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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二月,大雪初晴。
黄昏时,周访烟刚从宫中回到御赐的宅第。“大人,”仆人欲接过他手中的缰绳,将马牵到马厩里。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周访烟径自牵着马到后院的马厩。
替马儿装了一槽子秣草豆料,又打了一桶水后,便蹲在马儿前,看着马儿津津有味地享用它的食物,看着马儿满足的模样,他不禁也笑了起来。
亲昵地抚了抚马儿的长鬃,他才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
勤快的仆人将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他缓缓地走进温暖的房里,脱下披风,抖了抖,弹去沾在发上与衣上的雪。
转身见到房里桌上摆着一只瓷瓶,瓶里插着~枝绽放的红梅花,梅枝上已经没有半朵未开的花苞,盛开的花朵,看起来有点零落,因为将谢,却也相当的美丽,因那红。
不适合用冶艳来形容,自我、高傲的姿态,却又那么吸引他的目光,喜爱这枝梅花的同时,也心疼它被折断的命运。
是谁将梅花折来放在这里的?
仿佛听见他心底的疑问,一个仆人抬着暖炉进来,笑吟吟说:“是个姑娘送来的。”
“姑娘?”是无双吗?该不会见那梅花美,忘了他的劝告,又折来给他了?
“是啊,中午她来时,大人刚好出去,小的就让她将梅花放在这里了。她还说,大人见到这枝梅花,就知道她是谁了。一仆人尽责地转述。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果然是无双,唉
“可是大人”他还有话要说那。想到那送梅花来的姑娘现在还在外头等大人,天这么冷,他都怕她给冻坏了。
“下去吧,不用说了。”周访烟挥挥手,示意仆人出去。
那仆人见状,只好识相的不打搅主子休息,悄悄退出,并随即到屋外去找那位梅花姑娘,告诉她他们家大人见到梅花的反应。
“他不见我?”她不断地搓着手取暖,鼻子已冻得发红。
“是啊,大人只说他知道了,其它也没说什么,我看姑娘不像个会说谎的人,为什么要骗人说你是大人的未婚妻呢?”怎么看都不像嘛!他还差点信了她的话,真蠢啊他。
“怎么会呢?他有看到我带来的梅花吗?”她不信地问,中午到这里时,他刚好出去了,守门的不信她的话,不让她进屋里等,她只好找一间客栈休息,换了衣裳梳洗一番,将半个月来的旅程奔波洗去,想等他回来时再来找他。没想到他人明明已经回来了,居然还不见她!可恶的周访烟,她到底为什么千里迢迢的到汴京来?又为什么为他换上这一身女装?
“怎么没有?不过大人见了也没说什么啊,姑娘你还是快走吧,天冷,站在这里会冻伤的,多划不来。”他是好心,不然早轰她出去了,早读想到京城里有多少千金小姐、姑娘闺秀想嫁给他家大人,搞不好这是新花招也说不定。
她愈听愈生气,原本搓着取暖的手紧紧抓着裙摆,强抑怒火。从怀袖里掏出他给她的纸笺—“把这个拿去交给他,他自然就会来见我。”
那仆人不识得几个大字,接过纸笺,眼睛睁得老大的瞪着那小纸笺看,大笑出声。
“哈哈,姑娘,劝你别白费心机了,我家大人不会见你的,像这种小纸片,每天不晓得有多少家千金小姐写交送给我家大人,大人看都不看一眼,怎么可能见了你的,就会出来见你呢?快走快走,不然叫侍卫来架你离开,可别怪小的没警告你。”
他学乖了,可不再被骗。
看见那张纸笺被他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她真的被气哭了。天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都坑诔结成冰,原本兴匆匆的心也凉了半截。
“你别哭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很多人都跟你一样啊。”那仆人以为她是因为没办法见到他家大人才掉眼泪。
她气归气,可不是一般软弱的女子,别人欺她一分,她不回敬个十倍是绝对不罢手
打定了主意,她用力推开挡在门口的仆人,他一时没防备,被推了出去,滚下门前的阶梯,她则趁机溜进门内,让门外一干大梦初醒的卫兵跟在她身后追。
“啊,你,站住!”
她相当会钻,没两三下便甩掉了跟屁虫,只是也不小心在大宅子里迷了路。
主人房会在什么地方呢?她东闯西撞,在经过一间房的门口时煞住脚步,为着房里头一个正对着梅花发愣的背影。
她抿起唇,悄悄地走进去,抡起拳头要往他身上打,以泄心头之恨。他却在拳头即将落下的瞬间突然转过身来,她吓了一跳,拳头硬生生的停在冷空气中。
他讶异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人,生怕是他的幻觉,或者是梅花所化成的花精?他不敢上前碰触,怕一碰,她就不见了。
但又极渴望证明她的真实,双手迟疑的靠近,到碰触到她温热的身体,怕捉不住似的,他用力搂她入怀。
“寒梅,寒梅,真的是你,我不是在作梦吧?但愿不是。”
一时忘了她是要来“教训”他,然后走人的,略略迟疑的伸手环上他的腰与背,而后紧紧抱住他。对他的朝暮思念因他的拥抱而倾泄而出,到现在她才肯承认,她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
寒梅的主动让他一愣,理智稍微回头,才舍不得地放开怀里的娇躯。他贴着她的秀发问:“你怎么来了?”还换上了女装,真稀奇不过真好看。
“给你送梅花来。”她在江南一直盼着他回来,怎知左盼右盼,月月盼、天天
盼,就是见不到他的身影。见到他那张诗笺,她才猛然发现再也承受不了再多一天的等待煎熬,所以她来了,带着江南的梅花。
“梅花!”是寒梅送来的!想起不久前仆人的话送花来的姑娘中午就来了注意到她冻得红通通的鼻子和冻伤的脸颊,拉她到暖炉边,才问:“你来很久了?”该死,为什么没有人通知他?
两个人同时因一句“梅花”清醒过来,理智一回头,彼此都有许多话要说、许多问题要问,当然,还有许多帐要算。
“你好可恶!”差点忘了他的可恨行为,让她等那么久也就算了,还不让她进来,差点冻僵在外面。
“你一个人来的?”他与她同时开口。只身前来有多么危险啊,寒梅还能平安到他这里,他真不知该感谢上天保佑还是狠狠骂她一顿。
生气归生气,教训归教训,谁也不肯离开对方的怀抱一步,两人相拥在一起却怒瞪着对方,形成一种亲近又怪异的气氛。
“我那么辛苦的赶来,怕梅花谢了、萎了,不坐舒服速度却太慢的船,一路上快马加鞭过来,你的仆人却把我挡在门外不让我进来,可恶,可恶!”不骂一骂他,难消她心头之愤。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有多么不智,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以为你应付的来吗?好好的江南不待,你干嘛吃饱没事千里迢迢给我送一技梅花来,要看梅花,京城难道没有吗?”
两人边骂对方,边被对方教训,骂的爽快,被训时也心虚,直到骂了、发了长长的一串牢騒,各自觉的舒坦了,才停止炮轰对方。
“你”“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脸蛋都冻伤了,手指头也是,答应我,以后行事别这么莽撞。”他捧起她的脸颊轻啄,亲掉了她的余怒,又捉起她被冻伤的纤指,细细呵疼,将她化为绕指柔。
“嗯。”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几时习惯听他平稳的心跳来缓和自己惶惑不安的心绪?
“大人,有刺客”之前把寒梅挡在大门外的仆人率领侍卫冲进房里来,却见到他口中的“刺客”正安稳地坐在他家大人的怀里。
听见他的叫喊,寒梅转过脸来,一双大眼带着怒意又闪着报复光芒的看向他。脑筋转得飞快的他,连忙哈腰退出房门外,还尽责的替他家大人掩上房门,以防青光外泄。
退出房门外,他的心底却开始发毛发冷,当他看见他家大人怜爱地抱着那名“刺客”不不,是“未婚妻”时,他就知道他犯了一个相当相当严重的错误。
“李总管,不是要捉闯进来的刺客吗?一跟在后头的侍卫在见到房内的景象后,不禁讽笑起看人看走眼的李总管搞不好他明天就会被降级成看门的了。
“哪来的刺客?是夫人,是咱们未来的大人夫人!”李总管见风转舵的立即改口,领着身后~票侍卫离开,心中却开始祈祷那位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饶了他一马吧。
这一晚,两人有许多话要说,谈话的内容虽是一般普通的闲事,却是谈的欲罢不能,若非寒梅连日来的奔波让她太过劳累,终于疲倦的不知不觉睡去,他想,他们可能聊一辈子也不会厌腻。
将床铺让给不小心在谈话中睡着的寒梅,他则到隔壁的房间休息。
次日,周访烟上朝后,回来房里,见寒梅仍在睡,坐在床边看着她不雅的睡姿与毫无防备的睡颜,忍不住仰手触了触她的脸颊,才真的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而非他过度想念所造成的幻想。
不是南柯一梦,因为梦虽然醒了,可是寒梅还在。
她带来的梅花在一夜后落尽,江南的梅花落了,他的寒梅却活生生的在他随手可触的地方。
寒文的信在寒梅来到京城后的第四天送达,寒文乐得将女儿这个大包袱丢给周访烟去烦恼,暗喜女儿归宿有着落。
周访烟看着信,知道寒文等于是将寒梅送给他当妻子来照顾了。
娶寒梅?现在这局面情势,恐怕不容许他将寒梅娶进门啊。京城在天子脚下,他才拒绝了娶公主一事,若名目张胆的在此将寒梅娶过门,无疑是给皇室难堪,只要随便一个谀臣在皇工耳边说上一两句,他跟寒梅恐怕就只能当一对苦命鸳鸯了,况且八王爷谋反一事,还没水落石出,他忙着要帮孙逢恩调查,根本也没时间管儿女私情。
寒梅虽然看起来这像十七、八岁,不知世事的丫环,但她快二十一了吧。明明这么想娶她却一直未能办到,他总觉得辜负了她的青春一样。
“我阿爹信上写了什么?”看他怔仲出神,她不禁开口问道。
周访烟回神过来,折起信。“你爹要我好好照顾你。”其实不用寒文交代,他也会好好照顾寒梅,毕竟她是他唯一想娶的妻呀。
寒梅不满意地道:“我可不用你照顾,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如果你需要我照顾,我也会很‘爱护’你的。”
“谢谢你的“爱护’啊!”周访烟被寒梅认真的神情逗笑了“寒梅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可爱。”
寒梅红了脸,故作正经道:“不晓得你这么会说甜言蜜语。”难怪能骗倒这么多京望的名媛。看来那个李总管说的不假,她之前在客店里听到的传言也是真的。
“你若爱听,我不介意天天为你免费服务。”
他故作轻挑的勾起她的下巴。
“登徒子!”寒梅一巴掌打掉他的手,不爱他这样轻浮。
他大笑出声,改用双手捧起她的脸蛋,她娇嗔的模样诱惑得他心荡神动。“登徒子好色,你还自投罗网”低喃轻语消失在情不自禁的轻啄细吻中。
瞪大了眼看他迫近的俊雅脸庞,没想过要躲,却有一刹那的怔仲;只一个怔仲,欺上唇的柔软湿润吓了她好大一跳。似是料准了她的惊讶,双肩被他按住,正襟危坐不敢妄动,一方面不讨厌他的碰触,另一方面,心底则有另外的盘算。
胆敢轻薄她可是得付出代价的虽然说她还挺喜欢这种滋味。闭上眼,细细的品尝他的味道,嗯,老实说,还真不错。
“嫁给我。”他缓缓开口,不介意再次询问她的意愿,她一定忘了她早应允了他的求亲。
“好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她这才破涕为笑“我答应嫁给你了,那你是不是也该答应我呢?”她愿意嫁,他也愿意娶,这才公平啊。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答应你吧。”他模仿她的口吻,不忍见她失望,但是,现在确实不是谈亲事的好时机,私心的想要寒梅等,但要让她等到什么时候呢?
寒梅靠在他怀里,没注意到他的出神,径自喃喃诉说心事。“别笑我明明说过不嫁你,现在却吃你这株回头草。”
他凝神,仔细倾听,为她的用词感到相当新鲜,他是“回头草?”
怀里的人仍不停的说话,眼睛不看着他,飘的老远。
“你该明白我不爱束缚,婚姻对我而言曾经是累赘,及弃那年,陆续有人到家里提亲,阿爹先是因我年纪尚小,不急着替我找夫家。随着我年岁渐长,阿爹见提亲的人一一被我踢出大门去,上门说亲的人少了,正合我的心意,阿爹却开始急了,邻居阿婆大婶的话也多了,大家都在看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或者嫁不出去,一辈子当个没人要的老姑婆这些话我听在耳里也不气恼,反正是打定了主意不嫁,你不晓得每当我看
见童年的那些玩伴一个个娶了媳妇、嫁了人,有的都已经当爹当娘,生了一窝小萝卜头,我就想,我的一辈子要像他们这样吗?我当然不,因为没有一个男人允许他的妻子抛头露面的从事建筑工程。你知道那是我的兴趣、连我爹都没有办法阻止我去做,我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我的志趣,那不公平啊,是不是?所以我铁了心不嫁,不惜和向来疼我的阿爹翻脸,因为阿爹虽然疼我,却不了解我,否则他该知道他的女儿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为她的话蹙起眉,这是寒梅不嫁的原因?
叹了口气,她续道:“决定不嫁了,所以即使是你也不嫁,可是事后我后悔了。”她突然定睛望着他,唇边绽放了一朵笑,如花一般美丽。“因为我发现,推掉你有点可惜,你这株草,好像很好吃。你知道我即使嫁你,我仍学不会当个闲妻良母,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别的女人,我想霸住你,让你当我一辈子的靠山,谁叫
你把我宠坏了或许他们说的没错,我是在等你,因为只有你才养得起我呀,我不嫁你就是我的损失了!我知道我很自私、霸道、很不讲理,我不会为你改变什么,我也不会要求你,所以假如你的衣服破了,我会帮你找裁缝补,若是饿了,我可以帮你告诉厨子,但是你累的时候可以靠在我的肩上,你冷的时候可以偎着我取暖,你心情烦的时候可以向我倾诉,你看到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可以找我一起分享这是你仅能给你的听了我这样一番话,不管你作何感想,我是货物既出,概不退还了。”
说着说着,她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然后笑得像只偷腥得逞的猫,脸颊一片嫣红。
尚处在寒梅的话语所带来的震撼中,须臾,他抚上她不知是因为害羞或者是因为空气不流通所造成的嫣红粉颊,着了魔似的。
“既已购买,绝不退还了寒梅,你觉得我们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你才来得及准备呢?”他与她,究竟是谁在等谁?
婚期定在一个半月以后。
周访烟已差人送信到吴县去知会爹娘,请他们俩老代他重新到寒家下聘,并请他们届时到汴京主持婚礼。
在京城这头,寒梅并不在意传统婚俗的种种繁文褥节,认为一切从简,还说随时可以嫁给他,但是他坚持在不铺张的前提下,给寒梅一个隆重的婚礼,这是他对她的尊重。
不便太早公布婚事,他连宅里的仆人都瞒着不说,趁着年关将近,让几个仆人帮忙打点婚礼所要的物品,仆人以为是在准备过年节,并不晓得这是为婚礼所备。
另外,知道寒梅女红不行,他只好请爹娘帮忙准备嫁衣和绣品。
寒梅此时才后悔以前没好好学一手绣工,她女红若好,就可以穿着自己绣的嫁衣嫁人了。要早知道自己会出嫁,她就算再不喜欢也会想办法学好。
省悟的太迟,一个半月内,她能绣出个什么东西,嫁衣和轿帘等等的是不用奢想了,那些东西就连绣工好的人也要花个一年半载才可能完成,想来想去,寒梅决定替自己绣-个枕套。
打定了主意,她特地拜托熟谙女红的丫环教她描图和针法、配色等等。几次坐不住绣房,但强烈的自尊心硬是把天生惰性给压制下来,安安分分地窝在绣房里绣鸳鸯,不过在努力了十来天以后,教她刺绣的丫环看到她绣出来的成品,皱着眉不晓得该不该告诉寒梅实话。
“如何!”寒梅拿着绣面询问意见。
“要说实恬吗?”丫环嗫嚅着,见寒梅点点头,她怯怯地道:“梅姑娘,奴婢觉得,你的水鸭绣得不错。”如果把那些结在一起的线团忽略不看的话。
“水鸭?”寒梅闻言,垂下眼帘,低头审视自己努力了十来天的成果,有点灰心。她绣的该是鸳鸯的,怎么会变成水鸭呢?
那个丫环见她难过,忙道:“梅姑娘,羽类本来就不好绣,咱们何不从较简单的花草绣起呢?”她不晓得寒梅执意要绣鸳鸯的原因。“比方说咱们可以绣一朵梅花呀,姑娘不就叫这个名吗?”
拿剪刀绞掉失败的成品,寒梅叹了口气,捏捏酸疼的手,抬头微笑道:“对吧,咱们从简单一点的开始,就绣朵梅花吧。”
深夜,周访烟见寒梅房中无人,猜想大概是寒梅不听他的话,还不死心的窝在绣房里绣东西。原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才会拿起她最不想碰的绣花针,谁知道丫环真倔,十来天下来,手指头被针扎的怕有百来次,硬是不肯放弃。
走到绣房外,里头的灯亮着,他拧起眉,心疼她不爱惜自己,这样冷的天,这样昏黄的光源,再这样下去,不病才怪。
本想训她一顿,推开门,见她趴睡在绣桌上也没多加件衣物,他急忙走过去。
“寒梅,醒醒,别在这里睡。”他轻摇她,将她唤醒。
寒梅掀了下沉重的眼皮,显得相当疲倦,见来人是他,又闭上眼睛继续睡,只是不趴回冷冰冰的桌面,改靠向他温热的身躯。
看她要向后翻倒,周访烟忙伸手揽住她,知道她定不肯自己起来走回房里睡,他只好认命地抱起她,当她的代步工具。
想起她前几日信誓旦旦的说若他累了,要把肩膀给他靠,抱着她回房的途中,怎么想怎么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周大人在吗?”今天是旬假,不用上朝,遇不到周访烟,孙逢恩只好上周访烟官邸找人。八王爷突然被赐死,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想周访烟应该会知道才是。
“回大人的话,我家大人今早就出去了,至今尚未归来。”守门的仆人道。
“我可否进去等他?”他和周访烟时常往来,周邸的仆人、守卫多识得他,也就不加阻拦。
“那,孙大人请随小的来。”守门的仆人恭恭敬敬的欲领路。
孙逢恩挥挥手,示意他止步“不用了,李总管,我认得路,自己进去就行了咦,今天怎么是你守门?”
李总管尴尬地笑了笑,支吾道:“原来守门的老王告假几天,小的就来替代了。”其实是怕寒梅姑娘想起他来,在大人面前告他一状,届时他可能连守门的工作都不必做了,直接被解雇,所以知道在事情未发生之前,赶紧亡羊补牢。
孙逢恩哪里晓得个中原由,没再多问,自行走进宅中。
本想到书房里爷周访烟回来,在经过一处院落时.听见女子的嬉笑声,他停下脚步。
周访烟个是一人独居吗,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在此出现?
是仆妇或丫环吧,看主人在就这么放纵,真是没教养。
他举步向前,打算看看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全然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客人而已。
寒梅正和丫环打雪仗,嬉笑的毫无节制,见有人突然进来,讶异地停下玩闹,打量起这失礼的陌生访客。
女眷是不能随便见男客的,丫环见踏入院中的是个男人,吓了一跳,拉着寒梅要躲。
寒梅摆脱丫环的拉扯,好奇地迎向陌生男子的目光“你是谁?”看他一身名贵衣袍,想是府中的贵客,却不知这样的一个贵客,为何连进入别人的地方也不先知会一声?
孙逢恩一进院里就傻了眼,原以为会见到一些小丫环在嬉闹,没想到会见到一个佳人
“姑娘,这个人太失礼了。”丫环拉拉寒梅的衣袖,低声道。
孙逢恩闻言,回神过来,脸上竟窜上了红晕。“很抱歉,是在下唐突了,”他该道完歉后便迅速离开的,但他的脚却像生了根,迟迟不离开。
“既知是唐突,为何你还不走?”寒梅不大喜欢有人这样直盯着自己看,虽然这人看来不像坏人,但仍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大概是他知道在这里可以找到我吧。”一句戏谑从院外传进来,下一刻,周访烟已走入院中。
看见沾到寒梅发上、衣上的雪,他走了过去,为她拂去白雪,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今天没下雪啊,怎么你活像经历了场大风雪似的。”明明怕冷,偏又贪玩。
“无聊嘛,难道你希望我天天窝在房里,闷都闷出病来了。”他好不容易休息个一天,原以为可以陪她到外头玩玩,没想到他还是好忙,今天一大早就丢下她自个出门,
好像压根忘了她的存在,以后嫁他,是不是也得过这种无聊的日子?
听出她话中的闺怨意味,周访烟一愣,歉然道:“是我冷落了你。”
“咳,咳。”孙逢恩愈看愈怀疑,这个姑娘究竟是谁,怎么跟访烟这么亲近?
寒梅探出头来,笑道:“你知道冷落了我就好,现在可别也把客人给冷落了。”
周访烟笑出声,示意丫环离开。“本来我要过府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倒自己先过来了。”
“你也有事找我?”看样子,访烟果然知道事情原委。
寒梅不甘心被忽略,扯住周访烟的衣袖,甜甜笑着:“这位公子是谁?你不替我引见吗?”
听佳人这样说,孙逢恩也道:“是啊,以前来你这里时不曾见过这位姑娘,不知她是”他发现比起八王爷被赐死一事,他更好奇眼前这两人的关系。
周访烟见这情形,只得识相的扮起介绍人的角色,正要开口,孙逢恩己迫不及待的先自我介绍起来。
周访烟笑了笑,牵着寒梅的手道:“逢恩,她是我的妻子寒梅。”
“孙大人,你好。”寒梅有礼的福了个身。
孙逢恩笑容凝在唇角。
“她、她是你的妻子!”呆滞片刻后,孙逢恩不置信的指着寒梅喊出产,他的讶异不知是源自于周访烟已有妻室的震惊,抑或是来自于这让他一眼心动的佳人已是他人之要的遗憾。
“正确来说应该算是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子。”
寒梅多嘴的补充说明。“你说是不是啊?未来的夫君。”不过,这位孙大人干嘛这么惊讶啊?奇怪
“是,未来的娘子,这样的称呼你可满意了?”习惯性的揉乱她的刘海,再拨齐,他转向孙逢恩道:“我们的婚期订在元月十八,希望你能来参加,不过在此之前,要请你帮忙保密。”太早让其人知道的话,必定会引来麻烦与困扰。
“她就是你拒绝的原因?”拒绝娶公主,也拒绝双双,他当时不懂为什么,看到寒梅以后,他的困惑有了答覆。
“大部分确实是因为她、所以才请你务必帮忙保密。”
孙逢恩点点头,努力从震惊与失望中恢复正常“我知道了,不过要替你保密到什么时候呢?”婚礼总要热热闹闹的才好啊,他谁都不说,届时谁来观礼?
没注意到寒梅蹙起眉,周访烟道:“婚礼的前一天。”
“这么晚!”难道他不打算邀请其他的官员?
“是啊,”顿了顿,周访烟又道:“不谈这了,你不是有事要找我?”
“啊,确是,八王爷”看了眼寒梅,他猛然住口。朝廷政事能让女子听吗?”
“我们到书房去谈吧。”看出孙逢恩的疑虑,周访烟立即说又转对寒梅退:“寒梅,你回房去好吗?天冷,记得多加件衣裳。”
寒梅大眼凝了他一眼,沉默地走回房中。
一到书房里,周访烟便开口道:“快过年了。”
“是快过年了,”孙逢恩跟在后头“访烟,八王爷的事是怎么回事?”
“被皇上赐死了。”
“赐死?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总觉得他错过了什么?
周访烟淡淡地道“昨夜有日本国的使者来拜谒,你知道吧?”
见孙逢恩点头,他又道:“那个日本使者不晓得怎么得到了八王爷与海盗勾结的书信,昨夜里偷偷交给皇上看,皇上大怒,夜召八王爷进宫,证实八王爷的谋反意图后,
在官里赐鸩酒一杯,令王爷自尽了。你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吧?因为我刚从宫里帮皇上处理完这件事才回来。皇上毕竟仍念兄弟之情,不扣王爷谋反的罪名,但是那些兵马和海盗还是得处理,所以你快回去,因为皇上大概要召你去善后了。”
他只负责出主意,要动刀枪的事还是交给专门的人去吧。
“这么说,皇上交给我的盗墓案也不必继续追查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你把我们所找到的证据呈给皇上看,把事情推到那帮强盗身上便是了。这样就算找不回殉葬品也没关系。”
“好好,就这么办、那我现在马上回去,多谢了。”孙逢恩马上站起来告辞。
“嗯,我送你出去。”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也觉得轻松多了。
接下来就是等上元后娶寒梅进门,了却多年来的心愿了。
思及此,周访烟不禁露出一抹微笑,笑的温柔,仿佛连冬雪也将为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