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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情与明若夫人是见过的,于是只问了好,明若自见了他便笑着看了看爱茉,只道:“大师闭关多日,想必有高深的佛法说与大家听,我们也算是有缘人了。”
戒情只念了声佛道:“夫人夸奖,戒情还未修得真果,心中仍有尘缘,惭愧。”明若听了奇怪道:“那大师难道要与我们说些尘缘?”
戒情只道:“贫僧已知劫数,只不过是挨时日而已。”明若听得糊涂,却不好再问,于是只向梁北戎道:“公子来迟了,需得罚一杯酒才是。”因在寺中,并不备膳食,只有些果品素酒,梁北戎听了这话,只笑道:“夫人说的,只是在下这几日身体不适,酒就不必了,还望夫人见谅。”
梁北戎是官场中人,虽然做事一向老练狠辣,可却从未在人前不给别人面子,何况是明若夫人,见他如此,明若心中虽不悦,却也勉强笑道:“公子可要多保重。”
“多谢夫人。”梁北戎答的轻描淡写。爱茉见他如此,便知他今晚赴宴是存了戒心的,于是笑道:“梁公子,这些日子我还没谢您,自从我家大人遇刺后,府上的事都多劳公子帮忙,既然公子不喝酒,我便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如何?”
梁北戎见此情形,倒不好再推,只端了茶轻抿了一口便又放下了。爱茉见了,放下茶碗笑着向身后的三娘道:“告诉他们,把我准备的点心送上来。”三娘听了忙答应着去了,爱茉这才道:“前些日子特请了城里有名的点心师傅做了几样点心送上来,里头有我亲手采的几样果子,大家尝个鲜罢了。”
不一会儿,果然见三娘带着几个人端了盘子上来,盘子里俱是小碟子装的点心,一碟只得三两个,却极精致,爱茉拈了一块递给小郡主道:“殿下也尝尝。”明月郡主接过了点心,看了看梁北戎,犹豫了半晌,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爱茉见她如此,便一笑道:“我可不比殿下高贵斯文,殿下可别笑话。”
说着,只捡了一块点心,慢慢嚼了。明若夫人只也拈了块尝了,不由笑道:“你这丫头果然会享受。”
梁北戎却坐着不动,连茶也不喝。爱茉于是笑道:“梁公子如此拘束,倒像咱们是头一回见面一般。”
梁北戎却坦然道:“在下愿陪夫人聊天。”爱茉见无甚可说,便向戒情道:“大师可否说个故事我们听听?”
戒情听了,于是淡淡地道:“只有一个故事,从前江州有一美女,众人皆愿与之交往,甚至要求交欢也不拒绝。
不久死去,与她相交之男子莫不悲痛惋惜,遂集资为她在路边筑坟。后来一胡僧,见墓痛哭,路人皆笑,言其女行为冶荡,何值和尚一哭。
僧曰:此乃锁骨菩萨,大慈悲者,世人所求莫不应允。开坟,见一副锁链的黄金骸骨,僧携骨而去。”
“此事可是当真?”明若夫人听了不禁问道。戒情只道:“夫人认为是真便是真。”一旁沉默许久的小郡主听了,却道:“菩萨终归是菩萨,若是尘世间的女子如此行事,死后必是要下地狱的。”
爱茉见她说的怆然,不由一怔,想了想才笑道:“小郡主终是慈悲胸怀。”梁北戎听了这话倒抬起头看了看小郡主,淡淡地道:“世间女子生来行为冶荡者甚少,大多为了家人父母,甚至天下苍生,即便离开尘世,菩萨慈悲,想必也不会怪罪,郡主又何需为她们挂怀。”
小郡主听了,轻咳了几声,却仍是愁眉不展。爱茉看了看他们,虽知这二人话中必有所指,却一时间也想不出缘由。
一时间,众人皆沉默下来。这时,戒情却道:“梁公子既不喜茶酒,贫僧倒是有样东西,不知公子是否感兴趣。”
“愿闻其详。”梁北戎奇道。戒情便从僧袍中取出一个物件,月光下,只见它晶莹剔透,似是用琉璃所作,仔细看来,却是玉石雕成的小壶,只是处处都巧夺天工,极为细致,那瓶中,却装了大半瓶的东西。
戒情命人拿了杯子,只将那壶打开,微微一倾,便有只见微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前些年,寺中来了一位胡僧,教了存葡萄的法子,贫僧按他所说试了一下,果然酿出甜汁,甚是爽口,师傅便命人去山下换钱,今年也得了许多,只是不知口味与往年如何,贫僧不饮酒,还请公子代为一尝。”
梁北戎看了看戒情,见他并不像说谎,再加上那酒果然香甜扑鼻,并无异味,于是便端起杯了饮了。爱茉见了不由道:“大师所说的胡僧可是那位见过锁骨菩萨的大师?”
“正是。”戒情道。小郡主本是低头不语,听了这话倒抬起了头,只看了看梁北戎,这才向戒情道:“大师真是好福气,得见高僧。”戒情只道:“见与不见,都是世间的因缘劫数,郡主殿下遵从自己的心便好,其它俗事又何必放在心上?”
听戒情这么一说,明月一怔,只看着他,半晌想说什么,却看了看梁北戎,终究又咳了几声,不再说话。
爱茉见话已说的差不多了,于是笑道:“既然郡主殿体不适,咱们今晚不如早散了吧,明天还要做法事呢。”
“是了。”明若笑道:“明天可有得忙呢。”此时,只听得山上钟声响起,回荡在山谷间。
戒情于是起身道:“贫僧还有事与方丈大师商议,就此告辞。”爱茉等人也不挽留,于是各自散去。
梁北戎与爱茉仍是送了小郡主回自己的院子,待下人们将一切打点好,这互相告了别,向院外走去,这时,却只见小郡主房中的一个丫头急步走了出来,见了梁北戎回道:“公子,郡主身子不大好,请您去看看。”
爱茉听了,心中动了动,于是道:“殿下想必是咳得厉害,公子快去吧。”
梁北戎看了爱茉一眼,没说什么,便跟着那小丫头去了。爱茉站在院外看着二人走远,心里不由得冷笑,站了一会儿,便径自向程敏之的住处而去。
她早问了管事的和尚,因为程敏之来的晚,可空出的房舍不多,于是便搬了与柳云尚和无夜同住。
到来院外,却见院内只在门前掌了灯,屋内却是黑漆漆一片,问了倚在门口睡的东倒西歪的小和尚,才知那边的宴席还未散,都没回来呢。
爱茉见此情形,倒不急着走了,于是只打听程敏之住在哪间,小和尚揉了揉睡蒙蒙的眼,随手一指,便又打起了哈欠。
爱茉见他困的可怜,便不再扰他,只挑了灯笼径自向屋内走去。这房子本是里外三间,最外边的是客厅,里面是书房,再里面才是卧室。
爱茉见屋内无人,于是将灯笼在桌上放好,便坐在外间的桌边等着。桌上有茶,还有程敏之用剩下的一个杯子,于是她也不费事了,只就着那杯子倒了茶,一口喝了下去。喝完,便坐着打扇。虽说是夏夜,可她这一路走来未免有些热,虽喝了凉茶,可身上还是不凉爽,幸好一会儿程敏之回来也是不怕的,于是便脱了外头的大衣裳,只留了白绫的抹胸。
可没坐一会儿,只觉得丹田内一股热气上涌,不由得心浮气躁,四肢酥软,倒像是病了一般。
爱茉定了定神,又想了想,只觉得不对,半晌,她起身在房内走了几圈,突然之间看到桌上的茶杯,就着灯光,只见那茶杯并未有何不同,拿到鼻端闻了,才发现有淡淡的花香。
春来早?!爱茉一惊,手中的杯子险些掉了下去。程敏之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这“春来早”
虽说是有名的合欢散,却做的极有意趣,分为两味药,只吃其中一味并无效果,需得两味同食,方能勾起药性。
今天晚上,她将其中一味放进小郡主的茶里,而另一味有淡淡香气,极易辨认,于是她便缝进了那个荷包里。她料定见到那荷包,小郡主必问来历,于是便将计就计把荷包还了她。
梁北戎是极聪明的人,于是自来便对桌上的东西不闻不动,只是,他不知桌上的东西里却只有一味药,爱茉与明若夫人及戒情吃了皆无碍,只是戒情的酒却是她提前下了药的。
爱茉料定自己走后小郡主必找他问荷包的事,于是只要他一碰那荷包,便自是万事大吉。
可她事事算尽,却怎么也算不到自己居然吃到了另一味。这一会儿功夫,她身上早已是香汗淋淋,遍体酥软。
好在这里是程敏之的住处,便是那药性发作,顶多与他在一处,倒是强的多。
想到这儿,爱茉便向内间走去。进了卧室,仍是没有灯光,借着窗外的月亮,只见床上的幔帐低垂,爱茉早已管不了那么多,只掀了帐子倒到了床上。
黑暗中,只觉得床上有什么,她伸手一抓,却被人狠狠地扣住脉门,黑暗里只听得柳云尚的声音道:“谁?!”
爱茉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痛的惊叫出声,柳云尚听了声音,手上不由一松,这才哑声道:“是你?”
爱茉被他扔在床上,只觉得全身无力,热的厉害,只呻吟了一声道:“先生你,你怎会在程公子的房里?”
柳云尚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这本就是我的房间。”什么?爱茉有点傻,接着却想起门前打瞌睡的小和尚,想必是他迷迷糊糊的指错了,于是便想起身,可撑起了身子,便又倒了下去,这一倒,便是倒到了柳云尚的身上。
黑暗之中她手指所触之处,他竟赤着上身。爱茉一怔,想拿下手来,却不知为什么,只觉得他身上淡淡的香气甚是好闻,居然舍不得放开。
于是发狠只推开了他,自己伏在枕上道:“既是你的房里,为何会有‘春来早’?我我怕是已中了招,还请先生快些出去。”说完,已是娇喘连连。柳云尚听了,过了半晌才道:“这房内的‘春来早’只不过是一味,你是哪里中的另一味?”
爱茉见他问,便不好隐瞒,于是将自己给梁北戎与小郡主下药之事告诉了他,又道:“他害我险些送命,我将小郡主送他,也算便宜了他。”柳云尚道:“梁北戎心计极深,又怎会着了你的道喝下那第一味药?”
“我料定他不会喝。”爱茉嘲讽地道:“只是他防了我,防了明若夫人,却防不了戒情大师,我将那药提前放下戒情的酒中,他知桌上的茶点有异,一口未吃,却不知戒情也是我的人。”柳云尚却道:“那戒情大师是出家人,又怎会听任夫人摆布?”
“这倒容易,”爱茉笑道:“这世间的人与物,自是相生相克,我与他,便是前世的孽缘,如今别说如此小事,便是再大的事,只怕他为了我也做得。”
“原来如此。”:黑暗里柳云尚的表情看不清楚,只听得他缓缓道:“缘由已清楚,夫人还请出去吧。”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爱茉抬手轻轻拭了额角的汗冷笑道:“我自是不指望先生站在我一边,可我终归是在先生这里误服了药,您不想帮我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赶我出去?敢问先生仁义何在?”
“我赶夫人走,便是仁义所在。”柳云尚听了只冷冷地道:“夫人可知梁北戎今夜原本打算将我与小郡主关于室内?”
爱茉一怔,只喘息道:“这又是哪桩公案?”柳云尚这才淡淡道:“今夜席上,梁北戎便在酒中下了药,我料他会有所动作,便先退席回来,没想到茶中却被他下了第二味药。”
“你原来你”爱茉听了不由得大惊,可是“原来你也中了合欢散”
这句话却怎么也没好意思出口。柳云尚又道:“刚刚听你说了经过,我猜想他原本想在你的宴席散后将郡主送入我房中,可现今他却未来,想必是中了你的‘荷包之计’。”听到这儿,爱茉心中不由一惊,若是真如柳云尚所说,梁北戎是打定了主意让他玷污了小郡主,如此一来,柳云尚便是有一百道免死的金牌圣旨,也恐怕不管用了,且不说小郡主是真是假,只是做出此等行为便是死罪。
这两个人倒是有何恩怨,经算计对方至此地步。只是今天这事儿被自己一搅局,柳云尚倒无事,只是梁北戎今天得了小郡主,不知是吃了闷亏,还是托了自己的福。
这时却听柳云尚道:“夫人可愿出去?”
“好,我自然愿意!”爱茉说着,便要撩起幔帐出去。可说话这会儿功夫,药效已发至全身,她只刚抬了手,便觉得一阵酸软,还未完全起身便又倒在了床上。
“先生”她喘息了片刻道:“我看还是您出去比较妥当。”柳云尚听了,过了半晌才道:“夫人可知这药如何解得?”
合欢散,顾名思义,自然是交合才会解,如今爱茉见他问出来,于是只道:“自然不知。我既是下药人,又为何要解它?”柳云尚却道:“这药效甚是奇怪,我本欲将它逼出来,却反被它所制,现今只怕已走不出去这房间。”赶情你这身功夫是白练的!爱茉不由心中恨恨地道,可人却伏在枕上香汗淋漓动弹不得,只觉得柳云尚身上淡淡的清香甚是好闻,但心中却极不喜欢此人,于是只得道:“柳公子可知道程敏之现在何处?”
“他是新上任的御史,自然有人奉承,此时怕已被人灌醉了。”“那无夜公子呢?”柳云尚听了,过了一会儿才答道:“你以为程公子是被谁灌了酒?”
爱茉闭了闭眼,不由得咬牙道:“等我解了这药出去,决饶不了他们。”说完,却只觉得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清醒了过来,于是心中倒凉了半截。
见她半晌未说话,柳云尚于是道:“夫人可好?”爱茉倒在枕上,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颤了:“托先生的福,十分不好”柳云尚听了似是倒吸了口冷气,这才道:“夫人且忍忍,等我解了毒,自会帮夫人找解药。”
等你找了解药,只怕我已欲火焚身死掉了。爱茉心中不由得咒道。却听柳云尚又道:“只要夫人不动,在下便能忍得。”
他的意思是,只要她不勾引他,他们之间就是清白的?敢情自己才是那个下作的勾引男人的坏女人?!
“不劳先生找解药,”爱茉只觉得那药劲儿上来,也不知是气还是酥得,只颠声道:“先生只要为我找到程公子便好过那解药千百倍。”说到这儿又娇笑道:“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我与他相好,他能帮我解了这药,也算是了了我们之间的一桩心愿。”
放在平时,这话爱茉万万说不出口,可此时被药效一逼,便是再露骨的话只怕她也说得出来。
说到这儿,爱茉不由得想起柳云尚以往的恶劣行径,于是又笑道:“就算是程公子不在,只要无夜公子在身边爱茉也是愿意的,听说他是极温柔的人,先生只怕不知道吧,他在夫人们之间可是声名远播呢”
说完,又看了看柳云尚道:“无论他们任何一个,只怕都比先生您强百倍,您放心,我就算今晚死在这里,也不会动您一个指头。”
说完,便伏在枕上喘个不住。柳云尚听了这话,一言不发,两个人顿时沉默了下来,如若不是听到他的呼吸之声,爱茉几乎以为他死了。
这人向来清高至极,以至于被人碰碰衣袖也不肯,现今被人下了合欢散与自己关在一起,想必是气的半死,就像她也讨厌他一样。
想到这儿,爱茉只觉得头晕的厉害,神志也渐渐不清醒起来,只觉得仿佛在梦里,她仍在读书,先生扶着她的头道:“茉儿,又你打瞌睡,这怎么成?”
爱茉抬眼见了先生,只撒娇笑道:“先生且让我睡一会儿,迟些再读书。”
先生无奈,只得笑着将她扶坐在自己身上道:“说好了只睡一会儿,不许赖皮。”爱茉笑着搂住先生的脖子,将头伏在他胸前道:“先生让我靠靠。”
“夫人。”突然柳云尚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爱茉的梦,猛地醒来时,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已搂住了他,两个人肌肤相贴,近的几乎能听得见互相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