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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忽然暗沉下来,乌云从天际滚滚而来遮住了头顶的灿阳,唯有云层的间隙间隐约透出几丝淡淡金光,落在皇后爬满泪水的惨白面孔上,泪珠被那金色光线照的剔透晶莹,震的南宫稷心头猛然一阵酸痛。
他连忙从那宫女身后冲了出来,推开押着皇后的几名宫人,张开双手警惕的将皇后护在身后,凶狠着目光厉声喝道:“走开!不许伤害我母后!”
皇后眼角的泪水流的越发汹涌,只是这次不再是绝望无助痛苦的眼泪,而是带着一丝欣慰和满足。
她将南宫稷抱进怀里,目光温柔的望着他那张稚嫩的笑脸,温柔笑道:“傻孩子!听母后的话以后要好好的活下去!母后对不起你,不能再护着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南宫稷倔强勇敢的眼睛里终于留下一行晶莹的泪水,泣声道:“稷儿不要,稷儿不要母后死!”
他猛然从皇后怀中窜出,疯一般的跑到南宫陵面前,跪在地上强撑着勇气,眼里蓄满了泪水,求道:“父皇!孩儿求您饶了母后的死罪吧!父皇!孩儿求你了!”
“咚咚咚!”额头狠狠撞击地面的声音,每一声都仿若撞击在南宫陵的心头,暴怒阴鹜的眼底渐渐染上一丝不忍,可他却生生将这份不忍压下,冷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大皇子带回宮去!”
闻言,平日伺候大皇子的俩名宫女连忙战战兢兢的上前来,拉着南宫稷便要回宫去,尽管南宫稷拼命的反抗,但他始终只是个小孩子力气怎么能成人相比,只得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被强行拖回了宮。
皇后看见南宫稷被拉走,微微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凌厉的望向轻云,冷冷道:“瑾妃!终究还是你赢了!”
轻云心中并没有因为看到皇后的下场而感到多么的畅快,反而心里生起更多的惆怅痛楚,她平和道:“我从未想过与你争!”
“哈哈哈哈哈哈……”皇后流着泪笑的疯狂,片刻后,她忽然止住笑声,目光灼灼的望向南宫陵,眼里尽是柔情爱恋,“陛下,臣妾就要走了!有一件事一直憋在臣妾心里许久,临死前还请陛下告知!”
南宫陵冷眼看着她,沉默片刻,冷漠道:“说!”
“臣妾与陛下夫妻多年,陛下你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臣妾在意臣妾!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皇后噙满柔情的凤眸里此刻正灼灼的闪着希翼的泪光。
南宫陵身体微微一顿,望向她的目光始终冰冷,无情的答道:“没有!”
皇后强撑的身体重重垮下,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神情呆滞空洞的看向南宫陵,似乎不敢置信他竟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心里像被人挖空了一般,正鲜血淋漓的滴着淌着。
南宫陵转过身背对着皇后,垂下眼眸,冷声道:“将皇后押入冷宫!”
轻云缓步上前走到星帘和德妃身旁,目光突然注意到德妃手中死死握住的半本账册,惊呼道:“这是什么?”
众人皆被她的一声惊呼吸引了心神,纷纷将目光投向她,只见她从德妃满是鲜血的手上取下了那本沾染了半边血渍的账册。
“陛下,您看,这是……”轻云连忙将账册递给南宫陵,因为受到了惊吓手有些瑟瑟发抖。
南宫陵接过那半本账册,又将之前捡到的那半本拿过来核对了一下,蓦地,脸色再次变得阴鹜冷厉,冷声道:“原来竟是为了这么一本账册才存了害死德妃的心思!萧家还真是厉害!真是什么事都敢做!”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德妃之死终究是自己出的主意,虽然她是自愿的,但轻云心里多少有些很不是滋味,毕竟那是俩条人命。
她微微有些颤抖的站在南宫陵身后,面色惨白如纸,目光呆滞,看似有些神不守舍。
南宫陵将账册合上递给王安保管,上前将轻云揽在怀里,道:“受惊了吧,朕让人先送你回去!”
轻云呐呐的点点头,便由着蔽月飞雪搀着回了嘉禾宮,临行前回头,目光有些愧疚的忘了德妃的尸体一眼。
一路上,轻云都有些心神不宁,虽说这回是彻底搬倒了皇后,但是毕竟也赔上了德妃和她腹中孩儿的性命。
“轻云,你说这次是真的将皇后给搬倒了吗?”蔽月有些担忧的问道。
轻云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道:“陛下亲眼所见,且德妃以俩条性命相搏,皇后是万万很难洗脱嫌疑了!那本账册已然让萧卞煜自身难保,恐怕是再难有余力护着皇后了!”
蔽月叹了口气,有些不忍道:“我们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刚才那场面德妃和皇后也实在是有些可怜!”
飞雪连忙打断蔽月的话,冷漠道:“可怜?皇后做了那么多恶事这就该是她得到的报应,至于德妃,她身怀畸胎,若是挨到生产生下了个畸胎,那对于她杨家来说更是一场大祸,到时候连累家族不说连她自己也会被皇家冷落抛弃,也许还会落下个妖孽祸国的罪名!如今她这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蔽月撇了撇嘴,倔强道:“怎么说也是有损阴德的!”
飞雪冷笑一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公子的计划一些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若是总是这般妇人之仁,那何时大业才能成功!如今搬倒了皇后,那便是离成功又近了一步,我们根本不该在这里悲天悯人才是!”
蔽月终不再与她辩驳,只是有些赌气的走出了内殿,“屋子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你!总是这个样子!”飞雪的气的脸色一阵青白。
“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随她去吧!”轻云轻声安慰了飞雪一番。
飞雪收敛脸上不满的情绪,正色问道:“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皇后被废,皇帝定是要重新立后的!不如……”
轻云平和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郑重道:“此事急不得,当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虽说孙智已经不是威胁,可萧家把控朝堂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绝不是轻易就能瓦解的!接下来怎么走还得看萧卞煜和太后那边的动静了!”
飞雪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还是你思虑的周到!我这就命人打听打听那边的动静!”
南宫陵下旨将德妃厚葬皇陵并追封为懿德贵妃,又替杨震平反,恢复他昔日的官位,并下旨将从杨家抄没的一切家财官眷尽数发还给杨家,为了安抚杨家还特意封杨明贤为御史中臣,授纠察百僚之职。
安抚好杨氏一族之后,南宫陵再度下旨以皇后德行有亏,谋害皇嗣和妃嫔之罪来废黜皇后,但账册之事却只字未提。
消息一经传出,朝堂震惊,尤其以萧卞煜为首的萧党人人心中惊恐,纷纷私下里邀约萧卞煜商讨对策。
萧卞煜心中亦是惶恐难安,连忙命人去向宫里的探子打听消息,并且亲自入宫秘密求见太后。
太后自知皇帝是存心要将萧家连根拔起,如今孙智获罪,皇后被废,萧卞煜似乎也有把柄被人抓在手里,太后心中明白大势已去,便称病不见。
萧卞煜心中又怒又惊,责怪太后竟然在这个人时候选择明哲保身不顾萧家的死活,一路沉着脸出了宫。
这日,南宫陵上朝,却不见了一大半官员,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们竟然集体告了病假,休沐在家里不来上朝。而这些罢朝的官员大多数都是萧氏一党。
萧卞煜眼看求助他人无望,便想着用这样强硬的方式来逼迫皇帝就范,带头罢朝。
南宫陵阴着脸听着堂下的汇报,眉宇间的暴戾越来越重。大臣们看着皇帝越来越冷凌的脸,皆惶恐不安的低着头,无人敢出声当炮灰。
偌大的宣政殿内寂静无声,人人心中忐忑,低着头噤若寒蝉。
一连三日,萧氏一党依旧称病不上朝。大臣们原本以为今日皇帝又是说几句便会退朝。
正在他们竖着耳朵等着王安的那句“退朝”之时,大殿内忽然响起一声温润谦和的声音。
“陛下,臣有本要奏!”
大臣们纷纷望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只见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年轻男子躬着身子快步走至大殿中央,手托朝笏弯着腰,正色道:“臣杨明贤要弹劾一人,此人便是工部尚书许冒忠。此獠中饱私囊,贪污工部钱银一百三十万两,致使前线粮草兵器不足,致使战事吃紧,实在是罪该万死!此乃明细请陛下过目!”
南宫陵翻开呈上来的奏折,看了一眼,片刻后他猛然合上奏折,冷肃的脸上爆发出汹涌的怒火,怒道:“好一个许冒忠!还真是罪该万死!杨明贤,朕命你带人去抄了许府,将许冒忠打入天牢,三日后问斩,许府所有家眷皆充为官奴!”
“是!”杨明贤领命退下。
这时候王安那句“退朝”终于嘹亮的在殿中响起,众大臣皆震惊的看向扬明贤,暗暗赞叹佩服这位新上任的御史中臣过人的胆识。
一连几日皆有官员被弹劾抄家,而那些被弹劾的官员全部都是随着萧卞煜称病罢朝的大臣。
这些人本是抱着皇帝最终定会拧不过他们而妥协的心态才跟着罢朝的。没想到竟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人人心中忐忑惶恐,于是暗地里背着萧卞煜秘密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正在这群人乔装改扮躲在茶楼厢房里商讨对策的时候,厢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众人心中咯噔一声,皆是瞪大了眼睛惊愕惶恐的看向厢房的门口。
只见一身银色金丝镶边锦袍的毅王南宫勋,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意优雅从容的走了进来。
“参见王爷!”众人惊的面无血色,齐齐跪倒,叩拜的声音里满是惊恐慌张。
“都免了吧!”毅王温笑着走到桌前,掀开后衣就着凳子泰然坐下,笑道:“诸位大人,好巧啊!竟然在这里也能碰到!你们不是都生病了,身体不好怎好在这里吃酒呢?”
一群人被揭了短,心里发虚,满脸惊恐,互视了一眼,正思索该用什么理由来搪塞。
毅王却忽然抬起眼眸冷冷的直视着他们,一向温和的眼神此刻却凌厉的像一把粹了剧毒的匕首,声音也沉了下来,“如今的形势,萧丞相不过是强弩之末,诸位大人做官多年想必手上都不是完全干净的,若是一直跟着萧卞煜迟早与许冒忠一样的下场!若想活命……”
此言一出,厢房里静默了片刻后,人群中有一个长胡子中年人,立即跪伏在地,诚恳求道:“还请王爷出手相助,若是我等能逃过此劫,必当为王爷马首是瞻!”
这些人聚在这里本就是为了摆脱目前的困境,现如今援手就在眼前,又怎么会不伸手接住。因此其余人等皆纷纷跟着出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