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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坊,光听名字就诗意。清河坊的大致范围是指河坊街与中山中路交叉处的附近地域。杭州的地名,大多带有一个“坊”字,这并不是随便叫叫的,它是城内居民的基层单位,状如正方形,四边均有围墙,每坊各有东西或南北门,称为坊门。“坊”里有南北或东西的大路,大路两边又延生出许多小路,称之为曲巷。坊制始于唐代,此制一出,非常严格,各坊须按时开闭,不得随便进出。我常想:这样子倒不错,治安状况一定会很好的。但有缺点,就是进出不方便,造成不利因素,故该制到了南宋就渐渐形同虚设,之后就废除了。
第一次知道清河坊这个地名,是在看了卖油郎独占花魁之后,这篇故事的背景就在清河坊。我第一次到杭州之后,首先想到要去的地方就是河坊街。那时候,我尚年轻,气也盛,走在这条我想象着“古朴、繁华、熙融”的街道上,新奇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这条街已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条街了,也绝不是昔日那条人人称道的街了。如果按史书上的记载来看,这条街虽说不长,总也与清明上河图中的某一截或某一段相似吧?可我无法从中找出哪怕是一丝丝的古意来。这之后,我很少去河坊街,即便偶尔经过,也只是象一阵风穿越而过,并没留下一点痕迹。
于是就想象,想象清河坊古时候的模样。史书上说,此地名始于南宋。南宋绍兴年间,谋害岳飞的大奸臣张俊被封为清河郡王,他的府第位于此处,故名清河坊,名称沿用至今。我曾经对这个地名的起因耿耿于怀,一般来说,地因人美,以人来纪念一个地方,这是常有的事,可居然把一个奸臣的府宅所在地当作一个地名,委实是煞风景的事!不知何故,这么多年下来,竟然没有人提出异议或大着胆子要改一改这个名字。不过,细想起来也好,每每听到或看到清河坊之名,就把那个奸臣张俊骂一遍恨一回。当然,也有许多杭州人不知道这个地名的来历,那也就谈不上骂与恨了。
清河坊历朝以来均是杭州的繁华之地。旧时,人人都知道杭州城里有一个四拐角,指的就是这个地方。到了清代,此坊更是繁盛,南有抚署,西有掌管一省民、两财政的藩署。沿街有许多著名店家,扳着手指数过来,仍能令现代的人惊叹不已,象孔凤春香粉店、宓大昌烟店、天香斋茶食店、张允升帽庄、方福泰茶庄、万隆火腿店等都设在此处。
有一阵子,听说河坊街要拆了,吓得许多有识见者纷纷呼吁:千万不能拆!杭城古街仅存此一脉了呀!尽管河坊街的模样跟古时候的那条街相去甚远,但比起其他的街道来,它是“古”得多了,所以,千方百计要保它下来。否则,后代人要骂我们的。于是,河坊街非但被保存了下来,还被仿制成了古时候的样子。前段日子闲着,我就一连几天打那儿走过。从吴山广场那头入街,一抬首就有字:仿古河坊街。一脚踏入此街,犹如一脚跨过了几个朝代。街道两旁原先的房屋全拆了,代之而起的全是仿制的旧式房子,廊檐庭柱,一律精雕细镌,镂花钻孔,看上去一派古意。有点清明上河图的况味了。房子基本上造好了,处于装修阶段,规模初具,旧景重现。街角的那家万隆火腿店居然已经开张了,生意红火得很。我在那儿买了火腿腊肉之类的东西,烧熟之后一入口便也有了隔代的感觉,你说怪不怪?
前天下午,我还在那儿徜徉着,想象着自己往后就住在了这条街上的某一幢房子里,开一个小店铺,成为悠哉游哉的小业主,闲时,捧一壶茶来喝,或与邻家下下棋。收入不甚丰厚,却能把小日子润色得有滋有味儿,多好啊!不知谁能得此福祉,家住河坊街。从想象里拨出来退一步想,也好。虽未能入住河坊街,却住在河坊街不远,也就一箭之遥吧。往后写起来就这样行文:家住河坊街之附近。
我是个缺乏现代感的人,喝茶多半不愿跑到正儿八经的茶楼。现在好了,待河坊街全体开张之后,找一家清静茶馆,度一个清闲周末,想必是不成问题的了。我讨厌一切人为的东西,包括仿古,但河坊街例外。因为,在杭州,还没有哪一条街可以比它更能满足我的那一点点可怜的古典情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