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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在小树林里闹了一整天,我刚回家,奶奶又开始对我唠叨不停。我第一次认为奶奶罗罗索索的,她太不了解我的心情。媚子实在太可恶了。她比狐狸精还精。乘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在奶奶面前告了密。我逃课的事,奶奶知道得一清二楚。
“娃子,得好好念书哟。农民的孩子不念书,将来没好出息的。”
“奶奶,我不喜欢的东西,您就别逼迫我去学呀!我好烦呀!”
“哦!那你告诉奶奶,你喜欢学什么?”
我没正面回答奶奶的提问。我从房间里掏出一只黄麻袋,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样东西。奶奶见到我手里捏着的家伙。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跟着,眼珠一翻,眼白突现,整个人跟着往后倒。
装在黄麻袋里的是我的宝贝。我爹娘从不晓得,只有丁汗知道。宝贝是我和丁汗到牛角山的黄泥洞里挖出来的。当时,丁汗被我的宝贝吓得满头冷汗。原因是丁汗差点就挨上小家伙的一记亲吻。媚子怕。她再也不敢随便闯进我的房间。每当她遇到我,见着我手里拿有一只小型号的黄麻袋时,她不敢接近,逐渐往后退,闪电般躲到龙眼树背后去了。她的嘴巴直瞎嚷“别过来,别过来,我我不怕不怕蛇的。”但是,当我走后,她立即从树背钻出来,提心吊胆地跟在我后面。我转身,回头,静静地站着看她。媚子马上停住脚步,长声尖叫,小脚生风,逃掉了。
到吃饭时,我得侍侯那个小家伙。每过一星期,我便会把它放出来,让它活动活动筋骨。它只会吃草,抓老鼠,其他什么都不喜欢的。我喜欢它。它也喜欢我。每次,我给它送美食时,它的两只蓝眼睛就会射出温柔的光。待它把小老鼠吞进肚子后,它便会高兴地绕着我的手臂,爬到我的肩膀上。他的身体一伸一缩的,像个标准的按摩师。我浑身舒服透了。不过,有些时候,我也会遇到一些尴尬的事情。
当时,我的宝贝绕在我的脖子上。一般在家里人出去干活的时候,我才敢把蛇宝贝放出来,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让我惊慌的是,恰巧这个时候,母亲回家来了。她闯进院门,随手把铁耙往墙角一扔,便埋头钻进厨房解渴。铁耙与墙壁碰撞发出金属的声音。我听到得清晰。顿时,我慌了手脚。我一双小手使劲地扯住蛇宝贝的脖子,试图把它拉下来,放回黄麻袋里去,以免吓坏母亲。到那时,我就闯祸了。偏偏这个时候,小家伙跟我傲。它真不是个东西。到了紧急关头,竟耍性子,发脾气。我对它束手无策。我揪住它脖子的手越来越紧,它也以同样的方式对我报复。它长长的身体绕在我的脖子上,越来越紧。我快窒息了。母亲听到屋子里有动静,逐闯了进来。她被眼前的一幕吓慌了神。她努力试着深呼吸,以为这样可以静下心来,但是,她的行为没有一丁点儿用处。她看着我痛苦的脸部表情,慌得不知干些啥好。母亲在门外走来走去的,一直没法子。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母亲的手里已多了一把菜刀。
“儿子,别怕。娘这就来救你。别怕,乖孩子”
我没允许母亲这样虐待小家伙的。但是,但是当时我的脖子被小东西的身体紧紧地勒住,我呼吸困难,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所以,我努力地一会睁眼睛,一会紧闭眼睛,对着母亲直摇头。我累了。脖子酸酸的疼。最令人不满的是母亲根本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她也没理会的。她站在我身边,用她那有力的手抓住我的肩膀,我动弹不得。她的另一只手紧握住菜刀。随后,手起刀落。我闭上了眼睛。一阵冷风迎面打来,小东西便身首异处了。我满脸都是小东西的血水,凉冰冰的。我双手还紧紧捏住它的头我也倒下去了。
我醒来后,看到母亲饱含笑意的眼睛。她好象在对我说“孩子,安全了,不会再有危险了!”奶奶也坐在一旁。她的手里端着一大碗刚煮熟的蛇味姜烫。
“我的宝贝,我的蛇蛇呢?”
“死了,给你做菜食了。看看,这就是”
“啊呜,我恨您了。我恨死您们了!”
“恨我们干嘛呀?是我们救了你的小命的。”
“呜我不管,您们赔我蛇蛇,赔我的蛇蛇。啊”我莫名其妙地大哭大嚷。知道真相后,我喉咙被塞上一些恶心的东西,却哽着,痛苦地逼出一些口水。母亲对我一点办法都没。她丝毫不为我的情感动情。没多久,她转身走开了。奶奶以为我无理取闹,也没管我,独自走出房门去了。冷冷清清的屋子,清清冷冷的我。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没好伙伴陪着说心里话了。她们真狠心,把我一个人留在黑咕咙咚的屋子里,没有人管我了。我在黑糊糊的房间里哭得死去活来,就为了一条小蛇。
媚子听说我的宝贝遭我娘致命的一击,不辛身亡了。她冲进我的房间,从怀里掏出手帕,为我擦去泪水。她变着戏法哄我开心。当我答应她“无论如何,我会再去抓一条小虫来养。”媚子的眼里冒出恐惧。她怕,怕极了。她一听到蛇蛇的名字,就浑身发抖。可是,往后的事情很难说清楚的。我的无论如何失了效用。我找到好玩的,也没再把小虫当回事。蛇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从此,蛇蛇成了我童年快乐的回忆。
56
父亲回家后,了解事情的真相,逐代娘亲向我道歉。他答应我。他要为我买一台黑白电视机回来。当时,村里就只有一台黑白电视机。那是我家下坡人家里才有的。所以,没家务活干的时候,我常常背起小弟,溜到下坡人家那儿看电视。我最喜欢看动画片。米老鼠,唐老鸭,恐龙特级可塞号,七龙珠等等。啥动画片好看,俺就看啥,不论的。我也爱看黄金时段的一登大师。当时的功夫片虽然拍得不是很好,但是,我真正懂得了中国功夫,了解中国。我看了当时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功夫电视剧陈真。“孩子,这是你的家;庭院高雅,”那首歌曲我仍能顺口背唱出来。陈真掀起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民族豪情。我心目中的英雄形象逐渐清晰。
我们孩子也有创新,可谓好戏连台。我逼着丁汗开演日本鬼子。我则演民族英雄——陈真。我把一柄竹杆做成的清风剑插进丁汗的包裹身体的衣裳,从他的侧腰穿出。然后,丁汗跪在泥地上。他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两只熟透了的茄子,捏碎,顿时,丁汗的嘴巴多了一些鲜红,泥地上也有,他手上也是,衣服上也少不了的。
媚子说戏拍得好,她也要加入。但是,她有个条件,就是得让她开演喜欢陈真的日本女人。我说啥都不同意。此时,丁汗强烈要求“让我来演陈真,让我来演陈真。我要当民族英雄。我才是真正的民族英雄。”韦君,几原,陈一方都举手同意。媚子看我的眼神特别,含有一股淡淡的哀求。但是,最后,我还是同意了丁汗的请求。“先让他试试吧。如果不行,咱们再换人。”我心里暗自高兴。这可是媚子自己要求的,可不能怪我。媚子和丁汗就演陈真为心爱的日本女人擦脚的那经典的浪漫片段。好戏开拍。
丁汗背着媚子匆忙往镜头跑来。陈一方在后面紧紧跟着。忘了介绍,陈兄弟扮演的是走狗汉奸兼卖国贼。起先,他是一百个不愿意的,但是,大伙都一致推荐。无论从长相,还是内容,陈一方最适合扮演那个角色的。为了讨好大众,他不得不皱紧眉头点头答应。如果他不答应的话,他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做听众。丁汗把媚子放到石板凳上。丁汗立即站直身体,转身对着迎面冲来的陈一方歪歪的鼻子就是狠狠的一拳。陈一方被丁汗的重量级拳头击中鼻子,跟着,陈一方整个身体向后飞去。丁汗兴奋过度,力道也拿捏不出轻重。他真的把陈一方打得鼻青眼肿了。陈一方躺在泥地上翻滚,嘴巴直嚷疼。我不许他动一下手指,因为戏还没拍完。这是演员的职业素质。
丁汗继续表演。他的手指颤颤的,轻轻地脱去媚子的鞋子,然后,弯下腰,蹲下身体,剥去媚子的丝袜。丁汗看到媚子如莲藕的玉脚,刹时,眼神乱了样。他不小心把媚子的丝袜扯裂了。媚子的脸立即变了颜色。我也不许她动一下。
“在一些国家,男人是从来不会给女人脱鞋,更不用说为她洗脚。”
“哇塞,这是中国。我们是中国人。现在是你受了伤,中国人是不会见死不救的。中国人,俺就是中国人,是龙的传人,懂吗?媚子”
丁汗把台词给忘了。“这个杂种。”我听到陈兄弟的暗语。此刻,丁汗正捏紧拳头,头对着天,像头真正的狗熊。“哦,我的天呀!这个混蛋都干了些什么?”我们几个用手挡住眼睛,排成一列,转过身去,背对着丁汗。媚子在丁汗的大腿上踢了一脚,站起身,掉头跑掉了。“无聊”媚子走的时候抛下了两个字。媚子走了,戏也该结束。我们走的时候,陈一方还躺在泥地上。几原回头,学着媚子,狠狠地给了他一脚,让他起来。
“导演不是说不能起来吗?”
“晕去死了”
几原继续给陈一方好几个大脚板。我们笑呵呵往家里赶。
57
学期快到尾了,孩子们得考试了。
今天要考试。丁汗没睡午觉。中午时,他到臭水沟摸鱼虾去了。他家养了一对秃头的纯白羽毛的鸟儿。鸟儿是丁汗的远门亲戚送的。其实,当时丁汗的态度说不上是送的,偷的实在一点。本来,人家只是送他一只鸟儿,但是,回家的时候,他硬是死缠烂打的要了一对。
“不嘛,给俺一只怎么养?它会寂寞的。一定得给他找个伴,生儿育女的。到时候,有了鸟孩子,我要送老大,媚子,几原,韦君,恩,陈兄弟就送他鸟蛋就行了。送鸟给他是浪费。他肯定是养不活的,转手就会把它给宰了,当做下酒菜的。妈咪,我要一对,就要一对嘛。不然,不然,我不走了,就不走了”
丁汗软磨硬施的功夫真炼到家了。他的脸皮就是厚,比泥土还厚劲。他收了人家一只白鸽,还偷偷地带走了一只鸽子。回来安顿好鸟儿后,他便在我们面前炫耀。我们看过鸽子后,顿感头晕。什么鸟蛋?莫名其妙的。这丁汗可是贼精的呢,怎就挑了两只公鸽子?我们闯进去他家大门的时候,就听见它们打架的吵闹声。它们真能打,打得鸟毛乱飞,头顶光秃,谁看了谁可怜。
“让让,水果来了。这是俺娘昨晚到市集上去买回来的,还新鲜着呢。大伙吃,吃这两只小不点就是爱的表现。一有客人来就打得你死我活的,鸟毛越脱越多,越脱越难看。当我不存在,真是的。待会,俺把它们给隔离了。”
“哈哈”大伙笑得前俯后昂,我顺手多拿了一只橙子,装进口袋里,先溜了。回家后,我把橙子交给奶奶。奶奶用怀疑的眼光瞪着我。我的脸通红通红的。此时,我才了解奶奶反应如此激烈的原因。原来,我给奶奶的那只甘橙是坏了的。奶奶拔去甘橙表面的皮,里面立即露出一些烂肉,还从烂肉里钻出一些淡黄色的小虫,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我慌偷来的东西就是不干净。
“这是哪儿弄来的?恩,跟奶奶说实话。”
“我奶奶是丁汗娘给的。”
“真的是这样的吗?”
“是不是,是我拿的。不就是一只坏橙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你得还给人家。小小年纪就不检点,长大后还不偷金拿银的呀?快,快给人家送回去。快去呀,你还在磨蹭个啥子哟?”
“奶奶,俺俺不去,就是不去。”
“你你去还是不去?”
奶奶从背后抽出一条细小的竹鞭,捏着我的耳朵,对着我干嚷。我双手捧起已腐烂的甘橙出了家门。远远的,我还能听到奶奶叮嘱的声音。
“千万,千万别把它给扔了。否则,我打断你的手。”
我双手捧着那只令人作吐的甘橙,极不情愿地走在去丁汗家的路上。我有想过的。一出家门,我就要把它扔到河道喂鱼虾去。偏偏奶奶是我肚里的蛔虫。她看透了我的心思。哎哦真落魄
丁汗正在家喂鸟。两只公鸽子已被隔离,分别被关在不同的鸟笼子里。双方头对着头叽哩呱啦的怪叫,让人心痛。我把那只烂甘橙交还给丁汗。丁汗双手捏着那只烂得不像样的橙子,没看上一眼,就把它给扔掉了。他转身面对我,没给我好眼色。他有点火气,闷闷的,让我也跟着不舒服。“你你神经病呀!这么个烂橙子,还你个头呀,欠揍!”我的脸羞得胀红。此时,我的耳边响起奶奶的笑声。
“这这孩子真可爱,傻傻冒。哈哈”“呵哦”58
考试开始了。丁汗领到卷子,写上姓名,班级,然后便趴在桌面上“呼噜呼噜”睡去了。大约半个小时,监考老师于心不忍,走在丁汗跟前,喊醒他。丁汗见着卷纸上一片空白,手脚慌乱,头皮发麻,已毫无睡意。
“这是养鸟儿的错,这是没睡午觉的错,这是监考老师的错。不及格,如果不及格,绝对怪不得自己的。”
丁汗心想。他镇定多了。他懂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不懂的就想法子。他的眼睛能前后左右转动,谁也学不来的。
考试结束后,丁汗像没事一样,扯着我的衣服,让我陪他玩。媚子,韦君,几原,陈一方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刚才考试的试题。我一听到试题,头就疼得厉害。我和丁汗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很快把他们甩了。我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休息,休息。脑袋得清醒,清醒。
我们村偏东的角落有个塑料厂。塑料厂都是些瓦房组合成的。那些瓦房顶端的瓦块本来的黑碳色的,后来,慢慢地变成了粉红色的。大人小孩往里面一钻,头发也变成红色的,连衣裳也变了颜色,粉红粉红的。我曾听说,以前在那干活的工人就有好几个得了癌症,魂魄归西呢。恐怖的是,里面出了一些以外事故什么的,伤了身体,缺了肢体。这会,丁汗就给我说上的故事就特恐怖。
“当时,我经过塑料厂,遇上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情,至少有人心里不好受。一个男人的手被卷进机器里,被拖出来后,就成为血肉模糊的一团。男人身旁有一位老妇人。她也是在塑料厂干活的,是那里的班头。她就是男人的娘。男人受伤的手指骨白花花的,露在日光之下,一根一根的刺目。老妇人的手紧紧地按住男人受伤的手臂,以免失血过多,丢了性命。‘啊,我的手,我的手呀!妈,我以后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男人干嚷着,发出痛苦的干泣声。他已经顶不住了。他缓慢地坐到泥地上。老妇人也在大喊大叫。‘天啊,我的儿呀!当初,娘真不该让你进这儿来的。天呀,我可怜的儿呀!”老妇人仍紧紧地按住男人的手。最后,救护车到了。男人被抬上了车。跟着,车子在我面前就没了影儿。”
从丁汗嘴里冒出的事情准是沉甸甸的。以后,我没再给机会他说话。如果他真要那样做的话,说的话就得经过脑子。有媚子在,他绝不会买弄,只是有点夸大其辞而已。特别恐怖的事情说得有滋有味的。也许,丁汗有看电视看多了,学着电视里的吹捧,让女孩径往他怀里扑。丁汗这小子真熊。他看着我,好似刚才的事余音未了。我给了他机会。也许,他想说上些别的。但是,他看我的眼色不对。还有,我的拳头捏的死紧。丁汗马上拿他的小手捂住嘴巴,待我稍微放松的时候,突然从嘴巴里冒出一句“男人没得到任何补偿!”丁汗可真的办到了,简洁明了。不过,我的拳头还快。他还没说完,我的拳头就撞在他的鼻子上了。
故事讲完后,我建议一起到塑料厂背后的那个露天水井玩上一阵。在那儿可以钓鱼。水井里可能还有手掌大的田鸡呢,恩,如果我们辛运的话,还能遇到黄白相间的大眼蛇。即使我们抓不到它,但是,能一睹它的风姿,那就心满意足了。有很多孩子一辈子都不曾遇上过呢。丁汗听我说得天花乱坠,也失了心神。他本想答应的,但是,一根铁刺头插进他的脚指头。丁汗恨那枚锋利的小铁针。我也恨它的。都是它改变了丁汗的主意。当天,我得扶丁汗回家呢,浑身累得够呛的。塑料厂背后的露天水井没去成,自然什么东西都没看成,也没得到。
第二天,村里人就传开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邻村的两个小孩子在塑料厂背后的露天水井玩耍,不小心,失足掉进水井里去。辛运的是,水井早被塑料垃圾填上一半,两个小孩子没伤着身体。只是水井高,两个可怜的孩子在水井里爬不出来,饿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今天早上才被人救起,够可怜的。丁汗听得心慌。他扯着我的衣服,叽哩呱啦的对我说些外星语。我明白他的心情,也理解他的意思。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是老大,我说的算!”丁汗呆了眼。他的样子好象要狠狠地揍我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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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父亲真的把一台黑白电视机抬回家中。我高兴得不得了。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往后,媚子常常往我屋子里跑。丁汗了解新消息,也晃着屁股挤了进来。放电视机的房间是父母的,俺的房间在隔壁,要看电视,也只能等到晚上才能看上。日间,父母的房间常常关上,我很少进去。即使他们让我进去,我也不会进去的。我也说不出原因,就觉得里面的气氛不适合我。晚上,媚子在我家待不久的。到九点整,媚子就得回家去。她跟亲奶奶说好的,我答应她奶奶送她回家的,她亲奶奶才答应晚上让她到我家看电视的。丁汗从来就不吃亏。他贴着我,肯定有好事。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喜欢看电视剧的,后来,大伙喜欢上一些风景记录片,体育赛事什么的。我们这群新生代的孩子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了大海。媚子特别喜欢。她还喊出声来呢。
“俺喜欢大海。海格哥哥,什么时候你带我去海边看日出,拾贝壳呀?”
“快了,只要我再长大一点点,身体再伸长少少,年龄增多小小,我就带你去!”
“真的呀!那真是太好了!”
丁汗火气够旺的。他一整晚瞪着我看。我真想给他一记重拳。挨着面子,我不和他计较。看他那德行,可能正在想法子,找个好时机,把我整个给吞了。他一点心思全落在媚子身上。电视,他才不喜欢呢。他喜欢的是下家的彩色电视屏幕。想不到,他满脑子塞进太多垃圾碎片,胡思乱想的,打着媚子的主意。突然,奶奶一语惊人。她说她坐过轮船,渡过黄河、长江,到过香港、台湾,看过大海,还在海里游过泳呢。奶奶越说越奇。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一个劲地叫好,一致要求奶奶把事情的原委说个清楚明白。
“当年,俺还年轻。俺在香港留学三年。那些都是美好的回忆。俺在那儿学到了不少东西呢。也就是在那时,第一次,俺看到大海。俺和同学们在海里踏浪,打水漂,还高空跳伞。当时,真够刺激的。要不是,要不是你爷爷,我还要到亚洲去瞧瞧呢。”
奶奶真逗。我一听就知道她在吹牛。她在骗人。我偷偷地咬紧丁汗的耳根。
“奶奶说她在香港留学。哈哈笑死人了。啥是踏浪呀?怎么这么土气的叫法呀?人家时髦的说法是冲浪吧。高空跳伞,奶奶的胆子可真大,可能哈哈”“她没上飞机,在桌上跳伞的,哈哈”丁汗已接着说下去了。我还没说呢。丁汗笑得双手捂着肚子,直嚷肚子痛。他和我抱在一起,俩人笑得在床板上翻来滚去的。媚子对我和丁汗的行为不稍一顾“变态”
第二天刚好是礼拜天。丁汗也想威风。他手里撑着一把大花伞。从高墙上往下跳。其实,丁汗本身的问题是不用考虑的。他身体瘦弱见骨。我就不同了。我的身体丰满,是当将军的料。以前,爷爷不是常被人笑称“将军肚”的吗?现在是孙承爷业,将这一特色发扬光大。丁汗跳伞四平八稳的,安全着陆。轮到我的时候,雨伞反了骨,我整个儿摔下去,跌进泥地里,四脚朝天。丁汗乐津津的露出歪歪妞妞的牙齿,手指着泥地上的深坑,笑个没完没了。
“哈哈看看,有福气的人就是与众不同,玩啥乐啥,哈哈”“你再笑,你再笑,看我不把你的大牙拔光。”
“不笑,不笑,天杀的,让我看上不愉快的场面。哈哈老大,你的鼻孔里钻出一条蚯蚓。哈哈”丁汗捂着肚皮。他真能笑,眼泪也跟着出来,嘴巴上下歪得出奇。我特恶心。媚子刚好路过。她把我扶起,帮我抓走从鼻孔里钻出来的小虫,背起我的书包,和我一起往家赶。她没多理会丁汗的夸张的笑脸。
60
当日凌晨,天空下着毛毛细雨。从早下到晚,一直下个没完。窗户湿湿的,树叶湿湿的,泥地湿湿的,到处能触摸的地方都湿湿的。我讨厌这样的环境,讨厌透了。我的生活变得一塌糊涂。我好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藏起来,永远都不再出来。
每逢下雨,湿润的日子,奶奶的脚、腰就会一阵一阵酸痛。奶奶说“是风湿,只要太阳屁股一露脸儿就会好起来的。”我也没话说的。我又想起刚才经历过的事情。跳伞的惊险刺激让我无法安定波动的心情。回味,依旧余兴未了。我本想重来一回,但是,我的行为被媚子阻止。当时,我全身是泥水,湿哒哒的,衣裳上粘满了些烂泥巴子。我回到家。身体贴在墙壁上,探头探脑,从门缝打量小院里的情景。奶奶正端坐在正厅的睡椅上。她的模样好安祥,好慈善。我喜欢奶奶躺在睡椅的模样,但是,那个时候,我没相机,也没能把我欢喜的一幕永远留下来。以后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我悄悄打开小门,蹑手蹑脚的钻进门口,向我卧室的方向溜去。小狗狗见到我的背影,一下欢叫起来。平时里,我是十分喜欢它的叫声的,但是,这个时候,我它真的让我很为难。我吹鼻子,瞪眼睛的对着它使假动作,但是,它没理会,还是没来由的瞎嚷一阵。没想到,我最狼狈的时候,它竟然是这样帮我的忙的。没多久,它可恶的叫嚷声把奶奶的美梦打散。奶奶睁开眼睛,就看到我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顿时,她不好气从睡椅上站起身,操起小鞭子,抽打我的小屁股。我以为媚子回家了,没想到,奶奶的鞭子刚贴近我的身体,她就出现在我面前。媚子用她瘦黄的身体尽量往我身上贴。她挡住奶奶的抽打。奶奶也不反对。奶奶早就知道的。“媚子是个好姑娘。她会好好管着俺的娃滴。”奶奶的眼睛会说话。媚子不知晓,但是,我能猜得出。
“看看,你这是啥模样?都快念中学了,还这副德行。以后可怎么能像你姑夫那样当官哟?”
“当官?奶奶,谁要做官呀?我才不当官呢。当官的都得先净身!”
“胡说!你从哪儿听来的?”
“丁汗告诉我的。以前,进皇宫当太监的不都得先净身吗?丁汗就说当官得先净身,不然,那人肯定当不了好官。”
“废话,简直一片胡言。从来就没那事儿。有,那也只是皇宫里的小太监,公公什么的,哪有文官,武官的都要净身的?只要你好好念书,将来也可以当官的。”
“奶奶,我不当官。我当官不好。我做不了好官的。”
“为啥?俺说俺的娃行,他就行。”
“我会常回家看您的,还要给您送大礼呢。奶奶。”
“啊哈,傻小子。哄奶奶呢,是不?哈哈”奶奶笑得甚欢。她嘴里仅剩的两颗门牙露在光天化日下。媚子扭过头,背着奶奶,对我说“你奶奶好恐怖!像老妖怪,老妖怪”我不同意她的看法。我咬着她的耳朵“我奶奶是大好人,我奶奶是大好人,你奶奶才是老妖怪呢。我偏偏喜欢奶奶这个模样,哼”媚子没再说啥,她又转过身去,对着奶奶欢笑得紧。其实,她喜欢看着奶奶笑,天天都喜欢见到奶奶微笑的模样。媚子偷偷对我说“俺喜欢奶奶,我就喜欢奶奶。她也是我的奶奶。哈哈你你说错话了。哈哈”她带着一路的清铃般的欢笑声,走开了。我还没头没脑的呆楞当地。
天气越来越冷了。奶奶的病又犯了。她咳得五胀六肺象随时都会爆炸似的。我想敢接近她,但是,每次都被父亲拖得远远的。父亲担心奶奶的病会传给我。我实在无奈,端坐着,一双小手支撑着尖尖的下巴,远远的看着她苦痛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罪。媚子送了好些新鲜果子过来,都是给奶奶补身子的。媚子硬是没给我一个。有时,她会带上几只鲜鸡蛋,钻进我家厨房,叮叮当当的,亲自下厨,为奶奶做菜。她给奶奶煎了鲜嫩的炒蛋。奶奶吃得非常开心。她时而咳嗽,竖起拇指,对着媚子,强装微笑。当然,好吃的也少不了我的份。通常一只鸡蛋煎炒好了,就被分成两份。我和媚子各得一份。堂姐说要的,但是,她怕媚子的眼神,所以,她一直躲在木门的背后,舔着嘴唇。奶奶只要一个。我们一定看着奶奶吃完了才作罢。
有一天,媚子在我家厨房给奶奶烧蛋饭。她一时大意,火把从火灶口蔓延下来,烧着角落里的干草。没一会,整个厨房冒出滚滚浓烟。媚子在厨房里死劲地呼救。我怕极了。眼睛被浓烟遮住,一双脚腿像被灌了铅,始终没跨出一步。辛好堂姐及时赶回。她提起一大木桶水往厨房门口里灌,没多久,火终于被浇灭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媚子满脸是黑灰,眼泪也不害羞的钻了出来。堂姐扶着她的嫩肩,不住地说上些安慰的话。媚子听着,只点头,一句话都没说。大概,她被吓坏了。从那时起,父母亲就不再允许媚子在厨房烧饭菜。但是,媚子仍没放弃照料奶奶的活计。每天,她在自家的厨房忙上一阵,把煎好的鲜蛋,亲自往我家送。奶奶说“每次,俺吃的茶蛋饭一天一个味。是媚子那丫头做的,就是合我心意。”媚子听到奶奶的称赞,欢心极了。日渐地,奶奶的心情好多了。她人也精神多了。
61
春天到了。
池水绿了。树木拔芽,草儿露尖。田野里,坡地上,场块处,到处是孩子的影儿。韦君,几原,媚子,丁汗,还有我找了些干草在田埂上闷老鼠。这是我们十玩不腻的集体游戏。我把干稻草点燃后,快速将干稻草插进老鼠洞。不一会,干稻草的尾巴冒出浓浓的白烟。烟雾缓缓升入空中,我们彼此拉紧对方的手,为此欢呼,跳跃,蹦弹,转圈。丁汗出了一身汗臭,空气中散发着一阵阵酸臭味。他脸蛋已是漆黑一片,像只大花猫。他的头发梢也带上杂草,模样滑稽极了。众女生一个劲地欢呼,很野,很野地笑闹。丁汗不在乎。他转身对众女生瞎嚷嚷。媚子顶上了。
“老鼠是会生蛋的。待会,俺给你们女生每人一只老鼠蛋。”
“废话,老鼠是生宝宝的。老鼠不会生蛋的,不会生蛋的。老天就不许它生蛋,就不许”
“怎么不下蛋了?母家鸡那么大个也得下蛋。老鼠才那么一丁点儿,她就是能下蛋。这关老天什么事呀?怪”
“老鼠就是不能下蛋的,就不下蛋。不信,你回去问你妈咪。”
众女生跟着媚子叫唤。丁汗古癖怪论,没得到任何一名男生的支持。再加上他力单体薄,很快败下阵来。本来,起先我是抱着同情的姿态站在他那边的,也想过好好支持他,但是,他那小子什么都不挑不选,偏偏找上些歪门邪道的跟女生辩,爱出风头。我代表男生,对此表示沉默。
正当大伙都在没心没肺的胡闹时,突然,一条长长的虫子从地洞里爬出来。它倒乖巧,乘混乱之际,钻进女生脚堆里。刹那间,女生窝里似炸开了埚。女生们手脚并用,跳着街舞,嘴巴不住地扇动,发出一长串尖锐的哨声。媚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跳到我后背,死死地捏住我的肩膀,一刻也没松开。一阵阵疼痛通过我的嫩肩顷刻间袭遍全身。
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待那只长家伙晓辛逃脱后,众女生安静多了。丁汗的胆子真大。众女生睁着惶恐的大眼睛,盯着丁汗的一举一动。丁汗有些时候确实应该受女生的关注的,那就是他的神勇。此刻,他把手伸进洞口,一会功夫,他从洞里掏出一些干草,后来,丁汗从湿答答的草堆里挑出五花斑蛋。丁汗转身,挺直腰板,面带微笑,对着众女生。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五只花斑蛋子,神威气武地走到女生面前。
“看看,这就是老鼠下的蛋!”
“是呀,怎么会有这么多花斑蛋子?是不是刚才”
“蛇蛋?!啊”众女生一声大呼,闪电般的走散了。“蛇会生蛋?不会。所以,这不是蛇蛋。”丁汗莫名其妙地看着女生远去的背影,嘀咕着。
事情还没结束。丁汗遵从我的指示。他把从洞里掏出的花斑蛋子放到自家母鸡窝里去了。只要花斑蛋子裂开,生出娃娃,就能知晓是老鼠蛋子,还是蛇蛋子了。过后,每天吃饭后,丁汗都会在母鸡窝前蹲上好久。大约过了一周,丁汗兴奋地跑来找我。他把事情的原委全告诉了我。原来,那些花斑蛋子真的是蛇下的。鸡妈妈用尖锐的嘴巴啄烂了刚孵化的蛇宝宝的脑袋,叼走,把他们扔到外面的垃圾堆里去了。可能,鸡妈妈不能容忍自家的孩子那般丑陋,见不得人吧。当丁汗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条小虫留在鸡窝里。丁汗把它从鸡窝里救出。小家伙才得以逃难。
后来,我把事情的经过全告诉了媚子。媚子一直听,一直笑,笑得肚子生疼,连眼里也冒星星。我们得到一致认可的答案:“丁汗可爱极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