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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皓一大早没用餐便出门了;而雅兰一做完例行工作,正准备用餐之际,餐桌上的煎蛋与培根令她感到阵阵恶心。她还当自己是吃坏了肚子,打算待会肚子痛时蹲上一蹲就没事了。
勉强吞下早餐,没多久果真送给马桶消化去了。她只是怀疑,难不成是昨天下高雄时吃了不洁的食物才会这样?
稍晚,感觉舒服多了,她也没去在意;不过却怕闻到油腥味,是以对吴嫂说:“吴嫂,这几天我吃坏了肚子,所以我不去厨房帮忙了。”
“吃坏肚子?那我叫种医生来看看好不好?”
钟医生是雷宅的家庭医师,是以他最清楚雷家上下的身体状况了。
“不用了,小毛病而已,不碍事的。”在她的坚持下,吴嫂也不好擅作主张。
雷皓经常出国,而且都是来无影、去无踪;更奇怪的是,他近来很少上她的房间,偶尔一、两次也都是有目的的。
最近,她更常与母亲联络了。因经常拨打长途电话,当一笔为数不小的电话费下来时,也引起了雷皓的注意。
他与蜜蜜才刚由美国回来,当会计师将帐单送给他看时,他不禁质疑她这么频繁打电话到高雄做什么?几乎是每日一通,而且每一回便是一个小时以上,这太不寻常了。
他不动声色,也不去问她原因。
根据老汤的描述,说她那一回到了高雄与一对年轻男女发生了争执,而且对方还动手打她、扯她头发,表现得十分凶恶,不过她一直未作任何的反抗,后来还跪在一间陋屋前良久;不一会,她进去了那屋子,并在一个小时后出来,出来时并有一名妇人陪同。
雷皓明白,她在高雄绝无朋友,更没那种老妇人的亲人。莫非是她母亲宋秀眉去了高雄?有了这个猜想,他决定亲自走一趟北投,欲寻出答案。
雷皓与几名手下一同前去北投美丽华温泉世界。
当他一进门,立即有位欧巴桑出来迎接。
“先生,休息或住宿?”
阿耀开口问:“秋云在不在?”
“秋云?你们找秋云做什么?”秋云是宋秀眉在此地的花名。老板娘见他不超过三十的年纪,竟会叫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女人开房,确实古怪,故才问他理由。
阿耀威严地问:“你只要说她在不在,其它的你就不用问了。”
欧巴桑被他的凛气慑住了,故也不敢多问,只是说:“秋云她现在在陪个老客人,所以——”
原来正在交易中,因而雷皓删除了她人在高雄的可能。那香蝶去高雄到底是看谁?他一路上反覆思索着这个问题。
雷皓很忙,必须定期出国与人交流新资讯,又常东西奔波视察公司的营运;以一般人而言,是很难有足够的精力去支理的。但他受过会长的特别调教,掌握了精密的管理方针;在他用心的经营下,果然不负会长所望,成立了雷皓的新企业王国。
自接下金鼎企业集团,他是用心地在经营;自娶了杜香蝶,他亦是用情至深。死的东西他让它开花结果,然而活生生的她却背叛厂他的用情。他曾在夜里辗转难眠,试问他的用情何以她不懂?
她屡次的出轨他全忍了下来。第一,他是深爱着她的;第二,她的爷爷是他的再造恩人;第三,还是因为爱她。然而,香蝶也不知是不懂他,还是体内天生流着下贱的血液。她奢侈、虚华,她淫荡、无耻,他全忍了下来;不为其它,只因他爱她啊。
三年的婚姻生活,但真正相处的时间却不超过半年,正式的分居也已超过了一年之久,而她依然随心所欲地爱玩便玩、爱花便花。她一个月的支出不包括长期由外国进口的衣着、化粕品、皮包等等,五十万还嫌少。
她喝酒、养小白脸、泡舞厅,生活一直是忙碌的,忙得连他们的结婚纪念闩,更甚是生孩子的大事,她也回答“全忘了”或“没时间”
雷皓即使再忙,他也不会忘记他们相识的时间和结婚纪念日;独独她,对于他们夫妻俩的一切,看待得比外人更生疏。
雷皓是个孤儿,他的父亲被判刑;但杜镇基仍是一手扛起他的教育与生活,不计前嫌地用心栽培他,也因此雷皓对他一直敬重有加。尤其是杜逸天——香蝶的生父,对他更是视如己出。
但当杜逸天沉迷在宋秀眉的温柔中,镇基失望了,故才将庞大的企业重心全加诸在雷皓身上,自小他就被教导为金鼎企业未来的接班人,教他如何在劣境中求生存,也教他如何自我保护并伺机攻击敌人。雷皓能在今日大放异采,杜会长的功劳应占百分之八十。
这阵子稚兰明显发觉自己胖了许多,镜内的自己简直肥了一圈;不过倒不是寻不到腰身,而是赘肉全鼓到了肚子前。
糊涂的地竟忘了mc没来,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却从未怀疑自己可能怀孕了?
雅兰没有什么生理常识,只好求救于他人。
吴嫂是地在台北最亲近的人了,只是她动不动便要她看医生。哎哟,这可是女人极度隐私之事,她怎么敢说给男医生听?那母亲应是最好的顾问,不问她,问谁啊?
“阿母,有件事我不知该怎么说那。”
银妹家现在已安装了一支电话,要不然母女一讲便是一个小时,去了义顺家又怪不好意思的。
“我们是母女,有什么不好说的?”
阿兰将自己现在的症状全说了出来,还强调:“阿母,我会不会是生癌呀?胸部胀得很大,用力挤还会流白白的‘汤’呢。”
银妹问她:“你和雷先生有没有在一起过?”
在一起?偶尔呀。他没出国便在国内,还是会回家的,他们怎么会没在一块?
“有哇,他不忙时会回来。”
银妹也知她那古意的女儿一定不知男女情事,索性向女儿上了一课——女儿出阁训练。
在母亲的解说下,她才知道自己是怀孕了,而非吃坏肚子,也不是生癌。
她很开心自己终于有了宝宝,而母亲也要升格当外婆了。她们母女俩聊得忘形,连小孩以后要挑的另一半也全规画出来了。这一夜,她们讲了三个钟头,电话线险些就要烧坏了。
雅兰得知自己怀孕后,也不再担心肚子上的肥肉愈长愈厚,还不时问吴嫂:“吴嫂,怀孕的人要吃什么东西比较好?”
怀孕?吴嫂愣在当场,不知她在说什么。太太怎么会没来由地问她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再说之前她也曾为了生孩子一事与先生大打出手、恶言相向,怎么今日
不过吴嫂仍将所知倾吐,而大大也奉为准则。
“吴嫂,从现在开始我要吃你说的这些东西,那些不利怀孕的东西,我都不吃了。”
吴嫂这才发现,大大的确胖了不少,脸庞也丰润了许多。这些征兆令她猜测,太太八成是“有了”
难得出门的雅兰竟邀吴嫂上市场,不为其它,而是要去逛孕妇装店。雅兰买了三件孕妇装,一件三百五十元,三件还让她杀到一千元,这样的举止真令吴嫂看呆了。这哪像大大的作风呀?她一向是出手大方且慷慨,有时三千五百元的东西,她还阿莎力地四千元不用找呢。
雅兰现在是有孕万事足,雷皓回不回来,她全不关心也不在意;但她也打算要与他分享这件事,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功臣之一。
雷皓这阵子不是在蜜蜜那,便是在俐冰那过夜。管夙蜜是他在应酬场所认识的酒女,是个来自纯朴乡下的女孩子。他原本有打算让她为他生个子嗣,而且就在最近;因为他已没有耐性等待香蝶回心转意,且自己亦老大不小,总不好七老八十才生个幼儿,那父子一起出现的画面实在不协调。
姚俐冰则是个舞女,缠人的功夫一等一,雷皓并不喜欢这种厉害角色。不过她有一点可取之处,那便是懂得分寸进退;加上她也是他与一些“朋友”交流的桥梁,对于笼络人心、安抚犒赏,无不打理得妥妥当当,对他的助益可说不小。
司机照往例载送他前往蜜蜜的住处,但雷皓却临时下令:“回家吧。”
“是,皓哥。”车子一个大转弯又开回雷宅。
车子一进车库,只见老汤露出难得一见的狂喜表情;而这一路进来,佣人们也全是以这样的笑容迎接他,好似他中了什么大奖。
雷皓一进门吓了一跳,呆立在门口移不动脚步。眼前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她在做什么?不,正确的问法是——她怀孕了?这大骇人听闻了,杜香蝶竟肯为他生儿育女?
他缓缓走近她身边,发现雅兰正看着“婴儿与母亲”他一句:“你在干什么?”
雅兰抬头对他报以微笑,并翻正杂志封面对他说:“看书。”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肚子怎么一回事?”这冲击实在大大了。他早上才想着关于孩子的问题,下午一回来便见她大腹便便的,未免也大过心想事成了吧。
雅兰轻抚着肚皮说:“有孩子了呀,你看不出来吗?”
她那神情是单纯而可爱的,与她那妖艳的面孔显得十分不搭调;而事实上,是他心底早认定她的淫贱,再见她现在这副模样,才感到万分的陌生。
当吴嫂问他:“先生,你用不用餐?”
“不了。”他反问雅兰:“你吃了吗?”
雅兰神情愉快的。“早吃过了。”
雷皓发现他愈来愈贪恋她的甜美笑容了,不自觉地缓下了刚硬的口气,温柔地问道:“几个月大了?”
“四个月又二十天了。”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腹中胎儿的成长。
雷皓很难得露出许久未出现的笑容,雅兰一瞥,无心地说:“你的笑容很漂亮,为什么不常笑?”
不知她是明知故问,还是
他只让这笑容短暂地在脸上逗留五秒钟,便又吝啬地收回,冷冷答道:“没有什么值得我笑的。”
他急速的转变令她住嘴不再多问,继续埋首于书中。她也来这好一段日子了,知道和他硬碰硬不是件好事,沉默才是最好的舒缓剂。
见她丝毫没有休息的打算,雷皓对她说:“太晚了,你该休息了,孕妇不适合大过劳累。”
他的冷毅让她感受到关切与温柔,是以她听话地收起书上楼去。
雷皓一直盯着她消失在转角处方肯罢休。随即他进入书房列出一张日常作息表,一会后他去了她的房间,轻轻叩门,却没有人回应。他推门进入,发现房内空无一人,他还以为她没乖乖地上来;但浴室的灯光亮着,他决定等她出浴再说。
没多久,她出来了,但是——
雅兰忘了拿内衣,而她并不晓得雷皓会心血来潮地到她房里,故只披了件薄薄的睡衣便出了浴室;当地打开门看见他坐在床边,随即又合上门。
雷皓见她开门又关门,不解地问道:“你不出来吗?”
雅兰不敢对他说她没穿内在美。
在进退两难间,他又问:“你怕我?”
雅兰在浴室内不答光摇头,雷皓也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他又说:“要不我走人了。”
语毕,她乖乖地走出来,不过是很慢很慢的。
雷皓这才发现她为何害羞,因那两点实在大突出了。
他由床上拿出一件内衣。“你忘了拿这?”
她点点头伸手要拿,他轻轻一抓,便将她拉到怀里。他可以肯定在一百个女人中,还找不到一个可以跟她相提并论的;那动人的五官、凝脂的玉肤,即使怀了四个多月的身孕,还是那么地诱人。
那股冲动令他下腹产生一股强烈的亢奋,不过他还是强抑下欲望,只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便出去了。临出门前对她嘱咐:“我列了张作息表,你就照着做;还有,我会天天回来。”
雅兰可不爱他天天回来,她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在房内裸奔也没人管。若他经常回来,她还得时时提醒自己行为要检点、举止要端庄,内衣也要记得拿。
她看了他所谓的作息表——
七点半起床
八点用早餐
八点半散步
九点休息
十一点半用午餐
才看到一半,雅兰简直快晕了。他是把她当成废人看待吗?每天睡那么迟,又那么闲,不闷坏了才怪。
一点半午休
三点喝下午茶
五点丰用晚餐
六点散步
九点就寝
光是早睡、晚起便不合雅兰的作息了,更何况是吃饱睡、睡饱吃,她不在一个月内成了母猪才怪:不,地不遵守,她要六点半起床,十点上床,才不理他这个什么鬼作息表。现在还有半小时才十点,不到十点她才不肯上床咧。她看了一会杂志,准时十点才熄灯。
楼上灯光明亮,他也知道她不听话。
于是他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他要陪她“厉”行作息,让她顽皮不起来。
雷皓说到做到,下午一下班便准时回家:
面对他的准时,她好———害怕。不过她可不敢有任何异议。
准五点半上菜,他不忙着用餐,只是又夹肉、又夹菜地全程监视,盯着菜肴在她口中入胃为止,并吩咐吴嫂:“不准让太太吃一些没营养的食物,即使喝的饮料也要是现榨的果汁。要厨子列出一张营养表,并算出营养质含量。”
不光如此,连她本来不想去的产检,他即使再忙也会推掉会议、取消客户到访奉陪到底,事后再回公司补开会、补见客户。他真的很在意她腹中的胎儿,不过也仅止于胎儿;至于香蝶,就不包含在内了。
好久以前雅兰也曾幻想过自己的未来。她从同事口中知道男女恋爱时的甜蜜,还会有什么来电、触电的感觉。虽然她有白知之明,认为这类事大概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她总是有作梦的权利。
她从没与异性出门约会过,心底只认定如果义顺不嫌弃她,她是百分之百愿意嫁给他,并为他生儿育女。
看杂货店也好,做女工也好,反正只要能够孝顺阿母的男人,她都不挑。
在小小的工厂中,在酷热的海边,是不可能出现什么白马王子的。在这种环境里,她也只能面对现实,安分地听母亲的话,嫁个古意人终老一生。
但现在,雷皓出现了,并给了她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现实——一个英俊丈夫,一个安逸的生活。这她十辈子也盼不着的美丽幻梦,竟因一场车祸全部实现了。
她宛如童话中的灰姑娘,一辆南瓜马车、一个仙女助她实现所有的奢望。
雷皓几乎天天准时回家陪她共进晚餐,并陪她消磨夜里的时光。
说真的,这并不是雅兰所要的。因为她已经习惯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了,现在他突如其来的关心,虽带给了她甜蜜,也成了她深沉的负荷。
有了床伴,彼此不再孤枕,家的气氛也开始滋长。
不光他二人,连底下人也可以感受到先生与太太又再一次连线了。
而在雅兰心底,她总认为对杜小姐有着一分亏欠;占有了她的丈夫、占据了她的家庭,更占住了该属于她的好日子。在这里,没有人告诉过她杜小姐生前的种种,是以她并不知道香蝶在此的评价有多差。
她只有尽己所能地为杜小姐做个好妻子、好孙女、好夫人。
现在,她替她怀了孩子,也当是一种偿还;偿还他失去原来的妻子,而她又盗用了杜小姐美丽的身体。
终于,她顺利地十月怀胎产下一子;不止雷皓惊喜,连杜镇基也难以想像孙女竟肯替阿皓生子,不过事实已摆在眼前。
楚俊彦一直以为杜香蝶已香消玉娟,毕竟她已销声匿迹如此长一段时间;而她未死的消息,他还是从一位朋友口中得知的。
他相信只要她不死,他们依然可以死灰复燃。
他曾在她的病房附近出现过,发现这个女人果然得天独厚,才刚生产完竟看不句到肥胖的影子,那产后身材反更诱人,滋味尝起来定是不差。
他打算耐心地等候她坐完月子。在这段时间内,绮梦不断在脑中滋长在松林间、在海岸边、在ho-tel、在洗手间,无不有他们make love的痕迹。他好期待那快活日子早日来临,因为他实在“寂寞”大久了。
这一次车祸他不小心地让自己的身分曝光,成了雷皓的头号敌人。当他敌人的滋味真是他妈的不好受,东躲西藏的,连女人窝也不敢钻,在大马路上行走也不敢大招摇,躲了近一年。他虽急着寻找下一个女人,但一思及小蝶那浑身的骚劲,即使面对同样有肉的女人,也做不来那档子事;若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要加人性无能的行列了。
小蝶一向都是有备而来,她的皮包中除了口红、粉盒外,全是塞满了保险套;面对强壮有力的有美国尺寸,面对短小精干的也有日本尺寸,品种众多,应有尽有。
即使如此,她仍不信任;事前又是吃药,事后也是不断地冲洗,避孕措施之周全,为的就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但这一回,她却肯为雷皓生子,实在有违她的理念。俊彦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想这么多于什么?只要她是个活人,他就能再度将掳获。
走着走着,他赶紧拉低帽沿,因为他看到了雷皓。
香蝶住在医院的套房中,二十四小时皆有保镳看顾。不少杜镇基与雷皓的同道兄弟及政商界龙头都前来拜会,花束即使铺地也不够放,礼金、水果亦收不完。
雅兰从不知雷先生不光生意做得大,连人面也广得令人惊讶。她才不过生一个孩子,就什么某议员、某官员、某董事长的纷纷前来道贺。雅兰奋斗了一天才产下孩子,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理会那些经理、局长的,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杜镇基趁机问了雷皓:“小蝶为什么肯生孩子?你不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吗?”
雷皓讶然于会长的语中之意,也惊讶他什么都知道了,神色慌张。
“爷爷,你全知道了?”
镇基神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你要他们不说,花了不少钱吧?”
“不多,八位数而已。”
“那你该留心阿彪了。”镇基的言下之意,是你既然花上八位数去摆平此事,但身边仍有奸细出卖,那人的去留与否就该好好衡量了。
“他胆子很大,也不瞧瞧我姓什么。”雷皓这人性子大,雷一打可不是缓缓再劈下,迅雷总是不及掩耳的。阿彪那小子犯贱,敢惹恼他,那可比死刑犯更痛苦了。
雷皓也不知杜香蝶为何肯替他生下这孩子,因为之前他们也曾沟通了好几回,她总十分恶劣地告诉他:
“我才不生你的孩子,因为你根本没带种。”要不便是——“我要生也只和外面的男人生,你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也敢叫我生?先秤秤自个斤两再说吧。”
面对这么狠毒的话,他听了也只能一忍再忍。因为她说的有一半是真实的,他的身分不过相当于过去的童养媳,他该低声下气的,尤其在面对她这位千金大小姐时更是。他在她面前总是无地自容,但在她侮辱、讥讽他的同时,他还是爱她的。有时爱也同于恨,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而那些错误又在他所能容忍的极限之时,他也唯有让恨滋生蔓延了。
即使她替他产下一子,但他对她长久以来所积压的不平,还是无法在一时间消弭。
杜镇基待了一会,才由保镳送回杜邸。
宋秀眉在一得知女儿生下杜氏继承人后,亦告假前来探视。
不过,才到病房门口,她便遭到拦阻。
宋秀眉素净着一张脸,难怪他们认不得她。
她向看守的保镳说:“我是雷太太的生母,我女儿生了孩子,我是来看她的,麻烦你们几位大哥放行吧。 ”
门外的六人没人敢作主,因为他们都知道,夫人的生母出身不洁;而现在夫人又刚生产完,谁又敢擅作主张放她进去?光是杜会长那一关便过不了,是以六人决定将她强制驱逐。
秀眉见不着女儿一面,很伤心难过,不过她还是不敢闹事;毕竟在美丽华,若没有杜会长一句——“谁也不准动她”的话罩着,在那种龙蛇混杂的环境里,她早不知要死上多少回了。她黯然地走出医院,楚俊彦却迎面走了过来。
“伯母。”
神情落寞的秀眉不知是在唤她,只是低着头缓缓地走在红砖道上。
俊彦拍了拍她的肩膀叫住她,但秀眉并不认得他。
心想,这么年轻俊俏的小伙子,不可能会是她的恩客。
她问道:“年轻人,你叫我伯母,我们认识吗?”
秀眉在外打滚多年,对人的戒心也较强;尤其她这种徐娘半老却又风韵犹存的女人,有时也要让一些恋母情结的年轻人煞到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她将皮包往胸前一靠,怕他会起劫心。心里还盘算着,还好,今日才带一千元在皮包,六千元则以红包袋装好搁在胸罩内,那是准备给女儿做月子用的。女儿见不着,红包也送不到她手上,此刻她的心思迅速地转动着;若他起了劫色之心,又看见那红包,不知会不会顺手拿走?对了,跑呀。只要一分钟便可跑到医院大厅,那里人多,她才不会有危险。
见她神情慌张,俊彦也知道她在害怕。
“伯母,我是小蝶的‘好’朋友,你也来看小蝶的吗?”
他一句小蝶叫得亲昵,一句好朋友更令她安下心来。
“你也是来看小蝶的?”
“对呀,我们整整一年没见面了。从朋友处得知她生子的消息,所以才来看看她。”
话里虽多是编派的,但秀眉却十分相信。
“你见着她了?”
“对。不过她还在休息,所以——”
“刚生完嘛,身子差、没什么体力。”秀眉好羡慕他可以进去看小蝶。
她的落寞全写在眼中,俊彦见了便问:“伯母,你没见着吗?”
俊彦当然知道她没见着,因他一直跟在她后面。
她摇了摇头,不过又问:“香蝶生儿子还是女儿?”
这点他倒不知,胡谄了一句:“是女儿。”
秀眉一听是:女儿,还兀自开心地想着等孙女满月时,她可要风光送上大礼。
秀眉又问俊彦:“你还会再来吗?”
“有事吗?”俊彦心忖:戒备这么森严,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边得去的,还来做什么?
“若你还会来,我这里有个红包就托你帮我交给小蝶,说是她妈妈绐她坐月子用的。”
钱!光听到有钱可拿,他双目便瞪大了。
“会,我还会再来。她的朋友还托我替她送礼物来,所以——”
“既然如此,我——”秀眉由胸罩内取出折了四分之——大小的红包袋,并仔细地抚平后才交给他。“那就拜托你了。我从北投到这来,实在大远了;而他们又不让我见她,干脆托你帮忙了。”
“好,没问题,我会替伯母送达。而且我还会告诉她,是她生母给她的。”俊彦就是这张嘴甜,再靠着床上功夫一流,多少贵妇就这么服服贴贴地受他摆布。
秀眉在风尘界打滚多年,却忘了仔细瞧瞧俊彦这个人的跟神不定,必是个奸诈之辈,竟糊涂地信了他的话,并把钱交给他。
待她一走远,红包袋早被他拆开了。他取走了钱,即刻前往猫儿夜总会快活去了。
雅兰只住了三天便坚持出院;在征得雷皓的同意后她出了院,但孩子他却不肯让她一并带回。
雅兰没脾气可不代表没骨气,在坐了半个月的月子后,孩子仍未回到身边,她便开始吵着要人。她吵闹着,雷皓也不回家了;待满月后,雅兰整整瘦了二十公斤。怀孕胖了十五公斤,而坐月子不胖反瘦,人也憔悴了许多。吴嫂见了不忍,亲自打电话给先生。
“先生,大大病了。”
雷皓错愕问道: “怎么病了?”
吴嫂将情形全说了,也不忘加油添醋一番;什么眼眶深陷、眼珠凸出、不吃不喝不睡、企图自杀,极尽夸张之能事。
雷皓这几天也为了儿子三天未曾真正入眠。为了找保母,他是严格地筛选,至今仍未选出适合人选,而他也只好先充当临时奶爸。他的用意非常明显,他根本不信任她,也不相信她是真心想生下孩子。一直以来,他便将她的用心看作是处心积虑,将她的善良视作是演戏。他彻底地不信任她,还认为她居心叵测、心存异心,说不定还想来个挟天子以令皇帝,他不小心防着可不行。
“也许她在作戏也说不定,你也见识过她作假的一面。”
吴嫂是曾怀疑过,不过,在这一年多的相处下来,她可以肯定大大真的变了;她不再是个尖酸刻薄的坏女人,她既善良又体贴下人,亦不矫揉做作。吴嫂敢说,这样的大大再没可挑剔之处了。
“先生,吴嫂在雷家也很多年了,你什么性子、太太什么作为,我都一清二楚。你仔细想想,太太真的变了。”
在吴嫂一再的保证下,雷皓决定回去一趟。他要看看这个女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雷皓将孩子放在车内,要阿耀仔细看好。他下了车一个人进屋,直接去了她房间,只见她趴在枕上啜泣不已。
他冷冷地问道:“你不要命了,竟敢在这四十五天内糟蹋自己?”
她倏然起身。“孩子呢?你把他给人了对不对?”
孩子一直在他身边,但他今天又没带孩子回来,莫非——
“他是我的命根子,我绝不会将他送人,这点你倒不必费心。”他故意忽视她的憔悴,不肯对她心生一丝怜意。
雅兰不懂,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非得这么苛刻地对待她?在这之前,她还可以忍受他的恶言相向,甚至是他的冷淡、漠视;但现在她有了孩子,所谓“母子连心”他不该连她的孩子也不让她接近。
也许是她和孩子心有灵犀,雅兰听到了孩子微弱的哭声,她起身越过他,匆匆下楼。
雷皓也匆忙跟了下来,但他并没有阻止她。他告诉自己,若她有法子找着他们的孩子,或许他该让他们见上一面。
雅兰轻而易举地得知孩子的方向。因为在怀孕期间,她是以言语、以爱用心做胎教,她冥冥中就是知道孩子在不远处。
穿过了花园,她看见了她的孩子在车内;她用力地开车门,但门是上锁的。她拍窗拍得急,站在她身后的雷皓示意阿耀打开中控让门打开。
她伸手去抱孩子,阿耀不敢作主将孩子送到她的手中,直到雷皓开口:“让她抱吧。”
雅兰将孩子抱过便舍不得放手了。不管他们怎么看她,也不理任何人拦阻,一路往楼上疾行。
她没法子在初期哺育她的孩子,但她也不叹来得迟。望着怀中的孩子安心地吸吮着母亲乳汁的满足模样,任谁也不能再阻隔他们母子;即使雷皓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