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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心沉闷得像那风雨欲来的云层，蓄满了水珠，只等雷电催化，雨就汹涌而至。这六月，是个泪的季节。
昨天，五姐终于走完了她痛苦的十年。十年，对于大部分人的一生来说，不算太长。但对于一个死神已经眷恋，生命无多，能把日子一天天清数的人来说，十年是一个既痛苦又漫长的过程。
五姐对生命的热爱，我们能深切地感受到。从最初一刻到最后一息，五姐都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姐夫没有抬头，自顾说：“凌晨三点，她还囔囔要吃东西，我就给她喂了西米”
我知道五姐不愿过早地离去，所以坚信家人医生的“能吃东西就有力气，有力气就能回家了”的善意的谎言。三天前，我才进病房，惊喜地看见五姐挺着身子坐在床上，眼睛依旧紧闭着，但软而无力的手却端着饭碗，坚持自己进食。那一刻，连我都相信五姐的病会一天天好起来，相信奇迹终会发生。十年，是无数次的北上北京，是无数次的手术无数次的化疗。六月的娇艳的白玉兰，花期异常短暂，还没待我们好好欣赏，已经零落了。
姐夫揉捏着妻子纤瘦的手，依旧喃喃自语：“早上三点她还自己叫着要吃东西，六点头就下垂了”不善言语的姐夫一脸的不惑，我们心里难过极了。这两个月的朝夕相伴，寸步不离的悉心照顾，姐夫不就为了一个愿望吗？希望真有那么一天，妻子能盈盈地尾随他后，走出这病房，一起回那个温暖的家。
我们无语。此刻，还能说什么呢。病房中的沉静，让气氛多了凝重多了压抑。看着一向乐观的姐夫一副茫然的样子，心头的痛如刀割如剑刺。我知道，当一个男人目睹妻子渐渐陌生了的面孔，很难再掩饰内心的那份彷徨那份惊恐。一直来神情自若地给妻子最坚实支持的姐夫此刻方寸大乱，紫涨了脸庞。可男人的泪在有外人的时候，只能在眼眶里打转，只能在心里流淌。
五姐摊直了身子，只大口大口地喘气。病危通知已经多次送达，好心的护士劝姐夫，给她打几针安定吧，那样不这么痛苦。儿子斌同意了，然而，惟独姐夫，死死盈握，不愿放弃。是啊，二十多年相濡以沫的妻，怎舍得轻易放弃？
我逃了，不忍再目睹这一切。守侯家中，泪在眶里溜溜地转。傍晚六点，夫来电话要我们不用等他吃饭，说五姐要回家，正张罗找车子呢。晚饭没有用心做，尽管都是平常爱吃的菜；米饭也咽之无味，皆因心绪重重复重重。
那也是六月，只相差两天，父亲，我们的老父亲也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光。消瘦的脸容，残延的喘息，叫我们兄妹五人心乱如麻。曾经，生命有多的时候，我们没有珍惜，任凭父爱如风逝去。这是我们最为心酸的回忆。
脑子里飘忽的是苦苦挣扎的五姐，内心感悟的还有父亲临终前的煎熬。父亲，在他清醒的时刻，不愿入住医院——老死家中的观念一直盘踞着，不管我们做多少保证，父亲依旧初衷不改。目睹父亲一天天忍受病痛的折磨，目睹父亲一天天零落不成样子，从没有经历生离死别的我们，肝肠寸断。
父亲选择在夏至这一天离开，那一年的夏至是六月22日。在五姐的身上，往事又点点滴滴揭开那还流淌着血液还伤痛着的一幕幕。记得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夫的电话把我唤醒——其实一直在半梦半醒中——夫说，你过来吧，爸不行了。清晨的街道了然而静寂，车子开到了最大的档位，风从耳际呼啸而过。那长长的一段路，那短短的数分钟，却让我的思绪翩跹了数万里——想追随父亲而去——这人世，不该有生离死别的惨痛。
又思及另一个藏在心隅的人，也许在某一天，他也将先我而去。泪水湿润了眼睛。我不要再看到那一幕，如果可以，我宁愿把寿命匀一半给他，让我走在前面！此刻明白，已走的人是幸福的。父亲有儿女们尽心相守，五姐有夫紧紧盈握，在生命的尽头，有最亲最爱的人相伴，身是痛楚的，心是温暖的。我害怕残延人世，所以我想走在前面。也许我很自私，但那些叫人辛酸的过程，更有那离别后孓然的孤寂，是我不愿面对的
恰在这时，夫来电话，哽咽着说，五姐过去了。雷电刹时在头顶轰鸣，积蓄多日的雨终于不可抑制地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