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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着陈重那列火车终于越开越远,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火车开始启动的时候,我很想跟着火车跑,以前电影中看过的一些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泪水不知不觉朦胧了眼睛。
我知道,随后的那一个礼拜,我又要一个人孤单地想念了。而这个站台,又将被我记住,没有陈重陪在身边的日子,我一个人经过这,会吧嗒吧嗒掉下眼泪。
火车开走了很长时间,脚下依然软得厉害,心乱得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往哪走。
好像只可以回家了。今天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家。这几天我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只在出来后的第二天夜里给容容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会在外面呆上一段日子,和陈重一起。
电话里容容简单地“哦”了一声,告诉我玩开心点。然后我们好像无话可说,沉默了两秒,各自把电话挂掉。小时候总以为我和容容,是一切都可以分享的。
怎么忽然之间,拿起电话,我们除了礼貌地“哦”一声,再也不能沟通了呢?以前的几年,容容回家看望家人偶尔不和我同住的时候,那怕只是分开一夜,我们都会抱着电话说个不停,直到疲倦得睁不开眼睛。
有时候,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电话还抱在怀里。今天,只剩下一声“哦”她在电话里说,玩开心点。
可是,她真的还在乎我开心与否吗?我的欢笑,我的泪水,不知不觉只能都洒在她的身后,再也不能我在这端刚一开口,她就飞快地知道我的喜怒忧欢了。
她再也不会像那天我们等陈重等到很晚,陈重一句话让我继续再等两个小时,她就想替我给他一耳光。
能怪谁呢,是容容离开我,还是我离开她?也许任何离开都是双方的,不知不觉中我们都各自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今天,容容还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吗?我想说她仍然那么重要,但我知道,那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其实很早我们都知道这个结果,只是当这个结果真正到了要面对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伤感。回到家里却没看见容容。也许回家看望家人了吧,很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看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
距离高考已经进入倒计时,容容每一分钟睡眠都是宝贵的,怎么忍心打扰。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懒懒地提不起精神。最近我的作息早已经变得颠倒,要睡着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决定去容容家接她去学校。容容家里学校很远,打车也要一个小时时间,如果我去接她,到她家时她也差不多该起床了。
到容容家楼下,天已经微微亮了,我望着容容家的阳台,忽然记不起上一次我在楼下仰着头叫她的名字是什么时候。
那时候我们多亲密呀,一天不见都会难过得就像我现在想陈重一样。我大声叫容容的名字,我想,她一定也很怀念我在楼下喊她的声音。
容容的母亲从阳台上探出头,说容容十分钟前刚走,怕这个时间不好打车,骑单车去的学校。
心里有些隐约地失望,想就此告别,却不好意思拒绝阿姨让我上去坐的邀请,他们一家人都把我和容容一样疼的。
阿姨招呼我坐下,忙着要去张罗点心糖果,我拦住她:“阿姨,您知道我为什么怕来你家吗?就是怕您当客人一样张罗这张罗那的,我和容容不都是您女儿吗!”
阿姨又要流下眼泪来:“我们家容容这辈子认识你这样一个朋友,是她的福气呀。”
怕她再说出让我不安的那些感激之类的话,对她说:“阿姨,您再这样说我就走了,都说我是您一个女儿了,您嫌弃我是不?”
阿姨忙说:“不嫌弃不嫌弃,我每次烧香都念叨着求菩萨保佑青青一辈子平安,怎么会嫌弃这么好的女儿呢!”
问了问家里的情况,提及到容容。最近一段时间和容容交流极少,对她的一切不知不觉已经陌生起来。
阿姨说:“听容容说,这两次模拟考试成绩都不怎么理想,不知道今年会怎么样呢。”有些奇怪,容容以前成绩就不错,最近看她一直心无旁贷的读书,怎么会不理想?
阿姨问:“你不准备考了吧?也是,怪累人的。容容这丫头笨,以前跟着你成绩还好一点,现在你不读,她一个人就有些吃力了。”
心里酸酸的,想起容容曾经对我说:只要是拉着你的手,无论朝着什么方向奔跑,都是在奔向天堂。
今天,她还会那样觉得吗?提出去容容房间看一下,阿姨说好的,我去给你弄早点。
已经好久没有正经吃过妈妈弄的早点了。笑着对阿姨说:“我要吃醪糟鸡蛋,要吃三个。”
容容家这套房子,最初买的时候还是我问妈妈要的钱先帮他们垫上的,那时候叔叔阿姨相继下岗,家里的条件很艰苦,是我又求着爸爸给他们安排了新的工作,情况才慢慢好转起来。
所以这些年,他们一直当我女儿一样的疼,感觉比疼容容还要甚一些,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都会无条件满足我。
读高中时我提出让容容去我家住,他们一声都没有阻拦,离学校远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无法开口对我说“不”
容容的房间一目了然,简单的一张小床,一个床头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上了高中之后容容就极少有机会再回来住,现在这个房间就连她的日常用品,都几乎看不见了。
看这有些空旷的房间,隐隐觉得对不起容容的爸爸妈妈,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霸占他们的快乐,我一天见不到容容都会想她,叔叔阿姨那么久不见,怎么可能不想?
一直以来,他们都觉得容容跟我在一起,是容容的福气,所以他们才为了女儿的幸福,宁肯忍着对女儿的思念,也不愿把容容从我身边夺走。
他们一定和容容那样,一直相信我会带着容容朝着天堂的方向奔跑吧。
惭愧得无地自容,最近这将近一年时间,我为容容做过什么?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天开始,我要每天接容容放学送她回家,早上再过来接她去学校。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天堂,我一定尽自己的最大力量,把容容送到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朋友是永远不会背弃的。方向或许偏离,只因为每个人最终的目的地,不一定再是最初预定的那个方向。
我的幸福在我的天堂里等我,容容的幸福在她的天堂。希望我们最后都能到达。床边的那个小床头柜,是这个房间唯一上锁的家具。我知道里面藏了什么,这些年容容记下的日记,或许还有几封不那么蹩脚的情书。
那一切都是我们共同经历过的,对我而言全都不算秘密。我看过容容以前所有的日记,就像她也看过我的一样,我们两个人的面对是赤裸的,没有过遮掩。
去年的春节过后,高考的压力逐渐加重,我们记日记的习惯都随着放弃了。
一直到我放弃了高考,才又偶尔记上几篇,却也不再每天坚持。我从床下拉出一个鞋盒,拿起左脚那只鞋子,取出一把小小的钥匙。
将近七年时间的朝夕相处,我像熟悉自己一样熟悉容容。打开床头柜,所有物品仍然是从前熟悉的摆放次序,翻出最下面那本记事本。
日期停止在去年三月,几乎和我同时停笔的时间,看样子容容很久没有写下过什么了。
慢慢把记事本放回原处,过去的一切,我们的记忆里基本相同,没必要再翻看。
不小心触动了垫在床头柜最下层的牛皮纸,意外地发现那层纸下面居然还压着一叠东西,我立刻毫不犹豫地取出来。
翻了一下,是几张写在信纸上的手记,最后的日期是昨天夜里。嘿嘿,最近我忽略她太多她会不会偷着骂我?
1991。11。11。夜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坐在宾馆的大堂里等青青了。很奇怪会自己忽然想写点什么,毕竟已经那么久没写过。开始是因为功课很重,后来不再读书,却已经连记日记的习惯都改掉了。
也许,是因为青青不再继续写下去,我也不再有记载什么的心情。这么多年,所有的事情,我都在跟随着青青。阿姨嫁人后,青青很难过了一阵子,辍学,泡酒吧,包括带男孩子来宾馆开房。
我不知到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跟在她的身边。我想,青青去天堂我跟着她,有一天她想去地狱了,我也会继续跟随,两个人一起,不管是去天堂,还是地狱,都不会觉得孤单吧。
这两天为了韩东的事情,青青没少费心,找人疏通关系,请律师什么的,四处跑个不停,又恢复了从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一腔热忱。
我就相信青青不会抛下朋友不管,她一直那么质朴善良,对她好过的人,过去好多年了她都还时常提起。
初中时韩东就喜欢青青,青青却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如果他知道青青这两天为他做的一切,应该会感到很高兴,喜欢一个人那么久,终于得到了回报。
即使这件事情结束后青青并不会喜欢上他,但一定能拿他当个朋友看待了。
现在的青青,是最需要关心和爱的时候。我想说不定韩东因祸得福,就此打动了青青的芳心也不一定,他为青青所做出的,不是是对爱最好的证明吗?
现在看来我的猜想已经不再可能,因为今天我们认识了陈重。这个陈重不知道该怎么写他,他随时都能制造惊喜。
随时制造惊喜是青青说的,青青总是很会形容一件事情,一下子就能抓住重点。
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惊喜。张扬的声音,张扬的神采,张扬的个性,一个全身上下透着张扬的人。
以前我对当兵的总有种误解,以为都是呆板得近乎机器的那类人群。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见穿军装的人,忽然觉得,原来课本里最可爱的人走近了看那么可爱啊!
一张可爱的面孔,一场张扬的表演,从一开口就带着一股令人感觉到震撼的力量。
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孩在青青面前如此放肆过。青青很美,在我的记忆里,太多男孩第一次看见青青就被她的美丽征服。
远远的,带着要流出口水的呆滞,怯怯然望着青青的,何止韩东一个人。
我一直觉得青青像一个不小心坠落入凡间的天使,美丽得足以让所有凡人沮丧。
可是陈重似乎从一出现,就极尽张扬着对我们开了一次又一次玩笑,耍得青青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我从来没见过哪一个男孩,可以在青青的面前做出这样游刃有余的表演。当然是表演。从头到尾陈重好像只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那简单的一次目光交汇,我就相信他对我们充满善意的,最后,绝对会无条件帮助我们。
可是青青还是答应了他三个条件。也许除了送花给他,其他两个并不算什么条件,对青青而言,花点钱就能打发的事情永远不算条件。
真佩服得五体投地,别人抢着给青青送花都抢不到,他随便就要求青青送花给他,好像反过来那是青青的荣幸一样。
青青对我说最后花是要我去送的,因为我和陈重说话时满脸献媚,肯定是看上陈重够帅。
竟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心慌,我不太清楚“帅。”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陈重好看,以前总和青青讨论某个男孩怎样怎样,但是无论怎样,我从来没有觉得哪一个在我眼里如此好看过。
后来青青对我又说了一个词:倾国倾城。那个词带来一种潮水般的感觉,喧嚣着从我胸膛里漫过,又无声地退去,心里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