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故事的开始3

南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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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没几天,宁言书去心内科,他姥姥十几年的高血压,情况最糟糕的时候连续半个月高压一百八九,人都快撑不住了,姥爷走得早,那时候他们全家一共五口人,有三个都在部队,忙起来根本不能回来守着病床当孝子,只剩下宁言书和家里的勤务兵轮流照顾,那几年全国各地的名医看了不少,最后是他们院心内科的戴副院长给稳住的。

    从此宁言书每隔几周就会抽个空在门诊排队挂号给姥姥抓药。

    他穿着白大褂,捻着排号的小纸条,和坐在那儿跟其他病号没什么两样,倒是周围有人因着那身白袍好奇地打量他,宁言书坦坦荡荡,抽空回几个邮件,他聪明,一心二用也不出错,广播里念他的号,第一遍人就收了手机站起来,白衣角飘飘,朝护士站守门的护士略微颔首,推开了房门。

    积水潭里,没人不认识这位宁大夫,据说他是院内大佬们看着长大的,据说他还说不清话就喜欢翻医书,据说他一把柳叶刀保住了不少人的腿,据说……

    关于宁大夫的传说很多,心内刚刚得了他一个眼神的小护士美得心里冒泡泡,摸出抽屉里的镜子瞧瞧自己,觉得自己今儿确实特别好看。

    戴副院长从电脑前抬起头一瞧,笑了:“又排队了?说了多少回下次直接到我办公室,就你非得这么着,你看看全院有几个跟你这样的?”

    宁言书摇摇头,利用职务之便这种事旁人做他没意见,但他不会这么干。

    他从小跟着姥爷坐诊,姥爷规矩大,门诊室里一次只能有一个病号,就连宁言书都进不去,他被护士领着坐到门口小椅子上,晃着腿竖着耳朵听姥爷开药方,一开始听不懂,后来慢慢能听懂,遇到不会的就问,就查书,这么枯燥的事情他却有兴趣。

    在此期间,他见过很多姥爷本院的同事妄想插队加塞瞧病抓药,均无例外被姥爷轰了出去。他问姥爷为什么,姥爷牵着他的手往家走,给他折一根狗尾巴草玩,反问他:“宁宁觉得姥爷这样不好?”

    小小的孩童低头思考片刻,费力地仰起头看着姥爷:“宁宁懂了。”

    等宁言书穿着白大褂站在药房窗口排队时又被围观了一回,其实大夫不插队也不算新鲜,主要是他长得太好看了,叫人看一眼忍不住瞧第二眼。

    这时候旁边隔着一个窗口的队伍里闹出了大动静,一道愤愤不平的女声响起:“有点素质行不行?大伙都排队凭什么你能插队?医院你家开的啊?”

    这话说得解气,工作日的医院哪哪儿都是人,药房大堂几乎插不进脚,本来喧闹嘈杂,被这一声喊得安静了些,大家都好奇回头看。

    好像是本院的大夫想加塞和旁人吵起来了。

    相比之下这边穿白大褂的大夫就格外令人有好感,宁言书这队的大爷大妈们窃窃私语,向宁大夫投来满意的目光,然后踮着脚看热闹。以宁言书的身高毫不费劲就能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只见说话的长头发姑娘并不是排在前头,而是隔了几个人扯住了插队大夫的白袍,气势汹汹不依不饶。

    那背影眼熟,宁言书多?了眼。

    插队大夫甩开桎梏,长发姑娘随着力道回了回身,露出整张脸,显然是不久前才在东坡见过的人。叫什么来着?宁言书想了想,他记不得了,貌似齐园跟她要名片,她说用完了正在印,齐园以此为由又灌了她一杯洋的。

    排在前头的阿姨是个温暾性子,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扯了扯姑娘的衣裳:“算了算了。”

    “关你什么事!”大夫也挺生气,本来两分钟能办完的事因为这人都浪费多少工夫了。

    小姑娘不依不饶,也不知是真热心还是怎么的,指着插队大夫说话,一字一句特别狠:“凭什么算了?你们当大夫的有特权怎么地?我告儿你我虽然是个平头小老百姓但我不愿受这气,这么多人看着你赶紧起开,甭浪费大家时间!”

    “别人都没说什么你跳什么跳?怎么不说是你浪费大家时间?再闹干脆大伙都甭拿药,看看谁怕谁。”这大夫也是个二皮脸,宁言书瞧了瞧,似乎是皮肤科的主治大夫。

    姑娘气得小脸泛白,特别较劲地模样,豁出去:“我要投诉你!我还要找媒体曝光你!告儿你我就是记者!你等着!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一天!有本事姓谁名谁亮出来!”

    这话一出插队大夫慌了,想说点缓和话却又觉得下面子,涨了一张大红脸,怕真被纠察科逮着,赶紧捂住名牌,低着头遁了,周围的人拍手叫好,她像个打了胜仗的战士,昂首挺胸,好不得意。

    她仍旧愤愤不平:“现在的大夫没几个好的,医院也黑,拿点药那么贵,尽给开不能报销的进口药,私下里提抽成富得流油。咱们小老百姓没办法,只能交钱买药,可到这儿还搞特权,说什么白衣天使救死扶伤,白求恩我信,现在的大夫?还是算了吧。”

    宁言书将一切看在眼里,包括她的这番话。

    近年医患关系紧张,经她这么一起头大爷大妈们也是满肚子的委屈和牢骚,拥着她闺女闺女的叫着,你一句我一句将医院说成了吃人的地方。

    刚才最前头的阿姨给她让位:“闺女,今天多亏了你,来,你排最前面,记者工作多忙啊,有那排队的时间不如多替咱们老百姓反应一些实际问题。”

    只见刚才还厉害的人不好意思地摆手笑着,说话声儿变得软嘟嘟,竟然像是长辈跟前乖巧的丫头:“阿姨,我刚唬她的,其实我就是个实习记者,还没考到记者证呢。”

    不远处,宁言书一嗤,难怪那晚拿不出来名片,装得倒是挺像。

    也不知她人前人后到底有几张脸?跟齐园面前孙子一样喝酒眉头都不皱一下,这会儿骂人倒是趾高气扬不带歇的,这种人,他瞧不起。

    这时候科室来电急call,宁言书药都来不及取,撇开眼不再去瞧,后退半步避开人群准备离开,谁知那姑娘的取药单轻飘飘地飞向这里,她弯腰寻着药单飞快跑来,眼看一双男鞋将之踩在脚底。

    “麻烦您抬抬脚,踩着我单子了。”

    她说完仰头看,撞进一双冷漠的眸子里,那晚在东坡,这人坐在那儿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她喝光一杯又一杯,她尽力漠视,却如芒在背。

    “我……”她站直了身子,迎面而向,看着他的白大褂,双手不自觉握紧,知晓他一定听见了刚才的话。她想求他别将她是实习生的事说出去,可又一想,人家凭什么帮她?

    于是姑娘紧紧抿着唇,高高抬起头。

    宁言书淡淡收回目光,与她擦肩而过,那张药单上有个鞋印,单薄地躺在地上。

    ***

    念初拿了药赶紧回杂志社,茶水间里准备两托盘的马克杯泡咖啡,手机记事本里记着每个人的口味,其实都背在心里,慎重起见还是对照着检查一下:“陈主编喜欢三块方糖,吴副主编是黑咖啡,李编辑在减肥加脱脂奶……”

    端起托盘吐口气,换了张笑脸踏出去,先敲门给大佬们送去,然后每个格子间都走一遍,甜甜地叫人,顺带收了一盘垃圾和要打印的资料。

    这就是她实习期的全部工作。

    带她的刘记者面无表情喝了一口往日喝惯的拿铁,非要说一句:“烫了点。”

    念初只能点头哈腰:“刘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我下回一定注意。”

    在这儿,念初是食物链的最底层,喊谁后头都要加个“老师”表示尊敬,都是耍笔杆子的,他们也都喜欢听这称谓。

    刘记者嗯了声,把杯子放下,眼皮一掀:“以后上班时间别总往外跑。”

    念初一默,捏着托盘边沿,恭恭敬敬解释着:“您让我约采访的那个齐总我见着了,刚才出去就是为这事。”

    刘记者闻言才给了念初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念初事情没办好,苦着脸:“齐总挺忙的,似乎没时间接受采访。”

    刘记者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念初弯了弯腰:“不过我想再试试,总要多跑几次表示我们的诚意。”

    刘记者听到这里没兴趣地把椅子转回去,后脑勺对着念初留了句话:“随你的便,反正这里你最闲,是该找点事做。”

    上周开会主编定了下月刊的计划,其中采访齐家第三代目前风头最盛的齐园是重中之重。任务交给刘记者,这个圈子跑多了自然知道事情不好办,齐家子孙多,家事复杂,齐园从未接受过媒体采访。

    刘记者本就犯愁,加之最近家中出了点事令她更加分身乏术,不过自有人想做出头鸟。那日念初说自己想试试。这种急于表现的应届生刘记者见多了,也没抱多大希望,让她去折腾呗。

    念初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刘老师,那这采访是真给我做吧?”

    刘记者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谁拿下就谁做。”

    念初放下心来,诚心诚意道了声:“谢谢您,刘老师。”

    刘记者随后离开工位去了趟主编办公室,陈主编记挂采访的事,刘记者摇摇头:“费了我牛鼻子劲,最后托人递了句话,那齐总的秘书私下里跟我透了点,似乎齐家老爷子最近在选接班人,齐总不想太高调,老陈啊,估计是约不到了,咱们还是做两手准备吧。”

    陈主编沉思片刻,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南春碎碎念:

    高血压看神经内和心内都行,这个病饮食作休的调节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