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轶事

莼塘亦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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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夜色渐拢,王大闯压眼西望,见红日已被扁担山慢慢吞没,只留下一缕余辉,像从屠夫手中杀猪刀口喷溅出来的一股殷红的血,从黑压压的乌云中冲出一道金子似的光芒,火箭般地射向天空。

    据爷爷的爷爷的什么的传下来的话,扁担山原来是坐落于莼塘平原中间的一脉青山,中间低两头扁,刳似一条扁担,故名。山之四周,大小二十余个村落也算得上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了。元末朱元璋造反,屯兵于此,见莼塘之地,水丰草茂,民勤粮殷,遂想在此建都。是日与刘伯温策马而游,取一箭,荷满弓,略伸熊腰,轻舒猿臂,往西一社,呼啸而去,至半,触扁担山,戛然而落。元璋抚掌叹曰,区区莼塘,不足一箭之地,何以建都?遂挥师北上而去。次日早晨,莼塘庶民开窗大经,见被朱元璋箭所射之扁担山,已移至百余里外。余下的是千亩旷野,无树障目,无山遮日。

    好事者后来名曰此地:落箭坪。

    王大闯就是在这方圆百余里的落箭坪上,苦心经营着他的二十多亩西瓜地。今非昔比,目前也是二十一实际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温暖的某个岛的某个地方的某个时候了。用一句时髦的话来说,真是岁月如歌啦。落箭坪上直一条竖一条的用水泥浇成的机耕路,犬牙相错,纵横交迭。路边是用于灌溉的小溪,溪边清一色栽着垂柳。年轻的杨柳们风华正茂,硬是伸展出弱不禁风的枝条,幽幽地去撩拨小溪中的几尾泥鳅。

    王大闯等一批种瓜人,凭着不怕磨出血来的双手,让落箭坪的一方沃土,叶中藏着瓜,瓜中藏着叶,而叶和瓜,瓜和叶,全然漫出醉人的清香。隔不上五、六百米,便有一个用油毡搭成的守瓜棚,星星落落,疏疏拉拉,一到晚间,便能看见电瓶灯晃动的光柱,电瓶灯是大侣什么厂产的,特亮。

    看来今年西瓜是丰收了。然而今夜,王大闯心里总是有些忐忑,这倒并不担心他的瓜卖不出去。王大闯栽的西瓜,是属于“太空w号”据有关专家介绍,此型号西瓜是注册商标,是w号宇宙飞船携该母本种子在太空里飞行了八十一天三小时十八分又零两秒后才返回地面,然后进行三系杂交繁育而成。其“瓜特大,味特甜,肉特红,批特薄,维生素a、b、c、d、e、f、g含量丰富,因而市场需求量特高,广大消费者特别欢迎。

    除此之外,王大闯的老婆,响当当的“小水牛”是活灵灵的一把卖瓜好手。每天天麻麻亮“小水牛”就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电瓶车,装上一满车的瓜,窜到三十多里外的县城满街乱跑,动用一台不十分精确的电子秤,放开一付并不怎么动人的喉咙,折腾上大半天之多,到晚上十多点回来时,一满车的瓜怎么说也会被她闹个所剩无几。

    王大闯其实是没什么值得担忧的。“种瓜扁担下,悠然见扁担”也算是神仙般的生活。今天的他,真正担心的,是扁担山那边快速升起的黑得如墨,比墨还黑的乌云。

    二

    “要落天雷大雨!”瓜熟时节,种瓜人最害怕的就是下雷雨。

    六月天,雷雨天,不雨风也癫。据说扁担山那边有一个神秘的地方,叫西龙潭。往昔有个好事之徒闲着没事干,赌博又输了,就在西龙潭里放养了一条短尾巴龙,只要天一闷热,它臊得不耐烦,便出来放肆。于是首见乌云,次闻沉雷,即见闪电,尔后便是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一切浩劫瞬间便会降临落箭坪。

    此时此刻,扁担山那边的乌云也渐次升高,像一架巨大的垃圾场上的推土机,推着一大堆污泥“轰隆轰隆”地往东而行。

    “乌云啊乌云”王大闯心里默念着。

    被推升着的乌云中毫不留情地划出一道贼亮的闪电。

    天气闷且热。一大群喜欢惹是非的青草蚊虫,趁着黄昏来赶热闹,围住王大闯“嗡嗡”地转个不停。青草蚊虫像美国佬攻打伊拉克那样,各个瞄准,分散袭击,成集团进攻,弄得王大闯一双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拍个不停。

    可怜的萨达姆啊!

    “突突突”正当王大闯一心一意地与蚊虫搏斗的时候,从扁担山那片推进的乌云中,爆出一声沉闷的雷轰。与此同时,刮棚前那条水泥机耕路的东头,窜来一条黑影。王达闯心想不会是老婆“小水牛”她驾驭的电瓶车个头比这个大得多了,而且“小水牛”每当在停车之后,都会从嘴里蹦出一串骂声:“杀胚,你倒还在睡懒觉,老娘累死了!”然后把一叠一元到二十元不等的钞票,数也没数几扔到王大闯面前的桌子上。

    那么,今天来者何物?一辆崭新的“小飞哥”

    来者何人?落箭坪村大名鼎鼎的王丽娜。

    “是你?”

    “是我。怎么?不欢迎?”王丽娜“啪”的一下用一个十分娴熟的姿势把车停住,一撩裙子,下车,站住,然后舒展玉臂,作深呼吸。

    刹那间,在瓜舍前这片并不十分宽敞的草坪上,散发出了一种奇异的香气。王大闯是高中毕业生,虽目前在瓜田里混,但他也依稀分辨得出这是一种产自的国、荷兰或者法兰西的香水。

    “大闯师傅,不认识了?是我哇。我娘来了,我是来买几只西瓜的。”

    大闯心里暗骂,现在是什么社会?老娘和西瓜都勾搭上啦?他心里有些惺惺,却又不便多说,只是“噢”了一声,心里直骂王丽娜的娘。要是当年你娘不嫌我王大闯家穷,你王丽娜早就被我压瘪啦。你现在也根本轮不上去跟那小木匠抖什么威风!好,老天有眼,你老娘也有要吃我西瓜的时候,我让她吃个狗心狗肺,烂心烂肝的。

    扁担山那边的乌云被什么妖怪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墨的云侵吞着蓝的天,侵吞着梦一样的黄昏和梦一样的瓜田。从大山下面的地心深处,重重地传来几声极其沉闷的轰鸣,令落箭坪微微有些发抖。

    三

    王大闯和王丽娜同是落箭坪人。小学,初中乃至高中都是同班同学。两人自小一起上学玩耍,连撒尿都要找同一个坑。落箭坪村的人说,这两个人将来若不是夫妻,谁还能在一起?

    两人同一年同一天高中毕业后,谁也没考上大学,双双回到了落箭坪。王大闯人高马大,随父务农。王丽娜心灵手巧,在村里开了一家裁缝店,专为那些小妞们做些短袖开衫,生意倒蛮好。后来事情的发展恰如一江春水向东流,王大闯的父母托人前去王丽娜家说媒,因嫌其穷,被拒。然后火速将女儿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小木匠。小木匠尔后去上海打工,成了小包头,一年后又把“小”字换“大”买了辆黑色的桑塔纳,春节那阵子开着“w”绕着落箭坪四下里窜了一天半。

    王大闯一直务农至今,也娶了老婆,村人唤“小水牛”至今除派出所档案室之外,大家不知“小水牛”芳龄几何,贵府何地,更不知其尊姓大名了。关于“小水牛”当然在此是后话,日后另有别论。

    今天,王丽娜居然骑了一辆“小飞哥”闯到王大闯的西瓜地里来买他的“太空w号”况且是孝敬她老娘的!

    “你好!”

    “你也好!”

    “瓜?”

    “买瓜。”

    “几个?”

    “两、三个,随便。”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钱塞满口袋的人,就必须具备这种平和的心态。

    天太闷热,热得让人受不了。王大闯返身进棚,穿上一件汗背心,前后大书红色“11”号字样,想来该是“小巨人”的崇拜者。左手捏一柄剪刀,昂然而去。

    “天太黑了,不太好找。”

    “胡乱弄几个就行,老娘来了,哄哄她的。”声音有些甜甜的,有些撩心。

    “你站在这儿别乱动,我一去就来。”王大闯说完就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此刻,乌云已经滚过了头顶。扁担山,落箭坪村,机耕路,柳树一切的一切,全然被黑暗一下子包裹吞没。宇宙仿佛要把这尔虞我诈,争权夺利,无聊透顶的人间,收进一只巨大无一的黑麻袋中,扔进那个属于霍金世界的黑洞里。

    乌云越积越厚,越堆越高。不肯轻易就范的闪电拼命将那雪亮的贼亮的光,尽量地渗到大地的每一条缝隙中去。雷声附和着,大气磅礴地轰鸣着,群山在滚动,江溪在滚动,天地在滚动。香港回归时亚得里亚港湾那无数次升腾的焰火,也不足与其相媲美。

    一道耀眼无比的闪电横着划过长空

    一声霹雳把扁担山炸得簌簌发抖

    在黑的云、亮的闪、恶的雷云中,于天空的某一处撕裂开了一道口子,喷吐出一道恶气。扁担山在颤动中消失了,落箭坪上的柳树抖动了几下便弯下了腰。刹那间,像是从非洲大草原上奔突来几千万只角马,风卷着尘,尘卷着落叶,落叶卷着愤怒,愤怒携带着狂飙同行!乌云、雷声、闪电、狂风刹那间一古脑儿倾泻到落箭坪这片土地上!

    又是一道闪电,将西天横地撕成两半,把下一半抛扔到无底的深渊里。短尾巴龙开始滥发淫威了!

    “不好,要落雹子了!”王大闯在黑暗里扔掉手中的剪刀,疯狗一样向瓜棚狂奔,见王丽娜还惊呆在那里,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快!快进棚去!”

    兜头一个霹雳,唤来一阵狂风,呼地一下把瓜舍的顶棚刮得老远。

    “噼里啪啦”一阵机关枪扫射般的声音随即而来。乌云太沉了,它携带着冰雹们全线出击,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

    “他妈的,日本佬来了!还不快趴下!”王大闯顾不了许多,一把将王丽娜拉住,拎到自己胸前,然后用另一只手护住她的头,像杀猪一样把她按倒在地上。

    “放开,放开!没事的。”怎么说王丽娜也是正经女人,除了小木匠,夜从没接触任何男人的身体。

    “你会死的!你来买什么瓜?妈的!”王大闯大吼一声,更是死劲地将她压在身下。

    王丽娜被大闯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分明听出冰雹重重地砸在大闯背脊上结结实实的声音。她有些心疼,在心的某个地方隐隐有血在流。要不是这几只倒霉的西瓜,今夜她就不会在这儿,王大闯也不会因她而承受这样的磨难。她有些恨她的老娘,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然而狂怒的风和狂怒的冰雹又一次摧毁了她的思维。忽然,她句的胸前有个什么凉凉的东西在蠕动,在王大闯地主式的压迫下,她艰难地腾出右手,往胸前摸去,猛地触到一条毛糙糙的钻动着的东西。

    “蛇!”王丽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王大闯一愣,一松手,王丽娜便从他的身体上弹射出来,只听得“咣当”一声,便全没了声息。

    王丽娜掉到井里头了!

    四

    这口井是王大闯为排除西瓜田里的积水而开挖的,位于瓜棚右边不足一米的地方,其直径一点五米,其深度三米有余。平时井里是没有水的,只有到大雨时节,瓜田水满,溪的水位又高,无法排出,便只有将瓜田的积水放入井中,算是缓兵之计。

    在今天这样的风狂雹骤之夜,王大闯委实没有想到,以前的同学王丽娜掉进他挖的陷阱里去了。

    王大闯伸手抹去粘在脸上的碎雹子,据说那是短尾巴龙的口水,,吃了夏天不长痱子。他顾不了吃,狂叫一声:“丽娜!”与此同时,又来了一阵强悍的风,将瓜棚所剩的最后一根竖着的粗毛竹竿吹起“啪”的一下子砸到他的头上。他一摸头,和着满头发的水往嘴里舔,没有咸味,那说明没出血。

    “丽娜!丽娜!”

    “哇!哇哇!”

    “你在哪里?”

    “闯,闯,我掉到井里头了!”

    “娜,别慌,我来了!”

    他抓住那根竹竿,放两步来到井边,试探着将竹竿往下伸。感觉到着了底,就顺竹竿而下,还未站稳,就被一个泥不溜秋,软乎乎的,还漾着暖气的身子一把抱住了。

    “大闯哥!”

    “娜,别怕!有我呢!”

    她把他抱得更紧了,她将自个儿的胸脯整个压在他的胸脯上。

    “闯哥,想不到会是这样!”

    “不会是这样的。”他小心地安慰着她。然而瓜田里的积水却顺着开好的水沟,无情地流进井里,水已没膝,而且涨势极快。

    “闯哥,”她哭泣着“想不到我们会死在这里。你,你快点来碰碰我吧,等到天亮井里浮出两具死尸,死了也是水鬼,管人家怎么说呢。快!快!”

    水愈涨,她把大闯抱得愈紧。

    大闯咬着牙关,在冷水中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尔后又伸开巴掌,往她的后脊狠狠地闪将下去:“娜,我真想打你一个耳光!没用的东西!抓住那根竹竿!”

    水已齐胸。王大闯猛一下抱住王丽娜,他浑身铁铸似的肌肉迸发出从来没有过的历来能够,他一手抓住女人的双脚,一手托住女人的屁股,往井口一举,王丽娜双手抓住竹竿,像一条蜥蜴那样贴着井壁。此时,王大闯“嗨”的大吼一声,托着王丽娜的脚底,将她举出井外。

    井外,雨散云收

    五

    落箭坪的原野上所有的小溪都是自西向东流的,这些小溪都是在大搞基本农田建设时改造起来的,一样的宽度,一样的笔直,一样的溪边种着柳树。清澈的溪水下全是细碎的卵石,偶尔有些水草,也很纤弱,有几尾泥鳅,也很瘦小。

    王大闯瓜田旁的那条小溪,也是如此,只不过今夜经过黑风暴的洗礼,些许有点浑浊,但流起来仍是那么欢跃畅快,淙淙地向前穿行,流向浣江。

    浣江啊,你不要埋怨自己的儿女吧!让他们欢快地走下去吧,你也不是载着黑风暴的摧残与痛苦,流向钱塘江吗?

    被冰雹砸裂的西瓜和砸烂的叶片,趁着灾后的夜,把自己所剩余的清香和甜美,尽情地散发出来。雷雨后的空气据说因为有太多的臭氧存在,因此也有太多的清新。因此有几尾曾被冰雹砸得晕头转向的小鱼,也不时跃出水面,来享受这难得的清新。

    王大闯瓜棚的右侧,有一条溪,落箭坪人唤作鸳鸯溪,因为当年有人见一对鸳鸯来溪中戏水。但溪名一经敲定,便不见再有鸳鸯来,很有些遗憾。

    一弯斜月,挂在雨后的天上。

    鸳鸯溪的上头,有一个娇小的白皙的身影,抖动着一条充满汗臭的毛巾,沾了稍带浑浊的溪水向头上、身上一下一下地洒着。于是浑身上下的烂泥污垢,瓜片,树叶,都慢慢地随水流去。白影身上的那些荷兰、法兰西们,也同时漂流而走。白皙的身影伸出修长的五指,兑着水梳理着朦胧中的长发,长发上淌下水来,顺着白的肌肤再往下淌,无奈地跌落到溪中。

    月亮弯弯。

    溪的下头,是另一个黑糊糊的影子。影子手中,捏着件沾满泥巴的“11”号球衣,浑身上下的将溪水乱泼乱溅。后来,黑影子索性躺倒在水中,任溪水满面没身地乱流。他太黑了,他太失败了,瓜田完了

    月亮弯弯。

    弯弯的月亮旁边有一片雨后极轻极轻的云飘来,极慢极慢地遮住了弯月,像要揩去弯月的泪珠。远处,落箭坪村的家狗,不无好事的发出一声悲壮的长嚎,吓得伫立在柳枝上的一只夜莺“哇”一声胡乱飞走。

    白的影子和黑的影子几乎同时从溪中慢慢移动起来,像复活了的两尊塑像。影子的脚击打着溪水,发出“啪啪”饿脆响,同时搅出无数片鱼鳞般的闪光。映在溪中的弯月也破了,碎了

    两条黑白分明的影子越移越近,两条影子都清晰地分辨出对方急促的呼吸。刹那间,双方的脚步有些仓促起来,溪里溅起了水花。猛然间,两条黑影合成一条,白的融入黑中,黑的混入白里,于是天地混沌,黑白再也不分明。

    月亮弯弯。白云遮月,落箭坪已在风雨后的夜中睡去。

    在羞答答的月光下面,在扁担山脚下,在落箭坪的瓜田旁边,鸳鸯溪上响起了一种奇异的声音,像有人在用鞭子抽打水面,像疾驰的马蹄击碎荒原,像啄木鸟用坚硬的喙叩击古木,像非洲人用双手擂动鳄鱼皮制的手鼓。其声不大,却深广郁愤;其声不响,却清新悦耳。这声音,像是从地心深处传出,穿过了地幔、地壳、地表,和着烈火前行,和着冰雹前行,和着人生前行,直至鸳鸯溪上,方才击打出如此美妙绝伦的音乐!

    整个落箭坪,都在这声音中睡去,睡去,睡去

    附记:关于上述此声,余曾造访于一老者。此翁姓佘,扬州人氏。祖上四代皆为清宫廷乐师,尤善制器乐。是日,余至扬州,邀佘翁至瘦西湖边一破石上憩,谈及此声,询能否用器乐演释之。佘翁一捋短髯,抚掌大笑曰:尔谬矣。凡今器乐所释奏者,不外乎用宫商角至羽,能仿地崩山催,电闪雷鸣,狮吼虎啸,虫歌鸟鸣。唯独此声,乃属天地造化之音,琴仿者琴裂,萧仿者萧折,声仿者魂断。日月依此声而运行,苍生系此声而繁衍。上自太初而有之,下至沧桑而无穷。器乐之流,岂可拟此声哉?

    余茫然,愕然,抚掌欣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