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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秋深
几场连绵秋雨过后，整个城市已经陷入一片枯黄之中。只有远处的山层峦叠嶂，绿，浅绿，浅黄，黄，深黄，层次分明的绵延着，明暗交叉，黄绿相间，在秋日的晴空下，颜色分外的鲜明。
十一将至，小雨本打算在假期回来与我团聚，后来因为她打工的那家公司临时搞了个调查活动，她因为没有家累所以被选定为留守人员。听到这个消息，虽然有些遗憾，但心底却隐隐感觉到一丝轻松。有时候相见是争如不见的，相聚这短短的几天，然后又要面对漫长无涯的别离，我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心态来对待，对于小雨回来这件事，说实话我颇觉有压力。我们这样纠纠缠缠的天涯两隔实在让人很苦恼，谁能是岁月之敌？或者对于最终的结局我们心里都有数，只是暂时都不敢面对吧。
张卓与詹小妍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即将步入围城是一种什么滋味？如果小雨没有去香港，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也会结婚的，但，生活真是充满了变数啊，没人可以预测自己的未来会走向哪里，或者，无法把握命运正是生命之所以味道无穷的原因吧。
去了几次酒吧都没有见到安慧。听詹小妍说最近安慧的工作量很大，很少有时间来酒吧，而且忙完这一段时间安慧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是么？给我的感觉她似乎在刻意的回避我，或者因为我看到了她那天的软弱。无论是谁都不想在另一个人的面前露出自己心内的缺口，她也是一样吧。对于这个城市来说，安慧，不过是一个过客，蜻蜓点水般的一现，没多久，将不再有人记得她的存在，而我，是不是也会忘记她！相对一个人来说，每一个在生命中出现的人都有存在的理由，有时候我觉得冥冥中一定有一根线牵住了我与安慧，她给我的感觉是那样的奇特，仿佛是我记忆中的一个存在，被深藏已久后在某个时刻被一点一点的释放出来，一团模糊的精灵，看不清轮廓，触摸不到影象，但却给我很熟悉的气息，这气息越来越浓烈，我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她的轮廓一定会渐渐的清晰明朗，但，那需要多久的时间？而我，还等不等得到呢？
一天半夜，我被狂风暴雨声惊醒，风吹开了窗，雨从敞开的窗户中飘了进来，让整个屋子冰冷而湿润。忙碌了关了窗，一时了无睡意。窗外，雨下得凄迷而狂乱，听着炸响般滚过天空的雷声，那天风雨中安慧脸上的惊悸与慌乱象一道闪电在我脑海中豁然一亮，风雨声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仿佛，在记忆深处有一个一直漆黑的房间被一瞬间照亮，在那一刹那的闪亮中，我似乎看了什么，那一张惊悸而慌乱的脸似乎一直存在过，伴随着我存在了很久很久，那一张脸隐隐的勾动了我心中隐秘的记忆，啊，是如此的熟悉，我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脸？在哪里见过呢？我象一个溺水的人般紧紧的抓住这一根稻草，使出浑身力气不让自己沉下水去，只要不沉下去就能看清楚某些东西，千万别沉下去啊，请给我一点时间，我在心里喊道，哪怕一点点就够了。但我还是沉了下去，就如同那乍亮过后的房间，重新陷进了一片的漆黑，一切都消失了，头好疼啊，风雨声重现，我浑身无力，仿佛自一个狰狞悠远的噩梦中挣扎出来，汗水涔涔而下。
静了静心神，我恍惚一笑，或者，这真是一个梦吧！
窗外依旧风急雨骤。这样一个夜晚，安慧是不是会怕？我沉吟许久，还是拨通了安慧的电话，铃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电话没有声音，但隐约的急促呼吸传来了安慧的惊悸与慌乱。
“安慧，我是陈果，今天的雨好大，我只想确定你是不是还好。”
电话中一阵寂静，不久后传来安慧轻轻的啜泣声。
“安慧，安慧？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听到她的哭声，我不禁有些着急。
“安慧，别哭！”我放低了声音柔和的说：“有我陪着你，与我说话你就不会再害怕了！”
安慧不说话，只是在哭着，仿佛借着泪水可以冲走一切恐惧与委屈。我没有再说话，或者，就让她痛快的哭吧，我知道她是有故事的人，在这样一个夜里，一定让她想起了什么人或事，人总有脆弱的时候，有足以流泪的理由，而很多伤心事自己知道就足够了，不需要别人的劝解。我能做的只有沉默的陪伴着她，让她觉得不孤单吧。
沉默。电话通着，两端有人，但却没有一丝声音，这样的沉默一直到风雨渐歇依然持续着。
窗外，零乱的雨声由浓变淡，渐渐稀疏，只余檐角树梢滴答的轻响。
不知道什么时候，沉寂嘎然而断，细小的电话蜂音声一嘟一嘟的响起。
雨，终于静下来了，而东边的天空已经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鱼肚白。
天，亮了！ 十月一日，国庆。
张卓与詹小妍举行了婚礼，这天宾客盈门，张卓的性格稳重，脾气颇佳，且身居要职，所以很有人缘，捧场的人也多，做为新郎，人逢喜事精神爽，愈发高大挺拔了，詹小妍一身纯白的婚纱，花映人娇，满面羞色光彩照人，我也不禁看直了眼，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漂亮了，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她给我的印象一直是个母老虎来着，呵，或者，我们是太熟悉了吧。
在汹涌的人群中，我四处寻找安慧的影子，今天她没有来。
整个婚礼热闹而铺张，张卓与詹小妍无疑是最忙碌的人，第二忙碌的人就是我，作为张卓的伴郎，整整一小天我变成了他的侍从，忙着陪他接新娘，随时提醒一些注意事项，帮着他迎宾送客，还得忍受着典礼时司仪的调侃，那个秃顶的司仪以极其高涨的热情来开我与女傧相的玩笑，几近下流，我在脸上堆出僵硬的笑容，传音入密的问张卓哪里找出来的老家伙，怎么这么****啊，张卓也看出来女傧相的笑容比我的好看不到哪里去，急得汗都下来了，但也不好说什么。还好，老家伙也懂得适可而止，但我还是在转身的瞬间给了他一个中指。
直到忙至将他们送入洞房，天已经擦黑了，我这个伴郎兼侍从才算是完成任务。我们一天下来几乎是水米未进，詹小妍与张卓自然是早有人安排好了，几个精致的小菜看得我直流口水，虽然他们两口子也表露出留我一块进餐的意思来，但看了那两张毫无诚意的脸，即便是再不开眼我也知道此时是不受欢迎的人物，也只能恨恨而去。
走到街上，即便是秋天的萧瑟已经感染了整个城市，但却无损于节日中夜色的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商场饭店门庭若市，道两旁的店面但凡能亮的灯都亮着，把一条条街道变成了光的河流，激光灯在城市的上空交相辉映，让漆黑的天空染上五彩斑斓。
在这个盛装的夜里，我却是清冷的，站在如潮的人群中，忽然之间不知道要去哪里，我拿出电话拨了小雨的手机，接通之后小雨的声音模糊在一片音乐声与山呼海啸的呐喊里，我隐约的听到小雨激动得变形的声音对我喊－－你听，刘德华！
一阵风吹过，我浑身一颤，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或者，现在去喝一杯是个不错的主意吧。
进了酒吧，不出所料，安慧在。
今天的酒吧人声鼎沸。
穿过拥挤的人群我悄无声息的坐在吧台一个角落，静静的看着安慧忙碌的身影。安慧比比划划的与一个调酒师说着什么，说完了又埋头调酒，调到一半忽然一停，若有所感回头追到了我的视线，看到了我神情一愣，目光有点复杂。我对着她疲惫的一笑，她放下手中的酒朝我走来。
“来了？”
我悠然道：“是，整个城市的人都在买醉，我没道理不来喝一杯。”
安慧听了一笑：“想喝点什么？”
“就来那杯“流金岁月”吧！”
“不怕了？”
我笑：“怕，但今天还是想喝。”
安慧给我调好了拿过来，我小心的喝了一口：“咦，味道不一样啊？”
安慧笑道：“你不怕进医院，我还怕呢。！”
我再喝一口细细的品着：“绵而醇厚，清而不冽，这杯酒叫什么？”
“这一杯，恩，就叫‘有情岁月’吧。”
我点头：“好名字，今天你怎么没去？”
“不想去，不喜欢那样的场面。”
我赞道：“明智的决定，呵，是很闹人，忙了我一天，快虚脱了。”
安慧意外：“没吃饭？”
“你问的是哪顿？昨天有吃过。”
“啊，怎么不去吃饭啊？”
我实话实说：“在这个节日之夜，一个人无论在哪里吃都太凄惨了点。”
安慧笑：“说话转弯抹角的。”
安慧回头与领班的说了一声，拿了外套对我说：“你不就是想请我吃饭么，我，成全你！”
我们找了家大排挡，我真是饿惨了，风卷残云般的消灭一盘又一盘，安慧没怎么吃，只是看着我的吃相微微的笑，我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满足的坐在位子上不想动：“吃饱了就是舒服啊，好久没饿得象今天这么狠了。”安慧说：“象你这样参加婚礼的还真少见。”我不满道：“可不是，跑前跑后不说，还不管饭，地主也没这么虐待长工的。”安慧咭的一笑：“这怪不了别人，谁让你愿意呢。”我说：“这倒是实话，毕竟是朋友么，也就怪不了那么多了。”
我看看表，已经快七点多了，问安慧，一会你去哪里？
“不知道，回酒吧，或者，回家！”
我笑道：“回哪里都一个**，**节日的，咱们也别孤家寡人了，今天就凑个对，应个景吧。”
安慧想了想：“也好，下面你有什么计划？”
我把想好的计划拿出来：“去哪里都闹轰轰的，不如回我那，听说七点半有焰火，在顶楼看正合适。”
安慧似笑非笑：“听着好象早计划好了似的。”
虽然我脸皮够厚，伎俩被戳穿脸还是一红，但嘴硬：“哪有啊，临时想到的。”
走到半路的时候焰火已经开始了。
上到顶楼，上面已经站了很多人，七彩绚丽的礼花此起彼浮的在夜空中竟相争艳，整个天空被粉饰得璀璨辉煌，一些低空礼花几乎就在我们眼前绽放开来，似乎伸手就可以触摸到那些缤纷的颜色，巨大的轰鸣声一次又一次的在耳边回响，几个孩子甚至被吓哭了，楼顶的风慢慢的变凉，看的人也渐渐的少了，最后只剩下我和安慧。安慧的脸被礼花映得一明一暗，鼻子冻得通红，我劝她回屋去看，但她象个孩子似的精神兴奋，虽然冷得直跳脚也不肯走，最后没办法被我硬拖下楼去。
我们一直拉着手，开始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但慢慢的一种异样感觉在心里冉冉升起，一路我们没有再说话。进了门，我开了灯，柔和的灯光一亮，安慧的手盖住了我的手，灯灭了，黑暗瞬间重新包围了我们，我的心跳开始加快，我僵硬的转身，安慧的身子慢慢的靠了上来，等我低下头时，从窗外透进来的礼花淡弱的光芒中安慧的眼睛璀璨如星，我脑中一热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当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安慧静静地躺在黑暗中，静静地，在她的身边空出了给我留的位置。当我们并肩躺下的时候，我看着她，她的笑容在模糊的暗夜中灿烂若花。
一切进行得是那样自然。
我的手轻轻地穿行在她柔软的头发里，我吻着她轻轻颤动的嘴唇，我温柔的抚触着安慧的身体，滑过她的肩膀、手臂。安慧的眼睛闭上，我的唇地亲吻在安慧的额头、眼睛、鼻脸和唇上，落在她美好的脖子上，安慧迎着我的唇，将一个女人的细节全部展开，我把脸紧贴在安慧温暖的胸前，她身上的气息让我感到安全和无尽的温馨，那种极其强烈的吸引使我深深的迷醉了。我几乎是沉醉在安慧身体的温热与柔软中了，我伏在她胸前让她身体的氛香包围着我，恍若找寻到失去很久的另一半灵魂，完整的感觉让我激动得泪流满面。
安慧爱怜地捧起我的脸，眼里有一抹深情在燃烧着，她温热的双手颤抖着，它们触摸到我并小心地俘虏了我，那是带有磁****恋的手指，它们一触到我，温暖就电一样在我的周身传导，这种无言的温存代替着积压在心中的更多语言，代替着她全部的心情，用一个女人全部热情展示着她全部的世界，我紧紧地拥抱着安慧的身体，一种爱恋无穷无尽如潮水般从心的深处涌了出来。
我迷失在一瞬间的感觉里。 安慧熟睡了，笑容宁静而安详。
借着游弋不定的月光，看安慧拂在枕间的长发，在隐隐的光线下发出缎子般的光泽，她的头发很漂亮，仿佛在黑暗中也能发光，就象水在黎明中闪闪发光一样。我用手抚摩着她的前额，她的眼睛，她的双颊和肩膀，象丝绸一般的光滑温暖。
窗外，有一架飞机飞过，飞机腹部的红灯一闪一闪的，仿佛是一颗缓缓滑过夜空的流星，闪烁着凄艳与绝望的光芒，嘎然坠地。从那窗可以望见迷乱的夜空，秋天的夜风吹乱了满天的星星，我闻着安慧发间的芬芳，一瞬间，心中充满了对未来无尽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