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地

长弓牧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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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南河湿地,出于无奈,身“陷”湿地,却心甘情愿。

    这片被蜀道文化、三国文化、女皇文化、红军文化包裹的“大山、大水、大森林”可去之处甚多。原本,我是打算去明月峡古栈道的,谁知,头天晚上,因为贪恋酸菜美食和南河夜景,长时间被河风吹拂,感冒了。

    那晚,住在震后刚恢复营业的凤台宾馆,也许是入住宾客稀少的缘故,老板对客人特别迁就。我说,想在临江的露台上吃一顿“广元酸菜”老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看官也许不知,广元小吃有“三朵小花”核桃饼、蒸凉面、酸菜豆花面,最有滋味的就是酸菜。当地有谚“米缸缸,面缸缸,不如一个菜缸缸”有了“菜缸缸”就有了酸菜炒干饭、酸菜旦旦面、酸菜手擀面、酸菜豆花鱼、酸菜火锅

    感冒虽不是大病,却败坏行走的兴致。明月峡古栈道是去不成了,我只好盘亘一日,去南河湿地晒晒太阳。

    湿地对我们不陌生。70多年前(1935年)那个夏天,红军长征途经广元,又辗转踏上川西高原,在一个叫若尔盖的地方,以每天非战斗减员数十上百人的惨烈方式,向世人掀开了鲜为人知的高原湿地的盖头。“茫茫草地,一望无涯,遍地水草,浓雾阴森,红军战士稍不留神,就会陷入沼泽泥潭,被它无情地吞没”类似这些仿佛刀刻斧凿般的记录,已深深嵌入我们的记忆,至今仍振聋发聩。而数十年后,曾经让我们胆战心惊的湿地,却以“地球之肾”的面目,重新回归我们的视野。今年2月2日,世界湿地日就旗帜鲜明地提出“健康的湿地,健康的人类”(healthywetland,healthypeople)的主题,湿地已然成为健康和美的代名词。

    但是,印象中,四川湿地主要集中在西北部和西南部,还没听说过广元有湿地,更没听说过有湿地主题公园。

    “广元城河流环绕,不缺回水滩涂,自然会有湿地,但以前视之为荒地,无人问津。”宾馆老板说:“去年政府投资7000万元,花8个月时间建成了湿地公园,那里就成了人们最爱去的地方。”

    7000万元对于一个山区城市来说,不是小数目,钱从何来?从宾馆出来,向人力三轮车师傅打听去湿地公园的路径,师傅一听去湿地公园,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还主动提出要给我特价优惠。为啥?师傅说:“您还不知道吧?湿地公园是政府拍卖河道采沙权和人力三轮车、出租车顶子经营权建起来的,我也是出了力的,自豪呗!”

    我也为三轮车师傅高兴,能为家乡美景添一笔色彩,当然应该自豪。不过,我还是婉拒了三轮车师傅的美意,因为我想独自走走,而且湿地公园并不远,站在河堤上就能望见。

    沿着铺满金黄银杏叶的河堤,缓步而下,大约步行一个半小时,就是通往湿地公园的观景廊道,廊道对面的万源村,正是南河湿地公园的核心地带。

    这是一个开放式公园,不仅筹资修建的方式人性化,设计和管理也很人性化。没有大门,不需门票,东西南北皆可入园,园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均以老百姓方便舒适为念,且处处有观景示意图,详细标注着“生态湿地、湿地田园、森林花海、森林芳香、森林疗养、湖浅戏水、川北民俗”等各个景区的路线,让你无论从哪个方向进入,都不会迷茫。

    公园细分为八大景区,山水各占一半。山景以森林为主,这自不必说,广元的建城理念就是“密植成林,堆积增绿,把森林引入城市,把城市建在森林中”即便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也是抬头大树参天,俯首野花扰月,更有遍植街巷的桂花和银杏,或四季绿荫,或金色苍茫,颜色错综,花香四溢。因此,我在意的,不是山,而是水。

    与水有关的园景,是那片滩涂和田园。南河一侧天然成趣,河水由深至浅,勾勒出层层叠叠的小岛和蛛网密布的水泽,水竹、芦苇、芭茅、红柳等喜水植物,高高低低地交织,铺陈出一大片一大片的色块,更有白鹭翻飞,野鸭戏水,颇有唐人温庭筠当年吟唱过的“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的味道。万源河一侧,则是人工挖湖造坡形成的多个湖泊,湖岸蜿蜒曲折水草青青,湖内睡莲密匝荷叶稀疏,湖间廊桥相连横空飞渡,更有亭台相映,点缀其间,似有江南水乡的风韵。最具川北田园风情,当属近山一侧的水田景区。层层梯田,依山而下,荷塘、蒲苇、豆苗、青禾、花草分层而种,如颜色各异的披毡,被农家少女随意晾晒在自家的房前屋后,更有潺潺清水汇为细瀑,悠然下垂,仿若世外桃源。

    稍嫌遗憾的是,南河湿地公园并不大,东至景观廊桥,西至老鹰嘴大桥,南至南山台地,北至滨河北路,总面积仅105公顷,水域面积约4o公顷,与1000余万亩的若尔盖湿地相比,只是微不足道的标点,其象征意义或提示作用,远大于湿地本身。但是,广元需要它,四川需要它,地球需要它,有了它,我们拥挤不堪的内心,就多了一份宽广与慰贴。

    从这个意义看,以湿地为主题,建造城市公园,不是广元的创举,却是广元的睿智。这世上,有人围湖造田,有人填海造屋,有人拦河造景,一门心思想跟天斗,跟地斗,结果,不但没有让自然皈依伏法,反而引火烧身,适得其反。其实,与自然为友,更兼天时地利人和,改造自然,远不如顺其自然。就像广元,将公道、公信与公共诉求合理搭配,将公权、公众与公共资源科学配置,来之于民还之于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既解了城市建设资金之困,又增了千年古城风光之秀,既解了人居生态长远之虑,又添了市民百姓拥戴之情,何乐而不为?

    湿地之行,出于无奈,深“陷”湿地,却心甘情愿地,这是我没想到的。更没想到的是,昨天我还与湿地素昧平生,今天却急切想做湿地志愿者,去看护日渐萎缩的地球之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