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蔡智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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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礼拜过去了,来看过房子的人都没下文。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房东也是抱着随缘的态度,并不强求。

    如果房间一直租不出去,我甚至还会觉得高兴。

    坦白说,楼下的房间是套房,还有小客厅和厨房,月租四千五算便宜。

    四周的环境很好,又有院子,除了房子太老旧外,并没有明显的缺点。

    贴完红纸后十天,我从学校回来的途中,瞥见几户人家的花朵正绽放。

    春天终于来了,我在心里这么说。

    到了家门口,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子背对着我,正站在门前。

    我停好车,犹豫了两秒,便从她身旁经过,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这里是不是有房间要出租?”蓝衣女子问。

    嗯。我点点头。

    “我可以看一下吗?”

    我打开门,说:请进。

    我领她到楼下的房间,开门让她进去随便看看。

    然后我回楼上的房间把书本、研究报告放在书桌,再走下楼。

    她已经站在院子里,我有些吃惊。

    “房间还不错,而且这个院子我很喜欢。”她说“房租多少?”

    四千五。我说。

    “很合理。”她说“我租了。”

    没想到她会立刻决定,我毫无心理准备。

    “这楼梯很有味道。”她说“可以爬上去吗?”

    当然可以。我说,我就住楼上。

    她爬了五层阶梯,然后停下脚步,转过身仔细打量着我。

    我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那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淡淡地说,再瞥我了一眼后,继续转身上楼。

    我觉得她讲话的语气好像听过,眼神好像看过,而那张脸也有些眼熟。

    她在楼上四处看看,见我房门没关,便说:“可以参观吗?”

    请便。我在楼下说。

    她走进我房间,过一会出来说:“你到楼下房间想办法敲天花板。”

    为什么?我很纳闷。

    “先别管。”她说“就拿个扫帚之类的东西,用力敲天花板三下。”

    我在院子找了只木柄扫帚,进了楼下房间,以木柄敲天花板三下。

    “敲了没?”她似乎在楼上大声叫喊。

    敲了。我也大声回答。

    “用力一点。”她大叫“再敲!”

    我吸口气,双手握紧扫帚的木柄,用力敲天花板三下。

    等了一会,没听见她说话,便大声问:好了吗?

    “好了。”她说。

    我走出房间,她也走出房间身体靠着栏杆,低头看着我,说:

    “听过一首西洋老歌knockthreetimes吗?”

    好像听过。我仰起头说。

    她心情似乎很好,开始唱起歌:

    “ohmydarlingknockthreetimesontheceilingifyouwantme

    twiceonthepipeiftheanswerisno

    ohmysweetness”

    唱到这里,用手拍了栏杆三下,再接着唱:

    “meansyoullmeetmeinthehallway

    ohtwiceonthepipemeansyouaintgonnashow”

    她停止唱歌,说:

    “这首歌是说男孩的楼下住了个喜欢的女孩,不过男孩并不认识她。

    他唱说如果女孩喜欢他的话,就在天花板敲三下;如果不喜欢,就

    敲两下水管。敲三下表示他们可以在走廊见面,敲两下的话”

    她耸耸肩“男孩就可以死心了。”

    从她唱歌开始,我一直仰头注视着她,虽然纳闷,但始终没说话。

    “我念高中时非常喜欢这首歌,心情不好时就喜欢哼着唱。”她说,

    “没想到这首歌描述的情形,竟然很符合我们这里的状况。”

    喔。我应了声。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她说“我大概会把水管敲坏吧。”

    我又看了看她,越看越眼熟。

    “就这样吧。”她走下楼梯“我会尽快搬进来。”

    我突然很想知道她是谁、是哪种人,心里莫名其妙浮现那个心理测验。

    来不及细想,便开口问她:

    你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

    你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你会带哪种动物?

    她停下脚步,人刚好在阶梯一半高的位置,说:“为什么问这问题?”

    我有些心虚,说:只是突然想问而已。

    她挺直腰杆,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我选孔雀。”

    我吃了一惊,楞楞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也要根据这个心理测验的结果,

    来认定我是贪慕虚荣、视钱如命的人?”

    不。我一时语塞,我

    “这个心理测验我也玩过,孔雀代表金钱,对吧?”她继续走下楼梯,

    “我被嘲笑很久,无所谓了。”

    我终于认出她了。

    她是中国娃娃里,那个穿蓝色丝质衣服的女服务生。

    那时灯光昏暗,交会的时间又不长,所以对脸孔并未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想我现在会认出她,大概是因为那股似曾相识被电流刺痛的感觉。

    她依然像乌鸦头上的白发一样突兀,难怪我可以认出她。

    而我对她而言,应该只是乌鸦身上的一根黑毛而已,

    她一定不记得看过我。

    不管怎样,我们有个共通点:都是选孔雀的人。

    “你刚刚说房租多少?”她站在院子问。

    四千块。我回答。

    “是吗?我记得你好像说四千多。”

    不。我说,就是四千块。

    “好吧。”她说“押金要多少?”

    不用了。反正我不是房东。

    她看着院子里围墙边的花花草草,然后说:“春天好像来了。”

    是啊。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