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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弯下腰,一把扯住青飒前襟,厉声喝道:“什么叫余日无多?他他的病,不是已经好了么?”
青飒慌忙退着,躲开我近乎粗暴的拉扯,口齿依然清晰:“公子有着胎里带出的疾病,很难缠。当年宇文家费了很多心血才聚集众多名医,将他的病势控制住。公子自己也向来注意调理,因此在十五岁上已经基本痊愈。当时救他的名医们就说了,只要好好保养,就不会复发,可保平安一生。”
“复发”模糊记得,自从浏州再见面,似乎就没见他完全健康过。开始以为是着凉,后来是受伤,又因伤而引起旧疾,到了黑赫,一样常听说他病着。
他病得很重么?
我打了个寒噤,厉声道:“他自己不是名医么?怎会让自己旧病复发?”
青飒答道:“青飒并不时时在公子身边,具体情形,并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公子自从重回宇文家开始掌权以后,一直都郁郁寡欢,离群索居。他不顾大家的劝阻,也不管自己的身体,常常把自己独自一人关在屋中喝酒,喝到烂醉去年六月间,不知谁送给他一只锦匣,他打开看后,当时就吐了血,随即就病了,从此再也没有完全复原过。”
去年六月间
我与安亦辰亲亲我我,准备着婚事。安亦辰为断我心念,将当日行馆中碎裂的那只陶陨封装起来,以我的名义和成亲喜贴一起送给了宇文清
宇文清的回应很简单,只是将那只装了狗尾巴草的荷包退还给我,分明以此示以断情。
我又怎知,我又怎知,那简单之极的回应背后,含了他那样多的悲伤与痛楚?
为了不影响我的心境,不影响我的幸福,不管多么深重的委屈,他一句也不解释,默默承受,默默伤怀,默默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神智,同时摧残自己的身体
“公子在南越时,一直有最好的药物调理着,又有李叔李婶那些忠仆小心侍奉,还要好些;自从前来黑赫,他他似乎还是很不开心,病势一直反复着,连吃药也没多大效用了。他说他说他守不了公主多长时间了,要青飒在他去后继续为他守护公主”
那样的八尺汉子,说着说着,伏倒在地,渐渐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将脚踩上马蹬,踩了几次,才踩稳了,哆哆嗦嗦的手,几乎握不住缰绳。
青飒身后悲惨而失望地叫着:“公主”
我回过头,嘶哑着嗓子哭喊道:“上马,陪我去找他!”
风吹过,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竟已泪流满面。
我错了,居然又是我错了。
他不肯许我一生的幸福,的确是许不起,因为,他已无法把握自己的生命和未来。
家国和梦想,他都已抛弃,唯独不肯抛弃我。
那么,当我一再赶开他,伤害他时,他又以什么样的心境默默忍受,然后孤身一人,默默离去?
他可曾伤心?可曾落泪?可曾在冰冷冬寒里,独对翰缈星空,思忖着我的绝情,竟夜无寐?
夜,在马不停蹄的飞奔中降临,连同愈加森冷刮骨的风,扑头盖脸将我整个身子裹住,冻得连心都在战栗,再不知能从何处汲来一点温暖,润一润已经冻僵的双手。
青飒紧紧随在我的身后,笃笃的马蹄声凌乱扑散在凄风冷霜之间。
“公主,天色已晚,我们是不是找个背风处歇上片刻,等明早再去追公子?公子不会急着赶路,我们应该可以追得上。”
眼看月亮越升越高,青飒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已很有些不安的模样。
“不,我今晚就要见到他。今晚!”
我咬着牙说道,又是忍不住的泪。
从来不曾觉得,珍珠大草原是这般的辽阔,在那样苍茫无边的夜色里,更似无边无际。我驰了马,那样飞快地奔着,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想到那个孤身而去,默默离开的白衣男子,我心如刀绞,懊悔不及。
他舍弃了自己的家,千里迢迢,只为伴我,却又被我逐弃
抱病在身,满怀萧索孤寂,离了黑赫,又能去哪里?
泪水不断被冰冷的风吹干,面颊便绷得快要开裂,涩痛难当,有如刀割,却抵不上胸口悸颤般的心疼,寸寸如裂。
耳边隐约又飘来熟悉的旋律,带了淡伤隐忧,萧索无限,萦旋夹杂于北风啸过原野的呼嚎中,若有若无,把几乎干涸的眼眶再度灼烧起来。
又是我的幻觉么?
是幻觉么?
那么,那清冷月光下,衰草连天间,那一身白衣如染清辉耀出温润莹光的男子,那目不转睛向我凝望的男子,那神情恍惚如若身处梦中的男子,也是幻影么?
马匹,行得更近了,而箫声更近了,然后在我看清那男子面庞时吹散了音调,最后一个音节渐如烟雾般飘散,只留淡愁的余韵,游丝般缠于衰草连天的冰冷冬季。
这一切,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
我几乎握不住缰绳,临到那男子身畔时,双手已是一松,径直掉下马来。
那男子的箫已跌落地上,双臂却已伸出,谦我兜到怀中,一双如玉温润的黑眸,沾惹了月光,泊了层水汽般迷蒙。
而我不知为何,也看不清眼前的男子了,那线条柔和的面庞模糊在淡白的月光里,虚无得像随时要随风飘去。但我伸出手去,居然摸着了他凉凉湿湿的面庞,并非虚幻;而我的后背,正结结实实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然后用极珍爱的动作,缓缓收拢到他的胸前。
我听到了他的快一阵慢一阵的心跳,并不像他面容显现出来的那般沉静安谧。
宇文清,宇文清!我终于追到了你!
无视背后尚有青飒的注视,我揽住他的肩,在他怀中半支起身体,凑近他的肩膀,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宇文清和当年一般,只是温柔地注视着我,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吃痛的呻吟,仿若我只是用温软的唇亲吻了他一下,连搂抱我的肩膀都没有颤抖一下。
“宇文清!”我望着如当年一般静静绽放开的雪地红梅,沉静地说道:“你今生今世都是我皇甫栖情的人,生也是,死也是,病也是,老也是。”
宇文清的鼻子似给冻着了,泛着轻薄的红晕;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