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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小萍笑嘻嘻地对我说:我要走了,到无锡,杜霞叫我到她那里。我问她:几时回来?说不准,也许半年一年,也许几年,说这话时,她始终是笑着,看她好象挺满足的样子,这让我一时间鼻子发酸,差点落下泪来,我说,好好保重!
小萍是我朋友,从做学生到现在,一直都是。和她怎么会成为好朋友的,至今也想不起来是因为什么,只记得她和我一样的喜欢看小说,且入迷,那会琼瑶的小说很风靡,我们都曾为书中的圆满婚姻笑过,为书中的凄惨爱情哭过。直到后来,我对亦舒、梁凤仪感兴趣了,不大喜欢那些悲悲切切的爱情故事时,她却还是喜欢琼瑶,执迷不悔,以至于影响到她往后的人生。
年轻时的小萍非常漂亮,粉白的脸上透着微微的红,仿佛吹弹可破般,一双灵动的笑眼忽闪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记得那会我已结婚,老公对我不错,人也挺幽默的,小萍也常到我们家听我老公说笑话。一次,小萍似玩笑似认真的问起我老公还有兄弟没有,我说有。我家小叔年龄和她相仿,回去和小叔一说,小叔说是我怎么不早说呢,他已经有对象了。之后,我也没向小萍说起,她也没问。现在想起,如果当初她是和我家小叔的话,那或许她的命运会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受琼瑶小说的影响,连带着她对未来老公的选择都是带着浪漫的幻想,只是现实生活中理想型的白马王子太少。辉就是她自己看中的人选,就是我们常说的一见钟情。辉在一家企业里干保卫工作,人长得也还英俊,尤如健美运动员般的壮实。小萍从见到他后就没有过第二心思,仿佛今生就非他莫属了。从恋爱到结婚,她对辉如侍侯王子一般,就象藤蔓找到了可以依附的大树一样的缠缠绕绕,直至天衣无缝。
那时盛行旅行结婚,他们去了北京,回来后,她兴冲冲地拿来他们在天安门前的合影让我看,温暖的阳光下的小萍巧笑倩兮,满脸写着两字:幸福。看见她幸福,我从心里也替她高兴,并真诚地祝愿她的幸福能长长久久。
人说,婚姻就是赌博,我开始不大赞同这样的说法,可许多年过去了,见多了身边的人和事,再来咀嚼这句话,才觉得这话说得有一定道理的。如同一步踏空,步步皆空。
现在想来,小萍当初结婚那段时间应该算是幸福的吧。毕竟她是找到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尽管后来她向我说起婚后第一次到婆家,就被小姑和婆婆叨咕地使她躲在厕所里哭着不敢出来。婆婆家的人看不起她,她没文凭,和辉恋爱时,她就曾经说要去读电大,辉的几个妹妹都是大学生,比着了,就显得她是多么的无能似的。我说:辉是看上你的人还是看上文凭了?可上三班的她又哪里有时间去读书呢?也活该她受这气了。再说当时正在恋爱,也就没有太坚持,毕竟她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又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电大没有读成,还是结婚了。所以我总看见笑眯眯地一脸的幸福。
之后,我才陆陆续续地从她那里知道了他和辉的一些真实情况。
辉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在家独一无二的地位是无人能替代的。父母疼着,又是妹妹们唯一的哥哥。在小萍和他结婚时,辉的母亲曾正重地向小萍交代了:我们辉从小身体就弱,现在是每天晚上睡觉前必须喝一杯牛奶,现在就交给你了,还有,每个礼拜得煨一次汤,要记得!小萍只好唯唯诺诺的点头。其实辉长的跟健美运动员似的,倒是小萍象株风中的芦苇,恐怕风稍大一点就会把她吹走。她婆婆的这番话粗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妥,细想一下却不是这么回事。小萍上的是三班倒,工作的辛苦是可想而知的。互相关心与体贴是应该的,也是夫妻间的责任,可不是这样的重视一方而忽视另一方。
一物降一物,小萍就是迷他,喜欢他的一切。因为工作时间的不同,他们常常是一个上班一个休息,不常碰面。新婚时期的人儿都免不了情意绵绵的,何况是小萍喜欢的那些如琼瑶小说的情节般再现,如:辉时不时地给她留个字条,哪怕没有饭只有几快饼干,能说几句甜蜜的话,她就非常幸福和满足了,也曾面带羞涩地向我说起这些,从她脸上可以看出,她很幸福。我问她:辉怎么不去买菜做点饭呢?小萍告诉我,辉从来不去菜市场的。辉说:你想让我象个姨娘样的跟在老婆后面,提着篮子去买菜,哪里象个男人?听到此话从小萍嘴巴里说出来,竟让我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了。我是老早就看不惯辉那些养尊处优的大男子习气,好象小萍找到他是高攀了似的,无奈小萍太爱他,注定了她就一定得多付出些。鞋子好坏舒服与否,是自己穿了才知道。我只是觉得小萍这样为了辉委屈了自己,她如花似玉的年纪,如花似玉的人儿嫁给了他,按说,辉应该感激应该心疼才是。可这一切都是小萍心甘情愿的,我们旁人无权干涉。
权当小萍婚后的生活是幸福的吧!可幸福与她太短暂,转瞬即逝。
婚后不久,小萍怀孕了,可她有些反常的反应,脸上长了许多的红疹子,起初以为是妊娠反应或许是什么过敏,没怎么在意,就这样拖拖拉拉几个月过去了也没见好,才去看了医生,作了认真的检查,没想到竟然是一种顽症,红斑狼疮。
这些小萍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我她也没有告诉,反倒是见着我就躲着走了。有次见到我问起,她轻描淡写地说是湿症,听她说的轻松,我也就释然了,想必是因为脸上难看所以见着我就躲着的吧。也不知道这病能不能生孩子,可小萍就是一心想保住她那和辉的生命的延续。
好不容易等到孩子临产,却是死胎。这下给小萍的打击真是太大了,她知道辉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而她又没能替辉生个孩子。本来辉家里的人就看她不起,这样一来岂不更甚?这些小萍是不会向我诉说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的路,即或是有苦有泪也只是自己一人来受一人去吞,不会让他人来替她分担的。
这以后,也没听她再怀孕的事了,许是不能生的缘故,可她脸上的红疹子也还是不见退去。后来和辉一起到杭州无锡等地去看过病,来来去去地几次,好象也有效着,慢慢脸上也光滑了,也见她在人前有说有笑的了,只是没有了从前的红润。
因为没有给辉生个一儿半女的,小萍总觉得欠着辉和辉的家人。只要回婆家,她必是里里外外地忙,等到一家老小吃饱喝足了坐在一起看电视聊天,她却还在厨房里洗洗涮涮。有段时间,辉的母亲上班在小萍住处不远的地方,这样,辉的母亲每天中午就到小萍这里来吃饭,顺便睡个午觉。碰上小萍上夜班,白天在家睡觉,中午小萍也会起来把饭做好,让辉的母亲吃完了,休息会,再叫醒她,等她上班走了,小萍才接着睡觉。一次,辉的母亲因病住院,可能是用药的缘故,引起便密,看着辉的母亲那痛苦的模样,小萍就用自己的手去一点一点地抠,尽管她的小姑当时也在场。作为一个儿媳妇能做到这一步,可真是不容易,如果是我也很难做到。可谓她的用心良苦。之后,辉的母亲似乎对小萍才好些了,毕竟小萍所做到的,她自己的女儿却做不到。
有个叫凤的是小萍的老乡,不但人长的漂亮,还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走到哪总有一种鹤立鸡群的优势,小萍很欣赏她,总听她在我面前说起凤如何如何的。小萍对辉产生好感时,碍于脸面,还是凤给出面做的介绍,使小萍梦想成真。后来,小萍与凤始终关系密切,直至凤调到别的单位也是如此。改革的大浪开始的时候,凤的老公下海了,也顺带着把家也冲散了。离婚以后的凤独自带着个孩子,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凤也时常在小萍面前说到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想欺负她之类的话。作为很要好的朋友,小萍和辉时不时地就利用休息时间到凤的家里,帮忙做些需要力气的活,遇到小萍上班没时间去,小萍就会叫辉去,说: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去给她撑撑门面!所以总看见小萍一下班就往凤那里跑,当是自己的事似的那么尽心尽力。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次一个同事拉住我问:你知不知道,小萍离婚了!让我大吃一惊,同时也证明了我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我找到小萍问其原由:发生怎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她只是笑,象说谜语一般的自言自语:这个世界上还有真正的爱情么?没有,都是骗人的谎话!可书中写的那些好。再有不相信什么琼瑶了。我说:傻瓜!你去帮啊!这下可好,把人家的门面给真正撑起来了,看你自己怎么办?气得我眼泪流,她竟象是痴了傻了,一会笑,一会愤慨,喋喋不休。
离婚的过程太简单,没有我们常常看到的大吵大闹,小萍的为人便是如此,与人为善。许多东西该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再怎么尽心,求也不来。
因为小萍那病,她身体里用了太多的药,于至于抵抗力下降,平常一有风吹草动的,她最敏感。所以总是三天两头的在感冒。从前和辉的一点积蓄也全是用在了她看病了。离婚时,她去了荆门看病,听说是用引产下来婴儿的胸腺埋在人的身体里可以增强抵抗力,就是费用太高,还需要时间,要住院等着。小萍的父母兄妹一起筹了笔钱给她,在这里,她认识了同是病友的杜霞。
离婚判决下来后,小萍不在家,辉自己去搬的东西,家里本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一台刚买的空调让辉搬走了,床上的东西凡是没有用过的辉也拿走了。这些都是小萍回来以后看见的,她没有去找辉理论,毕竟和辉这么些年,也难为了他,至此,两人恩断义绝。
小萍还是小萍,她总是相信,生活还是美好的,所以总是看见她在给这个帮忙给那个帮忙,也总是笑眯眯地仿佛一脸的幸福。即便是有什么不快乐,她也不会轻易向人吐露的,哪怕我们是这么要好的朋友。
还是从别人的嘴里知道的。说是凤来找过她,我问怎么回事情,小萍告诉我:有天晚上都十点多了,听见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凤。本来不想让她进来的,可她在外面哭着不走。我说:你怎么不让她走?小萍说:天晚了,人家看着也不好,就让她进来,到第二天早上才走。我听着气的直打哆嗦:辉打她是她活该!你呀,我都不知怎么骂你才好,就你好心!那她要是生个孩子你还去给它领不成?
老公看我气的没法,竟笑我说:小萍是大傻,你就是二傻!
真是替小萍不值得。
都说好人会一生平安,可小萍却总是躲不过命运的磨难。去年她查出患了子宫癌,且是中期了。手术以后好象是没有做后期治疗,不知是否因为经济原因。碰上厂里改制,象她这样的身体肯定是不会要的了。辛喜得经过多方面的努力,她落了个退养。父母年岁均已大,她不可能再给他们增加负担,兄弟姊妹也各有各的家。杜霞是她在荆门住院时认识的朋友,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她也总在帮小萍,听见小萍退了下来,便叫小萍到无锡。也是一个好心肠的人。
想起几年前我的那场大病,小萍除了来医院看我,休息时会自己做些好吃的给我送来,最感动我的莫过于我手术后的那几天,万念俱灰,她托人捎来信,上面写着:善待自己,善待别人,善待生活,善待生命!这几句话我至今都是作为座右铭般看待的,永记在心。
此去经年,忧喜自知。小萍,愿快乐健康伴着你,我在这里祝福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