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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带了他美丽的太太来赴宴。
这当然算不得什幺宴会,两个主人,两个容人,场面却十分之热烈,气氛极好。
总督夫妇都是热情的人,或者和热带地区有关吧!整个进餐的过程中,四人相见甚欢。
“姮宜,下次你一定要烧一次中国菜给我吃。有一次我到东方吃了—次,真是回味无穷。”
“虽然目前我还不会做,我尽量学,一定烧给你吃。”姮宜也高兴得很。
总督夫妇都是饮得酒之人,无论喝多少都不醉似的。
饭后他们又聊了一阵,总督站起来告辞。
“谢谢你们的邀请,也请接受我们的祝福”总督的神色严肃些,认真些。“但有一个消息我必须告诉你们,你们的阿姨宋夫人已启程来此,我相信今夜会到。”
“这幺快!”姮宜吓了一跳。
“比我想象中迟了。”怀中微笑,仿佛胸有成竹。“她应该在今天下午就到达。”
“我让我们的航空公司不出示乘客名单,直到今天早上。”总督微笑。
“谢谢你的巨大帮忙。”怀中由衷说。
“我该怎样谢谢你大力帮忙发展这个岛。”
“再讲下去我们就太生份了。”怀中拍拍他。“老朋友,我们放在心中。”
总督带着夫人大笑而去。
“我们该怎幺办?”姮宜比较沉不住气。
“等他们来了再说。”
“你不担心?”
“你是我实际上的妻子,他们还能怎样?”怀中很平静。“我这幺带你走,是避免和他们正面冲突。他们心里应该明白。”
“但是到底是谁不对?”
“不要担心,有我在。”他拉她坐在身边。他的话强而有力,给人绝对的信心。
她很自然的点头,她是放心了。
有怀中在,她真是不必这幺担心的。
“而且我们已正式结婚,正式行过洞房礼,阿姨不可能再分开我们。”怀中拍拍她的手。
“那幺我们就坐在这儿等?”
“哪有这样傻?”他拉起她。“我们去海滩散步。”
她欣然随他而去。
沙滩上是静谧的,望不见尽头的地方只有他们俩,和岸上高高的椰林,芭蕉树。
“这是我从没到过的环境。”她满足的叹息。
“这儿四季都是相同的气候,你不会烦?”他望她。
“我根本是个简单的人,我喜欢不变的一切。”
“所以你顽抗阿姨到底?”他笑。
“也没有顽抗,只是绝对不同意,不屈服。甚至怀远向我正式求婚,我只是震惊,愤怒多于一切。”
“我知道。所以来接你走。”
“你知道?你从哪儿知道?不可能有人告诉你!”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他微笑。“猜不猜得出是谁?”
“谁?”她想了半天,还是摇头。
“陈姑娘。”
“她她忠心宋家,怎会”
“我不姓宋吗?”
“你并不姓宋,是不是?”她停下来。“现在我是你妻子,总有权知道你到底姓什幺。”
“这幺简单的事。阿姨的姐姐姓什幺?”他笑。
“我不知道。对宋家上一代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那幺,暂时都别知道好了。”
“你总要告诉我。”
“不一定由我讲。或者由当事人会好些。”他说。
“当事人?”
“阿姨,宋先生或林先生。”
“宋先生已过世啊!林先生是爸爸,他算什幺当事人呢?”她叫起来。
“他们来了你自然会知道。”他淡淡的。
“爸爸也会来?”她不安的。
他指指堤岸上的别墅,微笑着。
“他们不是来了吗?”
果然有一辆又黑又大的车停在那儿。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她问。
“当然。”他握紧了她的手。“不要担心,我在。”
她重重的点点头,随他回家。
客厅的灯光如同白昼,宋夫人,林哲之,怀远都木然坐在那儿。背后站着管家,陈姑娘她也来了?还有宋夫人的近身女佣。
他们每一个人的眼光都在怀中和姮宜脸上。
姮宜看怀中,他平静稳定如泰山,她也马上安定下来。有什幺好怕呢?怀中在。
宋夫人紧紧的盯着怀中,震怒和意外混成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神色。
“你怎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的第一句话,是对怀中的。
进门之后,她没有看过一眼姮宜。
“我爱姮宜,我要她成为我的妻子。”怀中朗声说。
怀远震动一下,姮宜清清楚楚看到。
他可是想到了梅花?
“姮宜是怀远的未婚妻,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宋夫人铁青着脸,拍着桌子。
“知道也没用。他们互相间没有感情。”
“别跟我说感情。”宋夫人冷冷的说“姮宜今夜必须随我们回去,还可以赶得及明天的婚礼。”
“我不回去。”姮宜忍无可忍。“我和怀中已是有名有实的夫妻,总督为我们证婚,你无权拆散。”
“这是你讲话的礼貌。”林哲之说。他的神情委顿,姮宜的出走对他打击一定太大。
“爸,我讲的是道理,你不能逼我。”她说。
“我不是逼你,而是唉!”他摇摇头。
“随我回去。”宋夫人又说,声音放柔了好多。“姮宜,这事是必须完成的。”
“你们甚至不理我实际上已是怀中的妻子?我们有合法的结婚证书!”她叫。
“外界没有人知道。”宋夫人说:“挽回还来得及。”
怀中皱眉,是否他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他该让总督发电讯通知全世界的。
“你们”姮宜大怒,突然转向怀远。“宋怀远,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是梅花,你为什幺突然要娶我?你告诉我,这是什幺原因?”
怀远不出声,只漠然的望着她,那神色几乎不象人类的表情,那样冷酷。
是。就是这两个字。他怎幺突然变成这样?
“这是必须完成的事。”过了一阵,他说。
“必须完成?天下没有这样的事,”姮宜叫。“我嫁给你,你能成皇帝?”
所有的人都震动,都呆住了,姮宜说了什幺?
姮宜自己也傻了。她说错了吗?为什幺大家的表情那幺怪异?她说错了吗?
“姮宜,你知道了什幺?”宋夫人沉声问。
“我不知道,什幺都不知道,”姮宜是豁了出去。“我只知道我是怀中的妻子,我们要做—生一世的夫妻。”
怀远皱眉,脸上忽有一抹痛苦,他又有感觉了?
“不知道就别乱讲话。”哲之说。
“我讲的是道理,是真话。”姮宜是倔强的。
“你是说,你不肯跟我们回去?”宋夫人脸上流过—抹怪异之色。“你以为做得到吗?”
“你不能强迫我,你无权如此做。”姮宜叫。
怀中脸上流露厌恶之色。
“够了,已经太够了,”他打破沉默。“恐怖,暴力,高压,欺骗已经用得太多了,够了。”
“你说什幺?”宋夫人霍然色变。
“我已知道了一切。”怀中坦然无惧。“所有的一切。”
“什幺一切。”宋夫人也变了脸,急切问。
“你强迫姮宜回家,用暴力带怀远回家,欺骗了一些人,威吓了一些人,我全知道了。”他说。
宋夫人透一口气,神色渐渐恢复正常。
“那又怎样,我只在完成一件必须做的事。”她说。
“谁定下是必须做的?姨丈?或是另一些人?或你?”怀中淡淡问。
宋夫人突然就发起脾气来。
“这件事轮不到你管,想想你的身份。没有我,你哪有今天?”
“我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为什幺有今天,我更知道我处于怎样的地位。”怀中说。
宋夫人皱眉。她是精明的,她听出了怀中的话不只是表面那样简单。
“你是什幺意思?”
“没有什幺意思。”怀中摇摇头。“我只希望和姮宜在此地过清静平淡的日子。”
“你不再回欧洲?”
“欧洲的王国是属于宋氏的,我交还给你。你可以查,我只带走属于我的东西。”
“你敢背叛我?”宋夫人脸色变青。
“不是背叛,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我不敢。现在我只不过娶了一个我爱的女人。”
“你是有心为难我?”宋夫人咬牙切齿。
“绝对不敢。是你令我有今天,除去一切不说,你是我的亲阿姨。”怀中说。
“但是你你”宋夫人气得说不出话。
“你若爱姮宜,为什幺不早讲?”怀远突然问。
“感情是不需要出声的,也不必做给人看。”怀中说得好。“而且你只爱梅花。”
提起梅花,他脸上又是一阵古怪神色。
“但是我必须娶姮宜。”他说。
“你们之间并无感情。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改变。”怀中正色说。
“你不必知道。我必须娶她,甚至她已是你妻。”
“荒谬。”姮宜尖叫。“你变得不象人。”
“我自己也这样觉得。”怀远说。
“那你没有人性。”姮宜说。
怀远望着她一阵,悲哀的摇头。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娶你。”
姮宜把头掉开一点,不再看她。怀中拍拍她的肩,安慰着她。
“阿姨,你知道我脾气,若不告诉我理由,我是永不屈服的。”怀中说。
“这件事不由得你,非做不可。”宋夫人喘着气。“你们可能觉得委屈,但这些事不只是发生在你们身上,许多人和你们一样,也不值得这幺悲哀。”
“谁?谁也曾经如此?”姮宜问。“你?”
宋夫人的喘息加剧了,加急了,脸也变了。
“你不必管。爱情是可以保持永远的,但婚姻不是,你何必那幺执着?”她说。
“你告诉我理由。”姮宜倔强又固执。
“是不是告诉你理由,你就跟我走?”宋夫人问。
“不。没有可能,”姮宜和怀中几乎同时说。
两人相互看一眼,信心更坚定了。
“阿姨,你也不必太执着于以前的事。”怀中说。
“以前谁告诉你的?谁?”宋夫人霍然起立,叫得惊逃诏地。
所有人都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坏了,没有人敢出声,视线都在怀中身上。
“没有人告诉我,”怀中淡淡的。“我查到一点。”
“你你你”宋夫人坐倒,几乎气昏。
“人要争取自己的幸福,无论多艰苦的工作都要做,无论多难也要努力。我的个性不容我.屈服于荒谬的事情之下。”怀中说。
怀远垂下头,若有所思。
“现在时代不同了,不论你们是谁,都不能强压子女做任何事。子女似射出的箭,你们无权拉着它的尾巴不放,他们自己选择目的,无论好坏,无怨无悔。”
“说得好。对任何人可以这样,我们宋家不行。”宋夫人断然说:“只要姓宋,就要听命令。”
“姮宜和我都不姓宋。”环中平静的说。
“你”宋夫人似乎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你好。你到底知道了些什幺?我告诉你,全不正确。”
“请你说正确的。”怀中坦然望住她。
宋夫人默然瞪着他,好久,好久。
“无论如何,我现在带姮宜走。我知道说什幺都没用,我只能学你以行动代替。”宋夫人拍拍手。
马上,几个陌生又神秘的男人走进来。大家不认识他们,除了怀远,是他们带怀远回家的。
“带她走。”宋夫人指着姮宜命令着。
怀中也变了神色。他没想到宋夫人会这幺做。
“怀远,”姮宜叫。“你和梅花已是悲剧,你还想悲剧重演?”
怀远没有反应,不知道他在想什幺。
“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怀中突然说。心平气和的。“梅花那个文哥是出钱买他做这件事的。”
怀远猛然站起,眼中光芒暴涨。
“真话?”
“你可以问阿姨。”怀中说。
“妈,可是真话?你为什幺要这幺做?你怎能”
“你必须娶姮宜,你不能忘记。”宋夫人冷然说。
怀远额上青筋突出,过了一阵,他居然平静下来。
“是。”他说。
怀中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看来宋夫人是执迷不悟了。他总不能让他们带姮宜走,姮宜是他妻子。
“带她走。”宋夫人再说。
“对不起。小姐,请跟我们走。”讲话是的个斯文绅士。
“永不。”姮宜决定孤注一掷。“要我走莫宁要我死。爸爸,请说一句话。”
“姮宜听安悌的话,请你。”哲之说。
“不,永不。”姮宜豁了出去。“怀中,我已是你妻子,死了也是,请相信我。”
“你不会死,真的。因为你母亲不会让你死。”怀中说。
母亲!所有人都呆了。母亲。
姮宜从巨大的震惊中醒来。母爱!难道不是死了的那个?母亲?她把视线转向宋夫人。看见颓然的她,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年。
母亲!
“你是妈妈!”姮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额抖。“不,不可能,不是不”
她仿佛陷在一个噩梦当中。
如果一开始当她回到东方,回到亚洲就告诉她宋夫人是她母亲,她或者能容易接受些。现在发生了那幺多事之后,那个仿佛一直“迫害”她的人竟是母亲,说什幺她也不能相信了。
整个房间里的人声都静止了,静得只闻姮宜激动的呼吸声。她的视线紧紧的盯着宋夫人好久,好久,直到宋夫人垂下头去,她才移向林哲之,她的父亲那儿。
“爸爸,请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这究竟是怎幺回事?”她尖锐高亢的声音打破沉寂,也象一根尖针,在每一个人心划出一条深深血痕。
“姮宜”哲之万分为难。
“怀中,什幺人告诉你这些莫名其妙,绝不真实的事?”宋夫人抬起头,声音平静得若无其事。“关于我们宋家的的传闻外间的确有着不少,但谁还比我知道得更清楚?真相根本在我心中。”
“是。真相在你心中,你不说出来也许没有人会知道,却也不是绝对。当年的人还都在世上。”怀中说。
“怀中,你想娶姮宜,所以编造和歪曲一些事实。”宋夫人依然冷静。“有我在,我不容许。”
“你和林先生都知道我是否歪曲事实。”怀中握着姮宜的手。“你不肯承认姮宜是女儿并不要紧,我只是不想姮宜再走当年的老路。”
“你”宋夫人脸变了,变得出奇的青白,眼中光芒却象火焰,一张矛盾至极的脸,一种矛盾至极的神情。
“各人追求的目标不同,”怀中再说,声音也放柔了。“姮宜并不象你,请勿勉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宋怀中,”宋夫人眼中光芒闪烁。“你在挑拨,你居心叵测。”
“你明白的,阿姨。你和林先生都知道我说的是什幺,”怀中冷静而真诚。他非得如此不可,他万万不能让宋夫人带走姮宜。“请你成全。”
“你胡说,”宋夫人拍拍桌子。“若姮宜是我女儿,我怎能让她嫁怀远?这岂非乱伦?”
怀中眼中掠过一抹歉然。
“我并不想说出来,我也绝对不是与你为敌,”怀中说:“我爱姮宜,我要她是我妻。阿姨,怀远只是姨丈的儿子,你比谁都清楚。”
宋夫人一震,眼中光芒隐去。她挥挥手,令不相干的下人退去。她的视线一直定定的停在怀中身上。
“你果然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她一个字一个字说:“你比我想象中能干得多。”
怀中不悟,气氛莫名其妙的僵。
“你能知道这幺多,实在也花了些精神,”宋夫人又说:“既然你知道怀远只是姨丈的儿子,那幺他和姮宜的婚事,你更该明白势在必行。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结合,才是真真一个王国的完成。”
“阿姨,你该知道你再怎幺努力也无法恢复三十年前的权势,地位,时代不同了。”怀中说。
“谁说的?”宋夫人拍台而起。“谁说不行?他的儿子加上我的女儿,加上我们可敌国的经济后盾,谁说不能恢复以前的日子?”
“现在的你又有什幺不好?同样受人尊敬,同样有财有势有名气。”怀中说:“硬要我们这一辈的人再走你们上一辈的道路,这不公平。”
“怀远愿意,有什幺不公平?”宋夫人尖声说:“他和姮宜就等于是姨丈和我,他们能完成我们上一代不曾完成的。”
“阿姨,一个人不可能赚得全世界。”怀中说。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宋夫人怒目而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幺。”
“你非一意孤行?”怀中叹一口气。
“这是姮宜一出世就安排好的,”宋夫人突然转向姮宜。“孩子,你该相信我做的一切全为你好。”
“不。不论你是谁,我都不会答应你。我现在已是怀中的妻子,我爱他,我将永远是他妻子,任何人不能改变这关系。”姮宜说得斩钉截铁。
“姮宜”林哲之叹一口气。“这是你母亲一辈子的心愿,请你成全她。”
“我不明白为什幺她的心愿就是让我嫁怀远,这对她有什幺好处?”姮宜率直的。
“好处”两个字一出,屋子里再一次变得寂静。好半天之后,才听见宋夫人喘息着说:“谁告诉你的!谁?怀中!你连连这—点也知道?你”“我并不知道有什幺好处。”怀中说。心中也甚意外,好处?他一直以为宋大人要姮宜嫁怀远只是“意气”只是为了恢复以前的名誉地位。好处!
“不是你?不是你姮宜怎幺知道?”宋夫人十分狼狈。这幺多年来,第一次看见她有这种情形。她永远是冷静的,胸有成竹的。
“怀中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什幺,”姮宜说:“所有一切我是今天,现在才知道。”
宋夫人慢慢垂下头来,仿佛在沉思。其它的人都不讲话,姮宜发觉父亲哲之的脸色特别难堪。她很想问父亲在这两代纠纷中扮演什幺角色,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父亲在她眼中变成难以形容的软弱失意。她不敢问。
“怀远,我一直想知道—件事,”她转向一直沉默的他。“我们相处一直如兄妹,为什幺后来你突然肯娶我?甚至在知道梅花是安悌派人骗回来的之后?”
怀远移动一下,他并没有马上出声。
“一定有个原因,是不是?”她问。
“没有特别原因,”怀远淡淡的说:“既然你—生下来就注定嫁我,我娶你就是。”
“不。这不是你的个性,”姮宜很坚持。“我们相处时间不短,我了解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呢?一无是处,所有的事都被我弄得—团糟。带走梅花,她却不爱我。应该娶你,却又逃避责任,我在做什幺呢?”
“不。是那天安悌跟你谈了一次之后,你马上改变主意向我求婚。我知道这不是你本意。”姮宜说。
“是我的意思。”他叹口气。“我总要做一次对的事。姮宜,感情是一回事,责任是一回事。”
“我没有任何责任,我要跟我爱的人在一起。”姮宜说。
“你有责任,你是妈妈的女儿,”怀远看宋夫人一眼。“我非妈妈所出,我是爸爸另外的女人所生,是妈妈养大我,教育我。对宋家,我们都有责任。”
“不。责任是一回事,但绝对不是婚姻。怀远,你能想象过若我嫁你,将是怎样尬尴的情形?”
“我没有想过。”怀远认真的。“我答应娶你并不儿戏。相信我。我只想到我的责任”
“胡扯。你爱梅花而娶我,还说不儿戏?”
“有一个理由,也是你刚才说的好处!”怀远又看宋夫人一眼。“只有你和我的子女将来才可以真正继承宋氏王国的一切。”
“你说什幺?”姮宜完全不明白。她和怀远的子女?她全都起了鸡皮疙瘩。
“是我们的子女才能继承宋氏王国的一切。”怀远再说;“其它人我,妈妈,你,怀中,任何一个都不行。我们不能令整个王国崩溃,是不是?”
“啊”连沉着冷静的怀中也耸然动容。
他看宋夫人。宋垂着头什幺也不说,默认了怀远的话。然而宋氏王国,怀中必须深深吸一口气才能使震惊变得轻微些。那影响全世界经济的霸王,若连宋夫人、宋怀远都不能真正继承,谁将是其主?也也难怪宋夫人要出尽全力来保护了,但怀远和姮宜的子女他不能猜想,到底是怎幺回事。
怀中开始参与主持宋氏王国时它已如日中天,己在欧亚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他并不知道这王国是怎幺建造的,当然是上一辈啦!宋家有权势,宋夫人娘家却是巨富。如何演变成今天的局面,其中必有许多曲折是了!必有许多曲折。
“为什幺一定是你和我的子女?”姮宜问。
“我代表宋家,你是妈妈的女儿,我们联合起来就有继承资格,”怀远又看宋夫人,她没表示,他就继续说:“否则我们必须把大部份王国交回去。”
“交回去?谁?”怀中忍不住问。这震动太大,宋氏王国不属于宋家!
怀远说了几个字,是个国家的名字。
怀中一听就呆了,傻了。所有的事也在心中释然,得到解答。整个经济王国原属于那国家或者建造王国的钱是属于那国家,因缘际会之下主持权落到宋夫人手上,其中一定又有什幺条文款约,必须宋氏夫妇的传人才能再得主持权,而宋氏夫妇只是各有所出,于是怀远娶姮宜变成必行的事。
是这样吧?荒谬得来又有些无奈。现代人感情自我,各自选择,无悔无怨;然而现代人对于金钱财富看得比自己性更重,荒谬之事也就层出不穷了。
姮宜,怀中,怀远就陷入这样的漩涡中。
“还给他们因为他们原也有份,只是这其中的经营,主持全是我,”宋夫人冷冷的又出声“我做好了再交给他们?天下没有那幺便宜的事。谁都知道宋氏王国属于我,我不会放弃,无论如何不会放弃。”
“然而你只是一个人,吃一碗饭,穿一件衣服,要那幺多又有什幺用?”姮宜轻声说。“她已相信宋夫人是母亲了。”
“你知道什幺?”宋夫人尖着声音叫起来。“你可知道我当年的牺牲?你懂什幺?”
姮宜吓一跳,不敢出声。她说错了什幺?
“你以为只有你懂感情,只有你懂爱?”宋夫人紧紧的盯着她。“只有你年轻过?然而感情是一回事,责任是一回事,条件是一回事,婚姻条件比一切重要,当一切决定,我们也没有可怨可悔的。”
哲之皱眉,慢慢走到宋夫人旁边,凝望她一阵又轻轻拍拍她肩,算是无言的安慰。
“算了,为了别人你已奉献了一辈子,到现在还不能安心,何必呢?”他轻声说:“当年的一切是为支持宋先生,支持他的工作。因为你肯嫁他,而两大集团才肯合作政治、经济上。然而那已事过境迁,宋先生已过世,留下的一切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吧!你辛苦了太久了。”
“我不甘心。我一手建造起来的,我不能拱手让人”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呢?”哲之再叹息。“你好强好胜了一辈子,也累了吧!苞我去美国,试试看离开你一直重视的一切,是否仍能好好生活。”
“但是他们”宋夫人眼圈红了。
“姮宜的倔强一如当年的你,对的,错的,无论她决定了的,能希望她改变?”哲之叹口气。“那幺多年高高在上的日子,那幺多年发号施令的时候,你真正快乐过吗?何况也不算把王国拱手让人,他们仍尊重你,以你为首,给你应得的利益,不是很好?”
宋夫人望着哲之半晌,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心很乱,我不知道该怎幺做,”她说:“我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我以为自己一辈子成功,却想不到无法令自己的女儿顺服。”
“不再是要女儿顺服的年代了。”哲之深情地望着她。“这些年来,你被权势,金钱宠坏了,甚至不明白时代的思想和呼吸是什幺,你要从头来过。”
“我不知道。我很难决定”宋夫人说。
“不要再下决定。你替自己,替别人已下了太多决定,这一次,留给孩子们做吧!”哲之笑。“这次一开始我就不该帮你,不该让姮宜回东方,因为我根本不同意你的做法”
“你又让她回来。”她望着哲之。
“因为我从不拒绝你的要求,何况她是你的女儿。”
宋夫人笑了。笑得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第一次,她是那幺开朗自在。
“现在我们该怎样?”她问。
“飞机在机场,我们走吧,”哲之说。
宋夫人站起来,头也不回地随他去了。
留下的事,自有孩子们解决,她不必担心,射出去的箭,每一支都有它的目的地。
—年之后的春天,沉寂了许久的宋家巨厦又热闹起来。
怀中夫妇回来了,只有他们回来,姮宜还带着七个月的身孕,他们就快有下一代了。
虽然宋夫人仍在美国,宋怀远仍在伦敦,但至少,巨厦中又有了主人。
姮宜是回来待产的。
他们夫妇在那南太平洋的小岛上住了—年,过了一年神仙般的生活。每天他们执教于岛上唯一的大学,晚上和假日只属于他们俩,他们几乎走遍整个美丽的岛。
姮宜肚子日渐大起来时,他们决定回来。
—来医院比较先进,再则回到自己人的地方生产,心理上安全很多。
宋家巨厦没变,周围的环境没变,甚至那许多生生世世忠于宋家的仆人都未变,变的只是主人们的心态,也变的是巨厦里的气氛。
姮宜不要佣人们太拘谨,规矩是要的,但不能太过份。她从不以主人自居,然而谁都知道她是宋夫人的亲生女儿。
怀中己“退出江湖”不再理宋氏王国的事务。远离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生活,他的人平和很多,开朗很多,已不复当日的冷傲。
何况将为人父,微笑不时从他嘴边溜出来。
他们决定孩子出生之后,再回岛上,再过那与世无争的宁静生活。
姮宜在书房翻看许多珍贵古书,台上电话铃响了。管家的声音传来。
“小姐,夫人的长途电话。”他说。
“是。喂妈妈,是你吗?”她愉快平静地说着。“今天我很好,很舒服,一切正常”
“昨日睡得可好?”宋夫人的声音变得慈祥多了。心中障碍一除,整个人就轻松了。
“你只有这句话吗?每天问我相同的话?”姮宜笑。“你知道自从怀孕后我变成磕睡虫。”
“早餐吃了什幺?”
“越来越吃不下了,”姮宜说:“一只蛋一杯鲜奶,真的,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
“那怎幺成?你要负担两个人的营养,”宋夫人紧张的。“你要多吃几餐。”
“我会的,肚子饿了我自会吃。”她笑。
“今天孩子动得厉害吗?”
“目前为止,踢了我三脚,打了两拳,”姮宜笑。“不过护士看过一切正常”
“那就好了。怀中呢?”
“他在花园打壁球。现在清闲的生活令他有发胖的趋势,他很紧张。”
“他这孩子什幺都放在心中,只长心眼儿,怎幺会胖呢?”宋夫人笑。
“真的。若你回来看到他,一定会不相信。他现在还整天笑呢!”
“你们快乐我就安心了。”宋夫人轻叹一声,就沉默下来。她又想起以前的事?
“妈妈,你们好吗?”姮宜想不出别的话。每天通数次电话,什幺话也说完啦。
“好,当然很好。哲之很快乐。”
“但是妈妈,你快乐吗?”姮宜忍不住问。一年了,这是唯一的她没有问过的问题。
“我当然快乐。”宋夫人透一口气。“从来想象不到的快乐。姮宜,我说多谢你们。”
“你应该快乐,怎幺要谢我们呢?”
“你不明白。”宋夫人沉思一会儿。“年轻时我选择了轰轰烈烈的生活,我认为有价值,我离开了你们父女这幺多年来我没有后悔,道路毕竟是我选的。可是看到你和怀中站在一起,互相紧握双手时的坚贞,我突然就妒忌了,真的,我是妒忌。”
姮宜听得发呆,是这样的吗?妒忌?一年前宋夫人肯跟哲之离开那岛,肯放过她们,是妒忌?
“当然,哲之的话也令我感动,这个年纪了,还争什幺?但是看见你们的爱情,我真的妒忌了,突然之间,我想起过去流逝的岁月于是我才离开。”
“你现在快乐就行了。”
“我快乐。最快乐的还是看见你们也快乐。”宋夫人说:“姮宜,你不再怪我做了那幺多逼你的事吧?”
“妈妈,你只是个好强,好胜的女人,”姮宜只能这幺说:“我怎幺会怪你呢?”
“你说得对,我好强好胜,我虚荣心重。”宋夫人说:“当年我已怀了你,为了能成为万人之上的人,居然嫁了宋先生。难得的是这幺多年来哲之并没有怪我,我想,我是个幸福的女人。”
“当年你跟宋先生的婚事也逼于形势,怎能怪你呢?”姮宜说:“很少女人能象你这幺提得起放得下。”
“谁告诉你的?”宋夫人很意外。
“怀中。”姮宜笑。“他真的什幺都知道,他说你的胸襟很了不起,千万人中难得其一。”
“难得他这幺赞我,”宋夫人笑了。“我以为他心中—定气我不让你嫁他。”
“不会,真的不会。”姮宜说:“因为妈妈,我们都很明白,我们决定的事不会改变,我们都是那种无论对错无怨无悔的人。除非自愿,没有人能强迫我们做任何事。妈妈,我们象你。”
电话中一阵沉默。
“你听见我们的电话吗?”姮宜问。
“听见。”宋夫人声音有些异样,她极力在掩饰。“很谢谢你这幺说。”
“我在猜当初你肯做宋夫人,其中必有勉强,”姮宜试探着。“我知道你爱爸爸至深。”
“也没有什幺勉强,”宋夫人努力振作。“你说过的,自己选的路,无怨无悔。”
姮宜听出了宋夫人的委屈,马上,她就感动了。是的。全世界的人误会母亲为嫁权势,只有她了解,母亲真的就满足了?
“妈妈你是与众不同的。”她吸一口气。
“好了,我们明天再谈或者我下午再打来”
“不要半夜爬起床来听电话,”姮宜制止。“你难道不要睡觉,不要休息?”
“想到你们我根本睡不着。”
“那幺为什幺不回来?”姮宜问。
“回来!”宋夫人有一阵茫然。“回来!”
“是啊!美国没有这里舒服,那是人家的地方。妈妈,你是属于东方的,为了东方你出了不少力,甚至奉献了最光辉灿烂的时间,你该回来!”
“我想一想。”宋夫人说。“目前我再不是宋氏王国的主持人。”
“这重要吗?你是回家,你是家里的主人就够了。”
“我想想。”宋夫人还是这幺说。
一抬头,看见倚门而立的怀中,原来他进来很久了,他听见了所有的话?
“我们欢迎你回来,阿姨。”怀中过来说。
宋夫人收线,没有再说下去。
“现在你们母女的感情好得令我妒忌。”怀中说。
“真话?”姮宜盯着他看。
“假的。”怀中轻抚一下她的肚皮。“我没有时间妒忌,现在每一分钟我在等候儿子的降临。”
“一定是儿子?”
“女的也是女中丈夫。”怀中吻一吻她的脸,骄傲的说“我们的孩子,不是吗?”
“我希望他们象你,怀中,”姮宜深情地望着他。“你的脸吸引了百分之一百我的心。”
“为什幺不象你呢?我会爱他们更多,更深。”他说。
她幸福满足地叹一口气。
“一年前,我们怎能想到今天的生活?”
“我想过。我相信自己,只要尽全力争取,没有理由争取不到。除非你不爱我。”他说。
“我希望孩子遗传到你无比的信心。”她说。
他轻拥她。过了半天,才慢慢说:“我们的孩子至少不会受我们受过的痛苦了。”
“我们也不算试凄。经过挫折和阻挠,得来不是更有意义吗?”
避家敲门,用银盘送来一封电报。
“伦敦来的?”怀中念:“我将于三月四日中午十一时到。怀远三月四日!今天十一时我的天!怎样的玩笑?十一点半了!”
姮宜站起来。看见管家展开一丝促狭的微笑。
“怀远”她叫。
怀远从门边站出来,他看来容光焕发,温文尔雅啊!怀远已回来,精神上,心理上。
“我回来了。”他大声说。并张开双手。
是。他回来了。人生道路上他跌倒过,消沉过,但终于还是靠自己站起来。他的神采飞扬中没有怨,没有悔,往事已矣,他要走的是前面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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