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至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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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1章黄泉

    “梵啸,你等一定等回来。”他听到栖绯哽咽地在自己耳旁叮咛着,却有些听不真切。

    是要他等她回来么?就算他拼尽全力,恐怕也等不到了吧。冷,因为失去的血液感觉到的刺骨的寒冷。他更想要叫住栖绯,让她陪伴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

    然后他就算死去,也会守护在她左右。栖绯,你别走,我怕你走之后,我会再也找不到你。

    可他说不出口,只能看着那个踉跄无力的背影越走越远。光芒最先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然后是嗅觉,声音,痛觉一点点流逝

    这里是哪里?阴沈的天空中没有太阳,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火红花海和远远的浑黄的河流。

    没有风,没有声音,即使河水在不停的流淌,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诡异的寂静。

    梵啸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他站在花海中,之前的一切在脑中一点点的闪现。

    身上没有伤,也感觉不到痛楚,也许他已经死了吧。可他还不想死,他想要回去陪在栖绯身边。

    梵啸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却好像在苍茫的天地中永远都看不到尽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终于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远处的河边似乎站着一个人。他飞快地向那个方向跑去。

    “月冉?”白衣银发,无双的容颜,那河边站着的正是月冉,此刻他正望着湍急的河流发呆,似乎察觉到了梵啸的到来,他转过头,望向他。

    “月冉,你怎么会在这?”梵啸冲上前去,在这里见到月冉,他的心情激动又有些复杂:“这里到底是哪儿?”

    “黄泉,这里是黄泉。”月冉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摸样,可是此时梵啸却能发现他与以往不同,他好像在挣扎着什么,简单的回答后,继续望向湍急的河流。

    他看向月冉注视的方向,河流中有一只莲花停驻在月冉眼前,摇摆沈浮,却怎么都不曾离开。

    梵啸看着那朵莲花,莫名地觉得那气息那么熟悉,让他想要碰触,他不受控制的走上前,却被月冉隔住了视线。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梵啸有些焦躁和不安:“月冉,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告诉我怎么回去,我还想要回到栖绯身边,我还想要保护她,再也不离开。”

    “你还没有死。”他的声音很淡漠:“来到这你就不会死。”

    “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回去?”“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月冉再次变回了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在水中挣扎的莲花,过了很久,久到梵啸再次失去了耐心才听到了他的答案:“我每次睡着的时候就会回到这里。”他已经忘记,自己在这里站了多少个五十年,十年的寻找,五十年的沈睡和等待,他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就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你一直站在这做什么?”“我想知道,这朵花的主人是谁?”是谁的愿望,让这朵他近千年都无法碰触的荷花一直徘徊在他的眼前,明明是不应该忘不能忘的事情,为什么永远都想不起来呢?“月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拥有神奇的力量,为什么能够数百年上千年不死,为什么会被称作天命者,为什么自己会在这样的地方遇到他。

    “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栖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森林,又是怎么到达这个城镇的,她只知道,在看到了梵倾的那一刻,她空荡的心中忽然燃起了一线希望。

    “梵倾,快去救梵啸。”她尽可能清醒地告诉梵倾梵啸身处的位置就失去了意识。

    许久之后朦胧中,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阿啸他到底怎样了?你快说!”梵啸的声音急切中带着恼怒。

    “切,托人办事还这种态度,你那温文尔雅都哪儿去了?”

    这个慵懒的男声栖绯从未听到过。

    “别废话!”

    “死不了!”那人有些不耐烦地答着:“肯定是大罗神仙保佑,你家的傻小子血几乎流尽了都没死。

    不过别高兴的太早,什么时候能醒就不好说了,可能这辈子都醒不了了。”

    “他醒不了你就别想离开南都。”“喂喂,你朗鸣太子就能扣押良民不成!”

    栖绯想睁眼询问,却怎么都无法抬起沉重的眼皮。

    “那栖绯到底何时能醒?她脚上的伤。”梵倾有些焦躁。

    “伤到筋骨又走了数十里,你说会好么?”

    “你!”“别急,别急!”那人赶忙安抚:“除了需要内服外敷,还需要至少三月的静养才不至于落下病根。”那男子忽然转为调侃:“听说这个是你的前未婚妻,梵啸为了他的前大嫂出生入死,大嫂又为了小叔拖着伤腿奔跑数十里果然啊!”他话未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

    “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才明明是你让我说的。”

    “快滚!”门被踹开,然后是男子的哀号,之后门又被轻轻地关上。温暖的手指抚上自己的额头,栖绯再次陷入沈眠。

    第082章梵倾的心

    五六月交替之时,正是鸟语花香适合游玩的好时候,今日天气大好,阳光明媚,可梵倾此刻的心情却犹如连绵的梅雨天一般,不知何时才能转晴。

    “你不是说栖绯没事?为何她三天还不醒来!”书生摸样的俊俏男子翘着腿坐在长廊栏杆上,对着梵倾挑了挑眉:“谁知道!

    估计是因为不想看到你这张怨妇脸吧。”

    “韶峰!”“我又怎么了。”男子捻起一只梅子塞在嘴里:“话说,我的太子殿下,你这时候应该在皇宫里跟着你的皇帝老爹勾心斗角吧,怎么还在这偏僻的乡下地方干耗。

    当心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宝贝位置被人抢走。”梵倾何尝不知,可是此时,梵啸和栖绯都迟迟不醒,他又怎么放得下心。

    他丢下那个坐在长廊围栏上偷吃梅子的骗子,轻轻推门进了房间。此时的栖绯还在静静的睡着,她的呼吸那么轻缓,让梵倾的心里总是忍不住惧怕,怕她会有什么万一。

    “栖绯”他呢喃着栖绯的名字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却又在瞬间愣住,然后迅速站起身冲向门外。

    “韶峰,你快来看看!”“你慌什么呀?”韶峰撇了撇嘴,这表情和他的书生脸分外不搭,他磨磨蹭蹭地走进房间,嘟囔着:“你知道的,我对女人过敏,碰到了就会出疹子。”

    “别废话,快给她把脉。”“真麻烦,我还要去拿线,本人的悬丝诊脉可是一绝,肯定会让那个半路出家的楚风自愿甘拜下风,然后佩服我第一个五体投地。”

    “快诊脉!”梵倾头上的青筋直跳。

    “一个脚伤怎么值得如此大惊小怪”韶峰不屑地又向自己的嘴里丢了颗梅子。

    “韶峰!”摄于梵倾威压,男子不清不愿地走向床边,伸出手放在栖绯的手腕上,开始时,他的表情还很轻松,可片刻之后便再不复之前的散漫摸样。

    “怎么会?”他的眉头忽然皱紧,再不说刚才出疹子的那套鬼话,而是沈下面容将手指再次附上栖绯的手腕。

    “到底如何了?”梵倾有些心慌。一炷香后,韶峰直起身,他的表情再不似之前,而是露出难得的阴霾。

    “梵倾,我要告诉你第一个坏消息。”梵倾的心一沈,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怎了么?”声音带着自己都不知晓的颤抖。

    “她恐怕活不长了。”“你说什么?”他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之前不是说,她不过是外伤,并无大碍,只要静养便可以好。”

    “那是三天前。”男子也显得十分懊恼:“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她的脉象原本平和,虽然有些损伤,养养便没什么大碍。可是现在”他看着梵倾:“心脉受损得极为厉害,照这样下去她可能活不过年关。”

    “你说清楚一些。”梵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可他的表情却暴露了他的不安和茫然。

    “她是不是中过醉生梦死?”“是。”

    “她身体底子还算康健,可是心脉恐怕有几年一直受损,然后又中了毒。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能活下来,又为什么之前与平常人无异,但是那只是表面上的,只要是受了一点损伤,那伤便会牵动全身。

    大概是被用过什么短期激发身体潜能的药物,或是什么秘术这会让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实际上她的身体早已灯尽油枯。”

    “我不相信。”韶峰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开些。”

    “让我静一静。”韶峰走出了院子,临走前告诉他会尽量帮他帮栖绯续命,可是他知道,所谓续命,只是让栖绯能活过年关

    梵倾站在园中,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看着绿意盎然的院子,看着那繁茂的枝叶,却有一种绝望从心底流出。

    为什么呢,为什么每次他想要抓住点儿什么的时候,却总是会迟上一步。

    为什么每次他有机会和勇气争取的时候,那些近在眼前的幸福就会从指间中溜走呢他和她为什么总是还没来得及开始,就注定了结束。

    他并不比梵啸幸运多少,他的母妃只是个六品官员的女儿,从来没有见过风浪,她很胆小,在这个四处倾轧的皇宫中,她的母妃不止一次为了保全自己将他任凭他人处置。

    他很早就学会了怎么才能好好的生存,那就是得到至高无上的皇权,只有如此,才能好好活下去。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听到“月栖绯。”这个名字的,好像是十三岁那一年,那时候,他还不是太子,有一天,他从樊隐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是因为一把弩。

    “什么?一个八岁女孩做出来的?有趣。”那时候樊隐横拿着一把像弓又不是弓的东西,一脸兴味:“没想到天宇竟然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小娃。倾儿,你过来看看。”然后他看到了出自一个不到十岁女孩做出的武器。

    很巧妙的构思,也具有很强的力量。当时他便有一些好奇,然后不经意地开始注意起这个名字。

    她并没有让他失望,他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听说她的事迹,当时不过是好奇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今后的他们会有交集。后来他成了太子,有了可以和梵隐匹敌的权利,后来因为一场不大不小的仗,两国选择了联姻,那时候他听说自己的未婚妻会是栖绯的时候他并没有期待,只是在盘算着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就在到达天宇的第一天,他见到了栖绯,他见过的最美,最无助的女子,然后呢

    他看着梵啸沈浸在感情的漩涡中无法自拔,看着楚风抱着栖绯时候幸福到无与伦比。

    其实他很羡慕,羡慕弟弟的执着和毫无拘束的自由,羡慕楚风能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在外,而他一直隐忍,一直都不曾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

    栖绯选择和他回朗鸣,那时候的心情他此刻还清楚的记得,那种幸福与惊喜交加的感觉,甚至比得到太子之位的时候还要让他欣喜他一直隐忍着,他想要让栖绯幸福,想要梵啸幸福,哪怕栖绯不选择自己,只要她原谅他曾经犯过的错,多久都可以等待。

    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这种让他痛不欲生的未来,他甚至不敢回想从前梨花树下带着微笑的少女

    不知何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乌云密布,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淋湿了他的身,他的心。

    他总是迟了一步,是因为他从来不肯表达出自己的感情么,是因为自己曾经对她的伤害么?还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让他必须看着他唯一爱过的女子一点点的在自己的面前衰弱下去,然后一步步的迈向死亡,无论如何努力。

    “梵倾”他忽然听到了少女的声音,回过头,少女正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上注视着他。

    “栖绯。”这是梦么?如果这是梦,他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会醒。

    “梵倾,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栖绯有些虚弱,她不得不靠上廊柱不住地喘息:“梵啸他醒了么?你怎么了,为什么站在那里”

    他没有听到少女问的任何一句话,只是执着的看着,想要把她此刻的摸样印在心底,即使她不爱他,甚至从未在意过他。

    可至少此时此刻,她看着自己。带着刚刚睡醒的茫然,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栖绯”他走向她,一步步地迈向少女,为什么他爱着的人的人生会那么短暂,为什么在她的生命中自己却是毫无分量。

    为什么在他想清楚未来的时候,那一切希望却又被硬生生的抽走。至少他此时此刻还能拥抱,还能用自己的一切守护。

    “梵倾”男子紧紧的抱住了她,这个拥抱几乎让栖绯有些发疼,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梵倾,带着她不明缘由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