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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耸云巅的首阳山,一年四季百花繁盛,温暖如春,金黄而温暖的阳光日日普洒。在这儿,没有阴冷,没有黑暗,没有邪恶。金碧辉煌的“光明城”座落山巅,我们伟大的光明族,——至高无上的光明神祗“太阳神”的后裔,就居住在城中。
我叫明寰,是光明城的少主,光明族的王子。
在我诞生时,光明族已日渐衰微,原因是世仇黑魔族日益强大,不停蚕食光明族的疆域。但我的降临,给我们光明族带来了莫大的希望。
父王说,我是太阳神送给光明族的礼物,是光明族复兴的希望。他告诉我,在我诞生时,金黄的暮阳光芒一落进我的瞳仁,我原本乌亮的双眸,一瞬间金芒闪烁,变成了两轮小小的“太阳”
作为太阳神后裔的光明族人,拥有一双金灿灿的“太阳眸”是要经过五百年的苦修灵力,在而今的光明族内,我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一出生就拥有一双灿烂的太阳眸,这说明我的灵力与生俱来且深不可测。
作为重振光明族希望的我,备受族人的敬慕与爱戴。
族中灵力最高深的大巫师导暝告诉我,我的太阳眸因为与生俱来,故体内的灵力一时不能操纵自如,要经过自我艰苦的磨练方可随心所欲;但我可以随意改变太阳眸的颜色,我可以令它金光四射,也可以令它乌黑幽亮。
我讨厌因为一双太阳眸而成为众人惊异目光的焦点,因此我的瞳仁总是乌亮。
我为光明族带来了希望,但没有带来幸运。
在我诞生那一天,黑魔族的王暗芜被一个恐怖的梦惊醒:光明而温暖的首阳山升起了一轮巨大的太阳,在它璀璨光芒的照耀下,黑魔族坚固壮阔的黑雾城灰飞湮灭,化为乌有。
这个梦坚定了暗芜灭亡光明族的决心。在此后的九年中,光明族的疆域日渐缩小,黑魔族迅疾迫近。在我的十二岁生日那天,壮丽的光明城终于沦陷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早在三天前,黑魔族的五十万精锐军队已将光明城团团围困。
那一天,母亲在寝宫为我庆祝生日。与我们在一起的,是我同年玩伴莳浩,——他的父亲莳塍,是光明族的太阳骑士统领、兼父王的贴身光明侍卫队队长。父王带领莳塍统领与导暝大巫师在城墙上抵御黑魔族的攻打,无暇前来。
唱完生日歌,接下来赠送生日礼物。母亲的礼物,是在我的额头印上深深的一吻。我感受到她深沉的爱,心中如同一株沐浴在太阳光芒下的太阳花一样幸福。莳浩稚脸庄重,严肃的道:“莳浩的礼物,是他愿做光明族未来王明寰的贴身光明侍卫,保护尊贵的王不被任何人伤害,直至耗尽生命最后一滴血。”
我肃穆的道:“以光明族未来王的身份,我宣布莳浩为我的贴身光明侍卫队长,愿伟大的太阳神赐给他做勇士的力量。”
母亲晶莹的双眸异彩绽起,拥抱起我们两人,在莳浩的额头也印上了一个吻。
“铛铛铛”光明殿沉滞的警钟声响起,母亲的面色倏忽苍白无比,——光明城被攻破了。
大堆大堆的乌云自天边涌来,渐渐掩盖住当空灿烂的太阳,黑暗降临整个光明城。母亲望着浓重的乌云,面色惊惧:“这是黑魔族中魔法最高深、威力最强大的‘暗黑魔法’啊,具有毁灭一切的力量,但操纵它的人,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呀。”
失去赖以生存的光明,光明城中族人一阵慌乱,惊叫声四起。我知道,在黑魔族的“暗黑魔法”下,我们光明族的灵力大为削弱,几乎失去了战斗力;此消彼长,黑魔族战士的战斗力却成倍的提升。
黑雾逐渐逼近,铺天盖地的笼罩向寝宫。母亲缓缓站起身来,毫无血色的面容,竟是无比的沉着与镇静,她双手一撑,一张结界笼罩了我与莳浩。
布完结界,母亲面色浮过一抹儿艳红,显然这个结界消耗了她太多的灵力。
“蓬!”一声巨响传来,后宫的宫门被破碎,一堆黑魔兵士蜂拥而进。所有的光明族兵士、以及侍婢宫女,全去了城墙抵御黑魔族,因此后宫空无一人。黑魔兵士见到我们“哇哇”欢叫着扑来。
面对黑压压围上来的黑魔士兵,母亲双眸神光大炽,右手一挥,一道金光自掌心射出。半途中金光碎成数十道碎小金芒,登时刺穿了数十名黑魔兵士的咽喉。
“芒日剑!”黑魔兵士一阵惊慌,纷纷后退,畏缩不敢向前。一名盔甲乌亮、身材魁梧的黑魔将军越众而出,左手持盾,右手挥舞着三叉铁戟,狞笑道:“妖妇,在我们大国师索詈的‘暗黑魔法’下,死到临头,还要硬撑?吃我娄骨将军一叉!”一叉对母亲搠来。
母亲又一掌击出。果然,金芒闪烁的芒日剑,在半途骤然黯淡失色,被娄骨轻易挥盾挡开。母亲一见面色更加苍白。
娄骨得意的大声狞笑:“妖妇,知道‘暗黑魔法’的厉害了吧?”挥戟冲来。母亲捡起一柄长剑,与他战在一起。
此时黑魔兵士已绕过母亲,对我与莳浩扑来,但任他们刀剑齐施,弓矢乱射,却总攻不破母亲布下的结界。
母亲布结界灵力已大为损耗,又受‘暗黑魔法’的拘持,在娄骨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情势大为危急。
结界内的我怒火中烧,全身血液直涌头顶,大吼:“恶魔,你敢伤我母亲,我杀了你!”莳浩也双目喷火,咬牙挥舞着他的防身匕首,欲扑出结界。但我们的努力只有白费,母亲的结界坚固无比,不但隔住了黑魔兵士,也把我们困在了里面。
娄骨恶狠狠道:“小杂种,一会儿就轮到你,鬼叫什么?”他一眼向我扫来,面色忽惊骇莫名:“太阳眸?这小杂种是小魔王!快,快打破结界,暗芜王有令,务必杀死小魔王!”——我在极度愤怒中,不觉现出了太阳眸,从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黑魔兵士闻言兴奋的大声怪叫,攻打结界愈急。
娄骨高兴的叫道:“嘿,本将军今日要立大功!杀死这小魔王,将他的头割下来,送给暗芜王,本将军官升,啊——”话到半途,声音蓦变成一声惨呼。——母亲闻他要割我的头,急怒之下,趁他分神之际,奋力一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挥剑杀散黑魔兵士,母亲倚身结界不停的喘息,原本灵力充斥、晶莹温润的双眸,已黯淡无光。
我知母亲灵力消耗将竭,惊急交加,双目泪水滚落,嘶声道:“母亲,不要,你快进结界来!”母亲苦笑摇头:“结界容不下三个人”
莳浩拍结界壁大喊:“王后,您进来,放我出去,我来保护您与王子!我是大将军莳塍的儿子,我的战斗力强过我的父亲。”
母亲苦涩的望了一眼莳浩,柔声道:“好孩子。”
喊杀声中,又一群黑魔兵士冲了进来。这群兵士聪明的多,并不近前,远远的飞箭射来。但见流箭如蜂群,漫空而来,射到结界上“叮、叮”做声,密若骤雨。
母亲挥剑奋力拨落射来的箭矢,但箭太过密集,她又灵力乏尽,终于“嗤!”一枝飞箭一下射入了母亲的胸膛。
我双目尽赤,宛若利刃穿心,一声凄呼:“母亲——”
“王后!”莳浩也大声厉叫。
黑魔兵士一阵兴奋,大喊着一齐冲来。众黑魔兵士身后,蓦地一名身披黄金铠甲的威武将军,纵马杀入,如入无人之境,勇不可挡,——莳塍将军到了!黑魔士卒抵挡不住,不一刻七零八落,纷纷逃散。
此时结界再也顶不住“暗黑魔法”与流箭的双重压力,顿时粉碎。望着厮杀的莳塍将军,母亲苍白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儿笑容,抱着扑向她的我,凝视着我泪水如雨的太阳眸,面色温柔、怜悯、而又绝望。
我泪眼望着母亲胸口渗出的大片血迹,面色惨然,心胆具碎,喃喃泣道:“妈妈,不要,不要”
母亲轻吻我的额头,在我耳畔柔声道:“原谅妈妈,她不能陪你走的更远了。寰儿,命运之神反复无常,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两粒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落我手臂上,再看母亲,声息全无,已然死去了。
莳塍将军下马,面色悲痛,对着母亲的遗体,单膝跪地,缓缓举剑过顶,行了一个光明族战士敬意最高的敬礼。远处又传来黑魔族士兵的喊杀声,莳塍将军面色一变,转身抱起我,便要上马。
“阿爹!”一直眨着乌亮双眸盯着莳塍的莳浩,此时开口叫道。
莳塍身形一滞,胳膊骤然僵硬,放下我,回转身,扶着莳浩双肩,定定望着他,缓缓道:“浩儿,阿爹告诉过你,身为一名光明族的战士,最大的光荣是什么?”
“为了光明族的复兴,一直战斗!战斗!战斗!直到流尽生命最后一滴血!”莳浩一挺稚小的胸膛,铿锵作答。
莳塍点头,面色惨然:“你很好,很好。”猛一咬下唇,转身抱起我,弃莳浩不理。
莳浩挺胸大叫:“可惜我年纪太小,不能杀黑魔军,我未来的王,莳浩来世再做您的光明侍卫吧!”说着,高举匕首,直插向自己的胸口。
“叮!”匕首被一道淡淡的芒日剑击飞,转向莳塍,我面色肃穆:“以光明族未来王的身份,我命令你,莳塍,率领我的光明侍卫队长莳浩,一起保护我突围。”
莳塍面色焦急:“殿下,现今黑魔军队遍城,步步凶险,我实在无法同时照顾两个”
“你敢抗命?”我截口大喝“男儿汉大丈夫,岂惧一死?”
莳塍面色数变,猛一咬牙,毅然道:“莳浩,你与殿下共乘一马,随我马后突围!”
三人两马驰出寝宫,奔上了直通东门的通衢大道。
一队黑魔族骑兵迎面冲来。
莳塍舞矛大吼,催马当先冲去。我与莳浩也热血似沸,各执短剑紧随其后。若同两粒石子投入千尺深潭,直波澜不惊。只见四面八方尽是黑魔族兵士狰狞的面容,而大戟若雨,长枪若林,纷纷刺来,寒光飞芒直撞眼瞳。
莳浩坐在我身前,策马紧跟在莳塍马后,一臂挥剑拼命拨挡刺来的枪矛,拨挡不及,就以弱小的身体替我挡住。
我咬紧牙关,见有威胁到莳浩的黑魔士兵,就以自己微弱的芒日剑射死他。当身上伤口多到数不清、而莳浩早已遍体是伤时,坐下战马忽一跃数丈,显出无比的轻松,原来冲出了重围!
摆脱黑魔骑兵重围的莳塍,策骑前领,引我们急奔向东门。黑魔骑兵大声呐喊,纵骑尾随紧追不舍。我们策骑疾驰,渐渐的拉开了距离,黑魔骑兵见我们逃远,忙着大肆掳掠,不再追赶。
那知半途蓦杀声震天,斜刺里一队黑魔骑兵自巷道冲出,持枪矛随后杀来。
莳塍一夹马腹,让过我们,叫道:“莳浩,护送殿下速去东门。”说着,他断后阻挡黑魔骑兵,为我们赢得逃离时间。
东门已远远在望,一队太阳骑兵据守城门,远远向此眺望。此时莳塍已遍体是伤,却长枪纷刺,拼死挡住潮涌而来的黑魔兵士。黑魔兵士一冲进他身前三丈,皆纷纷落马,非死即伤。
莳浩猛踢马腹,急奔向东门,太阳骑兵策骑前来迎接。莳塍见我们远离了危险,心下大安,精神大振,又猛刺几枪,拨转马头,亦疾驰而回。
见我们即将逃脱,黑魔兵士“哇哇”怪叫,甚是不甘。
一名雄壮的黑魔将军纵马越众驰出,一声巨喝:“小魔王那里逃?”弯弓引箭,霹雳弦响,一箭疾若流星,射我背心而来。
莳塍见之大惊,救应已是不及,双目尽赤,大呼:“浩儿护驾!”
策骑疾驰的莳浩闻言回首,见箭射来,毫不迟疑,飞起一腿踹我下马,紧接着跃身闪避已是不及“噗!”一箭直贯入了他的背心。
此时救应的太阳骑兵已至近前,当先骑兵俯身提我上马,置身前保护起来,其余骑兵团团围在周围,簇拥着,边以矛拨挡流矢,边退向东门。
莳塍飞马回来,接过一名太阳骑兵的长矛,对着若洪水般冲来的黑魔骑兵军队,大喝一声,挥臂掷出。长矛经天,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横过数十丈的距离,直贯入了冲在最前的神射将军胸膛。长矛巨大的冲击力,将那将军的尸身带的离鞍倒飞,直直钉入马后的地上。
黑魔骑兵大吃一惊,大声恐喝,纷纷收缰拢马,不敢迫追。
望了一眼莳浩伏地的小小尸身,莳塍虎目含泪,一挥手:“退!”率领众太阳骑兵退出东门。
东门四十里外的迎阳坡上,父王与导暝大巫师正在焦虑的等待着。几千名太阳骑兵虽盔甲不整、面色疲惫,却扼守住山坡要道,岗哨森严,往来护卫,毫不松懈。
莳塍带我们驰上迎阳坡,早有哨骑前去通报,父王与导暝大巫师亲自前来迎接。
莳塍下马跪地,喘息道:“属下去迟,仅救下了殿下。王后为保护殿下,力战而亡。”
父王双目含泪,强仰悲痛道:“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俯身抱起我,热泪纷纷落我脸庞:“寰儿,你要永远记住你的母亲,——你可亲可敬的母亲!”
导暝大巫师上前躬身道:“王上,事已如此,还请节哀。形势危急,今后我们何去何从,还请王上示下?”
父王抱着我,望着环立的臣僚与遍坡的骑士,迎着西斜的太阳,一时无语。
一声健马的长嘶划破了这短暂的宁静,一名太阳哨骑纵马自坡下如风驰上,近前滚鞍落马,喘息道:“报!黑魔王暗芜亲率十万精锐杀奔迎阳坡而来”
闻言众人面色大变,齐齐望向父王。
父王望着坠坠的斜阳,面色冷峻如铁,良久,缓缓道:“导暝,你带领一千太阳骑兵,护卫明寰退走,以后伺机复国。”
导暝大巫师全身一震,颤声道:“王上”
莳塍“扑通”单膝跪地:“请王上与大巫师一起退走,莳塍愿替王上死守此地!”遍坡的太阳骑兵纷纷单膝跪地,齐声道:“请王上与大巫师一起退走!”
父王扶起莳塍,望着众太阳骑兵,坚定的道:“我意已决,毋再多言。”
我叫道:“父王,我不走,我要与父王一起杀黑魔军。”
父王忽然面色忧伤,吻我额头,轻声道:“不行。寰儿,记住,你是父王生命的延续,是我们光明族复族的希望,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我们光明族伟大的理想,要将光明照到世界每一个角落,将生活在黑暗的民众完全解放这个理想父王是达不成了,因此这付重担,只有靠你、我的儿子来担了。”
“以后的事,尽托给你了。”父王面色庄严,郑重将我交给了导暝大巫师
最后望了我一眼,毅然转回了身。
站在一块凸傲的岩石上,父王拔出太阳神剑,——太阳神剑在夕阳下闪耀着璀璨的金芒,大声道:“骑士们!当空的太阳神在见证我们的勇气。假如光明族的血液还在你们身上流动!假如光明族伟大的理想还不曾在你们头脑磨灭!假如消灭黑魔族的力量还在你们体内滋生!假如对抗黑暗的决心还在你们胸膛充盈!假如战死战场还是你们视为最崇高的荣誉!骑士们!跟随你们的王的身后,战斗吧!让黑魔军看一看,是黑暗族的军团骁勇,还是我们光明族的军队精锐!骑士们,战斗吧!”
“战斗!战斗!战斗!”遍坡数千名太阳骑兵热血似沸,跨上战马,高举兵刃,大声呼叫。面对夕阳,面对黑魔军来临的路途,父王率战意高亢的骑兵,结成战阵。
在“战斗”的呼叫声中,导暝大巫师抱着我,在千名骑兵的护卫下,向黑暗的、不可测的东方驰去。
时间已过去了三年。对于我而言,这三年的时光,如同三十年、三百年般的钝重。
三年前的迎阳坡之战,四千太阳骑兵全军覆没。大统领莳塍力战而亡,——他遍体创伤,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父王与暗芜王决斗,战败,被暗芜王封存了灵力,压在迎阳坡下,生生碾为肉酱。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听到溃散的骑兵伏身哭诉,我仍禁不住心如万针穿刺,而体内的灵力如鼎中沸水,几乎脱离自己的控制而爆炸。三年的生与死边缘的血战磨练,我控制体内灵力的能力大幅度的增长,已可以随意控制其中的五分,导暝大巫师说,在不久的将来,我可以完全如意操纵。而今在情绪急剧波动之下,灵力亦随之动荡不已,令我几乎难以收拾。
三年来黑魔军不曾丝毫放松对我们的搜寻围剿。我们沿途不停收编溃散的太阳骑兵,一路上且走且战,但怎奈力量悬殊,结果总是一次又一次被击溃。血战至今,太阳骑兵七零八落,剩余不足五百人。
导暝大巫师明白,在如此的重压之下,疲态尽露的我们,结局不是崩溃,就是覆没,并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如血的夕阳下,导暝大巫师面色枯槁,巫师袍在西风中“咧咧”作响。
三年来,导暝大巫师一直带领我们与黑魔军队誓死周旋,耗尽心血,心力交瘁。望着他短短三年时光即须发皓白的头颅,我胸口酸楚,禁不住泫然泪下。
导暝大巫师如风化岩石般斑驳的面庞满是冷峻:“殿下,恕老臣不能再亲自保护你了。老臣能力有限,如此下去,不但复国无望,怕要将殿下送入虎口。那样,老臣辜负王上重托,万死莫恕己罪。”
我痛苦的闭上双目,黯然道:“是我无能,辜负了您的期望。大巫师,您有何打算?我听从您的安排。”
导暝大巫师肃穆道:“如想复国,我们必须拥有自己强大的军队。老臣打算与五百太阳骑兵化整为零,分赴各地,暗中联络、集结溃散的太阳骑兵。至于殿下——”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导暝大巫师如此说,故他决定将我藏到黑雾城的黑神宫殿内。“暗芜王做梦也想不到,你竟躲在他酣睡的卧榻之侧。如此比置身我们微弱兵力的保护下要安全的多。”
“殿下,你要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控制自己体内的灵力。在你能随意操纵体内灵力的时候,我将率太阳骑兵前来听候你的命令,随你颠覆黑魔族,复我光明城,完成先王遗愿。”导暝大巫师用魔法将我变做了一名女孩,以侍奉黑魔公主的待选侍女的身份,即将被送入黑神宫殿时,对我说。
于是,我换上了女孩的服饰,成为了一名普通的、黑魔族平民待选侍奉公主的侍女。
我垂眉敛目,与十五名年纪相若的女孩一起,站在黑神宫殿中的双姝宫内,等待端坐在玄玉宝座上的两名粉雕玉琢的美丽女孩儿挑选。
“我就要她。”
“我就要她。”
两根纤纤素指同时指向了我,两名女孩儿异口同声喊道。
喊出后,两名女孩儿同时一怔,面面相觑。而我,也呆住了。
“红璃,你喜欢与我争东西吗?”那名大一些的女孩清脆的喊道。
“青琉姐姐,你看好了她,就给你好了。我不要了。”那名小一些的女孩儿垂首低眉,有些惶恐的道。
这两名女孩儿,就是黑魔族的公主,暗芜王的两名女儿,青琉与红璃。
“哼,稀罕吗?今年的侍女,我一名也不要了。”青琉公主一扬眉梢,温婉的面容骤掠过了一丝儿高傲,起身走出了宫殿。
就是那轻扬眉梢的一瞬间,好象炎炎夏日骤然冰荷盛开一般,我禁不住一阵心悸,望着头也不回走出宫殿的青琉公主,呆呆的,没有生命,没有思想。
“嗨!”有人拍我肩头一下,一惊转头,见红璃公主站我身后,而整个大殿已空荡荡的,待选的侍女、陪同的女官,皆已不见。
“我姐已经走了。看你的样子,是喜欢我的姐姐了?”红璃公主淡笑道,眼中却骤掠过了一丝阴冷。
“喜欢?”这个词如同闪电,骤然劈中了我的心脏。
“自现在起你就是我、红璃公主的侍女了。你叫什么名字?”红璃公主冷冷审视着我。
“我叫水月。”我无视她高傲的神情,随意报了一个假名字。
“现在随我参观我居住的采霞阁,以后你就要住在这儿,日夜服侍我。”红璃公主说着转身走去。
“我从来没有服侍过人,没有人配让我服侍。”我念及自己的身份,站定不动,冷冷而孤傲地道。
红璃公主蓦地回头,惊奇地望着我,良久,缓缓点头道:“唔,我果然没看错好吧,我不要你服侍便是,侍奉的宫女我有的是。但你要服从我的命令,否则哼!”
我面色肃然,低沉着声音道:“我什么也不会做,也不想做,如果你不勉强我的话,在此前提下,我想我可以考虑答应你的条件。”
红璃公主看我的目中忽掠过了一丝惊讶,低声自语道:“果真不是一个平常人,说话与举手投足间,气派就像父王”抬头断然道:“好吧,反正我只是太闷了,只想找个人来陪着解闷。”
我与红璃公主并肩站在采霞阁的阳台,红璃公主指着南方一座精巧雅致的青色小楼道:“那是摘星楼,是姐姐青琉公主的寝楼。”
青琉公主?我胸口忽一阵窒息的感觉涌上,忙吁一口气,问:“你喜欢你的姐姐吗?”
“喜欢?这个词有些俗套。不过,从小至今,无论什么东西,我得到的总是最好的,她总是让着我。”红璃面色有些嘲弄的道,随即又冷声道:“青琉姐姐是我们整个黑魔族的骄傲,她小小年纪,已经在练我们黑魔族的无上法典‘暗黑魔法’了。听长老们说,她对魔法的操纵力,将会超过我们的大国师索詈。”
“暗黑魔法?”我的心“突”的一跳:黑雾弥漫的光明城,凶恶残暴的黑魔军队,灵力消失任人宰割的太阳骑兵,拼死保护着我、被一箭穿胸的母亲往事一幕一幕掠过眼前,耳畔仿佛又听到了那惨绝人寰的喊杀声、惨叫声。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的可怕?”红璃惊奇的问。
我慌忙收敛心神,掩饰道:“没什么,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你呢?你练的又是什么魔法?”
“我练的是次于‘暗黑魔法’的‘玄风刃’。”红璃一边说,一边默念咒语,屈右手中指一弹。一股黑色旋风应指射出,吹向一株腰围粗的古树。但见风中利芒闪烁,似乎充斥着无数利刃,腰围古树一瞬间化为飞灰。
我大吃了一惊,心神惊凛。
从此我便在采霞阁居住了下来。公主也果然信守诺言,从来不要求我做奴仆的工作。在采霞阁的范围内,我可以随意活动,做任何事,甚至还有两名婢女来服侍我。但我并没有耽于安逸,更没有荒废一天的时光,白日我陪伴红璃公主聊天、玩耍,看她练习魔法,待夜深人静时,我便在后花园内偷偷修习控制自己体内强大灵力。
日子一天接一天飞一样流逝了。令我惆怅的是,自我初入宫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见到青琉公主。那轻扬眉梢的一瞬间风情,时时如风般掠过我的瞳孔,令我心悸而又心颤。爱恋汹涌如同洪水,冲刷着理智的堤坝,我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沉溺在感情的浪潮中无法自拔。但我仍强硬的克制着自己,因为在敌对的两国之间,是不允许有私人感情存在的,况且,黑魔族对我光明族又有亡国之仇。
一日午后,我正在小憩,红璃公主跑来,冷声道:“水月,你跟我来,我有事要你帮忙。”一路上随公主过回廊,穿曲桥,绕宫殿,渐渐远离了琼宇重殿,来到一座翠竹遍布、绿荫森凉的小土山之前。
我疑惑道:“这是哪儿?”
红璃公主略带讥诮的道:“这儿名叫翠影林,是黑神宫殿的禁地。”
我皱眉:“那你来此做什么?”
“哼,父王一直不允许我来这儿玩儿,而姐姐却可以天天来练魔法。这倒也没有什么,可这儿有美丽而且叫声动听的灵鹂鸟儿,我一直想捉一只来玩儿。”红璃公主目中阴冷光芒闪烁,淡淡的道。
“青琉公主?怎么不见她?”闻听青琉公主天天来此,我心一热,忍不住问。
“姐姐随父王在前殿召开一个重要的会议,今天不会来了。我已打听好了,否则父王知晓,哼,岂能轻饶我?”红璃公主面带嘲弄的道。
“快点,我们去捉灵鹂鸟,以免夜长梦多。”红璃公主抓住我的手,窜进翠影林中。
在不见天日、绿荫遍布的竹林中溜来溜去,却连什么灵鹂鸟的鸟毛也没有见到。我疑声道:“真的有什么灵鹂鸟?”
东张西望、不停搜寻的红璃公主,肯定的道:“有,一定有。”
“吱儿——”一声清越如仙乐的鸟儿叫声忽然响起,红璃公主周身骤然僵硬,小心翼翼寻声望去。右侧数十步外,一道澄澈的小溪畔,一只拳头大小、通体赤红、拖着长长而色彩缤纷尾羽的可爱小鸟儿,正垂着青碧的弯喙在饮水。
“灵鹂鸟儿!”红璃公主喃喃道,摆手制止欲开口询问的我,边蹑手蹑脚走过去。走到半途,那灵鹂似乎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停止饮水,抬头张望。
红璃公主心知不妙,跃身对灵鹂扑去,边念魔咒:“黑雾魔网,困!”一股黑风随咒语自她食指射出,化成一张雾网,对灵鹂当头罩去。
那灵鹂鸟躲闪不及,被罩了个正着,落在黑雾魔网内“吱儿——吱儿——”惊叫个不停。
红璃欣喜若狂,上前攫在手中“咯咯”大笑道:“小家伙,看你可逃出我的手掌心?叫什么?我会好好待你的。”
灵鹂鸟叫声大为凄急,像在呼唤什么。
随着灵鹂的凄叫,满坡的翠竹忽无风自动起来。我体内的灵力骤一跳动,生出警兆,知将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忙对得意忘形的红璃喊道:“捉住了,还不快离开?”
一语未毕,蓦然一阵狂然腥风吹过“簌簌”声响中,红璃身前现出一条腰围粗细、通体乌墨、通长十数丈的巨蟒来。那巨蟒巨头高高昂起,一双红灯笼似的巨目俯视着身前的红璃,伸缩着尺余长的舌芯“嘶嘶”作响。
“妈呀!”红璃花容惨变,厉叫一声,手中捧的灵鹂鸟不觉落到地上,骤然转身对我跑来。
但那巨蟒速度比她快得多,不待跑出三步,张开巨口,已兜头对她吞下。
我大惊,不假思索:“芒日剑!”一道炽亮的金芒应掌射向巨蟒的额头。
“叮!”声如金铁交击,无坚不摧的芒日剑,射中蟒头,竟然劳而无功,化作碎芒四散。但这一剑的力道亦不容小觑,巨蟒头颅随之一歪,下咬的巨口失去了准头,一口咬空。
红璃得着宝贵的一隙喘息之机,终于脱离了蟒口的威胁。她躲我身后,紧紧揪住我的衣衫,禁不住的全身“簌簌”直抖。
巨蟒吃那一剑,双目凶光暴露,霎也不霎的望着我。
红璃在我背后微带哭音道:“这是翠影林的守护灵蟒,完了,我们死定了”
我沉声道:“谁说死定了?我来挡住它,你快走。”
“不!”出乎意料,红璃竟断然拒绝了。
灵鹂鸟此时挣脱了黑雾魔网的羁困,展翅飞上巨蟒的额头“吱儿、吱儿”大声叫了几声,一展翅又飞上一旁的翠竹梢头。
灵鹂叫完,巨蟒双眼凶光更浓,游动巨身转瞬到我身前“嘶儿”长芯一吐,张巨口对我虚咬一记,真正杀着巨尾随之暗中“呼”对我横扫而来。
凶险当前,我只觉体内的灵力蠢蠢欲动,似乎要脱离我的控制,而思虑竟异常清晰,巨蟒的雕虫小技被我一瞬间把握通透。我大喝一声“去!”置虚晃的蟒头不理,将汹涌澎湃、信马由缰的灵力瞬间传到右手,一把抄住扫来的蛇尾,顺势摔出。
整条巨蟒被我充沛的灵力一下子甩出十余丈远。巨蟒庞大而坚硬的身体横滚而去,所向披靡,直压折无数翠竹。翠影林内顿时枝断叶飞,一片狼籍。
那巨蟒受此硬挫,似乎大怒了,高高昂起巨大的头颅“嘶嘶”吐着舌芯,一扭身躯,倏忽窜回我身前,张血盆大口,生生对我吞来。
此时灵力在体内如洪水泛滥,四处乱闯,我只觉周身燥热,蓦然大吼一声,双眸骤然金光大盛,转为太阳眸,周身一阵“劈啪”声响过后,生生破碎了导暝大巫师的变身魔法,变回了男儿身。
红璃目瞪口痴,如见鬼魅:“你、你、你是个男孩?”
我没好气的回敬道:“你以为呢?我可没说我是女孩。”
此时巨蟒巨口已至头顶,腥风冲鼻而来,我大喊一声:“神光雷击破!”一记重拳自下而上,正中蟒头。有充沛的灵力作后盾,我终于施出了光明族最高深、最上乘的拳技“神光雷击圣拳”
突破了女儿身,我身形骤增高了三寸,生生撑破了身上的女儿装,而一记重拳击出,灵力渐渐收发由心,令我只觉的扬眉吐气,大为舒畅,扮女儿的气闷一扫而光。
红璃公主目眩神迷:“啊,你好孔武有力!”
此时巨蟒两度受挫,气焰大减,神态甚为畏缩。我乘胜追击:“神光雷击破!破!破!破!”金黄炽亮的光球,应拳源源不断的轰出,拳拳命中目标。巨蟒在我的狂轰滥炸下,怪叫连连,节节败退。在出拳的过程中,我只觉对体内的灵力操纵越来越纯熟,——体内强大的灵力终于与身体溶为一体,完全受我意念的支配了。
巨蟒在我重拳的打击下,再也承受不住,回身连滚带爬,仓皇窜向了竹林深处不见。
我吁了一口气,只觉全身大汗淋漓,几乎站立不稳。刚才既要应付巨蟒的攻击,又要控制体内汹涌的灵力,两下费神费力,直令我筋疲力尽。
红璃凑上前来,眨着眼好奇的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装扮成这个样子?”
“他是光明族的人,扮成女孩是为了躲避我们黑魔族的追杀。”一个冷冰冰而又清脆脆的声音接口道。
我与红璃齐吃了一惊,抬头,见翠竹梢头盈盈站立着一名彩衣美丽女孩,身形随梢头一起一伏,恍若仙子一般,而那只灵鹂,则停在她肩头。
“姐姐?”红璃吃惊的道“你不是在”
是青琉公主。我胸口一窒,尖锐的愉悦与痛苦搀杂涌起。
“虽然你自灵蟒口中救下了我妹妹,但你是光明族的人,是我黑魔族的世仇,因此我还是不能放过你!”青琉公主厉声道。
“姐姐!”红璃大惊喊道,护在我身前“我不要你伤害他。”
“红璃,你怎么可以帮助我们的仇人?”青琉声色俱厉道。
“我不管!他救了我,又没有做对不起我们黑魔族的事,我不要你伤害他。”红璃蛮横的道。
“那么你是护定他了?”望着红璃傲然坚决的神色,青琉面色数变,终于恨恨的道:“好!这次我饶了你,但你最好尽快消失。如果你敢伤害红璃,哪怕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挫骨扬灰!”一踩梢头,青琉公主晃身不见。
望着青琉公主离去,红璃公主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拉我的手,喃喃对我道:“你真好运气,姐姐竟放过了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改变,真奇怪。算了,我们走吧。”忽像被蛇咬了一口般摔开拉着我的手,侧头望了我几眼,神色局促,面色绯红。
呆呆望着青琉公主离去的方向,我心头无限惆怅,见红璃公主奇怪的模样,忍不住道:“你怎么了?”一边问,一边暗念魔咒,顿时我又变回了女儿模样。此时体内强大的灵力任我所欲,收发随心,施用导暝大巫师的易容魔咒,对我来说是易如反掌。
红璃公主转过身,大步回走,大声道:“回家。”
一路上红璃急冲冲走在我身前,一句话不与我说,回到采霞阁,她忽抛下了我,一下子跑进了内室。我一呆,但满脑是青琉公主的倩影,也无暇理她,转身慢慢走回自己房间,心下惆怅不知何时方能再见到青琉公主。
忽然红璃公主的贴身侍女流萤走进我的房间,道:“水月姐姐,公主要你去她的房间一趟。”
我心下正烦躁,闻言眉头大皱,暗忖:鬼丫头又有什么花样?
红璃公主四平八稳坐在太师椅上,见我进来,挥手支走流萤,转着眼珠不停打量着我,淡淡的道:“嘿嘿,你这半男不女的家伙,可骗的本公主好苦啊。”
我恼怒异常:“谁半男不女?你放尊重些!”
“是你!就是你!难道不是吗?”红璃公主扬着俏颌蛮横的道。
我气的面色发青,狠狠道:“早知道这样,就不救你,让巨蟒吃了你。”
“有什么稀罕,我可也救了你一命。不是我拦着,你早成了我姐姐的掌下游魂了。”见我默然无语,以为我心下惭愧,红璃公主得意的“哼”了一声,又冷冷道:“这件事我们扯平了,但你瞒了我这么久,打算怎样来赔礼?”
望着她不怀好意的神色,我直觉事情不妙,但念及在人屋檐下,只得忍气吞声道:“怎样赔礼,你说出条件吧。”
“我要你给、我、洗、脚!”红璃公主一字一顿道。
“什么?”我大吃一惊,失声喊道。
“大惊小怪的叫什么?有什么了不起?不是我想过过被男人服侍的瘾,还懒得要你洗呢。还楞着做什么,打水去啊?”红璃公主瞪眼道。
我忍气打来一盆水,放到她脚边。红璃端做椅上,一双秀足直伸到我面前,面色满是好奇与期待。我眉头大皱,但已骑虎难下,只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三下五除二扯去了她的鞋袜,一下子将脚猛按进了水中。
红璃“哇哇”大叫:“喂喂,有你这么服侍人的吗?这么粗鲁!呀!水烫死我了,我不要你洗了!”红璃双脚乱踢,一下子踹翻了洗脚盆,洗脚水溅了我一脸。她瞪着足以杀死我的目光,粗声道:“算了、算了,不要你洗了,被你洗完脚,不死也要脱层皮。哼,以后打死我也不要男人侍奉。喂,楞着做什么?给我擦干脚,穿上鞋袜啊。”
“你——”我“呼”站起身来,忍不住要拂袖而去,但转念想到还要借在此掩饰身份,无奈又蹲下身,拿起棉布给她擦起脚来。
“恩,这才乖嘛,”红璃斜视着我,点头道“不要太用力,要轻柔一些。看不出你还挺专业的啊。”
我长吸口气,生生压下了这口闷气,而一静下心来,我忽发觉托在掌中、红璃公主的双足竟是异常的好看,纤秀而晶莹,完美无比,好象手艺高超的名匠用美玉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而握在手中,直纤柔腻滑,如若无骨。忽的,我的心“蓬蓬”猛跳起来,鲜血直冲头顶。
而红璃公主被我握住足踝,腿部肌肉蓦一下子变的僵硬,却倏忽又软了下来,她面庞骤然绯红,双目异彩闪现,猛一咬下唇,一下挣脱了双足,恨声道:“不用你穿了。你快出去,走啊!”
我莫名其妙,又如蒙大赦,忙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我又惴惴不安,怕那臭丫头再出什么新花样来整治我。谁知其后一连三四天,红璃都没有传我去见她,我慢慢放下心来,将此事渐渐撂下。
一日百无聊赖,流萤走了进来,将两只通体朱红、模样圆顺可爱的水果放在几上,柔声道:“水月姐,这是公主赏给你的朱果。这朱果是我们黑魔族极稀少的圣物,有增长灵力、益气养颜的功效。公主只有这两只,是王上赐给她的,你可不要辜负公主的一番心意。”说完,流萤抿嘴一笑,走了出去。
我一呆:红璃如此好心,如此圣果,随便就赏给我一名下人?是感谢我救命之恩,仰或是别有用心?半天想不通,索性不再想。此期间,对青琉公主炙热的感情如火焰般烘烤着我,令我焦躁不安,红璃几次传我,我都懒得搭理。
我感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感情的烈焰已快将自己化为灰烬。但我又不能向青琉公主表白。不要说青琉公主对自己没有好感,——这样反而好些,即使有,敌对的两国,又怎能容纳下个人感情的存在?
就在我苦闷彷徨而又无计可施时,一朵召唤焰火绽放在黑雾城东的黑夜里,我大喜过望,——这是导暝大巫师与我约定见面的信号。
导暝大巫师是来考察我灵力控制的进展情况的,我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将情感的纠葛倒给了他。倒完,我垂头道:“大巫师,我辜负了您与千万光明骑士的期望,您责骂我吧。这样我会好受一些。”
导暝大巫师一言不发,仰首望着漆黑的夜空,良久缓缓道:“我的年轻的王,你可知道,你的身上流着我们光明族最高贵的血液,你的肩上担着我们光明族最伟大的希望,你的胸怀盛纳着我们光明族最崇高的理想,你已不仅仅属于自己,你更属于千千万万的光明族人,你的责任的艰难与庞大,胜过了历代任何一任先王。在此,导暝与千千万万光明族的子民,相信我们的王,会做出正确的抉择。”说着,导暝大巫师消失在黑夜中。
而我,沉默在漆黑的夜,思绪潮涌。
无可奈何,我决定对青琉公主吐露我的爱意。我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所在,但同时,我亦压制不住自己如同熔岩般的感情。我知道,青琉公主是不会接受我的,如此令我直接死心,专志于复国大业,倒正是好事。
一天中午,我偷偷遁出采霞阁,溜到翠影林前。时间一分一秒的缓慢流淌,迟钝的如同静止。我焦躁的在翠影林外来回踱着步。
终于,远远的青琉公主一阵风般飞掠而来,她一眼看到我,似乎吃了一惊,皱眉道:“是你?你来此做什么,不知这是禁地吗?”
我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有话想对你说,你能专心听一听吗?”
青琉公主一怔,面色稍稍缓和,道:“喔?你说说看,是什么事?”
我静静望着她美丽的双眸,郑重的捧出母亲留给我的钻戒,送到她面前,缓缓道:“青琉公主,明寰在此向你求婚,你,可以做他的新娘吗?”
青琉公主如被闪电击中,一呆过后,面色猝然绯红,倏忽又转为苍白,她“咯咯”一阵冷笑,伸两根手指拈起戒指,漫不经心望了一眼,又随手丢还给我,不屑道:“凭你也配向我求婚?亡国的卑贱下人,不自量力!我不想再见到你,给你一天时间,立即离开黑神殿,再让我见到你,我立即杀了你。”
虽是意料中事,但我依然心痛的碎成碎片,呆望着冷酷的青琉公主,喃喃道:“你要杀我?好吧,这样倒解除了我的痛苦。”
青琉公主望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面庞涨的通红,厉声道:“你以为我不能?我再说一遍,给你一天时间,离开黑神殿。”说着,转身按来路飞掠而去。
望着掌中母亲唯一留给我的纪念戒指,心中是无比钝重的痛:公主呵,你可知道,我的身份并非微贱,它一如你一般高贵,是血统纯正的光明族王子呵!
呆呆望着公主消失的方向,我仰天长叹,泪水如雨。忽然身后竹林传来“簌簌”声响,赫然红璃公主走了出来。
红璃公主脸上竟也布满泪痕,神色却是无比的怨恨:“你喜欢我姐姐是吧?告诉你,你是得不到她的!从现在起,你马上离开采霞阁。滚,滚的远远的,不要让我再见到你!”说完,她也转身飞奔而去。
我莫名其妙,如坠雾中,不知道如何得罪了红璃公主,但至少一件事是明白无误:黑神殿已无我容身之处。
首阳山内,落日谷中。
谷口,导暝大巫师率众太阳骑兵将领,跪迎我的回归。
在离开黑神殿后,我又在黑魔帝国流浪了三年。暗芜王虽然灭亡了我的国家,但无可否认,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英明君主,黑魔帝国在他的治下,政治清明,民众乐用,国力强盛,一片繁荣。更厉害的是,他对我光明族人,采取了怀柔政策,给予光明族人与黑魔族同等的地位,无贵无贱,同为兄弟,同时还鼓励互相通婚、生养。
数年来,我悲哀的发现,光明族人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民族与国家,开始溶入黑魔帝国中去,成为其中的一份子了。
我深深明白,再不用十年,我的光明族,将完全被黑魔族同化,不再心怀故国,故我决定不再等下去,即刻兴兵伐黑魔帝国。这三年的成长,我已完全成熟,俨然另外一个父王。
“我们现在有多少兵力?”坐在落日谷临时宫殿的王座上我问导暝大巫师。
导暝大巫师伏地长跪,惭愧道:“老臣无能,三年来仅招募到了两万太阳骑兵。而最近应征的骑兵来得更少了,在暗芜的羁縻政策下,我们光明族骑兵大多已娶妻生子,落地生根了。”
我默然。大殿充斥着沉闷的气息,导暝大巫师羞愧无地,颤声道:“老臣无能,请王上重重治罪。”
“这不干你事。三年来,你受苦了。我们能有今日局面,你居功至伟。”我摆手,抚慰道,边站起身,在大殿来回踱步,蓦然停步站定,坚定的道:“传我的王令,立即整顿兵马,三日后出发,攻打黑魔族的‘黑雾城’。”
导暝大巫师与众将领齐皆色变,面面相觑:以单薄的两万兵马,与黑魔军五十万精锐对抗,岂不等于自寻死路?
望着殿内众人或惊讶、或不解、或恐惧、或愠怒的面色,我微微一笑,冷静而沉稳的道:“很仓促是吧?但我们已无暇等下去,时间愈久,对我们愈不利。不错,正面对垒,我们的确不是黑魔军的对手,因此我们只有出奇制胜!此次行军,我们昼伏夜行,避开黑魔军的主力,直抵黑雾城。我们的目的,是突袭黑雾城,生擒暗芜王,胁迫他复我光明族。”
众人面现希冀之色,抬头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我。
“黑魔军精锐共三十五万,号为五十万。此时镇守我们光明族即有二十万,其余十万散据黑魔族各地,用以震慑平乱,故现今黑雾城守军总共只有五万。”我冷静的分析形势,侃侃而言“我昼伏夜行,突然奇袭,以光明族数万精锐,对毫无防备的五万黑雾城守卫兵士,以有备攻无防,如还不能稳操胜券,这让我们如何原谅自己?”
众人面色惊喜,朝思梦想的复国大业忽然有望实现,不由皆头脑晕眩思绪混乱,一时说不出话。导暝大巫师更是须发抖动,双手颤个不停。
众将领之中,一名身材高大、英伟挺拔的年青将军却面无喜色,反而露出深思之色,他抬头直视着我,肃声道:“王上,小将以为此计有失妥当。”
众人一鄂,齐惊讶的望着他,有的将领已大声斥责:“胡说,王上此计有神鬼不测之机,怎有失妥当?”
“放肆,休要妄言低落士气。”
我摆手制止众将领的喝骂,对导暝大巫师道:“大巫师,此人是”
“太阳骑兵左路军统领明刚,见过王上。”那小将面无惧色,无视众将领的责难,自己铿锵做答。
“三年来明刚统领一直协助我管理军队,我们有今日成色,他功不可没。”导暝大巫师在旁解说,婉转向我传达这是一个人才的信号,随即对明刚道:“明刚统领,你说王上此计不妥,有何根据?”
明刚将军在众人目视之下,毫无畏惧,不卑不亢,侃侃言道:“王上此计确是出奇制胜的上好计策,只是有一些不切实际。此地距黑雾城有千里之遥,以我强悍的太阳精骑的奔行速度,亦要三日。三日长奔,攻打坚固守城,劳军远袭,岂有胜算?况且千里长行,虽昼伏夜行,岂能保证黑魔密探发现不了?到时被其以逸待劳,或者半途伏击,我等尸骨无存,又可言全胜?”
闻言众人皆面色惨变,欣喜之情一扫而光,而有的将领垂首无言,显然与明刚有同样之忧,大多将领却转而无助的望向了我,看我如何应对。
我微微一笑,环视众人一眼,道:“为将者须算无遗策,谋而后动,方可百战百胜。明刚所言极是,如再无别着,仅此一策,我们的确败多胜少,这些我都已想到。你等知道,我流浪黑魔帝国整整三年,——各位不辞辛劳在此操练,身为王上的我,又岂能安闲终日?三年来,我已收拢了两万流散居住各地的太阳骑兵,组成了一支劲旅,由莳塍将军的亲弟莳然将军统领。现在他们已经在距黑雾城不远处暗中集结,三日后将进行突袭,——明日我即启程,亲自前去指挥他们。他们不过是我们的先头部队,用意在疲惫黑雾城的防守,四日后我们一到,立即全力围攻,务必一举拿下黑雾城!”
明刚统领面现狂喜、无比崇敬之色,单膝跪地,大呼道:“王上英明!伟大的光明神以王上授我光明族,我光明族复族有望!”
众将领如梦初醒,齐皆跪地大呼:“王上英明!”
我面向黑雾城的方向,心中殊无喜意,面前又浮现青琉公主的娇靥,心中一阵钝痛,喃喃道:“命运之神既然要我们兵戎想见,别无选择,那么,来吧,让战火狼烟湮没我的真情吧!”
我陡下决心,抛开纷来往去的心事,面色坚毅,沉声道:“明刚将军,自现在起,我任命你为太阳骑兵的大统领,统领两万太阳骑兵,务必于四日后黎明前抵达黑雾城。”
明刚将军跪地接令,大声道:“明刚定不负王上所托,太阳骑兵必准时到达。”
事情的进展与我设想的丝毫不差。我与莳然率领两万太阳骑兵,于黎明前突然出现在黑雾城前,陡然奇袭。黑雾城守卫猝不防及,伤亡惨重,及待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士卒已剩不足半,且被我们连日轮番攻击,疲惫不堪。于此时,明刚率两万太阳骑兵抵达,又是一个黎明前,一轮猛烈的攻击,终于突破了黑雾城的城防,攻入黑雾城中,展开巷战。
自开战以来,我一直身先士卒,冲在最前端。我的太阳眸闪烁若阳,令黑魔兵士心寒胆丧,而太阳骑兵则士气大振,杀机旺盛。
黑魔军连日抵御太阳骑兵的轮番冲击,早已精力衰竭,士气低落,而今巷战中,更挡不住已杀红了眼的太阳骑兵,直节节败退,直退至黑神宫殿前。黑神殿是黑魔军最后的防线,黑魔军悲痛满腹,皆蕴死志,誓死抵抗。太阳骑兵连番冲击,伤亡惨重,却难越雷池一步。
我见时机已到,决定在此与暗芜王谈判。
我们双方隔阵地相望。导暝、明刚、莳然等众将簇拥在我周围,对面的暗芜王身后也有一批黑魔将军侍立,两位公主拥立在左右。
见到青琉公主,我心口巨痛,却知此时情势严峻,不容疏忽,故只有强自压制。
导暝大巫师在我授意下,开口道:“暗芜,如果你投降,将黑魔族纳入光明族中,我们就此停战,饶你姓名。”这是我们制订的计策,漫天要价,扰乱对方心神。
“如此条件,却是休想。你光明族灭国数载,今日行此倒行逆施之事,无信无义,天人共背。如就此投降,归顺我黑魔族,我尚可既往不咎,否则,可不要后悔。”暗芜王手下一名将领答道。
光明族将领齐皆大怒,导暝大巫师怒声道:“你黑魔族陷于我重重包围,无疑我俎上鱼肉,我王上一声令下,你等死无葬身之地,还敢于此白日诳语。我们就再退一步,允许你黑魔帝国存在,但要作为我们光明帝国的附属国。如此条件总可以了吧?”
“你光明国已被我所灭,光明城已毁,还在此痴心妄想复国,只怕你等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五十万勤王精锐一到,你等立即灰飞湮灭,还敢于此大言不惭。”那黑魔将领高声道。
“白日做梦的是阁下吧?你自信可以坚持到救兵来到的那一刻?”导暝大巫师大声道:“我们可以再退一步,你黑魔帝国与我光明帝国并立,共为兄弟之国,并且十年间不得攻战。这是我们最后的条件,暗芜,你一言可决,如不然,我等立即发动攻势,玉碎瓦全。”
“哈哈哈,你等真正以为胜券在握?真个好笑。”暗芜王仰天大笑道“我黑魔帝国岂有如此容易被你所灭之理?给你们半个时辰考虑,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将施用暗黑魔法,一举将你等摧毁!”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但我并不甚畏惧。对于具有毁城灭池、直接导致光明城覆灭的暗黑魔法,我是深以为戒,又岂敢再掉以轻心?数年来潜心思索,我终于有了破解之法。我所不忍的是,破解之法就是用我的“神光雷击圣拳”一举击灭施法者,不让其有施展的机会。但施法的是青琉公主,我又怎忍心对她下手?我咬牙大喝:“暗芜,你好狠心,施用‘暗黑魔法’者,必灵力耗竭而死。你竟连女儿的命也不要了?”
我身后众将领闻听“暗黑魔法”之名,一阵骚动,直接导致光明族灭国、如同噩梦般可怕的“暗黑魔法”威力,令其等记忆犹新。
“身为黑魔族人,随时准备为黑魔族献身,青琉亦不例外。降不降?时间一到,你等可要死无葬身之地。”暗芜王狞笑道。
我身后众将领面色恐惧,却竟毫不退缩,明刚统领上前一步低声道:“王上,我等打算全力发动进攻,真个事有不济,被暗黑魔法所制约,请王上全力突围,等待下一次时机复国,也为我等复仇。”
我转首定定望着他,感动道:“好兄弟!不过,事情还没有那么糟。”暗叹口气,心下惨然,没想到三年前与青琉公主一别后,竟是如此形势下相见,情势逼人,我不能令数万光明族战士白白牺牲,令复国的大业功亏一篑
静静望着对面的青琉公主,我暗中凝聚灵力,只要她一念咒语,我将抛弃一切感情纠葛,全力扑杀于她。
身旁的导暝大巫师是唯一知道此事内情的人,亦是唯一知道我有能力阻止暗黑魔法施展的人,他已看出我的选择,怜悯的目光蕴含欣慰,——我终于没有令他失望。
“看来你们是不会降的了?青琉,准备——”暗芜王大声发出命令。那知青琉公主竟置若罔闻,站在原地,面色呆滞,一动不动。
“青琉,还不施法?”暗芜王恼怒的大吼。
青琉公主面色忽青忽白,忽跪地对暗芜王道:“父王,暗黑魔法太过强大,一施则死人无数。望父王收回成命。”
“你说什么?”暗芜王一愕,不可置信的望着一向温顺的青琉,随即又怒不可遏:“你、你这逆子,你敢违抗王命?难道你眼睁睁看着我黑魔族覆灭?这样死人就不多?”
红璃自暗芜王身后闪出,面色怨毒,冷冷道:“父王,姐姐是爱上了那明寰小魔头,因此下不了手。”
暗芜王暴跳如雷:“青琉,你、这是真的?”
青琉泪流满面,垂下了头,却不否认。
我蓦地呆住了,脑袋一阵晕眩:“怎么?青琉公主是喜欢我的?”
红璃阴冷着面容道:“父王,不必以此弃族忘国的人为念,离了她,照样可以退光明军。儿臣即有计策解除当前大难。”
暗芜王大喜:“果真?你解除此难,我传王位与你。”望了一眼跪在身前的青琉,怒气上冲,狠声道:“给我处死这贱人!”
红璃应声闪身向前,扬手弹指,一柄玄风刃应指射出,直刺入了青琉的背心。
我双目尽赤,血狂涌头脑,大吼:“住手!”身形若离弦之箭,疾射过去。
暗芜王的护卫一直暗中戒备,见我冲去,第一队飞箭护卫立单膝跪地,引弦齐发。
灵力在我体内急速流转,太阳眸光芒大炽,我凝神舞矛,将来箭一一拨落,身形却不受丝毫影响,毫不停滞的快速冲上前去。
飞箭护卫队仅射出两轮,我已至身前,第三轮便无暇射出。飞箭护卫队退,神矛护卫队涌上。神矛护卫队矛尖密密麻麻,直布成一道壁垒。我大吼,灵力狂注入长矛,运矛若惊电、若霹雳,纵横莫挡,对矛阵冲去。
“叮、叮、叮、叮”一连串金铁交击声响中,神矛护卫队惨叫连连,死伤不断,节节败退。我长矛声势凌厉,一矛必刺穿两名以上的黑魔兵士,不一刻,神矛护卫队溃不成军,七零八落。
此时圣盾护卫队护着暗芜、红璃及众将领疾向后退去,两侧的钩镰护卫队涌出,布满我与暗芜之间。我毫无惧怯,纵矛而上。钩镰护卫队九人一排,摆成阵势,齐整冲来,手中钩镰枪上钩头颈,下割腿踝,中挑胸腹,凌厉狠辣。
我杀气冲霄,早忘记恐惧为何物,长矛自左而右平平一挥,一式“横扫千军”当先九名钩镰护卫拦腰断为两截,九注鲜血冲天而起,落下时如同下了一场瓢泼血雨。其后的钩镰护卫队鲜血当头淋下,目睹九人惨状,心胆欲裂,斗志尽丧,手足颤颤钩镰枪捉握不住。
此正是我想要的效果,趁此隙我长矛又挥,一连突破三道钩镰枪阵。只见长矛挥处,血光冲天,血雨如注,而腥风扑鼻令人直欲窒息。
钩镰护卫队大叫一声:“他不是人,他是太阳魔神下凡。逃啊!”一哄而散,跑了个干净。
我冲至青琉身畔,青琉伏地上,一动不动,鲜血流了一地。我轻轻揽腰抱起她,只闻她轻微而痛楚的“嘤咛”一声,知尚有气息,心下大安。
我一臂抱着青琉,一手扬矛,缓缓而退。
圣盾护卫队内,一名高大的黑魔将军见之大怒,大呼:“小魔王欺我黑魔族无人吗?”越身而出,挥剑连斩三名溃逃的黑魔兵士,稍稍遏止住惊慌的军心。其举剑一挥,长戟护卫队,神刀护卫队,自左右涌出。
我心下暗暗叫苦,此时体内灵力不继,呈匮乏之兆,实是难有再战之力,但望及肋下昏迷的青琉,又陡的豪气上涌,——能抱心爱的人作战,人生至此,复有何憾?
长戟、神刀护卫队已冲至我身前两丈处。我太阳眸一瞪,双眉倒竖,扬矛一声大喝:“不怕死的,来!”我狂烈的杀气当头冲去,两支护卫队齐皆失色,一齐收步不敢逼前。
那黑魔将军见状大怒,夺过一支长戟,拨步赶来:“小魔王休走!”一戟搠我背心而来。
我蓦一回身,飞一腿踢开搠来的长戟,矛一挥,那黑魔将军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在血雾下,我恍如魔神,大喝:“谁人尚前来领死?”
黑魔兵士神色恐惧,畏手缩脚,不由的向后退去。
我冷“哼”一声,抱着青琉,旁若无人,扬矛扬长而回。
半途导暝、莳然等齐来迎接,亦皆面色骇然而又敬畏。及回到自己的阵地,我精神一懈,只觉汗湿重衣,全身酸软无力,只觉左肋与右小腿处疼痛无比,赫然是两道矛伤。
我将青琉交给导暝,低声吩咐:“尽力抢救。”
导暝不敢怠慢,慌忙接过,向后走去。
我扬矛对暗芜王喝道:“狠心老贼,想好了没有?是战是和,一言可决。”
暗芜王见我于千军中夺人而回、如入无人之境的神威,面色畏惧,转头对红璃道:“璃儿,你不是能解除此难吗?而今士卒全无战意,如不能,为父就要答应了。这小子不是凡人,是天上的魔神下凡!”
我又大喝道:“老贼,你敢说个‘不’字,我立即杀去,取你的项上人头。”
红璃呆呆望着我,目光变幻,终于凶光射出,狠狠道:“父王放心,女儿自有制服这小子的计策。”回头叫道:“给我带上来。”
望着红璃怨毒的面容,我忽觉脊背发凉,一阵不安涌起:这鬼丫头又有什么新花样?看来她要与我作对到底了,可是,我哪儿得罪了她?——这个疑问自离开黑神宫殿,就一直困扰着我,到现在我也不明白。
不一刻,数百黑魔军士驱赶着几千名怀抱婴孩的黑魔妇女,来到两军阵前。
我大惑不解,不知红璃是行何诡计,而身后的太阳骑兵却立即一阵骚动。
只闻众婴孩有的大哭,稍大些的大声哭叫道:“爸爸,爸爸!”众黑魔妇女望着我身后的众骑兵,面色惨然,有的大声呼叫:“孩子他爸,你不要我们母子了?”
我脑袋“轰”的一声,见红璃与暗芜王面色得意,忍不住大骂:“好不要脸,直行如此毒计!”
我的光明族骑兵,在暗芜王的“平等、自由、允许通婚”的羁縻政策下,大多已娶了美丽的黑魔女子,生儿育女了。而红璃竟想出这条毒计,虏获他们的妻女来相胁迫,以瓦解我太阳骑兵的斗志。
本来见到我若天神般英勇的神姿,太阳骑兵齐皆士气大振,斗志冲天,而今却手足无措,双目光芒散漫,斗志一丝不剩。
红璃望着我,目光怨毒、伤感、兴奋相互搀杂,冷冷道:“你很奇怪是吧?奇怪我怎么知道你集结太阳骑兵?你也太小看我黑魔族哨探了,自你离开黑神宫殿,你的一举一动,就全在我的监视之下。你游说、集结已经娶妻生子的太阳骑兵,我都了若指掌,你一集结太阳骑兵,我随后立即拘捕他们的妻儿。因为我发过誓,要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怎么样,数年的梦想,到头来竹篮打水空一场,滋味不好受吧?”
我冷冷望着她,摇头道:“红璃,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恨我,如此处心竭虑的对付我,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你不要告诉我是为了黑魔族,恐怕黑魔族再没人像你一样不爱自己的民族了。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闻言红璃面上泛起一阵奇异的潮红,咬牙切齿道:“你不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那么你死去吧!最好死也不要知道。”
此时一个小孩遥遥摆摆蹒跚对我们跑来,抱我身后一名骑士的腿,哭叫道:“爸爸,抱!抱抱阿宝。爸爸。”
那名太阳骑兵面色惨白,似乎想伸手抱他,念及严峻的军法、崇高的使命,又不敢动,却不由得泪水横流。众太阳骑兵转首不忍再看。
那太阳骑兵一咬牙,拔剑出鞘,对我大声喊道:“王上,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属下难以舍弃妻儿,助王上攻战,复我光明国,在此只有一死以恕罪衍。”言罢横剑自刎而死。
那婴孩爬他尸身上,不知其已死,犹哭叫道:“爸爸,爸爸,抱。”众太阳骑兵望着这人世惨剧,面色呆滞,纷纷拔剑出鞘。我大惊,悲怆满怀,大吼一声:“住手!反剑还鞘,不准自杀!”
我上前俯身抱起婴孩,望着横尸身前的骑兵,面前浮现起夕阳中战斗至死的父亲,——父亲,伟大的父亲!
扫视了一眼全无斗志的太阳骑兵,无尽的绝望淹没了我。
“王上,”一名侍卫匆匆奔来“青琉公主支撑不住了,她要对你说话。”
我一震,将婴孩交给侍卫,匆忙奔到青琉公主身旁。导暝大巫师面色疲惫,黯然对我摇了摇头。
青琉躺在军帐铺地的临时简陋病榻上,面色惨白,见我近前,双眸异彩绽放,伸手握住我的手,轻轻道:“能死在你身旁,真好。”
闻言我顿时泪水若雨,却强颜欢笑:“傻话,你怎么会死?”
青琉痴痴望着我,喃喃道:“有生即有死,命运无常,这没有什么值得恐惧。只是明寰呀,你可知道,青琉在翠影林第一眼看到你,就被你忧郁的双眸所俘虏,青琉知道你是她今生不可避免的前世宿命,但她又不能拥有感情,因此想杀死你以求解脱。但她又怎能下得去手?青琉对你的爱,有大海一样深沉呵,你知道吗,我的明寰?”
“我知道,我知道。”我哽咽道。
青琉缓缓抬起手,略带羞涩的道:“明寰呀,青琉还没有作你的妻子,那可是青琉今生最大的愿望呵。你可知道,当你向青琉求婚,青琉是多么高兴吗?可是又知道我们之间并不可能有结果,不得不硬起心肠拒绝了你,而青琉为此哭了十三个夜晚。现在,你可以让青琉做你的新娘吗?”
我强仰悲痛,重重的点了点头,取出怀内珍藏的戒指,郑重戴在了她苍白的手指上。
青琉温柔凝视着我,轻声道:“明寰哟,我的太阳,我的北极星,青琉多么希望你快乐,希望你达成愿望。可是,明寰呀,你的理想注定难以实现。世间有苍天,就要有大地;有白天,也要有黑夜;有阴,就有阳;有光明,亦要有黑暗。世间的事情,是无绝对的对,亦无绝对的错的。如果没有正义,也就无所谓邪恶;没有光明,亦无所谓黑暗。反之亦然。两者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明寰呀,放弃你的理想吧,凭心而论,父王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英明君主,他会令光明族与黑暗族和平共处、甚至溶为一体的。那样岂不比两族战火连天、世代仇恨要好的多吗?”
我缓缓点头,心如死灰,在她耳畔轻声道:“你说的对,我听你的。你不会寂寞的,等我一会儿,我立即前去陪你。”听完我的话,青琉含笑而逝。
我站起身,走到军前,对面色得意的暗芜王道:“如果我投降,你可会善待我的族人?”
暗芜王闻言大喜:“我以我黑魔族历代先王起誓,黑魔与光明两族地位不分高下,和平共处,永享太平。”
红璃见我面蕴死志,面色惨变,蓦然大声叫道:“明寰,你忘记你的使命了?你忘记你的理想了?我不要你死,我可以帮助你达成愿望,我不要你死!”
暗芜王大吃一惊,似乎不认识般的望着红璃,惊恐道:“你、你、你疯了?来人,来人,快将她押下去,严加看管。”
冷冷望了若带雨梨花的红璃一眼,对她的呼叫置若罔闻,我回身,面对众太阳骑兵,大声道:“我宣布,自现在起光明王不复存在,光明族不复存在,光明国不复存在。你们只有一个王,就是暗芜王!现在全体解散,有家室的回家,没有家室的听候暗芜王发落。”
说完,我绝望的望了导暝大巫师一眼,导暝大巫师亦面色惨然,目中却满是理解。我猝然转首对莳然、明刚众统领道:“将我与青琉葬到一起。”说完一声凄笑,太阳眸光芒骤由极盛转为黯淡,心脉自绝,倒地而亡。
四万太阳骑兵泣不成声,对我单膝跪地,为我送行
和平元年,光明族最后的一位王明寰自绝而死,光明族与黑魔族合二为一。黑魔族王暗芜宣布,取消黑魔帝国称号,改为“和平帝国”以帝王、王后之礼厚葬明寰王与青琉后。
光明族大巫师导暝、大统领明刚、莳然,及三十六位太阳骑士,悲痛不可自仰,自刎陪葬。
和平帝国三年,红璃公主幽郁而死。
和平千年,光明族与黑魔族和平共处,溶为一体。两族长老共议,废除光明族、黑魔族名号,共称“和平族”尊明寰王、暗芜王为双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