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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表帝心六宫虚设
她是妙善庵长大的一个小孤女吗?
独孤伽罗心中疑惑,正凝神回思,只听保桂在外回道:“皇后!皇上有请皇后移步文昌殿,有要事商议!”
杨坚特意差人来请她,必然是遇上了他自己难决的大事!
独孤伽罗立刻答应,向赵如意道:“既然如此,就安心留在宫里,日后也好寻个去处!”安抚几句,随即带着歆兰出正阳宫,往文昌殿而去,并没有看到赵如意与尉迟容对视时意味深长的一眼。
内侍传禀,独孤伽罗踏进殿门,只见杨坚眉峰紧皱,露出些烦躁,不禁微微扬眉,上前问道:“皇上,发生何事?”
大隋立国之后,虽说政务繁重,可是她已有许久没有看到他这副表情。
杨坚见到她,眉结微松,叹道:“近日又有前朝余孽作乱,今日有几名大臣联名上书,请求赐死前朝太后阿史那颂和废静帝宇文阐。”
独孤伽罗吃惊道:“他二人久居深宫,与叛军能扯上什么干系?”
杨坚苦笑:“朕也如此说,可是他二人虽居深宫,却总有别有居心之人打着他们的旗号玩花样。如今,就连大哥、高大哥和杨素也赞成将他二人赐死!”
独孤伽罗默然片刻,叹道:“众臣的话不无道理,只是大隋能有今日,也多赖太后的高义,赐死他们,你我如何能够心安?”
杨坚点头道:“朕就是为此烦恼。”
独孤伽罗点头,沉吟片刻,突然道:“有了,太后本是北国公主,如今北国可汗又是她的弟弟,如果我们对外宣称已经处死他们,实则暗中将他们送回北国,岂不是两全?”
杨坚眼睛一亮,又迟疑地问道:“不知他们可愿意?”尤其是阿史那颂,十岁嫁入大周,历经三代帝王,这里有过她深爱的男子,有过她疼爱的儿子,她的青春年华都留在这里,她还愿不愿意回那个久别的故乡?
独孤伽罗起身向他施礼:“此事交给臣妾,皇上不必忧心!”辞过杨坚出来,径往弘圣宫而去。
阿史那颂听她坦然讲过此事的原委,默然许久,终于轻轻点头:“或者,这是最好的结果!”历经三代帝王又如何?她终究已是亡国之后,如今留在大隋皇宫里,虽然可保一时锦衣玉食,可是随着宇文阐长大,这尴尬的身份,又让他如何面对?倒不如回到北国,在那天高地阔的环境中自由地长大。
独孤伽罗见她如此明白事理,心中感动,向她深深施礼:“太后如此深明大义,伽罗代大隋百姓,再次谢过!”若她不肯,或令杨坚痛下杀手,背上不义之名,或令居心叵测之人借宇文阐名号起义,祸乱江山。如今她隐姓埋名,带着宇文阐返回北国,是独孤伽罗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阿史那颂见她行此大礼,忙双手相扶,摇头道:“当初若不禅位,到头来,我们孤儿寡妇,终究不免为赵越那厮所害。如今若是不走,这皇宫终究有一日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哀家还要谢过皇后,有此包容天地之心,放我和阐儿一条生路。”说完,也深深施礼。
独孤伽罗连忙扶住她,二人双手交握,互视一笑。恩怨纠缠,经过长长的二十余年,终于,在这一刻,一笑而泯!
处死阿史那颂和宇文阐的消息传出,朝堂上的呼声顿时消失,而各地叛军随着朝廷大军的清剿,也很快销声匿迹。
由于连年战乱,长安城早已破败不堪,杨坚放弃旧长安城,在龙首原以南新建大兴城作为大隋都城,于开皇二年迁都。
迁都那日,杨坚的御驾在前,独孤伽罗的鸾驾在后,离开旧日的长安,驶往新建都城大兴。
马车一路驶进宫门,在大兴殿广场前停下。独孤伽罗扶着歆兰的手下车,抬头望去,但见对面是一排长长的石阶,石阶上一座大殿气势恢宏,比长安城内的大德殿更加威严。
这个时候,保桂跑过来,向独孤伽罗磕头见礼,快速禀道:“回皇后,皇上一时抽不开身,请皇后先往甘露殿歇息,皇上说马上就到!”立刻叫过个小太监替她引路。
独孤伽罗含笑道:“无妨!”说罢一边观望景致,一边绕过大兴殿,向后宫方向走去。
走进御花园,就见亭台楼阁,建造得虽然精美,却并不奢华,独孤伽罗心中满意,不觉停住观赏。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回过头,就见杨丽华带着采苓从另一条路上而来,看到她微微一怔,转身要走,却已来不及,只能咬唇默默行礼。
独孤伽罗摆手命奴仆退开,自己亲手将杨丽华扶住,看着她明显清减的身形,忍不住心疼:“丽华,你还在恨母亲?”从杨坚登基到如今已经一年有余,杨丽华将自己关在小小的宫室里,竟然谁都不见。
杨丽华将手抽回,冷着一张脸,淡然道:“大周因你而亡,我因你失去阐儿,如何能够不恨?”
“丽华!”独孤伽罗痛呼,摇头道,“当初大周早已民心向背,朝政混乱不堪,纵然你父亲力保阐儿治理江山,也已经回天乏术,只有建立新朝,才能给人希望。这一点,你没有看到,阿史那颂却早已经看破,所以她才决定禅位。”
杨丽华冷笑:“那不过是你们为窃国夺位找的借口罢了!”
独孤伽罗见她眼中满是不甘,心里暗叹,又道:“还有阐儿,我将他从你身边带走,虽说是阿史那颂所请,可也是为你着想。你年纪轻轻,又是我大隋公主,自有大好前程,日后还可寻到一个爱你疼你的如意郎君,可若是身边有一位大周废帝,又有谁敢与你亲近?”
杨丽华冷笑:“我从嫁入大周皇宫起就再没有想过出去!从宇文赟背信绝爱起,我也再无情爱之想。阐儿是我唯一的指望,你们口口声声说疼我,却将我最后的一个亲人夺走!”
“丽华!”独孤伽罗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阐儿的生母死在你的手上,他年幼时倒也罢了,等他渐渐长大,知道真相,岂能将你当成母亲?你说他是你唯一的亲人,那母亲呢?你父亲呢?难道整个杨家上上下下,都不是你的亲人?”
杨丽华仰头吞回将落的眼泪,咬牙道:“在你们眼里,我不过是你们牵制大周皇室的一枚棋子而已,你们又几时将我当成亲人?”说完退后几步施礼,冷声道,“此话到此而绝,请皇后留步,今生不必相见!”说完转身,断然而去。
独孤伽罗心如刀绞,喃喃道:“丽华……丽华……你不认我这个母亲,我却不能不认你这个女儿!”或者,假以时日吧!皇宫里的岁月要比外头的漫长,不管多久,她会等待,等着自己的女儿打开心门,再次接纳她!
眼睁睁地看着杨丽华的身影消失在假山石后,独孤伽罗怔立许久没有回神,之后身子被拥入一副坚实的怀抱,杨坚歉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伽罗,对不住,方才被高大哥几人绊住!”
独孤伽罗振作一下精神,含笑回头:“今日新迁都城,各位大人的府第也要安顿,高大哥怎么还有闲心缠着你?”
杨坚轻叹一声,伴着她向后走,摇头道:“他府中无人,嫌冷清吧!”数月前,高颎之妻范云香感染风寒,竟然一病不起,到上个月,竟然等不及迁都,撒手而去。
独孤伽罗想到范云香,心中黯然,也是长长一叹。
杨坚登基之后,忙于朝政,二人虽然同起同坐,但很少像今日这样闲话家常。独孤伽罗瞧过作为二人寝宫的甘露殿,又随着杨坚前往作为御书房的千秋殿,恍然间,倒有了当年两次出藩,游赏新居的兴致。
从甘露殿到千秋殿,中间隔着重重宫室,走起来竟有小半个时辰。独孤伽罗不禁皱眉:“如此一来,你若理政太晚,要回甘露殿歇息,岂不是辛苦?”
杨坚叹道:“千秋殿处在后宫和前殿的交界处,也只有这里,方便朝臣议事!”
独孤伽罗点头,见千秋殿分为外殿和内殿,外殿是奴仆听从召唤的地方,倒也大小得宜。而内殿一张宽大的龙案两侧,只有几重书龛,看起来却极为空旷。
独孤伽罗心中微动,含笑道:“往日在文昌殿,皇上就抱怨地方大,显得冷清,如今这千秋殿岂不是更为宽大?”
杨坚无奈点头,苦笑道:“是杨素等人说什么皇家的体面,修成这副模样!”
独孤伽罗抿唇笑道:“大也有大的好处!”慢慢走到龙案前,仔细打量整座内殿,随后向保桂道,“你去传唤匠人,将这内殿隔开,前头仍然是皇上的御书房,后殿摆上床榻!”又详细说摆设的格局。
保桂听完,立刻应命而去。杨坚上前拥她入怀,苦着脸道:“怎么,皇后要将朕扫地出门,独占甘露殿?”
独孤伽罗被他逗笑,轻叹一声,偎进他怀里,柔声道:“如此一来,这殿里不会太过空旷,若你处置朝政累了,也好暂时歇息,不必总来回奔波,岂不是一举数得!”
杨坚听她处处为自己打算周到,心中情动,俯首在她额间一吻:“朕的伽罗,永远会给朕惊喜!”双唇下移,就想向她唇上吻去,被她在胸前一推,他才想起还有大批奴仆在侧,只能轻叹一声,就此作罢。
大隋迁都之喜,属国梁国国君萧琮特意携妹妹萧樯公主入朝前来恭贺。
御前设宴,满朝文臣与太子杨勇、晋王杨广一同相陪。独孤伽罗见萧樯生得姿容绝艳,正是女儿家的好时候,慨叹一回年华流逝,向萧樯道:“本宫像公主这个年纪,正家逢大难,朝不保夕,还是公主有福。往常就曾听说,公主才名,名满天下呢!”
萧樯连忙摆手道:“旁人称赞,萧樯也就厚颜拜领,皇后称赞,臣女万不敢当!谁不知道,这天下女子,无人能出皇后之右!”
这话虽说是奉承之言,可是她举止端庄,言语爽利,丝毫不显阿谀。独孤伽罗对她好感大增,不禁问道:“不知公主可曾择选佳婿?”
萧樯脸色微红,垂头不语。对面席上的晋王杨广眉目微动,向独孤伽罗深望一眼,又转头去望萧樯,眼底已是一片了然。
萧琮见萧樯不语,含笑代她答道:“回皇后,臣这个妹妹自幼娇宠,怕没有哪家公子受得了她!”
这也就是说,她还没有许配人家!
独孤伽罗大喜,看杨勇一眼,几乎就要出言提亲,可是见大殿上有众臣在座,又生生忍住,只是含笑又客气几句。
等到宴散,独孤伽罗向杨坚道:“那萧樯公主知书达理,出身尊荣,若能为我大隋太子妃,再好不过!”
杨坚沉吟片刻,点头道:“还要问过梁君的意思!”萧琮来朝,是杨素伴杨广率兵相迎,与萧琮已算熟识,夫妻二人经过仔细斟酌,就将杨素唤来,命他前去探问萧琮口风。
隔半日,杨素回禀:“梁君言道,萧樯公主之所以不曾选下驸马,是因为她曾立誓,必要一个情投意合、专情一意之人为夫,否则宁可不嫁!”
杨坚愕然,转身向独孤伽罗望去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位萧樯公主,倒是与当年的独孤伽罗如出一辙!
独孤伽罗闻言,反倒更喜欢她几分,点头道:“那就命勇儿多去驿馆走走,大兴城新建,有许多好的景致,伴公主四处逛逛也好!”
杨素明白她的心意,含笑领命退了出去。
独孤伽罗一心盼望太子杨勇能赢得萧樯之心,哪知道一个月后,晋王杨广却进宫请旨,求娶萧樯。
独孤伽罗惊讶之余问道:“广儿,那萧樯贵为一国公主,你虽有意,却还要问过她!”
杨广掀袍跪倒,向上行礼:“儿臣钦慕公主,若公主不允,儿臣岂会相强?梁君入朝,儿臣与公主从相识到相知,如今已相互有情,故此才斗胆请父皇、母后恩允!”
独孤伽罗和杨坚相顾愕然,命人将杨素唤来一问,才知道这一个月来,杨勇只在最初几日敷衍了事,倒是杨广日日出入驿馆,带着萧樯游览大兴城内外,再问梁君萧琮,果然萧樯也已请命,此生非杨广不嫁!
看来,这是天意!
独孤伽罗暗叹,但想以萧樯才貌,能嫁入大隋皇室为媳,终究是件好事,当即欣然应允。
次子亲事已定,只是长子杨勇还不曾大婚,长幼有序,岂能让弟弟越到哥哥的前头?独孤伽罗与杨坚商议之后,下旨在朝臣千金中替杨勇选择太子妃。
杨勇得到消息,急急来求独孤伽罗,恳切道:“母后,儿臣愿立云氏为太子妃,再不求他人!”云氏名唤云若霞,是杨勇自民间结识,带回宫来的。
他不提云氏还好,一提云氏,独孤伽罗就忍不住怒从心起,指向他道:“勇儿,你是堂堂太子,太子妃虽不必非得出自名门,可是总要举止有度、贤淑温良。你瞧瞧那个云氏,庸俗不堪、贪图权势、不明事理,日后如何能够母仪天下?”
杨勇跪求道:“母后,云氏出身卑微,本就不比世家千金,可是立妃之后,有母后督导,自会有所进益,还请母后成全!”
独孤伽罗冷笑:“若只是举止粗俗倒也罢了,假以时日,总能学得会!只是她的品性可是从她娘胎里带来的,任凭母后如何,也无法令她脱胎换骨!”见杨勇还要说,将脸一沉,冷声道,“你若执迷不悟,我立刻以勾诱太子之罪,将那云氏逐出宫去!”
杨勇见她发怒,再不敢相求,无奈只得应命,退出殿去。
数日之后,独孤伽罗和杨坚经细细甄选,见安州总管元孝矩之女元珍性情温柔,举止端庄,应答间才情毕露,心中颇为满意,即刻传旨,立为太子妃。杨勇心里虽说一万个不肯,可迫于杨坚和独孤伽罗的威严,只得领旨。
哪知道杨勇大婚之后不久,东宫竟然来报,说太子妃元珍前段日子偶感风寒,哪知道这病一日重过一日,竟然一病不起。
独孤伽罗暗惊,立刻前去探望,见只是数月间,元珍已瘦得脱形,不禁心疼,握住她的手连声劝慰。元珍本是出自名门,满腹的酸苦却无法向她说起,只能将心里的委屈压下,反而劝解她。
独孤伽罗见她虽然气色不好,但精神尚可,稍稍放心,又怕说话太久让她伤神,略坐片刻,也就出去了。
哪知道她出门没有走出多远,就见杨勇匆匆而来,见到她迎头跪下,大声道:“母后,云氏已怀有儿臣的骨肉,儿臣请旨,准儿臣纳云氏为妾!”
独孤伽罗一怔,瞬间大怒,指他道:“如此伤风败俗的行径,你竟然说得出口!”此时她才明白,必然是杨勇大婚之后宠幸云氏,而云氏竟然以未嫁之身有孕,太子妃元珍气愤之下才会一病不起。
杨勇见她动怒,连连磕头:“母后,儿臣自知母后不喜欢云氏,可是她肚子里毕竟有儿臣的骨肉,请母后开恩!”
独孤伽罗气得直抖,摇头道:“太子妃病体沉重,本宫来东宫这些时辰,不见你问过一声,如今为了一个丧德的女子,你竟然露出这副嘴脸!”恨恨咬牙,冷声道,“她自以为母凭子贵,想借这孩子挤进东宫的大门!勇儿,本宫今日告诉你,任凭她如何,本宫断断不会许她嫁入我大隋皇室,你死了这条心!”说完,再不理杨勇苦苦哀求,转身就走。
独孤伽罗在东宫花园里的一番斥责,不知如何从后宫传出宫去,传入朝中,言之凿凿:“皇后不仅不许太子纳妾,也不许皇帝立妃,到如今,竟然使六宫虚设!”流言径直给独孤伽罗冠上悍妒之名,一时朝中众臣纷议,纷纷上书劝谏。
那日独孤伽罗刚刚走到千秋殿门口,就听殿内杨坚满含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这是朕的家事,你等各自管好朝政就是,后宫的事,不必多言!”
“皇上!”一名臣子的声音跟着响起,“皇后为一国之母,如今朝野均传皇后悍妒,于皇后名声不利啊!如今,只有皇上立妃,选纳后宫,此流言才能不攻自破!”
“是啊,皇上!”另一名大臣跟着言道,“这四名小姐都是名门闺秀,知书达理,且都是朝中重臣之女。皇上对皇后专宠本无可厚非,只是朝堂与后宫之间,总需一个平衡,还请皇上立妃,以安众臣之心!”
杨坚被他气笑:“朕以武定邦,以文治国,自会还这大隋天下一个盛世,若有朝臣不服,也是朕为政有什么错失,难不成朕于后宫放上几名女子,这天下、这朝堂就能安稳?如此说来,倒是前朝的宣帝更能得天下人心!”
大周宣帝宇文赟后宫无数,那可是一等一的淫乱帝王,几名臣子听他竟然以宇文赟自比,立时跪倒:“臣不敢!”
独孤伽罗听到这里,已明白事情原委,命内侍通传,迈进大殿,福身施礼:“臣妾见过皇上!”
杨坚本是一腔怒火,看到她,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伸手道:“伽罗,不必多礼!”亲自携她起身,才向跪伏满地的大臣和四名小姐摆手,“此事不用再议,还不退下!”
众臣见到独孤伽罗,深知杨坚对她言听计从,太府张先立刻转向她磕头道:“臣参见皇后!臣斗胆,为了朝堂平稳,为了大隋天下,请皇后劝谏皇上,选立妃嫔!”
杨坚听他竟然劝到独孤伽罗头上,又气又怒,指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独孤伽罗凝视他一瞬,又看看杨坚,再看看殿侧跪着的四名美貌少女,这才问道:“张太府,皇上选不选后宫,与这朝堂,与这天下何干?”
张先叩首道:“回皇后,历朝历代帝王,无不是三宫六院,一为皇室开枝散叶,二为安定朝中众臣之心!”
独孤伽罗只觉好笑:“如今国有储君,本宫与皇上共有五名皇子,何需旁人开枝散叶?古往今来,这后宫争斗往往牵扯到朝堂,朝中众臣为争一个储位,连群结党、互相掣肘的比比皆是!皇上只有一个,储君之位也只有一个,皇上固然可以立妃,又哪里当真能够不偏不倚,以安朝中众臣之心?”
杨坚见她坦然而言,丝毫不为流言所动,心中更多钦服,上前一步与她携手并立,点头道:“不错,若是朝中众臣只盯着后宫的恩宠才肯尽心,这官不当也罢!”
张先见独孤伽罗竟然丝毫不虚与委蛇,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愣怔一瞬才道:“天子后宫三千,古礼不可废啊!”
杨坚昂然:“得与伽罗同心,朕覆了这三千后宫何妨?”短短一语,道尽帝王一颗坚贞之心。独孤伽罗满心震动,侧头与他对视,眸底皆是光辉。张先等人见二人互视,眸中深情,不以万物所扰,又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直等到张先等人带着四名小姐离去,杨坚才轻叹一声,拥着伽罗回龙榻上坐下,皱眉道:“勇儿糊涂,做出那等事来,言官大可参他一个德行有亏,如今还连累你!”
独孤伽罗叹道:“勇儿年少,未经情事,那云氏又是生成的媚惑之态,他一时迷惑,也是情有可原的!”
杨坚不满:“勇儿不只是我们的儿子,还是大隋太子,日后,朕和你共创的这大隋江山是要托给他的!如今他做出那等事来,如何能令天下信服?朕不明白,你为何处处回护于他,却视广儿的精明干练为无物?”
独孤伽罗默然一瞬,才轻声叹道:“大郎,你只知道我偏爱勇儿,却不知道我为何偏爱!”
杨坚苦笑:“自然是因为勇儿自幼在我们身边!”
独孤伽罗摇头:“当初将广儿留在长安为质,我心里始终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可是我偏爱勇儿,是因为他像你啊大郎!”
杨坚一怔,一瞬间,心头怦怦直跳,说不出心底那涌动的情感是什么,只是张臂拥她入怀,带着满满的感动。
独孤伽罗静静地偎在他怀里,默默地感受他的温存,隔了一会儿,才又道:“大郎,伽罗独爱你性子温厚宽和,用情专一。我们这许多儿女中,勇儿最像你。他虽糊涂,可是他心思通透,一眼可见。那云氏虽说不堪,可是勇儿用情,也不可谓不深。可是广儿……广儿聪慧机变,却心思深沉,我这个做娘的,时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生怕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杨坚默然良久,才轻声叹道:“横竖我们还很康健,日子还长,慢慢再看吧!”
独孤伽罗点头,二人暂时将此事抛开,一心一意为共建大隋盛世忙碌。
经此一事,独孤伽罗心底对杨坚六宫虚设的一些疑虑也烟消云散,虽说朝堂、后宫诸事繁杂,可是忙碌之余,在杨坚没有一丝保留的宠爱中,心底最后一根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放松,每日安心协助杨坚理政,打理后宫事务,除去儿女,再没有什么事令她萦怀,以至于身边虎狼窥视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