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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怡芝一回到家门口,隔壁的阿水婶慌张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她说: “怡芝,你上哪儿去了?你爸爸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阿水婶,我爸爸出了什么事?”不祥的感觉爬上她的心头。
“你爸爸在浴室又跌了一跤,昏迷了好几个钟头,要不是前头的阿木伯正好有事要 找你爸,现在你连最后一面都会见不着!”阿水婶的话犹如一颗炸弹,炸得她的世界风 云变色。
“阿水婶,你不要吓我。”她说话的声音都打起颤来。
“这事能瞎说的吗?你还在这儿发什么呆,还不快去诊所,你爸爸还等着见你一面 呢!”
林怡芝没能多想,拔腿就往诊所方向跑去。但她发现双腿好象被绑了铅块似的沉重 ,跑得她心力交瘁。
好象跑了一世纪似地,好不容易才到达诊所,里面有好几个人全是他们家的邻居, 个个面色沉重。
“王大夫,我爸爸他——”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王大夫神色凝重地揪起眉心,从 人群中走了过来。
“怡芝,对不起,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
“轰”一声,又一颗炸弹炸得她无法思考,炸得她脑袋四分五裂。不!不可能的! 她不相信上天会如此对她!
“王大夫,我我爸爸”她不断吞咽着口水,才能从干涩的喉中发出声音。
望着她急切的脸庞,王大夫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父亲在你来之前的五分钟才过世。”他回过头,指着病床上被盖上白布的病人 。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病床前,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苍白的脸上,连双唇都失 去了血色。她觉得冷汗直冒,甚至冷得她打哆嗦,全身颤抖。
“怡芝”王大夫紧张地看着她,深怕她会支持不住。
“爸爸!爸爸!”她悲怆地哭喊着,当她伸出手掀开白布时,乌云从头上罩了下来 ,眼前一阵发黑,她倒了下去;唯一的一个意识,她见到他父亲安祥如睡眠般的慈脸
沉馥和陈柔儿担心的看着从葬礼回来后就不曾开口的林怡芝。
“怡芝,节哀顺变,我相信你爸爸在天之灵也不喜欢看到你这样。”沉馥安慰着她 。
“沉馥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陈柔儿也出声劝着她。
才短短几天,她原本就纤细的身子更瘦得弱不禁风,刚才在后山的墓园,山风几乎 就要将她吹倒,幸亏沉馥和陈柔儿在一旁扶住她。
“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她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今天你 们也累了一天早一点回去休息吧!”
她的样子她们不担心才怪!
叩!叩!敲门声随着阿水婶的声音传过来。
“怡芝!怡芝!李太太来看你了。”镇上很小,姓李的就只有一户人家,就是镇上 的土财主李金富;镇上有一半以上的房屋、田地都是他们李家的。李金富在前年也去世 了,虽有独子李家生,却是生性放荡,吃喝嫖赌几乎无所不晓。三个月前因喝醉酒打伤 了一名管区警员,而被判了五个月的有期徒刑;李家的家产落在李家生手上,恐怕金山 银山也要荡然无存。
幸亏李太太早有自知,所以一直掌握着李家家产大权,只希望李家生能有浪子回头 的一天。“李阿姨!”陈柔儿跟走进门的李太太打招呼。因为陈仁和的工厂用地是向李家买来的,加上她母亲和李太太又曾是同窗好友,所 以她对李太太并不陌生。
是造化作弄人,还是真如李太太曾向她母亲哭诉的,自己前辈子造了什么孽,以她 一个如此善良又贤淑的人,竟会生一个不学无术、每天只会惹是生非的儿子。
富不过三代,这句话说的真是一点也不过分,除非李家生有顿然觉悟的一天,否则 李家迟早会被他给败光。
陈柔儿对李家生的印象,可以说是坏到极点。
满口槟榔又爱耍帅,那一身流里流气的穿著打扮,简直令人不敢恭维;尤其那色迷 迷的眼睛,只要一见到漂亮一点的女孩子,彷佛就会流出口水般,教人感到恶心。
“柔儿,你也在呀!”李太太似乎很讶异会在林家见到她。
“怡芝是我的同学也是好朋友。”她解释。
李太太点点头,转向一旁的沉馥微微一笑说道:“你是沈老师的女儿吧?”她之所 以认得沉馥,是因为镇上只有一户人家姓沈,加上沈馥的父亲又曾教过李家生;
她还曾亲自登门拜访过沈老师,希望可以多加管教她这个不成材的儿子,只是朽木 不可雕也。李家生根本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初中一年级才读了半学期就因旷课过多而被 退了学。
李太太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还登门道谢,所以沉馥一直对她存有好感。
“怡芝,李太太特地来看你,你这孩子怎么还傻呼呼的!”阿水婶急着一直对还有 些失神的林怡芝使眼色。
不论是林家或阿水婶的家,这附近不下三十间的屋子全是属于李家所有,正确说法 ,李太太算是他们的房东。
“李太太谢谢你。”回过神的林怡芝突然双膝一屈,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连磕 三个响头。
“你这孩子是在做什么!”李太太心疼地扶起她,一旁的沉馥和陈柔儿却看得一头 雾水。
“这一次怡芝父亲的后事可以办得如此快又隆重,全仗你的帮忙,否则只怕连个安 葬处也没有,怡芝给你磕头也是应该的。”经阿水婶一说,陈柔儿和沉馥才明白这个中 道理,对李太太更萌生了一股敬意。
“怡芝,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李太太关心的问。
“我”一切事情发生得如此快,她根本连应对的能力也没有,还谈得上打算吗 ?自从她父亲受伤卧病在床,他们家连房租都缴不起,加上此次葬礼的花费,她要何时 才能还得清?
金钱债易偿,人情债难还,李太太对她的这份恩情,她一辈子也偿还不了。
“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不要你还,我只是想知道你对以后的日子有什么计划。”
她眼底尽是茫然。
“不如请李太太给她拿个主意。”阿水婶讨好的说。
“我想,你若不介意,就到家里来帮我。自从我先生去世后,有一些帐目至今我还 搞不清楚,我曾想过要请个人来帮忙,但这种事我又不好随便让人插手,如果你肯来帮 我,我倒是十分高兴。”她的话中有话,就是没人听得出弦外之音。
“怡芝,你还不快谢谢李太太的好意。”阿水婶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她这个太 监。
“李太太,谢谢你。”对林怡芝而言,这真是受宠若惊,她怎料到事情如此顺利, 她还苦思不知如何偿还李太太的恩情,现在——是她报答的时候了吧?!
住进李家,不知道是不是李太太特地体恤她刚丧父,根本没让她做到什么事,除了 给她一些帐册对对帐之外,她清闲得无法想象;而李家上上下下的佣人对她十分照顾, 完全把她视为上宾看待,这让她感到十分不自在。
“李小姐,休息一下,吃点点心。”她不知道和黄妈提过多少次,黄妈还是叫她小 姐长小姐短的。
“黄妈,你就叫我名字吧!你叫我小姐,我怪不习惯的,而且我也是来李家工作的 。”
“那怎么会一样?!你读过书,人又长得标致,和我们这些下人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而且太太也不会赞同的。”
“你是说李太太要你这样叫我的?”
“唉唉不是”黄妈好象想起什么似地赶紧换个话题“我在炖一 锅红烧肉,差点忘了。”说着就匆匆离开,留下疑问给林怡芝。
她实在不明白黄妈的态度为什么会转变得如此奇怪,或许是怕让李太太责怪吧!
住进李家这些天,不论是谁都可以感觉到,李太太对待她就如同自己的女儿一样, 甚至还曾说自己很希望能有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儿,这大概也是黄妈为什么一直要叫她“ 小姐”的原因吧!如果她父亲知道她在李家过得这么好,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
想到她父亲,丧父之痛又泛上心头。她合起刚才核对过的帐册,走出大厅,来到庭 院。
李家的庭院很大,中间有个圆形的花台,种满了鲜红色的蔷薇,四周树木扶疏;
在东边还有一个专门养鲤鱼的鱼池,西边除了是佣人住的房舍,还有三条大狼犬。
这三只大狼犬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白天就关在狗笼,夜晚就负责巡视四周的安全。
李家有一辆奔驰车,在镇上就代表着李家的地位。
她来了这些天,第一次见到这部车不在。
黄妈曾告诉过她,这部车是李金富的最爱,以前李金富还活着的时候,他到哪里都 会开着它,但是自从他去世后就由李家生在开;李家生入狱后,车就一直被摆放着,如 果李太太出门,司机老王会开另一辆国产的房车接送,而今天这部车子怎么会不在?莫 非“喵!喵!”微细的猫咪叫声打断她的思绪。
她知道李家并没有养猫,怎么会有猫咪的声音?该不是自己听错了吧?
“喵!喵!”果然是猫咪的声音!她忍不住向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见到有猫咪的 踪影。从叫声,她可以猜想出一定是只小猫咪。
“当!当!”随着悦耳的叮当声,她终于发现花台的蔷薇花丛下有个小小、圆圆的 身影在挪动。
她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它,他似乎有点惊吓地睁着眼睛看着她。
带点灰色的毛、扁扁的脸,好大好圆的眼睛,脖子还系着一条彩带,上面有着两颗 小铃铛;它只要一动,铃铛就会发出声音。
直觉告诉林怡芝它绝对不是一般的野猫,而且一定有人伺养,否则怎会照顾得如此 可爱,还细心的为它系上铃铛彩带。
和林怡芝对峙了好一会儿,似乎对林怡芝的排斥慢慢消失,它纵身跳下花台,走到 她脚边撒娇似地蹭着她。
“嗨,小东西,你打哪儿来的?是不是逃家?”她用人语和它打招呼,它似乎也听 得懂似地喵了两声响应着。
林怡芝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它身上柔软的毛,它也用小舌尖轻舐着她的手背,此 时她才注意到猫咪鼻上有一处小伤痕,显然是刚才躲在花丛中被刺伤的。她心生爱怜的 将它捧在怀里,突然听到它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
“可怜的小东西,你肚子饿了是不是?”她转身走向屋内,迎面碰上李家另一个佣 人阿珍。“咦!这不是巷子口尹大夫家的猫咪吗?怎么会在这儿?”阿珍认出猫咪。
“阿珍,你说它是专门替家畜看病的尹大夫家的猫?”
尹大夫在这镇上是十分有名气的,只因镇上的猪、羊、牛、狗凡是动物生了病 ,都是由他负责。
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对人和蔼,对动物又十分有爱心和耐心,不少人都十分 喜欢他。但因林怡芝家里并没有养过动物,所以对他的印象只存在于见过面、打过招呼 而已。
“阿珍,既然它是尹大夫家的猫,我等一下就送它回去,不过它肚子好象有些饿, 可不可以先用一些东西给它吃?”
“当然可以,这种小事干嘛还要问我。”阿珍从口袋掏出车钥匙说:“等一下你就 骑我的脚踏车送它回去吧!”
“谢谢。”她才打算去拿点东西喂猫咪,李家的门铃马上响了起来。
“我去开,你去喂猫吧!”阿珍说。
其实她也没喂过猫咪,印象中猫好象只吃鱼,可是现在这种时候,黄妈还在准备中 午要吃的菜,哪里找得到鱼喂它?在无法可行之下,她只好拿了刚才黄妈给她的小点心 试试看,没想到它竟然一点儿也不挑嘴,吃得意犹未尽。
“小姐,尹大夫家的人来了。”阿珍走进屋内,一脸笑意,身后还跟着一个她从未 见过面的男孩子。
白皙的皮肤、俊秀的五官,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一看就知道出身十分良好。
“对不起,小咪一定是迷路了才会到府上打扰。”温德明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有 如一朵清秀的小百合,清清雅雅,虽然他才第一次见到她,但是却令他心中漾起异样的 感觉。
真是太奇妙了,在台北,他什么样的女孩子没见过,但眼前的她竟然这么令他不由 自主的被吸引。
“温大夫,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拿。”阿珍的声音拉回他不该有的遐想。
“不,谢谢,我马上就走。”虽然他是在回答阿珍的话,但眼睛却不曾从林怡芝脸 上移动过。
他的眼光令林怡芝双颊上染上两朵云霞。
“喵!喵!”小咪似乎还吃得不够尽兴,发出声音向林怡芝要东西。
“不行!小咪。”温德明轻轻点了下小咪的头,虽然口中说不,但仍掩藏不了他对 小咪的溺宠。
“喵!喵!”小咪可是有恃无恐地向林怡芝撒着娇。
“我可以再喂它一块甜糕吗?只要一小块就好。”林怡芝实在不忍心拒绝小咪的要 求,而且她也希望可以多留它一会儿。
“它是嗜甜食如命的,恐怕你那一盘甜糕全给它吃,它都还不满足——”他话还没 说完,即发现小咪已经伸出小爪子朝着盘子内的甜糕抓去,他没有多想的一个箭步冲到 林怡芝面前,惩罚似地拍了小咪的头一下。
“告诉你多少遍,外人面前不可以没家教。”他的话引来一旁阿珍的笑。
“拜托,温大夫,它是一只猫耶,它会懂什么是家教吗?”阿珍嘲讽的。
“动物是有灵性的,只要有耐心教它们,它们也会懂的。”从他说话的口气和阿珍 对他的称呼,林怡芝已经很肯定了一件事——他一定也是个兽医,只是他姓温,和尹大 夫不同姓,他和尹大夫又会是什么关系?
“阿珍!阿珍!”黄妈的声音从厨房内传出来。
阿珍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响应了一声:“来罗!”走了一半,又像想起什么似地停 下脚步说:“怡芝,今天少爷要回来,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少爷?!指的是——李家生?!他要回来?阿珍为什么要特别告诉她?!一股不安 涌上她心头。
“喵!喵!”小咪的叫声让她记起温德明还未离开,一抬起眼,发现他还是紧盯着 她。
她有些心慌意乱地将小咪要递还给他,不料两人的手竟不期而遇,更惹得她腼腆的 垂下眼睑。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温德明含笑的望着她。
“林怡芝,双木林,怡情养性的怡,灵芝的芝。”她轻轻的把自己的名字说了一遍 。
“很美的名字。”温德明直截了当地称赞。“我也该带小咪回去了,免得尹大夫担 心,很高兴认识你。”
一听到他要离去,她的心不免沉了些。
“温大夫”唉!自己还想说什么?他只不过是个陌生人呀!
“叫我alex,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的。”他已经把她视为朋友了。
林怡芝的心不禁砰砰跳了好几下。
“我可以再见到小咪吗?”她也想再见到他。
“当然可以,我和小咪都十分欢迎你来找我们。”他很大方的说出她心里所想的事 。
林怡芝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点高兴,眼睛闪着光芒。虽然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 是她有预感,他们会成为朋友的。
他是她第一个异性朋友,说不定也会是最后一个。
李家生坐着李家的奔驰房车回来了。
原来李太太一早就是去替他办出狱手续。对于他,林怡芝不是很有印象,只知道他 的风评很差,但作梦也没想到他会是这副德行。
理个大平头,小鼻子、小眼睛的,穿著一件花衬衫还配着喇叭裤,脚蹬一双木屐, 看人的眼光令人浑身不舒服。
“少爷,先吃碗猪脚面线去去霉气,等一下我让阿珍替你放一盆芙蓉水让你洗去噩 运。”黄妈端着一大碗猪脚面线给李家生,他倒大口大口就吃了起来,呼噜噜的,吃相 十分难看,不只把猪骨头随意往地上吐,甚至还用袖子抹去嘴上的油渍。
“你叫什么名字?”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怡芝的脸,好象恨不得可以吃了她似的 。
“她叫怡芝,是来帮我整理一些帐目,你没事少惹人家。”真是知子莫若母,李太 太一句话就将他的鬼胎给迫出来。
他哼哼两声,把碗随意一搁,大声叫着司机福伯。
“你叫福伯做什么?!”李太太一脸错愕。
“我蹲了好几个月的牢,需要去解决一下,家里的,你又不准我碰,想哈死我 啊?!”他的话惹得所有人都感到不好意思,尤其是林怡芝脸更红得发烫。
“你才回来,又想出去胡搞瞎搞,太不象话了!”李太太气得脸色都变了,还用食 指不断地揉着太阳穴,显然气得头痛。有这么一个儿子,能不头痛吗?
李家生却一点也不知悔改地笑了两声,从福伯手中抢走车钥匙扬长而去。
“早知道死性不改,我何必赶着去替他办出狱手续,真是作孽啊!”李太太气得捶 胸顿足。“太太,不要生气,少爷会改好的。”黄妈出声安慰她。
“他要是会改好,我恐怕早已气死了。”李太太痛心疾首的流下泪来,真是恨子不 成材。
看着这情景,林怡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天内,她见到两个男人,却南辕北 辙;一个彷佛是从天上派下来的,一个却好象地狱使者。
但不管是从哪儿来的,却改变了她的一生,这才是她作梦也没想到的事。
第二天早上,李家的其中一只狼犬突然一直叫个不停,在笼子里又窜又跳的很不稳 定。
“太郎一定是生病了,我看是不是该请尹大夫过来看一下?”黄妈进来询问斜靠在 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李太太。
“既然生病了,就让尹大夫来看看也好,这么一直叫不停,叫得我的头疼都好不了 。”她头疼乃是因为昨天中午李家生出去到现在,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太太,你不舒服到房间躺着吧!”林怡芝放下手上还在核对的帐册关心地说。
“唉!为什么上天给了我儿子而不是女儿呢?”李太太感慨的叹气。
看着李太太上楼的背影,她发现一天内李太太竟苍老了许多,她是真的十分烦心李 家生。
“林小姐,我去厨房为太太熬一些治疗头疼的药,阿珍又刚好上街去买东西,你可 不可以替我去请尹大夫过来看看太郎,不然它这么叫,太太想休息一下都不可能。”
“好,我马上去。”她正思考要如何去看小咪以及温德明,所以黄妈一提,她 便立刻答应。
诊所内静悄悄,她轻轻的对里头问了几声:“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首先响应她的是叮铛响的铃声,小咪像是认得她人似地挨到她脚边,亲切的喵喵叫 。
“嗨!小咪。”她也和它打个招呼。“嗨!怡芝。”温德明也学着她的口吻和她打招呼。“嗨!”她发现今天自己竟能自在的面对他,虽然心里还是如小鹿乱撞。
“你是来找我和小咪?”温德明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再见到她,十分兴奋。
“不是”她还在死鸭子嘴硬,如果她不是一心一意想见到他,又何必跑得 又急又快?
她的回答,引来温德明脸上的失望表情,不过很快又被他的笑容给掩饰过去,但却 落入林怡芝眼底。
该死!她为什么不回答“是”呢?!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假仙”
“太郎有点不舒服,可不可以请尹大夫去看看?”她嘴里是说尹大夫,但心里真正 希望温德明去。
“一定要尹大夫吗?我们诊所还有一个温大夫,医术也不错,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根本就是在毛遂自荐。
“当然可以!”她发现回答得太快,连忙改口说道:“如果这个温大夫愿意走这一 趟,我想太太不会反对。”她故意强调“太太”而不说自己,真是胆小鬼。
“那你呢?”
“啊——什么?!”她愣了半晌。
“你希不希望我去?”他看着她,眼神教她不由得意乱情迷,只因在他眼底见到了 几许柔情又来了!什么柔情?根本是自己胡思乱猜的。
太郎还在家里汪汪的叫着,要是再不去看看,恐怕它没什么大病,李太太倒是已经 受不住了。
温德明知道逗她也该有个限度,转身一手拿起医疗箱,一手抱起小咪放到她怀中。
“走吧!尹大夫去替牧场的牛接生,恐怕不会这么快回来,我去看看太郎。”
她点点头,心跳强烈的撞击着。
经他检查后,太郎是因为发情而无法克制情绪才会一直叫个不停;在他建议下,让 太郎在庭院绕跑了好一会儿,终于逐渐冷静下来。
“天气燥热,加上太郎又值发情期,这几天最好不要把它关在笼子里,以免它情绪 失控。”他解释太郎的情形,令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昨天的李家生,原来人和动物根本 没两样。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他发现她的异状。
她怎么可以把自己想的说出来?所以只好摇摇头。
“我听尹大夫说,你是在李家工作的?”
他居然关心她的事,这令她着实吃惊。
在镇上,不管出什么事,很快大家都会知道,所以他既然问过尹大夫,也不难清楚 她的事。“你难道不想继续升学?”
怎么会不想?她学校功课一直很好,当初要不是因为考量家里的负担,她怎会放弃 上公立高中的机会而选了商职就读?!
“你是尹大夫的亲戚吗?”她不想把话题放在自己身上,也想多了解他一点。
“不是。”他觉得没有掩饰的必要。“我是从教授那儿知道,尹大夫想找一个助手 ,所以我就毛遂自荐地来了。”
他的回答令她感到意外,因为他们这个镇名不见经传,有不少年轻人,几乎只要逮 到机会,就会想往台北去发展,而他却选择来这儿,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但她没有问,只因她不想去探索别人的隐私。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来这儿?”他反而对她的态度感到好奇。
“当然好奇。”她不隐瞒。
“那你为什么不问?”
“如果你愿意说,自然会告诉我,万一你不愿意说,我问了也是白问。”
温德明不禁要对她另眼看待,她真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孩。
“你是我见过最特殊的一个女孩。”他由衷的说。
“特殊?!”林怡芝轻扯一下嘴角反问:“你见过很多女孩?”
怎样才能算很多?除了学校的女同学,他也接触不少他父亲生意上朋友的女儿。
尤其那些女孩子,好象知道他是学医的,也分不清楚学的是哪一科,总是毫不掩饰 地对他露出好感;甚至还有不少倒追他,但他总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更可笑的是,有 些一心想找个医生丈夫,但一听到他学的是兽医,马上变脸比变天还快。形形色色的女 孩,他碰到的也算不少。
不过林怡芝是唯一令他心动的女孩。
见他没回答,林怡芝的好心情不见了一半。
傻子!像他这么出色的男孩,说不定早有女朋友,自己还期盼什么?
她甩了一下长发,虽然极力想克制自己的低潮思绪,但她的落落寡欢,温德明不是 没有注意到。
虽然他们才见过两次面,但是他觉得她不快乐而且心事重重。
“你去过台北吗?”他转开话题。
林怡芝轻轻地摇摇头,想到陈柔儿和沉馥两位好朋友已相继离开镇上到台北去,她 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自从她们两个人不在之后,她发现自己更加孤单,更加寂寞,以前什么不如意,有 她们两人在,总是很快就忘掉,但现在“台北——好吗?”她问得很奇怪。
温德明耸耸肩,笑笑地回答:“好与不好,各人有各人的见解,何不留着由你自己 去评断?”
“我?!”她指指自己,失笑地摇摇头。“恐怕没那个机会,我去台北做什么?”
“可以找我呀!”他凝视她的小脸道:“台北有一些地方值得去玩、去看,像故宫 博物院、植物园内的荷花池,还有中正纪念堂、动物园;我相信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向导 。”
“这些地方你都去过?”她眼中跃动着羡慕的神采。
“台北很小的,可以看的地方也不多,这些地方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常常带 我去;尤其是植物园,因为距离我所读的高中很近,几乎天天都去。我尤其特别喜欢黄 昏时候去那儿,可以看到不少人在池边写生画荷,那种感觉很棒。”
他的话已令她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很美的图画,而她何时才能亲临其境呢?
“对了!明天下午你有没有空?”他突然记起什么。
“明天?”她想了一下,其实在李家的日子很空闲的,有时候她甚至想找些事来做 都找不到。
“我发现前头山坡下有一处地方,和植物园有些类似,我常常带小咪去那儿写生, 如果你明天有空,我们一块儿去。”这是他提出的约会吗?
“我去会不会打扰?我是说,会不会影响你写生?”她问,心底却有着声音在鼓励 着她:去呀!快答应呀!
“傻蛋!”他不经意地用手指轻点了下她微翘的鼻尖。“如果我怕被打扰了,怎会 问你?而且每一次都找小咪当我的模特儿,它早已受不了,或许明天你可以当我的模特 儿。”
“你是说——你是说你要画我?”她心跳不已。
“可以吗?”他含笑地征求她的同意。
林怡芝笑而不语,只是拚命的点头。
她期盼明天赶快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