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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就是将眼睛里的斑点看成珍珠。
塞万提斯
“哈啾!”
好像是昨晚在棒球场上被雨淋得感冒了,这位美男子—大韩民国的公众人物也流着鼻涕,打起了喷嚏。智媛冷静地擦着溅在自己面颊上的鼻涕,像是要确认他的话似的再次问道:
“你真的要演?你那么固执地说不演,怎么回心转意了?真是奇怪呀!”
“不想演的时候,我就说不演!我说要演,你也有意见呀?”
这两个人在书房里展开了微妙的较量,尚夏则在一旁不安地看着。听到尚永神经质的回答,智媛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他的脸上,那表情就像是一个一眼就能洞察别人心理的神秘巫师。过了一会儿,她说道:
“是因为那个丑陋的大嫂吧?!”
“惠灿是没有你漂亮,但是你不可以说她比别人的老婆丑!大嫂的丈夫在听着呢,他会很不高兴的!”
尚永虽然迅速岔开了话题,但是并没有表示否定。那就等于说,智媛的揣测是对的。肯定是惠灿逼着他的!智媛对此非常自信。她对郑时宇和江尚永这一对组合也是很感兴趣的。她知道,要是自己也加入到那两个出色男人的作品中,会对提高自己的演艺水平很有帮助。可是,他真是说要演,而且因为那个叫柳惠灿的女人而说要演,智媛却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听泳晁大叔说,你因为感冒要推迟档期,我还以为你快要死掉呢!除了流着鼻涕的丑样儿,你好像还活着嘛!”
尚永用纸擦着鼻子,对她反唇相讥:
“到这儿来干什么?我可不希望你来探病!”
“是泳晁大叔叫我来的嘛!我正好在这附近有事,他叫我把剧本捎给你。你那会儿不是一个劲地不要嘛!”
其实,泳晁说的是要用快递发出,但是她执意要送过来。她想看看这个平时外表冷酷、现在流着鼻涕的男人的样子。看到她递到面前的剧本,他用不怎么通气的鼻子哼了一声。
“你白来了!我家里有一本。跟我打个招呼再来嘛!”
哼,那样你就叫我不来了!智媛撅着嘴,紧盯着坐在安乐椅上的尚永,问道:
“那个女人就那么了不起?我叫你演的时候,你连听都不听!她一说,你就回心转意了?”
看到她那副渴望知道原因的神情,尚永用沙哑却很严肃的语气说:
“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你不要胡乱贬低她!”
尚永自己叫惠灿“那个女人”或“该死的女人”没有关系,但是却无法容忍别人那样叫惠灿。然而,此时此刻,智媛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警告。
“她到底是哪儿了不起了?为什么那种女人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她个头矮小,面容丑陋,愣头愣脑的,还脾气倔强,一点也不温柔!她会做的仅仅是写几页剧本,除此之外,你没有理由和那种女人一起生活!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呀?”
说出来一听,才觉得柳惠灿这个女人还真是没有别的长处。她跟智媛所喜欢的尚永哥配起来,不是有百分之二,而是有百分之九十八的不足。那也许就是尚永所能忍受的极限了。片刻之后,智媛听到他斩钉截铁地说:
“就是因为她个头矮小!”
“哦?”尚永其实刚刚又吃了一粒药,想睡上一觉。虽然惠灿看起来像是一点事也没有,可他现在真想给她也喂上一粒药。那个女人就非得扔下我这个感冒患者,去那个该死的剧团吗?他心里在嘀咕着,却故作镇定地回答说:
“那个女人之所以对我很重要,就是因为个头矮小,再加上愣头愣脑和脾气倔强。你好像还不知道,她其实比你所了解的还要差劲。她的睡姿也很难看,长着老虎牙,是个运动盲、方向盲、机械盲,就连考驾照也要考两次以上。那次车祸以后,她连方向盘都不想碰,还不如没有那本该死的驾照呢!”
智媛一脸茫然地看着尚永。他无情的一一列出了妻子的缺点,诋毁的话比她说得都过份。最后,他盯着智媛说道:
“尽管她一无是处,但是在我眼中,依旧只有她一个人!”
智媛像是被打了一记闷棍似的,呆呆地看着尚永。这个英俊潇洒的男人,说起爱情来似乎很笨拙。竟然还有这种奇特的爱情表白!太新奇了!
“了不起,柳惠灿。”
智媛像是再也无话可说了,转过身去想要离开。就在她快要打开房门的时候,尚永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因为感冒而显得低沉,可语气却很果断。
“不准再用这种方式问我这些问题!也不要莫名其妙地闯到我家里来,不准把我老婆叫做那个女人!我可以容忍你一次,但是决不会容忍你第二次!”
尚永看到,她瘦弱的肩膀一下子僵住了。然而,她没有像平时那样招惹他,只是转过身来看着他,可怜楚楚地问道:
“我对你而言算什么呀?”
他说道:
“是讨厌的师妹!”
“你太过份了!我只是听说你感冒了,来看你的。你就这样对待我呀?”
“不错,就这样对待你!”
智媛握着门把手,默默地注视着尚永和尚夏。足足过了半分钟,她才打开了房门,然后“哐”地一声关上门走了。尚夏看着这一切,觉得非常奇怪。从很久以前起,就有很多女孩缠着尚永,尚夏曾以为智媛也是其中之一。可是,尚夏现在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想法来。在哥哥结婚之前,如果是妻子之外的其他女孩像那样缠着他,他就会辱骂她无知。而结婚之后,他就会对那些还缠着他的女孩破口大骂的。可是,他唯独对连智媛那个娇美的小女孩口气有点软,像是只对她网开一面似的。尽管他质问过她,却还是让她进屋了。这,这根本不像是他。
“那个女孩到底是谁呀?”
尚夏打着手势问道。尚永皱着眉头,也用手势回答说:
“你在旁边没听见我的话吗?是个讨厌的师妹。”
可是,她看着哥哥的眼神却异常复杂。而且,更可怕的是,哥哥看着她的眼神也很复杂。尚夏还想问些什么,尚永却厌烦地使了个眼色,无声地拒绝了。那个奇怪女孩造成的压抑气氛和尘埃一起,在书房里萦绕着。尚夏忍不住迅速向哥哥做了个手势。
“你说,在你眼中,依旧只有嫂子一个人吧?真是太令人感动了,哥。你为什么不直接对嫂子说呢?”
哥哥没好气地用手势回答说:
“太没面子了!怎么说得出来呀?”
尚永真是不想说那种丢人的话。我不想说自己喜欢那个白痴似的女人,更不想说自己比她更加脆弱。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想像得到。我凭什么要那样做?
“哥,你有时候看起来真傻!”
看到哥哥的想法一览无余地暴露在脸上,尚夏只能这么说了。然而,这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却使尚永的心为之一震。弟弟出去了,只剩下尚永独自一人留在书房里。他打开书桌的抽屉,呆呆地看着里面。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从里面拿出两件东西:一个厚重的文件袋和一个白色的信封。
惠灿出交通事故之后,保险公司立即将车内的物品送了过来。其中有些物品,他一直另外保存着。厚重的文件袋里装的,好像就是惠灿决定给郑时宇的剧本的终稿—他是在别人提到这个剧本之后,才知道一切的。白色信封里装的,就是他们在惠灿出事那天早上,一起签订的离婚协议。协议上盖着江尚永和柳惠灿的印章,非常醒目。当时,他是带着一肚子火气盖上章的。妻子对他说,没有他,她也能生活下去。一听这话,他心中傲气直涌,大声说“离就离”接着就“叭”地一下盖上了章。然而,他们最终却无法分开。不过,也不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将这份协议销毁掉。那样不显得我心里有鬼嘛!
如果当时再和惠灿再谈谈,如果再问一问她为什么要提出离婚、为什么还哭成那样,我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每天掩盖着她说过要离开的事实感到忐忑不安了。突然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弟弟尚夏刚才的手势来。
“哥,你有时候看起来真傻!”
尚永将看着的离婚协议放到了抽屉里,然后揉了揉眼睛。他在想,弟弟的那句话似乎也对。
剧本出来了,制片公司定下来了,主演圈定好了,接着就风风火火地准备投入拍摄。看着那一切,惠灿觉得眼睛似乎都发花。事实就是如此,一堆闪光灯突然在她眼前“咔咔”地闪起来。
“首先,我向前来参加郑时宇导演和影星江尚永合作的新电影—飞向月亮国开机发布会的女士们和先生们,表示最诚挚的谢意!女士们、先生们,请首先向导演、主演及配角以及编剧,致以最热烈的掌声!”
顿时,掌声四起,闪光灯不断。惠灿闭上了眼睛。豪华酒店里炫目的大型吊灯灯光,此起彼伏的闪光灯,这一切似乎让她不知所措。各种各样的声音在闪光灯下向她涌来。
“柳惠灿女士,请您谈一谈您是如何参与这部作品的?”
“大家都知道,您结婚之后就退出了电影界。您是想以此为契机,重返电影界吗?”
“您的第一部作品就如此成功,请问您有什么感想?这可以看成是江尚永先生对您的帮助吗?”
哎呀,怎么回事呀!名义上这是一场电影开机发布会,她是以电影编剧的身份出席的,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向她询问剧本方面的事!今天是十月二日,是综合娱乐公司—星族公司(株式会社)的创立纪念日。星族公司下面设有经纪公司,拥有电影明星江尚永、连智媛和徐胤伍等强大的明星阵容,还兼营电影及唱片制作业务。巧得很的是,今天也是釜山电影节的开幕日。星族公司会长朴忠谨—统管星族公司经纪业务的室长朴泳晁的父亲,似乎决定将这一天作为开始进行电影宣传的日子。也许是为了志在必得吧,星族公司高层在釜山最大的酒店召集记者,举行开机发布会。公司还在报道材料中强调,该电影的剧本是江尚永的老婆写的。看着电影宣传册,听着那些在炫目的大吊灯下飞来奔去的记者的提问,惠灿的心里在尖声叫喊着。
“我现在不是作为江尚永的老婆,而是作为编剧出席发布会的!这里就没有一个人想询问我写的故事吗?你们为什么对别人的家事,对那个被称为我丈夫的男人和我之间的事那么好奇呢?”
要是能够这样清清楚楚地回答那些记者的提问,那该多好啊!可是,旁边坐着的尚永用胳膊捅了她一下,算是警告。也许是面前“咔咔”直响的闪光灯能够使人忘记心中的真实想法,惠灿闭上了嘴。
“唉,真想赶快回家,就着萝卜泡菜吃点饭,然后睡上一觉。”
面前出现讨厌的事情时,她常常会胡思乱想起来。过了几分钟,她心中的怒气平息了下来,眼前的一切就像无声电影一样,变得对她毫无意义。
“吃过饭之后,得猛看从惠媛那儿借的漫画书!这个自称‘丈夫’的家伙好像感冒还没好,一到家里就煮大豆汤,然后‘啪啪’地洒上辣椒粉。哼,在白酒里面放上辣椒粉效果会更好吧?都这么大了,怎么那样害怕去医院呢?他要是明天还咳嗽,不管怎样,我都得带他去医院”
惠灿就那样无声地甜甜地笑着,心里不停地想着别的事情,也不管面前有没有人问她什么。就在这时,一名记者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坊间传说,您和电影的主演,也就是你的丈夫江尚永先生曾有过不和。您能不能趁此机会将真相”
真相?什么事也没有呀!除了我把他的名字忘掉了之外,我们还一起吃饭,一起去棒球场呢。可以这么说吗?听到那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她迟疑着,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这时,她旁边坐着的丈夫接过话头说:
“今天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自从和她结婚以来,我听这种问题听得耳朵都生老茧了!”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可是,在惠灿看来,那分明是挖苦人的话,其他人却当成了幽默。尚永接着说:
“如果想问我们之间现在有什么问题的话,那我就如实告诉你们‘真相’吧。那就是—不要感冒,我们到现在为止一切正常。”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讥笑,像是在说:“你真是个无聊的人!那也叫提问吗?”他的讥笑激起了对方的对抗心理。
“奇怪的是,江尚永先生夫妇总是给人一种玄玄乎乎的印象,好像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似的,所以才经常有人那么问,对吧?今年春天,在您夫人出交通事故之前,就已经听说贵夫妇之间不和了!”
不和?那个词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惠灿的耳朵里。不和,那是什么话呀?尚永满脸不快,紧闭着嘴唇。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坐在旁边的徐胤伍。听说这个英俊的美男子被江尚永顶掉了,在这部电影里演配角。
“如何呀,老兄?如果讨厌别人问来问去的,就像美国影星李察基尔那样,在报纸上登个整版广告澄清谣言,说‘我们之间一切正常’!我想,那一定非常有趣!”
可是,众所周知的是,尽管李察基尔和辛迪克劳馥刊登过澄清谣言的广告,他们还是离婚了。惠灿不知道有那回事,她只知道那个男人的提议特别幼稚。大厅里静得像一潭死水,尚永的脸色变得僵硬可怕起来,旁边坐着的漂亮女孩智媛则一脸苦笑。演员毕竟是演员—片刻之后,尚永脸色就缓和了过来,然后嘴角挂满笑意,对着话筒说:
“为什么要做那种广告呢?有比那更可行的方法!”
大厅里的人们脸上写满了疑问。尚永接着说道:
“我们准备明年左右要个小孩。”
那一瞬间,惠灿手里端着的杯子差点掉到地上。
“小孩!”
听了尚永白天所说的话,惠灿一直到晚上都在不停地喃喃自语。
———我们准备明年左右要个小孩。
明年?今年都还剩下不到四个月了!说是我们要个小孩,可是要生孩子的是我,他才不会愿意做韩国第一男孕妇呢!如果按照他所说的,我至少得在半年之内怀上孩子!
“你是不是神志不清呀?要小孩?而且是在半年之内?凭什么呀?”
听到她的尖声质问,尚永说了一句:“小点声,震得头疼!”接着,又对这个倔强的女人说道:
“我很清醒!结了婚的夫妇要生小孩,这有什么不对的?”
可是,小孩不是做妈妈的签个名就会有人送货上门的,也绝对不是女人独自就能生出来的!尽管惠灿的心理年龄才十八岁,但她知道,孩子不是鸟儿衔来的,也不是菜地里捡来的。
“想要生小孩的话,不得做出相应的行动吗?你这个混蛋!”
惠灿无声的喊叫就写在脸上。尚永耸了耸肩,反驳说:
“做不就行了嘛!”
“什么?”
那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也不讨厌和我接吻吗?难道你是想说,得再‘按部就班’地来上几年?像以前那样先是接吻,然后允许抚摸,最后才让做ài?”
也许,以前的她就是那样要求他的吧。那是理所当然的了!惠灿第一次想为失忆前的自己鼓掌。她曾经不太喜欢以前的自己,因为以前的自己竟然跟这个奇怪的男人恋爱、结婚,然后就待在家里。可他说还“按部就班”过,真是新奇。可是,对女人而言理所当然的事,对男人却好像不是。
“别胡思乱想!什么该死的按部就班?一次就够了!”
他怎么说那话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呢?怎么脸都不红一下呢?惠灿纳闷着,自己的脸反而红了起来。看到她惶然的样子,尚永走了过来,将嘴唇缓缓地贴近了她的脸。他的气息轻轻划过她的鼻尖,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然而,过了好长时间,他的嘴唇还是没有碰她。“噗”一阵凉风吹在了她的耳朵里。她吃了一惊,睁开眼睛一看,尚永正在哈哈地笑着,不再一脸严肃了。
“别像是在看恐怖电影似的!我现在还没有兴趣碰不想做的女人呢!我是讨厌徐胤伍那小子才说一说的!不行就算了!”
看着惠灿怔怔的表情,尚永的嘴角拧了起来。
“怎么了?难道你很失望?”
她正想进行反驳,这时休息室门外传来了泳晁的声音。
“在干什么呢?宴会都已经开始了,主人公们!怎么还躲着呀?”
“就出去!”
尚永整了整领带,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惠灿看着他的背影,直恨得牙痒痒的。他正在和他的经纪人说着什么,像是连刚才跟她说的话都不记得了,像那真是一场玩笑似的。我受到了他的嘲弄!她忍不住这样想。
“我和一个恶棍结婚了!”
在跟着尚永走进宴会大厅的时候,惠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一度被遗忘了的想法。
惠灿第一次看到,只有在电视剧或电影里才能看到的人物,一下子全都出现在自己眼前。在炫目的大吊灯下面,穿着摇曳生姿的丝裙的女人们和衣着笔挺的男人们在端着酒杯交谈着,还有一些人则在小型室内乐团的伴奏下,拥在一起跳舞。
“呀!那不是李镇世吗?我看到他在早间电视剧里出来过。哦,还有尹易淞!惠媛,你有纸和笔吗?要是得到他们的亲笔签名,再卖给我们剧团的人,就可以赚上一笔了!”
听到姐姐急切的声音,站在一旁的惠媛蹙起了眉头。
“不行!如果江尚永的老婆做那种事,会被人耻笑的!还不如要姐夫的签名去卖呢!虽然也有些可笑,但是‘光大’的成员们会更喜欢的!姐,不要再喝啦!香槟虽然味道好,可也是酒啊!你那样当水喝,肯定会醉的!”
“哼,我要喝就给我喝,说什么呀!”
“和别人谈谈剧本嘛!这里是交谈的地方呀!”
惠媛将惠灿手里刚端起的香槟一把夺了过去。惠灿又把酒杯夺了回来,并且“嗤”地一声笑了。顿时,惠媛脑海里亮起了红色警报:姐姐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呢?惠灿对不安地盯着自己的妹妹嘟囔着:
“谈什么剧本呀!从白天开始,看到我的那些人就只问该死的要小孩的事!这些人真是奇怪!为什么对别人的事情那么感兴趣呢?”
愚钝却又敏感的惠灿很快就预料到,那些人虽然满脸笑意地和她说话,他们的眼睛实际上却是在这样说:
“像你这种无所事事的女人,怎么还和那样出色的男人在一起呀?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离婚了呢。这次是要借丈夫的光混进演艺圈吧?你的心计可真了不起呀!”
要是那个出色的男人听见,肯定会讥笑她有自卑心理。可是,惠灿能够读出存在于他们眼中的无声指责。她的心情变得糟透了,直到现在都还那样。虽然同在一个宴会厅里,被称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却被喜欢他的人们簇拥着。他身旁站着的一位漂亮女孩脸上自信十足,显得与他更般配。
是连智媛。这个漂亮女孩出生在美国,大概是在三年之前来到韩国的。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连衣裙,却出奇地合身。她的脸美得无以复加,简直可以赞叹为“妖精”不管江尚永怎么粗鲁地对待她,她都倔强地守候在他的身边。她华丽的外表下,显露出某种与尚永相似的尖刻。这个被嘴碎的人称作江尚永的二老婆的女孩,即使听到别人那样说,也能够不以为然的甜甜地笑着。
“所谓的般配说的就是那个男人和那个女孩吧?”
这么想着,惠灿的心情又变坏了起来。要是现在再去棒球场,说不定还能借着这股怒气打个本垒打呢。然而,她现在穿着连自己都觉得不合身的轻盈的丝裙,而且是在宴会厅里,怎么可能跑到棒球场去打棒球呢?于是她就喝酒,因为那热辣辣的感觉可以让她一点点忘记心中的愤怒。就在她准备再喝一杯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酒杯夺了过去。
“为什么又这样不停地滥喝酒呀,我们的剧作家?!”
是时宇。他在自己剧团中工作的时候脾气很暴躁,不过平时对她却很和气。听到他那声“剧作家”惠灿在宴会开始后第一次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剧作家算什么呢?在这里,我只不过是江尚永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陪衬!”
“嗯,对于你我之类的人而言,这个圈子本来就有些令人恶心!”
惠灿摇了摇头,似乎对他把她称作同一类人并不赞同。
“你为什么那样说呢?因为你是个出色的导演吗?”
时宇苦笑起来。
“出色的导演?你是想恶心我吧?我自诩在搞艺术,可这也是交易,要穿得西装革履地去讨好制片人!我想拍摄的电影却必须采用制片人敲定的人选—江尚永这样的家伙!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好像是在不断地妥协,我心里真是很苦涩啊!唉,也给我来一杯!”
小提琴和大提琴优雅欢快的旋律盘旋在大厅里,衣着光鲜的俊男靓女们尽情地说笑着。尽管丈夫也在同一座大厅里,惠灿却感到很孤独。她觉得,这座大厅就像大海,而她就是一座漂浮在大海上的小小的无人岛。然而,在她的旁边,现在却出现了另一座和她一般大小的无人岛。这座无人岛叫作郑时宇。惠灿感到很宽慰,就在一个角落里和他并排坐着,有说有笑起来。不知不觉间,她跟这位学兄谈了很多,有看过的电影、要拍摄的电影、戏剧、喜欢的外国导演和一起演戏剧的高中时代。
“现在想来,那时候真是美好啊!”时宇一边松开讨厌的领带,一边发着感慨。惠灿格格地笑着说:
“你说那种话,真像是个老头子!什么东西有那么美好呀?你那时也总是不停地抱怨,说什么借不到练习用的礼堂啦,学校对戏剧部的支持少得可怜啦,毫无演技的家伙们只想演王子和公主啦,还有其他等等。”
“是的,不错。可是,不管怎么样,过去之后总是会更加怀念的!”
听了惠灿的话,时宇放声大笑起来。她的话是对的。我那时的不满真的很多,但是我却很怀念那种在比现在更为艰难的岁月里迸发出的热情。尽管身旁坐着和自己一起度过那段时光的女人,我却还是很怀念。如果正在和这个女人一起走过人生的漫漫长路,我的人生也许就不会太艰难了。虽然假设是没有用处的,时宇偶尔却会那样想。他打开从吧台上拿过来的酒瓶,往酒杯里倒着,然后小声对她说:
“你现在好像并不怎么幸福。”
“”“我叫你一起去学习的时候,你对我大声叫喊着说,你相信和尚永那小子一起会幸福。我直到现在才跟你说,你那句话就像一把刀,深深地戳在我心里。”
顿时,惠灿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时宇的脸上。那是她所不知道的。我说过那样的话吗?你对我说过那样的话吗?长大后的我们相互说过那样的话吗?听到时宇那并非表白的表白,惠灿因为喝酒而变得绯红的脸更加艳红了。看到她明显是在痴痴地想着什么,他可爱地笑着,突然抓住她的鼻子拧了拧。
“行了,白痴!我不过是随便说一说,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呢?我有一点很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想给我稿子呢?还叫我绝对不能让尚永知道?虽然我很高兴,可是尚永那小子在听经纪人告诉他之前,似乎是一无所知呀!这是干什么?你是想让他大吃一惊吗?”
听到时宇突如其来的问题,惠灿惊惶起来。
“是啊,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就在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为什么要那样做?现在我也想知道!”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浅灰色衬衫、身材修长的男人。这个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惠灿和她旁边坐着的男人,乌黑的眼睛里却燃烧着怒火。是江尚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