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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来呀,追我呀!哈哈哈”一大早就有几个孩子在屋外的空地上欢声戏耍。此时,在我却有一份惊异和欣喜。
窗外尽是一片迷茫,定神细视,我不由喜出望外,你看——飘飘何所似,天地皆鹅毛。因为生性好雪,忙走了出去,打算和这一场迟来的冬雪做一次亲密的约会。此时此景,脑子里突然蹦出岑参的千古绝唱: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岑参的诗意,在这个冬天这般绮丽的胜景中显得尤其的耐人寻味。
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比以往来得恰到好处。整个天地霎时间都装满了冬天。
雪花,纷纷扬扬,仿佛巨大的天幕抖落下来的一层洁白的灰尘,在零下某摄氏度的空气里轻飞曼舞,像极一位超级演员,带领着它庞大的家族演绎着它自编自导自演的一支舞曲。我继续望着雪花,我的头发,我的脸颊,我的肩头每一个部位都和它们在亲密接触。它们多像不计其数的身穿白色战袍的天兵天将,洒脱自如地从天而降。然而,它们又禁不住人间的温暖,再也不忍心回去。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轻接住了一片雪花,可它同样禁不住我手心里的那份温暖,一瞬间便化为一滴泪水,从我的指缝间滑落了。
我走在田埂上,脚下一片雪白,一丝儿异色也找不出来。广阔的耕田,好像一床偌大的白色被子,覆盖着那些肥沃的冻土。稻田或菜地里,又突起许多小沙包,雪白雪白的,像刚出笼的诱人的包子。本想奔过田地里,却不忍心玷污大自然独具匠心的杰作。于是顺着狭窄的田埂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留下一道忽深忽浅的脚印,成了我和大自然约会的证明。
再看远山,大雪覆没下,原本青黑色的山林,似乎穿上了一件刚完工的精致的棉袄,兀自矗立在漫天飞雪中,冷眼旁观着这严寒的世界。但是,山上那些树儿——尤其是那些满山满坡的青松,好像不愿裹在棉袄里一样,倔强地伸展出它们那盘虬卧龙般的修长的枝干,抖落了厚厚的积雪,这个时候正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固执地向远方伸着,伸着,仿佛在向人们指引着不久即将来临的春天。
南国的冬天,很少能够看见北国似的大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看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这般气势,是多年难得一遇的。但此刻眺望群山,白雪覆盖下的点点黛绿,却如同春天里的生机,在沉静的大地上,让人们看到了生命的伟大和希望!
远远望去,无数条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白带纵横交错,四处延伸着,或东西南北,或上下左右,或直接霄汉,往来于高山峡谷,穿梭于天地之间,是苍茫大地上的条条经脉,是莽莽森林中的潺潺河流,是巨幅山水画里的累累线条那些洁白的路径,诚然是雪地世界里的一道亮丽的风景。你看远处,还有两行铿锵的脚印,莫非那是谁走向山那边的印记么?
人们都说:“梅是春的使者。”看着它那雪霜傲骨的花姿,看着它那凌寒绽放的美丽,我忽然想起有句词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这是写梅花的,然而我想,此刻雪梅却是:待到雪花柳絮飘,它在风中傲。眼前,雪花和梅花几乎无所分辨,因为它们都这样纯净洁白,都这样轻飞曼舞。可是“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迎面而来的凛凛寒风中的那缕清香,诚然是现在这个世界里的主宰者所难以望其项背的。这个时候,我仿佛闻到了春天的气息。
雪还在飞舞。地上的积雪渐渐厚了起来,加之那呼啸而过的北风,无不暗示着这个冬天的漫长和寒冷。可是雪地上的孩子们却全然不在乎这些,他们仿佛想要在这个冬天找寻一份童真的快乐。他们在公路上、空地里、田园中跳着,笑着,闹着,堆几个雪人,打几场雪仗,滑两趟雪儿尽管小手冻得通红,但还是兴致勃勃不亦乐乎。他们那童稚的声音在这个沉寂的冬天显得尤为高亢和美妙,使寂寥的大地忽然生气和热闹起来。
这个时候,充满整个冬天的竟然是一种昂扬、喧腾的旋律。
其实,孩子们真应当庆幸,因为过了这个冬天,春天来临的时候,他们又该长大了。
这真是一场大雪。“天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我居高临下,鸟瞰村庄,俯视着这个纷繁的世界,一切如影随形的烦恼和不幸都将暂时地消除殆尽了。此刻万籁俱寂,我的呼吸和着漫天飞雪,在冰点空气里交织成一团灰白的迷雾。山脚下农家的房顶,那缕缕青烟袅袅升起,仿佛让人看到了围在火炉边那份其乐融融的亲情。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场大雪,锐气十足,也许明年就是个希望了吧。这时,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因为——我突然想起了柳絮,我突然想起了春天。
2011年1月20日于天柱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