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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楼办事,众人回避。十三楼办事,众人回避!”
浩浩荡荡的官家马队已行至湖畔,官道上偏有三辆行商的马车陷入了污泥里。被挡住了去路的马队里当下便派出一骑,大喊着,挥动马鞭,朝着为首的那辆马车扑去。
“啪”的一声,马鞭抽在一位老年客商的脸上,转瞬间已鲜血淋漓。
被吓破了胆的老人噗通一声跪倒在烂泥里,苦苦央求道:“马车陷进泥里了,实在走不动啊。”
马背上的官军在查探一番后,也不跟他废话,当下便策马回到大队中,叫了些人过来,几十位兵士一齐用力,竟生生把那装满货物的三架马车全都推进了湖里。
任那几个行商哭天抢地,大队人马只顾策马而过,马蹄踏起的泥水,已将老人溅城一个泥人。
“太过分了!”
对面的燕戈行将这一切看得清楚,大骂一声,早已把魏九渊还在抓自己的事情抛到到了九霄云外。本想上前帮忙,无奈雪澈剑留在了客房内,等回去取剑马队估计早已跑得没影了。索性弓身捡起一块石头,就朝着湖对岸的马队打去。燕戈行本想着出口恶气,马队距离自己所在的位置少说也有两三百米的距离,石头就算能扔过去,等打到马身上时也已是强弩之末,构不成任何伤害的。
却没想到,那枚从他手中掷出的石子,在嗖地一下掠过湖面后,竟然打翻一匹千八百斤的高头大马。
嘭的一声,那匹枣红色的军马倒地之时,把身上的骑兵一同甩了出去。一时间,人仰马翻,人和马一同惨叫着,马队陷入了慌乱之中。
燕戈行难以置信看了看自己那还沾着泥土的手掌,朝愣在身后的师兄投过去一个匪夷所思的目光。他不知道,自己的内力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厚的。
这边三人还在纳闷,对面的马路已经停了下来,有人大叫着:“刺客,有刺客!”
话音未落,已有十几名手持长矛、训练有素的骑兵在马队周围围了一圈,矛尖向外,布防卫阵型。
常牧风见师弟闯祸,也不再去管那石子是如何掷出的,只顾拉着他和段非烟一起跑到一片灌木丛后面,拼命按低燕戈行的肩膀。燕戈行还在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对面马队中已策马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一身银色软甲,手持黄杨长弓,看起来不久前策马跑过那人身上的两箭正是他所射。
“附近定有红莲教同党,留下一队人马跟我一同围了那家客栈,其余人继续寻着马蹄印去追!”
银甲男子说话间,胯下双腿一夹,已带着一群人马向惊寒驿的方向扑来,其他十几名手下继续向西北方追去。
“不好,惹事了。”
燕戈行暗道一声,推开师兄,忽地一下站了起来,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十三楼当日血洗枫火客栈的情形,唯恐惊寒驿又步了枫火客栈的后尘。当下,便与师兄、段非烟一起,远远地跟上了那队人马。
“客栈里面的人听着,十三楼办事,纠察红莲教逆贼,限所有人半炷香的时间内到门口空地集合,否则,杀无赦。”
与各方势力纠葛的朱阳城相比,白阳城是皇权势力范围,如今皇后太子几乎已经架空了昭文帝,白阳城守更是太子的亲信。要不然,也不会仅凭十三楼的线报,就封了城门。自然,十三楼在这里的做事方式,也与在朱阳城时大相径庭,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明目张胆,仅凭一个推测就大肆盘查。
话音未落,已有一名士兵从马上跳下来,冲进店内,搬了一张太师椅,毕恭毕敬地摆到了那位银甲男子的身后。男子手中长弓一扬,丢到了身旁的随从手中,缓缓地坐到了椅子上,此时,身后已有人抽出一根线香,掐去一半点燃后,插到了惊寒驿门口木栅的裂缝中。
此刻,已有人三三两两地从客栈中走出来,看到门外十三楼的大旗长枪,早已吓得两股战战。
“太无法无天了。”
这句话从段非烟口中说出来时,燕戈行本来想笑,他突然想起了她家大门口的那副对联,再无法无天的人恐怕也没法跟她爹相比吧,普天之下,除了她还有谁敢跟皇帝平起平坐。可是,眼下事情是因自己而起,怎又笑得出来。
已经行至大榆树下的燕戈行本还想往前去,却被师兄拦了下来,如今,就算他和师弟武功再好,面对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官兵,恐怕也无法全身而退。十三楼内高手云集,说不定其中就混迹着几名好手。到那时,不但救不了惊寒驿内的人,反而可能让他们受到牵连。
为今之计,只能悄悄躲在暗处,静待其变。
既然丢石头的人是师弟,他们查寻一番,找不到人,自然便会走了吧?
当即便拉着段非烟和师兄藏在了其中一棵大榆树后面。
惊寒驿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几位手下已经在银甲男子的授意下开始盘查,他们要那些早已吓破了胆的客商举起双手,掌心朝上平摊在面前,查看着掌上的老茧。习武持兵之人,势必会在手上留下老茧。这下可苦了那几位走镖的镖师,当下便被从人群里拖出来,七手八脚地按跪在了银甲男子面前。
“冤枉啊,我们兄弟几个是靠走镖为生的,习武也是为了混口饭吃。”
为首的虬须大汉慌忙解释着,本来腆着笑站在银甲男子身旁的老板娘见镖师们被抓,也连忙帮腔解释:“官家弄错啦,这几位真的是镖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银甲男子厉声喝了一句:“再多嘴连你也抓!”
老板娘被呛了一句,自然不敢再多半句嘴,只得默默地退到了银甲男子身后。
此时,店内又抓出一个人来。
待燕戈行盯紧去看时,被两个大汗拎下楼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穿着一身红裙的小女孩。那女孩身材瘦小,双颊绯红,脸上大汗淋漓,看样子,不是被吓着,就是生病了,也不知他那该死的父亲去哪了。
“禀楼牧,还有一个小的,屋里没有大人。”
咚的一声,小女孩已经被丢到了银甲男子面前,银甲男子抬脚踢着她的额头,只见他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神迷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家大人呢?”
银甲男子猛地把红衣女孩踢向一边,心道,该不会得了什么怪病吧?
匍匐在地的女孩却不回答,此时她只觉得浑身滚烫,血液里像是有千百只火虫在爬,竟烧得自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见她不说话,银甲男子更加认定了方才那蹊跷的一幕跟她家大人有关:“刚才是不是你家大人打了我们的马,如今却又躲在什么地方做缩头乌龟不敢出来?”
银甲男子的后半句是朝着二楼客房的方向喊出的,看样子认定了女孩的家人就藏在惊寒驿中。
听了他的话,沈雪吟心中也道肯定是江寒为了拖延他们追赶梁古,才打了他们的马。可怜,被体内“烈火”折磨得头晕目眩的她,已无任何还击之力。
沈雪吟依然未开口,银甲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背着方木箱的随从已经跳下马,快步走到他面前,将木箱摘下来,顿到了地上。木箱打开,里面装满了琳琅满目的刑具——各种形态奇特的刀具、铁钩、竹签、舌钳,等等等等。
银甲男子居然在马背上私设刑堂,如今要对付的还是个手无寸铁的女童。
只见银甲男子冷笑着,在木箱里挑挑拣拣,有意把响声弄得很大。惊寒驿门口站着的大人们,早已面如土色。而那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女孩,却依然半闭着双眼,鼻孔微张,脑门上腾腾冒着热气。看样子,不是被那些刑具吓傻了,就是脑子被热症烧坏了。
啪,一副还带着血渍的竹指夹丢到了沈雪吟面前。
同时,已有人强行拉起她的小手,将十根手指全都套进了指夹中。
“楼上的那人听着,半炷香的时间就快到了,你若还不出来,可别怪我对这女娃娃下手喽!”
银甲男子大叫着,嘴角露出了坏笑。
没人知道,那一箱刑具,是他向地判楼借来的,自然也没人会知道,他会不会真对一个女童下手。眼前这些刑具,本是要对付红莲教那些顽固之徒的,现在……
这一切,只有站在二楼某间客房窗口的苏婳心里清楚。
刚才,十三楼的人前来查房,看到她从怀里掏出的楼牌后,连接过去看都未看,全都毕恭毕敬退了出去。那些人心里清楚,能拿出十三楼楼牌的女子,全天下只有第十楼楼牧一人,而她递过来的东西,只有那些嫌命长的人才敢接。
“你们猜薛楼牧会不会真对一个孩子下手?”
苏婳浅笑着,打趣身后两名丫鬟。两个丫鬟连连摇头,不知道是在说薛楼牧不会为难孩子,还是在说她们不知道。
苏婳口中所说的薛楼牧正是客栈门前的银甲男子薛朝,此人乃十三楼第五楼破军楼楼牧,平常,只有大规模歼杀任务时,魏九渊才会派破军楼出场。现在看来,这次红莲教的几个大人物应该都来白阳城了。
薛朝本是军旅出身,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如今这般,定是在故意引那女孩背后之人。
惊寒驿内依然毫无动静,只有秋风穿过门庭,发出的呜呜声响。
薛朝摇了摇头,右手轻轻一挥,示意沈雪吟身边的二位动手,本不想为难一个孩子,无奈魏九渊下了死命令,如若不能在半月之内将潜伏在白阳城内外的红莲教徒一网打尽,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等不了了。”
一直被师兄阻在身后的燕戈行冷喝一声,常牧风还没反应过来,师弟已经轻点几步,朝着对面的惊寒驿跃了过去。
“来啦来啦,在下正是这孩子的父亲,刚才出门解了个手,你们怎么把我女儿给抓了?”
燕戈行大喊着,有意连滚带爬地向着对面冲去。
段非烟本想前去搭手,无奈被常牧风拉住了手腕:“你这身手不是白白送死?你找机会去楼上拿行礼,惊寒驿是万万呆不下去了。”
说话间,猛地一拽段非烟:“潜渊琴我师弟看得比命还重要,记得一定要带走。”
段非烟深知自己身手如何,又听潜渊琴比燕戈行的命还重要,当下也不再强拧,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只待那边乱起来后,找机会从马棚边溜回去取琴。
“还有我,我是那孩子的大爷!”
放开了段非烟,一向一本正经的常牧风也学着师弟的口气,大叫一声,将箫剑背在身后,向着那边走去。
他喊出“大爷”二字时,心下还在盘算,也不知师弟的自污接敌法管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