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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公司送给沈天涯他们的东方魔液还没喝完,东方公司的副总朱志勇和余从容就进了预算处。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来申请财政周转金的。而且此前郭清平已将欧阳鸿签过字的报告送到了傅尚良那里,傅尚良今天早上已转到预算处来了。也就是说,这笔周转金是非贷出去不可了。
财政周转金的来源,一是上级财政下借的,二是本级财政从本级行政事业单位资金户头上融通出来的,不仅利息比银行低好几个百分点,而且管理制度没有银行严格,借贷起来容易,还不起的时候可以找种种借口续借或拖欠。好多企业和单位都尝过这样的甜头,纷纷跑到财政局来套周转金。财政局已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才重新制订了制度,让预算处加强对各处室周转金的汇总和监管。不过沈天涯心里清楚,预算处也就掌握点数字,多在拨款手续上盖个章,具体借贷业务还在处室里。
朱志勇和余从容在沈天涯对面坐下后,沈天涯拿出他们的报告看了看。他们开的口子不小,借三百万。欧阳鸿还像过去一样,只在报告上签着一句十分简单的话:“请转傅尚良同志。”不过报告却是郭清平送到财政来的,这几个字就非同一般了。傅尚良签的意见则具体多了:“请预算处在调查核实准确东方公司生产经营情况以及债务偿还能力的基础上,拟定周转金借贷还款方式,报局务会集体审批。”
看了两位领导的批示,沈天涯记起一句批示治国的话来,心想如今领导的批示比红头文件管用多了。好多的红头文件虽然大会小会地学习贯彻,会后难得有谁会去理睬。领导批示却不同,那是一事一批,具体批到了单位的头儿,而单位头儿的帽子又握在签署批示的领导手心里,谁敢不按批示办理?事实是谁签批示,批示签给谁,尽管没有明文规定,领导心里却有一本明细账,是不会随便提笔签批示的。手中握着人家帽子的领导批示自然签得多,签的批示也灵。往往签给自己的人多,不是自己的人签下去管不了用的。至于那些没握着人家帽子的领导,一般找他签字的不多,他也不会自作多情随便给人签字,他知道签了字人家不买账,还要自讨没趣。所以现今机关,看谁有没有权威,别的都可以不看,只看他签的字多不多,签的字灵不灵就一目了然了。
领导签的批示一多,就难免签出一些笑话来。昌都市流传最广的笑话是顾爱民当副市长时的一次签字。当时顾爱民分管畜牧系统。牲畜的检疫屠宰由畜牧局统一掌握,并根据检疫和屠宰情况收取检疫费和屠宰税。有一回畜牧局打了报告,申请全市牲猪屠宰指标。这实际上都是例行一下审批手续而已,顾爱民瞟一眼报告,就提笔在空白处签了字。字签得很简单,就四个字:“同意宰杀。”下面签着顾爱民自己的名字。只是“同意宰杀”四个字和“顾爱民”三个字挨得也太近了,一眼看去就成了“同意宰杀顾爱民。”
沈天涯说完这个故事,朱志勇笑得鼻涕泡都喷了出来。余从容也掩嘴而笑,说:“下次沈处当了市长,再签‘同意宰杀沈天涯’吧。”
笑过,沈天涯才言归正传:“周转金的事,虽然预算处参与管理,但具体操办时还得跟有关处室商量,傅局长的字也签得很明白,我们先得掌握点你们公司的情况,才能做借贷方案。”朱志勇忙点头说:“这是制度,我们也是清楚的。”沈天涯说:“那报告先放这里,有什么进展再通知你们。”朱志勇说:“那就麻烦沈处多操心,过几天我们再来听消息。”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朱志勇又几次打电话催促沈天涯。朱志勇也知道财政周转金贷出去之前,有关处室得到贷款单位去摸一下生产经营情况,便多次在电话里请沈天涯带人去公司里视察指导工作。沈天涯却故意说道:“那次欧阳书记不是亲自视察过了吗?而且我和傅局长也在场,这就免了。”朱志勇说:“那次是蜻蜓点水,我们希望你们来给我们做些具体的指导。”沈天涯只好说,等忙过这几天再看。
这天傅尚良在市委会议室参加完市委全会后,郭清平把他喊进了欧阳鸿的办公室。欧阳鸿问了些近段财政工作情况,便直接问道:“东方公司找过你没有?”傅尚良说:“找过了找过了,预算处正安排人搜集东方公司的资料,草拟贷款合同呢。”欧阳鸿点了点头,说:“私人企业是新兴的经济成分,财政应该给予积极扶持哟。”
傅尚良表示一定尽快落实。回到财政局就把沈天涯叫去,交代他一个星期内要把东方公司贷款的事办妥。沈天涯说:“过去行财农财外经几个处室的周转金借出去后,大部分没回笼,恐怕只有从各单位储存在非税收入处户头上的预算外资金里融通一点了。”傅尚良同意沈天涯的意见,说:“就这么办吧,只是手续要齐全,还要基本符合政策。”
从傅尚良那里出来后,沈天涯正要到非税收入处去,东方公司的副总朱志勇又把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再一次请他到他们公司去视察指导工作。沈天涯说:“这事我已经和傅局长通过气了,我正在给你联系具体借贷处室呢。”朱志勇说:“联系好了,明天我派车去接你们吧。”沈天涯想了想说:“行吧,明天你来之前再给我一个电话。”
下到非税收入处,吴处长和罗小扇几个都在,沈天涯跟各位打过招呼,来到吴处长前面,说明了来意。吴处长说:“非税收入处的融通资金这几年借出去一些,好多都成‘了呆账,不过沈处开了口,上级领导又层层压下来,我们也无法阻拦,反正户头上的钱又不是我们非税收入处私人的。罗处具体负责处里的融通资金,明天就由她陪你到东方公司去吧,先把公司基本情况弄清楚,双方签署借贷合同时,再请领导签字划押。”沈天涯说:“吴处是个痛快人。”转身问罗小扇:“吴处的指示听到没有?”罗小扇说:“我耳朵背,没听到。”
第二天沈天涯和罗小扇赶到财政局,东方公司副总朱志勇已等在门口了,公司的桑塔纳就停在坪里。三人打过招呼,多话不说上了车。车子还在东方公司大门外,就见孙总和余从容站在办公楼前候着了。下了车,沈天涯将罗小扇介绍给他们,几个一边寒暄,一边登楼往前次欧阳鸿听过汇报的会议室走去。
两个女人自然就挨在一起.亲切地唠叨起来,仿佛老朋友一样。沈天涯发现周围几个男人都偷偷斜着眼睛去看这两个女人。两个女人都很漂亮.这么漂亮的女人,有一个就已经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了.两个走到了一起,还不光芒四射,让人眼花缭乱?沈天涯的眼睛也花了花.发现两个女人虽然都很漂亮,漂亮的类型却不一样。余从容是那种妩媚得有些香艳和妖冶的漂亮,尽管余从容有意要掩盖这种香艳和妖冶,但这种香艳和妖冶天生就带有挑逗性和暗示性,很容易激发男人。罗小扇的漂亮却不同,冷艳清丽而宁静,隐藏着一份不经意的孤傲和高贵,虽然表面看去她是那么随意亲和,这种漂亮男人是不敢轻易生出非分之念的。
进了会议室,公司财会人员已经先等着了,账本什么的都准备在了桌上。自然还摆了茶水烟果,显示着主人的客气和诚恳。落座之前,沈天涯对孙总说:“孙总你们忙自己的去吧,我和罗处看了账务,再和你们交换意见。”孙总说:“我在这里影响你们的工作,那就让朱总陪你们吧,我和余经理还有些事情要去办理。”说着和余从容出了会议室。
沈天涯和罗小扇开始看账。沈天涯发现公司的财务很乱,成本核算,资金往来都没按财务规矩入账。罗小扇当然也有同感,只是下午还要正式跟他们交换意见,并不吱声,继续看账,一边作了些记录。
因为下午还要工作,中午沈天涯和罗小扇坚持在公司食堂简单吃了顿饭。孙总和朱总都很抱歉,表示晚餐到红袖山庄去搞丰盛点。午休前沈天涯和罗小扇碰了碰头,沈天涯说:“东方公司已经在欧阳鸿那里拿了批示,来看账反正是走过场,下午就不看账了,看看他们的工商和税务手续吧。”罗小扇说:“我那两本账还得翻一翻,记点东西下来,贷款前得向傅局长说明一声,让他了解底细后再做决定。”
沈天涯知道罗小扇的意思,她是见这笔款子贷也得贷,不贷也得贷,让傅尚良也要担点担子,免得以后出了什么事情,责任都落到他们两个经手人头上。沈天涯点头道:“还是罗处老财务人员,考虑周到。”罗小扇剜沈天涯一眼,说:“你以为我是为了我罗某人?”沈天涯真诚地说:“我懂。”
稍事休息,下午回到会议室继续工作。把账本浏览完,两人向公司财务人员要工商税务手续。不想他们却什么也拿不出来。沈天涯有些惊讶,对一旁的朱志勇说:“朱总,没有工商和税务手续,你们怎么生产和销售?”朱志勇有些窘,解释道:“东方公司成立时间不是还短吗?我们也已经到工商和税务部门走了好几趟了,申请报告和有关资料都交了上去,他们也答应立即就办,不知怎么的至今还没办下来。”罗小扇说:“没有工商和税务手续,怎么给你们贷款?”
朱总也就急了,说是去找找孙总,出了会议室。
沈天涯心里清楚,凭他们做的这些财务账,人家工商税务怎么会给手续?而公司肯定也乐得这样,没有工商税务手续,就等于没有纳人有关税费征收范围,公司成本就低许多。沈天涯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那么极力巴结欧阳鸿了,因为没有手续,工商和税务肯定会来过问的,公司既然已经找好了欧阳鸿那样的大靠山,关键时刻欧阳鸿发句话,就可以把工商税务挡回去。很明显,找欧阳鸿这样大靠山的成本再高也高不过要纳给工商税务的税费成本,这样的算盘谁不会打?这大概就是如今好多私人业主热衷于找靠山而不愿办理正规的工商税务手续的最大原因了。
朱总很快把孙总还有余认容喊来了。余从容怀里还抱着两样东西,一是本又厚又大的精装书,二是一套相册什么的。沈天涯有些疑惑,也不知她拿这两样东西要干什么。
孙总来到沈天涯和罗小扇身边,先客气了两句,然后说:“东方公司虽然暂时还没有工商和税务手续,可我们有非常过硬的资料说明公司是有贷款资格的。”说着从余从容手上拿过那册精装书,呈到沈天涯和罗小扇面前,请他们过目。沈天涯一看,是一本叫做中华企业五百强名录的书。‘沈天涯说:“是不是东方公司上了五百强?”孙总有些得意,说:“是呀是呀,不是一般企业就能上这本名录的,昌都市好像就我一家。”
孙总还翻到名录扉面上,指着里面的编委会人员名单说:“这些编委都是政界要员和经济界名流,说明这本名录是很有权威的。”沈天涯一看那些人名,果然编委会主任副主任是一些经常在电视里露面的大领导,编委会成员确也是经济和财税金融界的名流。沈天涯没说什么,任孙总翻到记载着东方公司名录的页码上,只见第一页上登着孙总的彩色照片,后面有三版东方公司的详情介绍。孙总看了两眼自己的照片,不好意思道:“这个照片照得不好,当时编委会的电话催得急,我又没有好照片,是临时照的,对不起读者了。”沈天涯也注意了一下照片,觉得没有眼前的孙总那么有神采,看上去像是一副遗像。沈天涯觉得有些好笑,只是出于礼貌,强忍住了。
在孙总的要求下,沈天涯又将东方公司的条目看了看,上面都是一些言过其实的自谀之辞。沈天涯并不感到奇怪,如今拉大旗作虎皮的事多得是,他还是副处长的时候就经常收到一些邀请他加入什么世界名人大辞典之类的信函,说是他已非常荣幸地被列入世界名人电脑资料库,要他不要耽误绝好机会,快把个人资料和相片寄过去,充实库存,以备刊用。其中附寄的所谓的编委会名单上都是世界级的名人,甚至连微软总裁比尔盖茨和联合国秘书长安南的名字都在上面。沈天涯自知人微名轻,不敢高攀,只是看到上面的条件十分优惠,说是上辞典一分钱也不收,出于好奇,才试着寄过两回资料。对方马上就复了信,说是通过严格筛选,沈天涯已被正式同意人选,而且他们信守诺言,还是一分钱的人选费也不收,只要求他订购五到十套有他的资料和相片的大辞典,每套大辞典价格是九百九十九元。沈天涯心疼那数千元票子,再也不理他们,尽管过那么十多二十天又要收到两封催促他快寄书稿和购书费的大函,说是大辞典就要寄出来了。
毋庸置疑,东方公司也是通过这样的途径进入所谓的中华企业五百强名录的,至于东方公司到底是属于五百强五千强五万强还是五十万强五百万强,鬼才知道。可偏偏孙总很当回事,对沈天涯和罗小扇说:“二位处长,你们看我们都上了五百强了,到财政局贷些周转金应该还是有资格的吧?”沈天涯笑道:“上丁五百强当然值得恭喜,可要拿这个作为贷款的依据,似乎不太充分。”
孙总于是又从余从容手上拿过那本大相册,说:“这里还有更为过硬的资料呢。”打开来,上面全是些领导的照片,每张照片下面都有说明,记载着领导视察东方公司或是接见孙总等东方公司头头的时间地点。其中欧阳鸿那天视察东方公司的那组照片放得最大,包括欧阳鸿在会上眉飞色舞做指示的光辉形象,欧阳鸿和部门领导以及孙总走在公司生产车间的情景,还有欧阳鸿和孙总等公司头儿谈工作的镜头,等等,每一张照片都照得十分清晰和逼真,立体感极强。
看着照片,那天欧阳鸿视察东方公司的情形便浮现在沈天涯的脑壳里。他记得那天除了记者的摄像机和相机外,朱志勇也举着相机人前人后地跑动着,估计这些照片大都出自他之手。沈天涯又想起余从容那天也是一步不离欧阳鸿,怎么照片上竟没有她的丁点影子呢?他不得不佩服这个朱志勇的照相水平和良苦用心,他真会选择角度。
见沈天涯对这些照片如此在意,孙总得意地说:“欧阳书记都这么关爱东方公司,二位处长心里有底了吧?”沈天涯暗自好笑,他在财政局呆了那么多年,给人办理过的周转金贷款手续也不知多少笔了,虽然企业套贷财政周转金的手段形形色色,却还从没见哪个企业拿着领导的照片来贷周转金的,看来下次他得给上级财政部门建个议,将周转金借贷办法修改一下,只要有领导视察企业的照片,有领导跟企业头头的精彩合影,就准许在财政部门借贷周转金。
这时孙总又将相册翻到了另一面。沈天涯更感意外了。原来他的光辉形象也荣幸地进入了他们的相册,而且占了整整两版,享受到了欧阳鸿的待遇。再仔细一瞧,他也像欧阳鸿一样,既有会上发言的照片,也有跟孙总他们一起交流情况的镜头,其一颦一笑,显得那么有模样有派头,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至少是市委副书记一级的人物。
沈天涯有些受宠若惊了,他还从来没见自己这么有风度有气质过,他平时的照片可都是猥猥琐琐的,根本拿不出手。沈天涯也弄不清楚,同样是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两种绝然不同的风采呢?是不是那天他并不在乎老在前面晃动的镜头,显得自如从容,同时又是以上级领导的身份来东方公司视察,公司的人鞍前马后地宠着护着卫着,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权欲和虚荣心得到了暂时的满足,自我感觉也空前地良好起来了?
为了贷这笔款子,看来东方公司还颇费了一番心机。沈天涯对此还是心中有数的。但不知怎么的,沈天涯已经不太控制得住自己了,渐渐地感觉飘飘然了,连脸色也变得红润了,目光浑沌起来。沈天涯没有吃过鸦片,他暗忖吃了鸦片之后大概就是这种特殊的感觉吧?一旁的孙总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他回头跟朱志勇和余从容耳语了两句,然后小声对沈天涯和罗小扇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到红袖山庄去?”沈天涯这才一个激灵.梦醒般晃了一下头,说:“客随主便吧。”
到了红袖山庄,一行人‘进了那次欧阳鸿他们去过的大包厢。由于罗小扇不怎么喝酒,沈天涯也只小饮了两杯,孙总他们又不好力劝,桌上气氛显得比较平和。进程过半,罗小扇瞟沈天涯一眼,问身旁的余从容,卫生间在哪?余从容要给她引路,沈天涯先站了起来,说他知道地方。
两人出了包厢,沈天涯低声道:“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吧?”罗小扇说:“没有啊,有什么话不可在桌上说的?”沈天涯说:“你别瞒我,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得出来。”罗小扇剜沈天涯一眼,说:“你这人并不木讷嘛。”又说:“咱们早点走吧?把时间放在这酒桌上,多没意思?”沈天涯听出了罗小扇的意思,忙点了点头。
回到包厢.又喝了两轮,沈天涯提出有事得早点回去,孙总他们客气了几句,大家起身离了席。来到一楼,孙总说:“红袖山庄的昌水足浴是全市最好的,今天你们既然来了,一定要体验体验。”朱志勇和余从容也连说不错,劝他们再忙也不要在乎这一点时间。沈天涯一万个不情愿,却拗不过主人的盛邀,只好征求罗小扇的意见。罗小扇也不好为难沈天涯,说:“就听主人的吧。”
几个人进了灯光幽暗的足浴馆。女士优先,余从容领着罗小扇进了一间两个位置的小屋。只听服务小姐对余从容说:“余经理你们要男生还是女生?”罗小扇说:“这里还有男生的?”余从容说:“这个地方女客不比男客少,所以老板特意培训了十来个男生,专为女客服务,我建议你享受一下男生的服务,感觉挺好的。”罗小扇说:“不行,我不习惯。”余从容说:“做一下就习惯了。”罗小扇坚持说:“还是女生吧。”
沈天涯这边早已经拢来了三个漂亮的年轻姑娘,把他们带进隔壁一间三人包厢。沈天涯洗过几回足浴,每次都是女生,想起刚才余从容说的还有男生,今天何不换换口味?便对正低了头要给他脱鞋的女孩说:“你给我找一位男生来吧?我从没让男生做过呢。”孙总也在一旁说:“是呀,今天我们三个都让男生来洗吧?快让你们老板给我们叫男生来。”三个女孩很不情愿地上站起来,出了包厢。
很快进来三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开始给他们服务。谁知这些男孩也手指纤纤,动作柔柔,跟女孩没有什么区别,却少了女孩那份看不见却体会得出的温馨,让人感觉有些别扭。沈天涯暗暗有些后悔,不该别出心裁换上这些男孩。
洗得差不多的时候,孙总在沈天涯耳边轻声道:“这里还有特别到位的桑拿和按摩,给你做一套吧?”沈天涯说:“不可不可,你已经很客气了。”孙总笑道:“你是担心罗处在这里吧?没关系的,我让余经理安排好她的活动,你完全可放心做自己的。”沈天涯说:“以后吧,以后机会多得很呢。”
见沈天涯执意不肯再搞别的活动,孙总也不好勉强,洗完足浴,准备送他俩上车。沈天涯说:“车子就免了吧,我有一位朋友住在前边不远的翠竹园小区里,罗处要找他办点事,托我引见给他,我们走路过去就是了。”孙总说:“那就送你们到翠竹园吧。”沈天涯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们正想走走路呢。”
孙总没法,只好把桑塔纳支开了,同时向朱志勇使了使眼色。朱志勇立刻从兜里掏出两个大信封,一个给了余从容,一个自己拿着,分别往沈天涯和罗小扇怀里塞。沈天涯不肯接,推让了一阵,孙总又从朱志勇手上把信封要过来,把沈天涯拉到一旁说:“沈处如果你不赏脸,那以后我也就不好去找你了,我跟你说吧,你们辛苦了一天,连多潇洒一下都不肯,我怎么过意得去呢?这里也就一点点辛苦费。”将信封死死塞进沈天涯口袋。
沈天涯没法推卸,只好接住信封。孙总说:“这就对了。”一脸的灿烂。又说:“事成之后,我们还会按行规给你和罗处提成的,你们放心就是。”沈天涯说:“孙总你这就是见外了,我这人,你打的交道还不多,慢慢你就会知道的。”孙总这时提高了声音说:“你沈处的口碑我知道,要不我也不去找你了。”
沈天涯这边亲切地说着话,罗小扇那边几番推让也收下了。然后跟孙总几个一一握过手,走下红袖山庄的台阶。走出好远了,孙总他们还站在山庄门口的霓虹灯下,挥动手臂目送着他俩,仿佛送别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沈天涯和罗小扇只好一次又一次回过头去,高扬着手臂,向他们致意。
走出他们的视线后,罗小扇说:“看上去,他们好像蛮真诚的。”沈天涯说:“那还用说么,不真诚一点,能贷得到款子?”罗小扇说:“你已经答应贷给他们了?”沈天涯说:“这不是要问你吗?钱在你们处的户头上。”罗小扇笑道:“文件上做了规定,局领导也发了话的,周转金由预算处统一监督管理,我们不过是看牛娃子,在给你们预算处看牛呢。”沈天涯也笑道:“哪是给预算处看牛,是给党和人民看牛。”
很快来到宽阔的新街旁,两人停下脚步,往两头望了望。沈天涯说:“往哪里去?”罗小扇笑道:“你不是说要去翠竹园小区吗?”沈天涯也笑了,说:“还真的去翠竹园小区?”罗小扇说:“也不知几点了,还早吧?”沈天涯掏出手机,看看上面的时间,说:“才八点半,我们到昌江大堤上去走走吧?据说最近嵌了瓷砖,我还没去过呢。”罗小扇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表示赞成.两人并肩朝前走去。
这里属于城乡结合部,白天车辆行人不少,此时已经比较安静了。两人一边缓缓前行着,一边说些与已有关和无关的事情,不知怎么又说到了东方公司,罗小扇感叹道:“东方公司也真有意思,他们拿不出工商税务的手续,却端出企业名录和相册来,要我们贷周转金,我活到三十岁了,在财政部门也呆了近十年,不但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有人拿名录和相册作贷款依据的事情,他们是不是把我们当猴耍?”
沈天涯没这么看,说:“那还不至于吧,我看他们完全是看得起我俩。”罗小扇说:“何以见得?”沈天涯说:“今天他们让我俩看账薄也好,看所谓的名录和相册也好,只不过是走走过场,完成一个程序而已,就是什么也不让我们看,就是我们不到东方公司来,他们有欧阳鸿的批示在手,那贷款你还敢不给他们?”罗小扇说:“我终于明白了,就是基于这样的想法,你在看到那两页嵌着你的光辉形象的相册时,才眉飞色舞,显出一副很得意很感动的样子来。”沈天涯笑道:“也不完全是这样,人家那么抬举我,把我的光辉形象很当回事地跟领导一起收进相册,我能不得意和感动吗?我这可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优厚待遇。”
闲聊着上了昌江大堤。昌都城远远地落在了身后,眼前是迷蒙而宽阔的江面。江心有渔火点点,近岸则倒映着明丽的灯光和绰绰约约的堤影。江水无声地涌动着,看不见翻滚的波浪,却能感觉到它那深沉的呼吸。也许是离城太远的缘故,除了他们两位,堤上再没有第三者,大堤仿佛是专为他俩筑就的。他们在护栏边伫立片刻,感受着昌江的气息,尔后踏着堤上的瓷砖,在幽暗散淡的灯影里,在刚刚栽下的樟树和棕榈之间信步向前。
一时都变得无语了,惟有橐橐足音敲击着他们的心绪。这是一份多么美妙的夜色!沈天涯天天呆在城里,好久都没感受过这样的宁静和幽邃了。偏了头去瞧罗小扇,只见她身姿婀娜,步履悠闲,似比他沉浸得还要深。沈天涯想跟她说些什么,又不忍打破这份难得的夜色,只得伴随其侧,缓缓前行。
最后是罗小扇先开了口,她说:“你怎么不说话?”沈天涯侧过头去,说:“本来想跟你说些什么的,却怕自己粗鄙,张口便落人俗套。”罗小扇说:“这也难怪,我们这些人天天呆在财政局,离了这个财字,别的什么文雅的词儿还真说不过来。”沈天涯说:“只是国家也好,家庭也好,个人也好,谁离得了这个财字?”罗小扇说:“这倒也是。”沈天涯说:“所幸上苍看得起我,赐一个如许可人的女人伴我左右。”罗小扇悄悄笑了,说:“你别臭美,谁伴你左右了?”
这座大堤也不知有多长,不紧不慢地走了一个小时,还看不到尽头。当然不可能一直这么走下去,恐怕体力和理智都不允许。见时间也不早了,两人便自觉下了堤。
这已是远郊了,没有公共汽车,的士恐怕也想不到这里会有生意。在路旁迟疑片刻,两人朝着来时方向往回走去,好像要这么一步步走回去似的。沈天涯说:“你还坚持得了吗?”罗小扇说:“坚持不了,也得坚持呀。”沈天涯说:“坚持不了,我背着你走。”罗小扇说:“你敢吗?”沈天涯说:“这荒郊野岭的,我有什么不敢的?”
又朝前走了几步,后面响起了马达声。回头一瞧,是一辆俗称慢慢游的小三轮。沈天涯对罗小扇说:“看来用不着我来背你了。”拦住小三轮。登上小三轮,两人并排而坐。沈天涯顺便将两旁的门帘拉下,里面成了一个封闭的小世界。司机听说要去市中心,说只能到城边,到城里要罚款的。沈天涯说:“到城边再说吧。”司机这才加了油门,小三轮突突着朝前奔驰起来。
因为是远郊,路面不太平整,小三轮有些颠簸。沈天涯生怕颠着罗小扇了,忙对司机说:“慢点慢点,我们不急,你急什么?”司机说:“两位客人真有意思,人家都觉得慢慢游太慢,你们却嫌快了。”油门还开得那么大。沈天涯说:“你是怕耽误下趟生意吧,给你加五元钱。”司机这才减了油门。
车速一慢,就平稳多了。沈天涯看一眼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的罗小扇,将头往后靠靠,说:“好久没坐这种车了,其实若没急事,坐慢慢游比坐的士还舒服些。”罗小扇说:“你到市政府建议一声,让慢慢游进城吧,这样你便天天都有慢慢游可坐了。”沈天涯说:“是呀,回去就跟顾爱民打个电话。”
慢慢游缓缓前行着。门帘遮着,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两人便只管你一句我一句说些闲话,不去在意外面的世界。说着说着,罗小扇就不语了,沈天涯侧首瞥了一眼.见她的一双眼睛不知几时已经微微合上了。沈天涯想,在堤上走了半天,现在又在慢慢游上颠簸了一阵,看来她是困倦了。沈天涯就有了一份冲动,将手臂抬起来,扶到了车座靠背上,想把她的头揽人怀中。
可手臂正要搭上罗小扇的肩膀时,罗小扇的头偏了偏,沈天涯一犹豫,放弃了。
罗小扇看来是真倦了,身子一点点软下去,再软下去,慢慢向沈天涯身上滑过来。沈天涯便僵住了,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动了罗小扇。
最后,罗小扇的身子像一团泥,柔柔地粘在了沈天涯怀里,那颗可爱的头偎在了他的胸前。一股热流已经传遍沈天涯的全身,他真想将罗小扇紧紧拥住,又生怕她柔柔的身子在怀里化掉,只得轻轻托着她的腰肢,给她减少点颠簸。
情到深处人如泥。沈天涯忽然想起这么一句话来,心想,罗小扇真是柔软如泥哟,只是不知,她是困之所致,还是情之所致呢?
快到城边的时候,司机不敢往前开了,踩了刹车。罗小扇兀地醒了,见自己偎在沈天涯的臂弯里,不好意思地往一旁挪了挪。沈天涯真想就这么一直揽着罗小扇,永远也不改变。但他知道这不现实,腾出手来,掏了钱递给司机,两人下了小三轮,上了的士。
离罗小扇家不远了,罗小扇让司机停了车。沈天涯知道罗小扇还想和他走走路,跟她下了车。来到一棵如盖的法国梧桐下,罗小扇站住了,转过头来,说:“有一样东西,我想今晚把它给了你。”
沈天涯一时也没明白过来,望着罗小扇的双眼在灯影里闪着柔光。但他的心头已经涨满渴望,真想捧住她那张动人的脸,把自己的唇印上去。不过事情没这么简单,罗小扇诡谲地笑笑,说:“你把头给我低下。”沈天涯就低了头。罗小扇满意地嗯一声,说:“再把眼睛闭上。”
沈天涯知道女人浪漫起来,做什么事都是花样百出,又听话地闭上双眼,等待着。
等了一会,罗小扇还没有行动,沈天涯觉得奇怪,说:“你没有跑掉吧?”睁开眼睛,见罗小扇正在窃笑,沈天涯不解道:“你笑什么?”罗小扇忍住笑,说:“不笑了。快把眼睛闭上,不能张开,否则我不给你了。”
沈天涯重新把眼闭上。罗小扇说:“这就对了。”开始行动。
沈天涯觉得时间过得真慢.仿佛一个世纪了,还没得到罗小扇所给。沈天涯呼吸急促起来,说:“小扇,我可有心脏病。”罗小扇说:“你急什么?”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腮帮。沈天涯的心跳加速了,心想只要另一只手也托过来,它就属于自己了。
可罗小扇另一只手迟迟也没动作,沈天涯真是等不及了,眼皮偷偷地启开了一丝缝隙。这才发现罗小扇手上拿着一支口红笔。沈天涯就明白罗小扇要干什么了。不过他没有打断她,闭紧双眼,再偏着脸,迎向罗小扇。
罗小扇将口红笔往沈天涯腮上重重一印,格格笑着跑开了。
沈天涯在地上痴立了好一阵。他觉得罗小扇那格格的笑声在寂静的夜空荡漾着,久久没有散去。他的手一直摸着腮帮,觉得虽然没得到她的真吻,但这样的吻也别有意趣。沈天涯不出声地骂道,这个女人,调我胃口。
回到家里,叶君山已经睡下。沈天涯走进卫生间,站在穿衣大镜前自照起来。只见里面的男人一脸的兴奋,腮帮上的红印格外醒目。沈天涯又忍不住伸手去摸腮帮,那道红印仿佛正散发着罗小扇淡淡的唇香,让他几欲晕眩了。
沈天涯想起一则关于精明的上海女人的逸闻,说上海女人的丈夫是刻章子的,有一天丈夫回到家里,女人显得格外温柔,上去搂住丈夫,在他腮上深深一吻。丈夫很感激,以为女人是以此表示爱意,谁知女人是见丈夫腮上有一个红印,也不知是试章子的印泥还是女人的口红,又不便询问,事实上是问了丈夫也不会说真话的,便心生一计,去吻丈夫的腮帮,如果有香味就是女人的口红,否则便是印泥了。
沈天涯自哂了,如果叶君山没有睡下,是不是也会像上海女人一样来吻他的腮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