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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沉默良久,没有谁试图打破窘况。
他倒颇怡然自得,由小酒柜里取出威士忌,倒了半杯,慢慢啜饮,眼眸扫向她。
打量一件商品,那样的眼神。
“我想把婚纱脱下来”她想藉这个理由,遁逃到浴室去。
话一出口,惊觉语病。
她说得像是──打算把自己剥个精光,方便他看个更详细!
又不是要提供他验货!
傅冠雅快快补充:“呃我意思是,让我换上轻便舒服的衣服,卸个妆、洗个澡可以吗?田先生?”先生那两字,她停顿很久才说出来。
真不知如何称呼他,叫“老公”又没交情,叫“炘炎”也太恶心了,她喊不出口。
他浓眉轻动,为那两字“先生”之后,缓慢地点头。
“我前几天整理的东西,请司机先载过来的行李箱”她的贴身衣物和几件家常服,都在里头了。
那时,仓卒整理行李,胡乱抓几件就塞,大部分的东西还摆在娘家。
婚期是他选定,也不知猴急什么?
他指向电视旁的隐藏式收纳柜,她笨拙爬起,拉开柜门,果然看见她的家当,随便拿了衣物,直奔浴室,换掉笨重婚纱。
直到门板挡去视线,田炘炎的眸光,才调回手中酒杯。
琥珀色酒液,在眼中荡漾,增添一丝浓彩。
“傅冠雅”
轻喃地,近乎无声,咀嚼她的名字。
每念一字,他唇边的扬弧就挑高了一点。
她比他印象中还要娇小许多,精致的洋娃娃一样。
明眸皓齿,黑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眉毛弯弯细细,好似随时在微笑。
看着她,神奇地,心情随其变好。
她说话的声音很甜美,慢慢的,暖暖的,一股特殊的柔软。
总在电话里,轻轻说着:
“哦,没关系,你忙,公事重要呀。”
“嗯,田先生,再见。”
不耐或生气半点都听不见。
他还以为家境优渥如她,该养出一些小姐脾气,况且错在他,她太有资格飙骂他几句,而不是传来美味照片,谢谢他的付钱招待。
当时,在她父亲的办公桌上,看见全家福照片中的她──鲜妍的小花,恣意绽笑。
顶着清汤挂面头,脸上没有涂抹半点人工化妆品,脸颊红粉自然,贴在她父亲身上,年轻女孩的活泼俏丽,被相机捕捉下来。
他做出一件反常的事,由他秘书脸上的吃惊表情,他知道他吓到众人了。
谈公事的场合,他问出与公事无关的问题:“傅先生,照片中是令嫒?”
照片里,虽有数张面孔,但他长指精准落下,点在她的五官上。其余旁人是谁,他没兴致知道,瞄都不多瞄一眼。
“咦?”她父亲傅琼森先是一呆,完全没料到田炘炎会问及女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对,她是我小女儿冠雅,大学刚毕业,在我公司里实习,从助理做起正巧去跑银行,人不在座位上。”
“有交往中的男朋友吗?”
“没听她说过,应该是没有,每天在家里做些小东西,不像有人追。”恋爱中的女孩,成天往外跑,瞒不了人,女儿就是一副闲闲没人约的宅样。
他笑意加深,长指仍轻轻触碰照片中那朵清妍笑靥。
“我追求她的话,傅先生会反对吗?”
“咦?!”傅琼森和他的秘书同时发出惊呼。前者,掺杂了惊喜,给的答案,自然是“不反对,我绝对不会反对”;后者,则是惊吓。
事后,他的秘书曾担心问他:“老板,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有些疲累?要不要替您推掉部分行程,您休息几天?”
秘书完全不相信,老板体内会有“一见钟情”的浪漫因子存在,摆明是怕顶头上司忙到精神出状况,让他工作没着落,所以相当关心。
“我差不多也该结婚了。”
田炘炎的口吻,像告诉秘书,将这件事记进行事历中,排定一下。
他那位精明干练的秘书,回以痴笨模样,目瞪口呆。
是说他已神游许久,而拿换衣服当理由,遁逃到浴室的那一只,迟迟没出来。
不会是想,在浴室里龟缩,待上一整晚,逃避新婚之夜来临?
田炘炎一点都没有打算虚度今晚。
他当然会跟她上床**。
那是新郎的权利,他没道理放弃。
浴室传来水声,光听,热流便沸腾全身,想象着皂沫涂满她全身
激切的亢奋,反应在身体上,诚实,且不加掩饰。
温炽的火,在下腹燃烧,滑入喉头的酒,加剧了火焰和燥热。
连他都意外,自己竟像个毛头小子,冲动无比。
而人躲浴室内的傅冠雅,心里所想的,也是同一件事,但不是他那种迫不及待和欲火。
她在烦恼。
没戴手表进来,也隐约知道自己窝进浴室里非常、非常久。
她放了半缸水,双腿在浴白中踢动,制造出拍水声响,假装自己正努力洗澡。
“又不能真躲进浴室一整晚希望他等得不耐烦,先睡了”她打着主意,口中念念有词。
婚姻,代表彼此之间有哪些权利义务,她很清楚。
又不是古代闺女,对性事单纯到无知,还得靠春宫图学习
十八禁的玩意儿,她看多了,漫画、小说、电视、电影,哪样没有?
跟他结婚,她就做好心理建设,当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但毕竟两人很不熟嘛,不用急于一时,拖个一两个星期再来呃,做夫妻爱做的事。
“要是他没睡着,好声好气跟他商量一下,他看起来虽然不太好相处,但应该不是沙猪大男人,会尊重我的意愿吧?”
连说词,她都拟定好了──
我们彼此多一些了解,心灵和情感更有交集,对婚姻及未来有期许和共识,再进一步身心结合,好吗?
“就这么决定!”泡水泡到脚趾发白发皱,她也该起来了。
正当傅冠雅有所动作,浴室门传来两声轻敲,短而坚定,她吓了一跳。
低沉的声音,由门外响起。
虽有门板阻隔,仍不难听出惯于命令人的沁冷调调,像对下属说话:“如果,你是担心晚上同床的事──”
傅冠雅吞吞口水,他的停顿,给足了她希望,她等待他下一句──
别担心,我会给你适应时间,你的惶恐我明白,不急于一时,你不用躲在浴室,着凉就不好了
“担心也没有用,它一定会发生,与其在里面忐忑不安,干脆抱着觉悟心情,勇敢面对。”沉稳嗓音,说得认真。
这个男人,绝对不懂何谓“婉转”
他说话一向这么诚实坦白吗?连一点点哄人的善意都没有。
他明明白白在告诉她──
怕什么?该来的,一定会来,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你不如乖乖认命,不用浪费时间,企图说服我,或想着如何逃避。
一整晚的不安、羞赧、惶恐,随傅冠雅嗤鼻喷气,全被排出体外。
已经是既定事实,不安有用吗?
羞赧和惶恐,能换来他大老爷高抬贵手,放她今晚一条生路吗?
认命,傅冠雅豁出去了!
就像大姊说的,把他当成**,牙一咬,不就挺过去了!
她顶着几乎快干的头发,卸净彩妆的素颜,穿上棉t、运动裤,火气十足,坚决踏出浴室。
田炘炎扬起一抹淡淡微笑,只有那么一瞬就消逝,站在门外,环臂看她。
少掉粉妆,她看上来更加年轻了。
傅冠雅不示弱,把他瞪回去。
要是整张脸没红透透,对于她的胆量,他就会多给点赞赏。
更挫她自己气势的,是发自她肚子里,一声响亮的“咕噜”声。
在两人眼神“对峙”的较量时刻,巨大到她多想挖个地洞坑杀自己。
“去厨房找些东西,我们两个晚上没什么吃,多弄我一份,我也饿了。”田炘炎说得很理所当然,使唤她煮消夜,而他去洗澡。
他那句“我也饿了”眼神让她打了个颤。
要她先喂饱他的胃,再喂饱他的欲望就是了?
肚子又是一声饥饿抗议,傅冠雅很庆幸他已经进浴室,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