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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长痛不如短痛
接下来的日子,方谨言的读书进程,就如关静萱所猜测的那般,渐入佳境。当然,最开始的时候,方谨言还是会参考一下知道一些的关静萱的解释,只是和夫子说的时候,他已经能自如转化成自己惯常的说话方式了。
这天,关静萱替方谨言整了一会儿衣裳,就有些愣神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方谨言低头整理腰带的时候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怎么了?怎么一副不认识为夫的模样?”
“嗯……我觉得,夫君你好像多了那么点点书卷气,像个书生的模样了。”
“书生?有见过为夫这样一把年纪了还没考过童试的书生吗?”
“有啊!夫君你不就是一个吗?夫君你别着急,等咱们嘟嘟长大了,你们父子俩一块儿去参加童试,恐怕也能成一段佳话。”
“那是佳话吗?只怕是四方城里的笑话吧!”
“笑话?到那个时候,谁敢笑你呢?”关静萱说完这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你去书房吧。嘟嘟也差不多该醒了,见不着我,他又该闹了。”
方谨言知道,关静萱的这番话,其实假多于真。嘟嘟越长大,就越乖巧,现在醒来就算看不到他们,也不会哭闹,他会自己给自己找些乐趣,含手指,咬手指,对着蚊帐顶端傻笑之类。但他没办法,夫子最讨厌不守时的。
“有事等我回来再说。”说完这话,方谨言就出门去了。
关静萱其实一直都在骗自己。只要庆丰帝一天不给方谨言正身份,那么他就只是方老爷的儿子,那么就算庆丰帝让夫子教方谨言读再多的书,也不过就是丰富他的学识。
可是这几天,她无意间听到了太多的东西,太多她不想听到的。
比如,山庄里头跟着庆丰帝出来的那些个侍卫、宫女,最近已经在收拾行装了。
比如,庆丰帝似乎打算开恩科。
再比如,方谨言一旦变成慕容霖,以她的出身,只怕坐不稳‘贤王妃’这个位置,就更别说其他了。
关静萱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她做过妾都不如的正妻,其实并不很看重名分。但为了嘟嘟,她得看重,因为她若不是方谨言的正妻了,那么嘟嘟……很可能就会变成庶出。庶长子,又如何比的过嫡长子呢?而且长子,若是优秀,多少都会被正妻所不容,可若是为了让嘟嘟保命,故意让他庸碌一生,那么对于嘟嘟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些个宫女长年在庆丰帝和郑皇后身边伺候,说她们一点儿都不懂那两人的心思,那关静萱是绝对不会信的。她们既然有此一说,那么有很大可能,方谨言以后不会是她一个人的了,只是或早或晚的区别。
余生,要让她看着方谨言左拥右抱而强颜欢笑吗?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强颜欢笑的资格。关静萱看了眼嘟嘟,她离不开方谨言,又何尝能离开嘟嘟呢?
方谨言回来的时候,关静萱依旧愣愣地看着嘟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被方谨言拍了肩膀,关静萱都还茫然了好一会儿,看到方谨言之后,她甚至说,“今天夫子提早下学了吗?”
方谨言摇了摇头,“阿萱,你到底怎么了?想什么想了这么久,这么入神?”
“夫君,我们不去京城好不好?你还做方少爷,我还做方少夫人,就这么简单地过一生。”
“去京城?谁和你说的?什么时候的事?”
“那些宫女说的,她们边收拾东西的时候边说的,我不小心听到的。”
其实方谨言也听夫子说了一些,夫子说,他很快就不能继续教他了。但因为庆丰帝召见他的时候没有提起,方谨言就一直装作不知道。如果可以,方谨言其实也不想去京城。但是去还是留,从来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关静萱其实也是很明白这点的。所以她也只是说说,并不指望方谨言能够答应。读书大约真的能明理,方谨言已经很久没说没把握、做不到的话了,即便他知道如果他这般说,她会高兴。他现在也几乎不说了。
方谨言不说,那就只能由她来说了。
“我知道,去还是不去,我们说了不算。”摸了摸嘟嘟的小手,关静萱转开了本来和方谨言对视的目光,有些话,对着他,她说不出口。
“夫君,如果圣上真的让我们跟去京城,你自己先去好不好?嘟嘟还小,我怕他经不起舟车劳顿,嘟嘟离不开我,我就,先在这里陪着他,等他,等他大一点……”
“等他大一点,你就会带他来京城找我吗?”
“肯定会啊,你是我夫君,是他的爹爹。我们不去找你,还能怎么办呢?”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关静萱突然就泪盈于眶,却依旧低着头,“……只要到时候,你还记得我们母子。”怕只怕,红颜未老恩先断。
“关静萱!我让你看着我,看着我和我说,你选择了和我们的儿子待在一块,你们母子在一起,只把我排除在外。”
关静萱不肯抬头,不想被他看到她的泪。
但方谨言看到了,看到那一滴一滴落在她手面上的泪水。他握住了她的肩膀,迫她转身朝向他。
“阿萱,抬起头,看着我。”
关静萱一个仰头的动作,泪水很快顺着她的脸庞流下,嘴边顿时都是苦涩的味道。
“你想让我一个人离开?嗯?”
“我不是说了吗?只是暂时的。嘟嘟年纪小……”
“别拿嘟嘟说事,他年纪小,我们路上可以走的慢一点。你还听说了别的事,是不是?”
关静萱闭口不答,只默默哭泣。方谨言渐渐松开了捏住她肩膀的手,干笑了几声,“真是可笑,我是方谨言的时候,你没嫌弃我,我身份变高了,你就不想要我了,是吗?”
关静萱想说,她是想要的,只是未必要的起。强要那些要不起的,这样的人,大多没有好下场。
“好,很好!关静萱你好样的。”
方谨言起身,大踏步离去,关静萱颓然软了身子,她以为,这应该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在该放手的时候放手,而不是紧紧拉着,等到他使劲地无情地推开她的手。如果以后是长痛,那么现在大约可以归结于短痛,不是那么说的吗?长痛不如短痛。
“嘟嘟,你爹爹他,生气了呢!”但他或许很快就不会再生气,因为再过几年,他或许就会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他身边,不会缺美人。会有比她更美,更年轻的女子陪在他身边,为他生儿育女,或许,也为他争风吃醋。然后渐渐的,她于他来说,也许不过就淡化成一个不识好歹的糟糠。
关静萱一直觉得,哭泣是一件特别没用的事情,因为它除了凸显一个人的软弱,实在没有太大的作用。但她现在,就是想要哭一场,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后做一个坚强的娘亲,陪着嘟嘟长大。
“你哭够了没有?好像被不要的那个人是我吧?我都没哭,你却哭得这样厉害,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方谨言的声音,听着又无奈又委屈。关静萱突然就哭不出来了。
“你不是……走了吗?”关静萱的声音哭腔浓重。
“你这么随便地,说不要我就不要我,还不许我有点儿脾气吗?”方谨言说着,去旁边铜盆里拧了一块帕子,然后抬起了关静萱的脸,看了半响后,一边给她擦脸,一边略有些嫌弃地说,“眼睛红的像只兔子。这么丑,除了我,还有谁能要你?”
关静萱一扁嘴,他立马又改口道,“不丑不丑,你是最漂亮的兔子。但是……你就不能再温驯一点儿吗?这动不动就咬人,我也是会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