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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初生牛犊不怕虎,李家后继有人啊!”辅国公捋着胡须,笑逐颜开。
“国公爷,您这话就不对了,”另一个粗犷的中年武将笑呵呵地接口道,“是皇上还有我们大盛又得青年将才才是!”
其他武官也是纷纷附和。
一片其乐融融中,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将领忽然站起身来,声音洪亮地对着皇帝抱拳道:“皇上,末将有一事相求!”
皇帝扬了扬眉,看不出喜怒,道:“许文诏,且道来。”
此人乃是神枢营参将许文诏,也是上一科的武状元,颇有几分圣宠。
许文诏便道:“皇上,先父与李将军之父当年是同科……”
他这么一说,包括皇帝在内的不少人都若有所思,想起十几年前的旧事来。当年李廷攸之父李传庭与许文诏之父许如松一个是武状元,一个是榜眼,皆是年轻俊才,也算是一段为人津津乐道的佳话。
辅国公怀念地说道:“皇上,老臣还记得当年许如松一招之差惜败于李传庭,两人可说是不相上下。”
“先父多年来一直想再与李将军之父讨教一二,可惜两家天南地北,先父不曾如愿,引为毕生憾事,是以末将想与李将军切磋一二,以全亡父之心愿,也是以武会友。”许文诏慷慨激昂地又道。
闻言,四周的群臣不由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目露惊讶地在许文诏和李廷攸之间游移扫视着,谁也没想到万寿宴上还会整出这么一出。
这许文诏未免也狂傲了些!
现在是他挑战李廷攸,若是在比试中输了,那不仅是没有自知之明,还是自取其辱,恐怕会失了帝心。
端木绯歪了歪脑袋,眸子闪闪发亮。这一出还真是有点意思……
她心念一动,从袖中掏出一方月白的帕子,挑了点红胭脂在帕子上写了几笔,然后就对侍立在身后的绿萝使了个手势,悄悄把帕子塞给了绿萝并指了指席位中的李廷攸。
绿萝有些忐忑,点了点头,就悄悄地退下了。
御座上的皇帝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嘴角露出一丝兴味,目光在殿中扫了半圈,从许文诏转向了李廷攸,“李廷攸,你觉得如何?”
皇帝虽然没有直接应下许文诏的请求,但是他既然这样询问李廷攸就代表他也不反对,不反对,那也就是皇帝也有几分兴致。
谁又能扫皇帝的兴致!
李廷攸微微一笑,抱拳应下了:“皇上,那末将就却之不恭了!”
少年人的声音清朗澄澈,眼神明亮锐利,像是含着寒星的光辉,既彬彬有礼,神色间又带着少年人的骄傲。
如此光风霁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只是这么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明朗,仿佛也被传染了他身上的阳光气息一般。
皇帝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叮咛了一句:“两位爱卿点到为止即可!”
“是,皇上。”
李廷攸和许文诏急忙抱拳应声,毕竟今日是皇帝的寿辰,若是真的见了血光,那反而不美了!
接下来,殿内殿外的乐人艺人一一被遣散,殿外的戏台上迅速地被清空,没一盏茶功夫,外面就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戏台四周那些面目森冷的禁军。
李廷攸和许文诏这才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中走上了那高高的戏台。
十四岁的少年与二十二岁的青年相隔约莫两丈左右,彼此含笑对视着,一个执剑,一个拿刀,当武器在手时,两人的身上都释放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英姿飒爽,锋芒毕露,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无声地弥漫开来。
“请指教!”许文诏随口道了一声。
话音未落,长刀已经从刀鞘中拔出,他轻喝着跨步上前,手中的长刀划破空气,顺势朝李廷攸劈了下去。
那锋利的银色长刀在烈日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衣袍也随着他的动作猎猎飞舞。
“铮!”
李廷攸毫不迟疑地将手中的长剑一横,架住了对方如电闪雷鸣般的一刀,刀剑相击,火花四射,杀气腾腾,令得四周空气一冷。
殿内那些看客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皆是屏息,心里暗道:看来这许文诏是在动真格的啊!
仿佛在验证他们心里的猜测般,许文诏又连着挥出数刀,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刀光霍霍,只看那银色的刀光快得几乎化成一片片虚影,李廷攸毫无反击之力,整个人被逼得连退了一步又一步……
“铛铛铛”的刀剑撞击声连绵不绝,愈演愈烈……
“铮!”
在又一声激烈的对撞后,一把银色的长剑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曲线,然后“咣当”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四周瞬间陷入了一片沉寂,无论是殿内还是殿外,都没有一点声响。
戏台上,许文诏和李廷攸仍然是面向而立。
前者的手里还牢牢地握着长刀,后者却是两手空空如也;前者意气风发,后者却面沉如水。
胜负已分。
许文诏嘴角微翘,傲然一笑,把长刀插回了刀鞘,对着李廷攸抱拳道:“承让。”
华盖殿内观战的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许文诏比李廷攸年长七八岁,他会赢众人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才过了不足十招,李廷攸的剑就脱手而出,可见两人实力悬殊!
李家的这一代看来是大不如前啊!
众臣心思各异,有唏嘘,有嘲讽,有衡量,也有的人只当看了一场好戏……
御座上的皇帝望着戏台上的许文诏和李廷攸皱了皱眉,右手又下意识地转动起玉扳指来。
华盖殿内的沉寂还在蔓延着。
众臣大都观察着皇帝的脸色,没有轻易出声表态……直到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文官霍地站了起来,群臣皆是一惊。
这一位是左都御史黎大人,在朝中素有刚正清廉之名。
然而,御史在朝堂上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十有八九都是为了弹劾,这位黎御史素有“黎阎王”之称,众臣一看他那副“臣有话说”的样子,就暗暗心道:不知道这一回是谁要倒霉!
果然,下一瞬,就见那黎御史蹙眉对着皇帝作揖道:“皇上,许将军与李将军这才过了三四招,李将军就败了,足见其手不能提,难当武将之名。臣不敢相信如此花架子如何能在强敌围攻之下守住江城!”
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殿堂中的每一个角落,掷地有声地发出质疑,“皇上,臣怀疑李将军该不会是冒领了军功吧!”
闻言,不少大臣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黎御史果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鸣惊人,这寥寥数语就要断那李廷攸一个冒领军功之罪!
这个罪名要是成立,李廷攸这辈子就毁了,连李家都难逃一句“门风不谨,教子不严”。
四周先是一静,跟着又是一片哗然,众人皆是交头接耳,各抒己见。
黎御史所言初初听来,似有几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但细想,又似乎不无道理。这李廷攸若是真有真才实学,又怎么会轻易地败于许文诏之手!
难道说,他真是冒领军功?!
殿内如同一锅快要烧开的热水般骚动起来。
好戏才刚刚开始!席位上的楚青语从容淡定地捧起一个茶盅,看着茶汤里沉沉浮浮的碧螺春,自信地勾唇笑了。
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朝堂中人又有哪个是真的清白无瑕的,各种把柄多的是,以她两世为人,就占了他人没有的优势,只需要谨慎地拿捏住,自然能让一些人为自己所用。
这次必不会让封炎再被人强占了军功!
楚青语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
“黎大人请慎言!”
下一刻,一个沉稳的男音在殿内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兵部尚书缓缓站起身来,眉宇紧锁,方正的脸庞上写着不敢苟同。
“皇上,”兵部尚书郑重其事地对着皇帝作揖禀道,“七月十三武试那日,李廷攸亲往演武场与臣言明,他六月在江城时为水匪所伤,不得已只能放弃武试,至今虽已经养了月余,但是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恐怕李廷攸的伤势还未痊愈。请皇上明鉴!”
他言下之意就是说李廷攸是因为旧伤未愈,所以才会在刚才的切磋中输给了许文诏。
李廷攸为了守江城,身受重伤,若这样都担不起一声有功,谁还能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