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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莉刚才接的电话,不是朋友打来的,是陌生人打来的。而且不是一般电话,是个敲诈电话。电话里告诉她,他捡到了瞿莉的手包,也见到了那个u盘,知道他们在找;如想拿回这个u盘,今天夜里两点,西郊,四环路四季青桥下,拿三十万块钱来换。并说:“来不来由你。”
瞿莉先是一怔,并无多想,马上说“去”那边便挂上了电话。瞿莉去了卫生间,再看来电,从号码开头,知是一公用电话。
打这电话的不是别人,是青面兽杨志;青面兽杨志打电话时,刘跃进就站在他的身边。今天凌晨,天快亮了,在刘跃进小屋里,青面兽杨志将刘跃进拍醒;刘跃进醒来,先是大怒;听说他丢的包又被甘肃人抢了“咕咚”一声又昏了过去。再将刘跃进拍醒,青面兽杨志不说刘跃进丢的包,单说刘跃进捡的包;也没顾上说包,主要说里边的u盘。这个u盘,有人收购,能卖三十万五十万不等;让刘跃进把u盘拿出来;如刘跃进拿出u盘,两人一起去卖,卖的钱两人平分;就算刘跃进没说假话,丢的包里有张欠条,欠条上有六万块钱;就算这u盘不卖高,也不卖低,取个中间数,卖四十万;刘跃进分二十万,也比六万多出三倍多,还为丢包犯啥愁呢?青面兽杨志这么一说,将刘跃进说醒了。青面兽杨志见他回心转意,便知这事有了转机,特别强调说:“这包,原来可是我的。”
刘跃进点头。但这时点头不是赞同青面兽杨志的说法,而是知道这u盘值钱后,他改变了主意。
“你说的事好是好,可那包不在我手里呀。”
青面兽杨志吃了一惊:“在哪儿?”
刘跃进:“那天晚上,我只顾撵你了,没顾上那包。等我回去,包早被人捡走了。”
这回轮到,青面兽杨志差点昏过去。待醒醒,以为刘跃进在说假话;刘跃进摊着手:“刚才来俩人了,找过那包;刚才没有,现在我也变不出来。”
是指老邢和任保良了。又说:“刚才那俩人也说,拿出那盘,就给我钱;我要有这东西,不早给他们了?”
老邢刚才没说给钱。但青面兽杨志想了想,觉得刘跃进说的有道理。也不是信了刘跃进说的话,是信他刚才的摸。就这么大一小屋,里里外外,坛坛罐罐都摸到了,没有;一个厨子,还能把包放到哪里去呢?一个厨子,也不会看着钱不挣;这才明白自己瞎耽误一场功夫。与其在这里瞎耽误工夫,还不如另想办法,于是站起身要走。但刘跃进一把拽住他,让他归还偷刘跃进那包;还不了包,也得还他丢了的六万四千一百块钱。青面兽杨志忧虑的是u盘,刘跃进追究的是自个儿那欠条;青面兽杨志忧虑的是第二个包,刘跃进纠缠的是第一个包。一个要走,一个拉住不放,两人厮打到一起。青面兽杨志:“放手,等我找到那盘,有了钱,自然会还你。”
刘跃进:“你找那盘之前,先给我找回欠条。”
两人又厮打。突然,青面兽杨志想起什么,当头断喝:“住手,有了。”
刘跃进吃了一惊,不由住手:“啥有了?”
青面兽杨志端详刘跃进:“其实你也是个u盘呀。”
刘跃进不明就里:“啥意思?”
青面兽杨志:“你说你没捡那包,但大家都认为你捡了那包;刚才那俩人觉得你捡了,别墅那家人也会觉得你捡了;捡了就是捡了,没捡也是捡了。不管你捡没捡,咱都当捡了。当捡了,咱就能有钱。关键你要站出来,说自个儿捡了。”
刘跃进越听越糊涂:“啥意思?”
青面兽杨志又拉刘跃进坐在床头,掰开揉碎给他讲;两人刚刚打过,转眼间又成了好朋友。既然u盘不在,青面兽杨志想买一个假u盘,一块去糊弄丢盘的人。刘跃进倒有些发怵:“这行吗?”
青面兽杨志叹口气:“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想也不妥:“没见过真u盘,不知它长得什么样呀。”
又用拳砸刘跃进的床:“也只好破釜沉舟,拣最贵的买了。”
刘跃进本不想这么做,因u盘就在他身上;但这时又转了一个心眼,想借青面兽杨志的假u盘,摸一下青面兽杨志卖它的路子;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待摸清路子,再自己一个人去卖真u盘。便假意应承。说话间,天已大亮。青面兽杨志带着刘跃进,上街找公用电话。
青面兽杨志偷贝多芬别墅那天,从储物间暖气罩里偷出瞿莉一盒名片,当时既奇怪一个名片,为何藏在暖气罩里;也稀罕那名片的模样,别的名片是四方形,它是三角形;拿出一张,装到自己身上。名片上,有瞿莉的电话。他按名片上的号码一拨,竟通了。青面兽杨志说捡了u盘,要跟瞿莉做个小生意,今夜两点,四季青桥下,三十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本想这盘可卖三十万,可卖五十万,也可卖四十万,全看怎么谈;但青面兽杨志说了个最低价。一是他手里并没有u盘,有些心虚;同时知道老邢等人也在找这盘,如真盘被他们找到,三十万的生意也泡汤了。夜长梦多,早点了结,也能早点从这事脱身。得着这钱,他并不准备跟刘跃进平分,事情是他起头的,他该得大头;他吃肉,顶多让刘跃进喝点汤;得着这钱,也够还曹哥鸭棚的人了,从此再不会受他们的气,又成了自由身。他以为瞿莉会讨价还价,没想到瞿莉一口答应了;又觉得刚才把价儿说低了,也证明这个u盘真的值钱。但他放下电话,刘跃进发怵了:“我以为你要干嘛呢,这不是敲诈吗?”
青面兽杨志反过来给他做工作:“啥叫敲诈?绑票才叫敲诈。有一东西,一人要买,一人要卖,叫生意。”
接着带着刘跃进去商场买u盘,捡了一个最贵的,九百多。刘跃进一看就知道买错了,不但模样与真盘不同,颜色也不一样;刘跃进身上的u盘是红色的,青面兽杨志买了个蓝色的。u盘虽不真,但看事情越走越真,越滚越大,心里越来越害怕。他觉得东西不能这么卖;如是他一个人,他也不敢这么折腾;离了眼前这贼,还做不成这生意。接着又想,两人一块去做这个生意,如果生意做成,真u盘就在刘跃进身上,待那时,把真u盘拿出来,也不算骗人;青面兽杨志以假乱真,刘跃进却能变假为真;或者,没有闪失,就变假为真;有了闪失,刘跃进也有退路,不白白丢了u盘;于是放下心来。
晚上,青面兽杨志和刘跃进先坐地铁,又倒公交车,来到四季青桥下。四季青桥东,有一集贸市场,两人先躲在那里抽烟。夜里,集贸市场已经收摊了,周围倒显得清静。到了凌晨两点,一辆出租车开来,停下,下来一女的,拎着一提包,向四季青桥下走去。青面兽杨志一眼就认出,这是丢包的瞿莉。他偷看过她的裸体。瞿莉手里拎的包,似乎很重。青面兽杨志拍了一下巴掌:“成了。”
又观察半个小时,看看左右无动静,让刘跃进跟他一块去桥下。事到临头,刘跃进又害怕了;腿有些哆嗦,迈不开步。刘跃进看着桥下的瞿莉:“弄不好,得坐牢哇。”
又想不通:“我丢了钱,咋改敲诈了呢?”
青面兽杨志上去踹了他一脚:“看你这熊样,你看清楚,前边是钱,不是监狱。”
又说:“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想挣大钱,总得冒些险。”
刘跃进突然改了主意:“要去你去,我是不去。”
青面兽杨志看看刘跃进,看看桥下的瞿莉,又看看四周,仍毫无动静,便说:“我一个人去也行,钱取回来,可就不是对半分了,得三七。”
又说:“这样也好,假盘我就先不亮了,免得她怀疑;我就说,盘在你身上。”
一把攥住刘跃进:“但你不能闪我。大家都知道,u盘就在你身上,待会儿我叫你的时候,你得站出来让她看一看。”
事到如今,刘跃进哆嗦着点点头。同时他也想接着观察一下,如生意不成,他挨着集贸市场,拔腿就能跑;如生意做成,他把身上的真u盘拿出来不迟。留着这东西也没用。青面兽杨志便一个人向桥下走去。这时他也改了主意,刚才对刘跃进说的话,也是假话。他看瞿莉没有开车,一个人坐出租车来;下车,出租车就开走了;证明她有诚意;既然有诚意,提包里的钱就是真的。瞿莉是个女的,青面兽杨志是个男的;事到如今,青面兽杨志不准备敲诈了,改为像甘肃那三男一女一样:抢劫。虽然没有技术含量,但也是情势所迫。既然身上的u盘是假的,他也不准备骗人了,双方也不用白费口舌了;见到瞿莉,二话不说,或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抢到那提包就跑。贼擅长跑路,一个女人哪里追得上他?窝囊胆小的刘跃进,青面兽杨志只好甩了他;虽然不仗义,也顾不得了。让他回去继续找他的包吧。
算盘打定,抖擞一下精神,又像球星登上球场一样,全身的肌肉和关节,都到了临战状态。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待他接近瞿莉,猛地把包抢到手,还没来得及跑,从大桥桥墩后,闪出几个大汉,为首是严格的司机小白,几个人猛虎扑食,将青面兽杨志捺到地上。但这些人明显不是瞿莉安排的,不但把青面兽杨志吓了一跳,也把瞿莉吓了一跳。瞿莉见自己的交易被小白等人搅了;被小白搅了,就是被严格搅了;原来严格又派人在跟踪自己,要先下手为强。青面兽杨志还在挣扎,瞿莉上去扇了小白一巴掌:“这是我的事,你们给我滚!”
但小白不滚,小白带的几个人也不滚;小白挨了瞿莉一巴掌,开始报仇到青面兽杨志身上;照青面兽杨志身上、脸上,一顿暴揍。青面兽杨志马上鼻口出血;肋骨也被踹断一根,钻心地疼。小白:“操你妈,把u盘拿出来。”
青面兽杨志知道自己上了当;不是上了女主人的当,是上了另外人的当;不管上了谁的当,肋骨都断了。但他身上并没有他们要的u盘,便说:“我没有u盘。”
又是一顿暴揍,又断了一根肋骨。青面兽杨志只好把身上那个假u盘掏了出来。小白和瞿莉一看,共同说:“假的。”
这时瞿莉也跟青面兽杨志急了:“你到底是谁?”
小白等人又踹青面兽杨志。这时青面兽杨志哭了,看着集贸市场:“妈的,我上厨子的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