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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疯子背着我走在古色长廊里,嘴抿紧。原因是我虽然能坐起来了,但要行走,几乎是脚一点地起半身人就摔下去了,四肢完全脱力状态中。疯子提议背我,给他提了一个唯一的要求:不要说话。所以就有了当下情形。
走得并不远,只五分钟左右疯子就停在了一扇石门前。以从未有过的虔诚态度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声低询:“谁”我听得一愣,女声
门开启,一道清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几乎看到第一眼我的心头就划过一个人名:成晓。
果然听她开口:“倒真给他说中了,进来吧。”声音正是我在电话里听过的那个,柔和里带了沉定,而那双眼看着晶亮无比,却敛藏了好多难懂的东西。
我知道,这是阅历之后的沉淀。
疯子难得显得有些拘束,背着我走进石门时眼睛都不敢乱看,乘着成晓背身而走时,他突然压低声音说:“小匣子,我跟你说啊,你要见的这个人与我给你讲的那高人长得非常像。”
我的心思凝神在这石门背后的空间环境上,并没把疯子的话听进耳内。
是那间内室。
心中已有了肯定答案。尽管之前我因躲在巨型雕塑里面看外面的视角有限,而之后出来又惊险重重地带着周景跌进了池中,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没有人比我更对空间方位敏感了,正前方到底是巨型蝙蝠雕塑,往回退回三米就是池子,左右两边各有一根廊柱。
而如今,廊柱还在,雕塑和池子都不见了。
一道沉暗的身影就背站在本该雕塑的位置,成晓走过去柔和提醒:“夏竹来了。”男人默了数秒,开口:“小小,让我和她单独待一会。”
成晓耸耸肩,回转身就朝着我们走来,近前时顿住“疯子,你也把夏竹放下了跟我出来吧。”疯子愕然:“啊这个”
我低道:“疯子,放我下来吧。”轻轻一挣,从他背上滑落,脚点地的霎那成晓一个箭步上来扶住了我的胳膊,稳住了我绵软的身形,朝她感激而笑:“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她冲我眨了眨眼,压低声悄语:“他很闷,不好说话,有事吼一声,我就在门外,随叫随到。”态度是俏皮的,眼神是善意的,我浅笑着点头。
还站不住,成晓扶着我坐在唯一一张椅子里,等她也出去后,一室寂静。我等了片刻,见对方始终都没有转身要开口的意思,只能清了清嗓子道:“在醒来之前我做了个梦,令我很是困惑,可否为我一解”
“说说看。”男人婉转回身,沉定内敛地看过来。
我目光一顿,声音、容貌、与人,全都对上了,神秘人真的是盛世尧。
我说:“本来以为是噩梦,梦中有个怪物,狰狞无比像要来咬我,可到了跟前它自称它是命运,被人打散了形遁入那冥域空间。然后又说是我召唤他去的,我本觉困惑,最后它说我的体内原来有一个人的血,这个人名字叫,”我顿了顿,轻扬语声:“盛世尧。”
想过用很多种方法婉转地来试探,但最终我选择坦然直言。目光没有离开过那张脸、那双眼,哪怕是极细微的表情都没放过,然而,这个人除了内敛沉定,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外露。无动于衷我在心中否定。
他的反应也出人意料,淡淡地回问我:“你怎么看”
我沉吟了下,浅声而道:“第一感觉,这个梦很荒谬,是无稽之谈。命运是人们常挂在嘴边实则是推卸责任的一种方式,它是虚幻不存在的,何来所谓打散了形体遁入冥域空间一说。而后面更加离谱,我与你素未谋面,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怎可能身体里会有你的血”
留意到他的眉毛极细微地上掀了一下,这是正面相对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可以算是有反应。而他并没开口,知道我还有下文:“但之后我沉定了心去思考,梦的解释有很多种,但始终离不开对讯息的摄入形成脑神经反射这一理论。就是说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它们的构成首先是人接触到这一类的信息,然后再在梦境中呈现。所以,命运或许可能存在人脑意识层中,有意无意间把它想成了真实存在也不为过,可是你呢在此之前,我甚至没办法将你的声音与容貌,以及你的身份相连在一起,这要如何衍生出这个梦境来就好比凭空捏造也需要有一定依据,而我,缺这依据。”
盛世尧抿了抿唇角,低沉声传来:“你陈述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论证我们并不相识。”
闻言我浅笑了下,确实如此,这是最大的疑点。再次开口时连我自己都讶异居然对他完全不设防:“我会画影。画影是通过对外界环境与细节的感知,形成一种对脑神经的反射弧,抵达脑层成为影像。在那些反证之后,我以为那不是梦,而是一次特殊的画影。它在告诉我一些事,一些其实存在,隐露细节而没被发觉的事。”
我以为,冥域空间和命运都是子虚乌有,它们出现是为了产生一个媒介,来引证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讯息。首先,我与成晓通话时是第一次听到他声音,产生一种莫名感觉以致于追问了他的名字,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盛世尧这三个字;其次,他以神秘人身份来救我们,听到他声音时我有一种熟悉感,只是当时发生的事已让我没有多余心神去思考这声音为何熟悉;再然后,我与高城被关在池内被蛇群包围,是他在上提示我的血可以让高城恢复清醒,并告诫我不到万不得已别走那最后一步。这是最重要的一条讯息,他何以知道我的血可有那特殊效用
这些讯息加在一起,揉合后再重组,从而有了我梦中画影。
“很精彩。”盛世尧不吝啬赞美“行为逻辑推理,正与反相结合论证。”
等过片刻,发觉他在说了这句赞美之后没了下文,不由眉宇微蹙起“为什么我与你从未谋面,却可能流着你的血”我用了“可能”两字,在看他仍然没有动容时已经可以肯定。
有时候,面无表情也是一种情绪的反射。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被提出来,普通人都会感到迟疑、吃惊,而如果这些情绪都不存在,只说明他对这件事并不为奇,甚至是笃定的。
“既然会画影,不妨画一下我。”但见他话落就突然席地而坐,将背后的帽子拉至头顶阖盖大半张脸。我心有狐疑,当真闭上眼去感应,但不过数秒就睁开了,惊愕地瞪着那处“你”他抬起头,隔着距离问:“这么快”
我摇头“没有画影。”是一闭上眼,脑中就自动呈现某一幕,时光、剪影、迷离,全都重叠于眼前那道颓坐的身影,就连坐姿也是一样的。
盛世尧掀开了自己的帽子,直起身走至我面前,俯看的视角与我四目相对,他说:“看来你已经想出来了,小囡。”
心头重重一震,小囡这名字我从未听过,却仿如有把锥子直击心脏。
我仰看着那双眼“你是那个儿时教我缩骨功的老者。”不再是疑问,而是肯定。可是,为什么明明是老者,如今却变得这般年轻再驻颜有术也不可能吧。我下意识去看他的手,在梦中画影时看得最多的就是他那满是皱纹且带了黑斑的手,而如今白皙宽厚的掌,修长的指,根本不见有黑斑了。
突然想到老妪阿月,惊疑而问:“难道你当时也得了衰竭症”
模棱两可的答案:“类似吧。”
话留半分,其中必有别的蹊跷。我并不关注这,主要关注“你就是在那时输血给我的是通过什么方式的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记忆有些错乱,很多事都记不住。遇见你然后学缩骨功,也是最近在梦中画影里记起的。”
讲话有些语无伦次,莫名的坐立不安,感觉就像小孩面对大人一般,多了拘束。但若认真算来,我还年幼他已成人,应该可以算成是比我长一辈吧。就是他的相貌反而比那时年轻。
正胡思乱想着,听到盛世尧低语了句令我惊愣在当场的话。
“不是输血,是换血。” 彼岸城:
讷讷而问在喉间:“为什么要换血”
“如若不换,你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难道那时我也生病了”
盛世尧摇头:“是被疫气侵染。那年我正处在发病周期内,在去某个地方前经过那个小镇,一时不支晕倒在角落,醒来时身边有个小娃,那就是你。”
听到此处我心头一动,迫切欲知后事:“然后呢”
“你很安静,可以一整天坐在我旁边都不开一句口。每天都会准时来,到第三天就会带一个馒头给我。但第十天你却迟到了,走到我旁边时就一头栽倒在地,面带黑气。如果不救,不出一小时你就没有呼吸了,念在你陪伴十天的情谊上,我替你换了血,并教你一些吐纳方法缩骨。大概就这样了,后来我就离开了那个小镇。”
我想这一定是个很不会讲故事的人,那么多复杂的事到他嘴里三言两语就讲述完了。而换血、缩骨,在他那也是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