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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诺将少的可怜的一点野蜂蜜和着牛乳和面粉调成糊状,难免又慨叹这地方的破败和落后,一抬头瞧见瑟缩的站在门口的小男孩,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他原本消瘦青黑的脸此刻正泛着异样的潮红,他的眼也因为这瘦弱显得格外的大而无辜,脖子过于细弱,好似有些不堪重负,破旧的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早春的风一吹,他好像下一刻就要被吹倒了一般。
又诺微微皱起了眉头,从她瘦弱又干瘪的身体里散发出不同以往的气势:“浦羽站在这里做什么?”
浦羽不自觉地费力的挺直了脊背,他才不过五岁,额娘又去世的早,阿玛又总不管事,他并不明白眼前这个大他五岁的姐姐忽然发生了变化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现在的姐姐让他有一种信任感,他有些委屈和不安:“姐,我觉得头疼的难受.....”
又诺忽然难得的烦躁起来,她原本是千年之后银河系赫赫有名的F舰舰长,星际联盟唯一的女性舰长,从十三万战舰上将中脱颖而出,手下有二十一万士兵,她出生军人世家,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是家人的骄傲是星际的传奇,立下无数战功,不过一次心血来潮的黑洞之旅,就让她落在了这个千年之前,地球上十岁的小姑娘的身体里无法脱困,她都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阴谋,然而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一切已成定局,她,钮钴禄又诺,是眼前这个叫做浦羽的小男孩的弟弟,他们家徒四壁,一个铜子都没有,阿玛不过是被家族赶出来的庶子,一整天只知道悲秋伤怀,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他们能活到今日多靠的是邻居的接济。
她习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并不喜欢这种脱离了控制的感觉。
然而不等又诺说话,浦羽就跌倒在了地上,扑了一身的灰,大抵是因为自小便没了额娘疼爱,他并不懂得哭,只是又疼又难受,坐在地上哆嗦。
又诺叹息了一声,放下了手中调好的面膜,蹲在了浦羽的身旁,摸了摸他的脑袋,果然是烫的厉害,少说也有个三十九度,又整天吃不饱饭难怪站都站不稳。
“还有哪里不舒服?”
浦羽下意识的紧紧拉住又诺的手:“浑身上下都难受,一会热,一会冷的,姐,我是不是也会跟额娘一样.....”
小孩子大而黑亮的眼里满是恐惧和不安以及一种最纯真的信任,又诺的声音也软了下来:“有姐在,你不会有事的,我给你倒一碗热水放在炕头,你自己躺一会就喝几口,我出去找钱给你抓药,吃了药你一会就好了。”
因为又诺说可以找到钱抓药,浦羽果然觉得安心了,好像也没那么疼了,他乖乖站起来,自己爬上了炕躺下:“姐,我听你的话,你去吧,我等你。”
又诺莫名的有些触动,放好了水,又摸了摸浦羽的脑袋:“一个时辰我就回来了。”
他们的家在四九城最外围的琉璃厂附近,周围都是穷苦人家,说的明白一些就是贫民区,大家都是食不果腹,做着最低贱的工作,窄小的胡同臭气熏天,坑坑洼洼,幼小的孩童脏兮兮的坐在家门口,笑嘻嘻的瞅着又诺看,人类社会经历了千年的发展,早已进入了一个高度文明又发达的时代,若没来过,她也许一生都无法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贫穷落后。
又诺的记忆里当然知道在她祖父忠勇伯在世的时候她们所住的忠勇伯府在哪里,在又诺八岁那年祖父过世,老太太那拉氏就以分家的名义将这个看不惯的庶子赶了出来,一家人简直如从天上落入凡间,额娘因为自来体弱,很快就一命呜呼。
钮钴禄又雪将红漆盘子里的青花瓷药碗递给了下人,忧愁的攒起了眉头,她的面颊白里透红又分外细嫩,优越的生活让十岁的她面颊上还稍微带着几分婴儿肥,在头上粉嫩的珠花的映衬下分外的惹人喜爱:“阿玛总是不见好,真是让人心里焦急,不是说香山寺的主持有些偏方吗,怎么人还没有过来?”
她的声音细腻温和,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不管是老太太那拉氏还是忠勇伯夫人觉罗氏都对这个嫡长女十分喜爱看重,就连下人也对她赞不绝口。
觉罗氏和坐在上首贵妃榻上的那拉氏难免都忧愁起来,屋子里鎏金香炉里点着安神香,然而气氛并不安宁,空气里浮动着不安的因子,好似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拉氏转动着手指上的大红宝石戒指朝着觉罗氏道:“叫人在去催一催,多拿些银子,只要不过分,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她自来威严,即使是寻常说话也总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和发号施令的感觉,觉罗氏柔顺的应了一声:“媳妇晓得了。”
那拉氏看着就已经疲倦了起来,又雪立刻上前去扶:“孙女送祖母回去。”那拉氏看了一眼又雪,露出欣慰的目光。
觉罗氏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神游天外的小女儿又莲,叹息了一声。
又雪刚从那拉氏的院子出来,一旁一个低眉顺目的媳妇忙跟了上来:“奴婢见过大小姐。”
又雪微笑着停下了脚步:“范大娘怎么在这里?”
“大房的那个小妖精今天回来了,在外面吵闹着要见老太太,要银子。”
又雪缓缓的垂下了眸,捏着真丝帕子的手微微收紧,声音也轻细了起来:“是吗,不知道大姐姐现下过的怎么样,姐妹一场,原本该去见见她的,只是大娘知道,我阿玛这些时日身体不适,我实在没有心情和时间,这样吧,又莲自来跟大姐姐亲厚,叫又莲去见见姐姐吧。”
范大娘不自觉的夸赞:“大小姐心肠真是好,谁不说大小姐善良孝顺,奴婢明白!”
看着范大娘走远的身影,又雪微微翘起了嘴角。
大门口的门卫脸色难看的看着又诺:“您这样站在这里不走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自讨没趣而已,还是快些回去,不然休怪做奴才的不讲情面!”
又诺用袖子掩面,哭的声音越发大了,然而听起来并不叫人觉得厌烦,而是不自觉的觉得怜惜:“叫我见见老太太,我不信老太太对自己的亲孙子见死不救,我不过是要找个大夫给弟弟看病,为什么不叫我见老太太!”
门卫看着路过的行人探究的眼神,面色越发不好:“您这是成心跟我们为难?!”
又诺却只是哭,正僵持着从门里走出来个十来岁的绿衫小丫头,掐着腰指着又诺就骂了起来:“你原也是正经小姐,当初仗着人长得好看不知道多么嚣张,如今一家子即离府出去,过上了自己的日子,就当自重,跑来我们家门口哭哭啼啼,还有没有一点小姐的样子,瞧着就叫人觉得恶心没脸,我们家可没养过你这样的人!”
又诺看上去好似是被这丫头推得跌坐在了地上,疼的哎哟了一声,瘦小的身子好像是受不住这种打击一般忍不住颤抖起来,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谁不愿意做正经的小姐,不过因为我阿玛是庶出,所以就将我一家子赶了出来,我弟弟病重,我过来求自己的祖母,又有什么不应该?”她瘦小的面颊上满是眼泪倔强又可怜。
大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忍不住对又诺心生怜惜,然而对面站着的绿衫小丫头却很满意这种情况,嘴角露出了笑,众人的心里就越发觉得忠勇伯府的人刻薄。
有个穿着蓝色袍子外头罩着青色马甲的少年,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忠勇伯府这几个悬挂在大门口的字,对身旁的小厮低语了几句,那小厮点了点头,朝着又诺走了过去:“姑娘不必再此啼哭,我家少爷愿意助你五两银子给幼弟看病。”
小厮穿着崭新的厚底黑靴,袖口露出精致的绣花,说话温和有礼,又诺抬起朦胧的泪眼看了一眼:“这叫我如何报答?”
小厮笑了笑,将银子塞给又诺:“我们家爷不要报答。”说着转身就走。
绿衫的小丫头还要在说什么,又诺却忽然站了起来,起身追了上去,门口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就散去了,站在大门后的又莲露出了头,朝着走过来的绿衫小丫头兴奋的道:“绿萝,你真棒!今天可真是叫我痛快了一场!”
绿萝骄傲的昂了昂头:“都是小姐教的好。”
绿萝眼尖的发现又雪身边的大丫头画罗:“画罗姐姐怎么来了?”
画罗朝着又莲行礼:“大小姐听说大房的小姐回来找银子,特地叫我过来送银子。”她朝门口看了看:“怎么不见人?”
又莲哼了一声:“大姐姐真是心好,不过人已经叫我气走了。”
画罗惊讶的瞪大了眼。
“...爷今天怎么对个小丫头动了恻隐之心?”苏培盛好奇的道。
“...不过是想起自己罢了。”胤禛淡淡的,今天皇阿玛特许他可以出宫一日,将所见所想写成奏折,没想到出门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或许到可以写进去。
“恩人留步!”
胤禛下意识的转头就看见了又诺。
因为营养不良,所以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弱矮小,头发和眼却难得的乌黑有神,或许是自小养成的习惯即使穿的破旧但却还算干净,身上散发出好闻的清新的皂角气息,胤禛不自觉的站住了脚:“有事吗?”
胡同口的柳树刚刚发芽,颜色嫩的让人心头发颤,少年的眉眼如这二月的风一般清冷又难以捉摸,微薄的唇紧紧的抿着,看上去坚毅又无情,然而女孩的目光灼热又明亮,仿佛看着神祗:“恩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又诺会把银子还给恩人的!”她的声音坚定又斩钉截铁。
在这样的目光下,不过十二的胤禛的耳朵不自觉红了起来,不自然的避开了又诺的目光,声音不自觉的也软和了下来:“不必了。”
不管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怎样的自立自强,他们都只是彼此的匆匆过客。
胤禛要走,又诺却非常坚持,挡在胤禛面前:“求恩人告诉又诺姓名,好叫又诺报答!”
胤禛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倔强的女孩,然而又诺的目光还是那样灼热又明亮,胤禛又别过了眼,顿了半响,垂了眼道:“我叫甄四郎,家住槐树胡同,只是银子就不必了.....”
又诺看着胤禛和苏培盛走远,才将眼里那灼热的光芒收起,挑着嘴角微笑,幼稚的面庞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妩媚和妖娆,她在明白不过这样年纪的富家男孩的心思和想法,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没有经验又喜欢别人崇拜又爱慕的目光,喜欢善良又不贪慕虚荣的女孩。
上天对她还算不错,她原本算计着钮钴禄又雪会送银子出来,却给她送来这样一个大金主,她虽不是很了解这个世界,但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和谈吐来看一定家世不凡,她一面想着一面去了药房,给浦羽专门找了个老大夫。
回去的时候浦羽已经烧的有些神志不清起来,看见又诺咧着嘴巴露出安心的笑。
又诺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像她这种满脑子只剩下谋略算计的人原来也会有心软的时候。
马车上胤禛仿佛是自言自语:“这个叫又诺的女孩子瞧着不大一样.....”
苏培盛很赞同:“是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