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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轻麻将馆缘聚厅
“郭甲,男,45岁,1。62米,容貌普通,性格尚可,离异有孩。现为出租车司机,月入两千,有房。诚征30岁以下,1。60米左右,容貌端庄秀雅,性格温婉娴淑,多才多艺情趣高雅的麻友为伴。嗤”女人在读完贴在门口的缘分牌之后,嗤笑出声。
第一行,叉掉。
再读:
“范已,男,27岁,1。80米,”咦?这个似乎尚可,女人饶有兴趣地继续往后看“亚健康的身体有生理障碍,寻找一份柏拉图式的爱情什么?”女人的表情仿佛刚刚吞吃了一口苍蝇,忍住恶心,拿起红笔,再叉!
第三行
唉,事不过三,再给她一次机会。
女人皱着眉头,噘着嘴巴,斜睨着红艳艳的缘分牌。
“莫丙,男,莫丙莫丙,一听就像是没品没品。”女人翻翻眼睛,没什么耐性地快速浏览“体健貌端,无钱无负担,嘁。”这一下,彻底来气。
女人摇着圆滚滚的屁股冲着缘聚厅内吼:“古朵朵!迸朵朵你给我出来!”
“来了来了。”一名个子娇小,声音软软糯糯的女孩子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见到她,眼睛一亮“呵,丁小姐,你来啦。”
女人却显然对这副讨好的笑容免疫“哼”了一声,大嗓门如机关枪般扫射过来“这就是你说的备选项?就这些?”涂得红彤彤的指甲猛力拍打着缘分牌“啊你们麻将馆里就是这么些人?啊就是这些垃圾你们还敢在电视台打广告?啊你们说谎也说得太离谱了吧?啊就这样你们一年还能促成50505对有情人?啊做这些虚假广告欺骗我们善良柔弱的一颗芳心,你们简直简直就是毫无职业道德的骗子!”
骗子!
有那么严重吗?
迸朵朵掏掏耳朵,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依然笑得很职业化,很甜。
“丁小姐。”
“嗯哼。”“对不起,我们每年促成的情侣人数你好像说错了。”继续笑,笑眯眯。
“什么?”
“是57520,记住了哦,‘我亲我爱你’,不是‘我咧我咧我’,那是我们香轻麻将馆的规定,多一对或是少一对,都是不可以的。”
“什么古怪东西?”女人恼羞成怒“那鸡狗配,鸭牛配也能作数吗?”
迸朵朵的脸上微微变了色,但,不可以生气,不可以跟客户一般见识,因为,客户是上帝!
人,永远不可能跟上帝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她继续笑,微笑、讪笑、嘲笑、假笑、得意地笑、天真地笑、无可奈何地笑总之,她必须要笑!
“这样吧丁小姐,如果你对这一桌不满意,我们可以再等下一桌,反正,我们麻将馆里每天都会来很多新人,不会让你等太久。”
“这”女人想一想,勉强点了点头“还差不多。”
迸朵朵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支火红火红的毛笔,饱蘸墨汁后,红笔一挥,在缘分牌上留下第四行大字丁美丽,女,38岁
“喂,你干吗把我写得那么老?”女人抗议。
迸朵朵迷惑地瞟她一眼,当然,脸上仍然带着甜得腻人的微笑“没错呀,身份证上是这么写的。”
女人噎住一口气。
迸朵朵继续挥毫容貌,中下之姿(偏胖偏矮),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你、你那括号是什么意思?”女人面色铁青。
迸朵朵头也不回“是补充说明的意思。”
补充说明?难道她不知道那是补充说明?
女人发狂!一双肉掌舞动开来,左手拍开古朵朵的头,右手抢来火红毛笔,刷刷刷,将一块缘分牌划得面目全非。
“啊?你!”古朵朵瞪大眼睛,心疼肉痛。呜哇,缘分牌!缘分牌!那可是她在香轻麻将馆执照营业的标志耶,这胖女人、死女人、臭女人竟然她竟然
她气急,反手扑过来,咬住女人肉肉的手臂。
“啊?!”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紧接着,哗啦啦,哐咚咚,丁当当
骰子落地声,麻将倾颓声,杯子碎裂声,桌推椅倒声,脚步拖沓声,惊呼声,嬉笑声响声一片。
无数个脑袋,无数双眼睛,无数张嘴,分别从“鸳鸯厅”、“红娘厅”、“月老厅”、“红线厅”、“丘比特神箭厅”一齐朝“缘聚厅”汇聚过来。
“古朵朵!”
陛长办公室里,新任馆长柳如眉气急败坏。
“在。”古朵朵小声哼哼,脑袋快要垂到胸前。
可这样深刻的态度,依然不能熄灭如眉馆长内心深处熊熊的怒火。
“你到底在搞什么?缘聚厅才交给你几天?就被你弄得鸡飞狗跳。你说说看,这个月,你才接了几单生意?有没有凑成一桌麻将?这麻将不搓起来,那男男女女如何接触?如何沟通?如何了解?你是存心要拖咱们香轻麻将馆的后腿是不是?像今天这样的恶劣事件,如果传了出去,我们麻将馆还有何信誉可言?”
“可是,是那个女人毁我的缘分牌在先嘛。”
“你还想狡辩?你忘了我是怎么教你的?客户是上帝”
迸朵朵的头垂得更低一点。
“人永远不可能跟上帝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迸朵朵的嘴巴跟着一开一阖,接得纹丝合缝。
“我们是在上帝的脚下,无论她说什么,我们都要说是;无论她有什么要求,我们都要说行;无论她长得有多丑,我们都要说美;无论她有什么缺陷,我们都要说无”
“可是”古朵朵再一次不怕死地说出这两个字。
“什么?”柳如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貌似温顺的丫头居然敢屡次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讲话?太过分啦!
“可是,如果我们这样做,那不是在欺骗人吗?”
一朵乌云飘过来。
柳如眉面色一沉“你那是什么话?什么叫欺骗?那是善意的隐瞒懂不懂?如果你这个介绍人事先就将双方的缺点夸大其词地暴露人前,谁还会对你的当事人感兴趣?面都不会见了,怎么擦出情感的火花?”
迸朵朵愣了一下,虽觉不妥,可也没话反驳。张了张嘴,又颓然低下头去。
见她低头,柳馆长的脸色大为缓和。
“你是新人,这一行有很多不成文的行规和内里窍要你还不懂,不懂就要虚心向学,麻将馆里还有其他许多厅里的前辈都很不错,你可以向她们讨教,也可以来问我,毕竟,我也是从缘聚厅里出来的,可不希望它在你的手上没落。”
柳如眉恩威并施的一番话,说得古朵朵一阵汗颜。
对呀,缘分牌从前可是麻将馆的当红头牌耶,可现在唉,若说不是她经营不善,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啦。
“是,我一定会努力的。”
柳如眉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面露微笑,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朵朵面前,和善地拍拍她的肩“那么,再做一块缘分牌吧,把你厅内的帅哥们都好好夸一夸,显一显,我相信,我们的缘聚厅一定很快就会寻回昔日的辉煌。”柳如眉说得激动。
可是
帅哥?有吗?
迸朵朵肩膀一垮,顿感乌云罩顶。
冰甲,男,花样年华,身比姚明矮一分,貌比潘安差一厘,现为单身,家有金童,有车,有房,月入
那个月入嘛
迸朵朵抬头望天。
“咦,这家伙不错嘛,干吗去你们香轻麻将馆?”方心湄一边抹擦着刚刚洗过的头发,一边瞄了一眼古朵朵面前的电脑屏幕。
朵朵诧然回头“你也觉得不错?”
“我是实话实说哦,这样的男人你干吗把他介绍给别人?自己留着就好。”心湄朝她挤挤眼。
朵朵哑然无言。
难道说,这就是文字的力量?这就是柳如眉所期待的效果?
可是
“表姐。”朵朵喊住正打算进卧室拿吹风机的方心湄。
“嗯?”
“把他介绍给你如何?”
“怎么了?”心湄忍不住调侃她“拿了执照正式挂牌的‘霉’人居然连一单生意都没得做,反而打起自家姐妹的主意了?”
朵朵面色一垮“霉”人“霉”人,就是这个“霉”字,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难道替人做媒就一定会倒霉?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她讪讪地说。
心湄一怔“你还真当真了?”
“呃?”
“傻瓜!”心湄敲她一记“信谁也不信‘霉’婆的话呀。”
迸朵朵“嗷”的一声按住额头,不服气地嚷:“我又没有说谎。”
“没错,你是没有说谎。不过,”心湄摇头晃脑,如数家珍“花样年华嘛,男人四十一枝花,这个人起码四十岁以上,比姚明矮一分,比潘安丑一厘,ok,你以为这个人长得还不赖吗?大错特错!那一分一厘绝对不是地球的计量标准,最少也是火星级别的。至于家有金童嘛,那我也算我们方家一玉女了。还有”
正说得高兴,朵朵满脸惊诧地打断她:“你怎么知道?”
心湄受不了地翻了记白眼“小姐,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拿这些文字游戏出来唬人?你不是一直想做中介第一人吗?拿点新招出来玩吧。”
又要想新招?
唉
迸朵朵长叹一声,无比哀怨地扑倒在键盘上。
夜色来临,璀璨的霓虹与行云流水般的车灯装点着城市。
迸朵朵晦暗的心情与灯火的辉煌呈正比。
她低垂着头,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心事重重地拐进路边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
连工读生小弟对她微笑着点头,她也没看见。
闭到食品区,拿了几块面包,想一想,又抓了几袋方便面,再绕到附设的葯品柜前,搜寻着心湄需要的珍珠美容茶。
其实,所谓的美容用品,大概是和菩萨一样的吧,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就像朵朵,再怎么喝美容茶,也不能把一张圆圆肉肉的脸喝成标准的瓜子脸。
朵朵漫不经心地绕着货架转。
罢转过一个弯,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年轻女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
她停住脚步,不由得好奇。
能够让女人雀跃成这个样子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人?还是物?
她微微向这边货荚瓶过来一点,基于职业本能,她猜测,这些女孩子们看到的肯定是帅哥!
“哇!真漂亮!”
接着,是纸页翻动的声音。
啊!她记起来了,葯品柜的那一边,摆放着的应该是书籍杂志。
原来,她们是在看杂志彩页呢。
朵朵自嘲地笑笑,打起精神在货架上搜寻,却又听得她们说:“唉!什么时候david也能为我拍一张照片就好了。”
“你想得美哦,david现在是什么身价?你以为还是从前啊,开一家小小影楼,随便拍拍婚纱照?”
“其实,他也不就是替钢琴家倪喃拍了几幅宣传照吗?怎么一下子红得这么快?”女孩子心有不甘地咕哝。
“你也知道人家是钢琴家呀,替明星做什么,都可以沾到星光的嘛。”另一个女孩也小小地怅惘了一下。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要伸手去拿美容茶的古朵朵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脑中忽地灵光一现。
呀!她怎么没有想到?明星效应呀,明星效应!
她激动得手舞足蹈起来。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意图染指货架上惟一的一盒珍珠美容茶。
是惟一的一盒哦,她刚才看得很清楚?br>“慢着。”她大喝一声。
那只探向货架的手陡然停在半空,手的主人徐徐将视线斜过来,睇着她。看样子并没有打算谦让。
那么,古朵朵更没有理由给他客气,是不是?
一、是她先看到的,二、她是女人。
基于这两点不成文的理由,朵朵决定先下手为强。趁那个人还在打量着自己的瞬间,她一伸手,飞快地将美容茶从货架上抢过来,抱在怀里。
这一下,没辙了吧?
她一边得意,一边向那人郑重申明:“这是我先看到的。”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哦不好吧,她承认,那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而且,以她未来第一婚姻中介人的身份看来,那还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当事人!二十八九岁的年纪,身高至少1。80米,身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外套,里边是青灰色的格子背心,同样深灰色系的长裤,这样的一身装扮,若是穿在别人身上,古朵朵脑子里一定会出现灰不溜秋这个形容词,但,奇怪,明明是像灰尘一样的颜色,被他随意搭配起来,居然也能显现出时髦潇洒的味道。
这让个子矮小,总是很挑衣服的古朵朵产生一种极不平衡的心理阴影。
包何况,那男人的五官还长得相当耐看,若不是一双斜飞的剑眉带着明显的煞气,古朵朵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跳在他怪异的眼神凝注下失速了。
但,幸好没有。
幸好他的手还停在半空,瞪着自己的表情实在太过滑稽,让他英俊的外貌在她眼里大打折扣。
可惜喔,帅是比较帅,却似乎没什么头脑。
迸朵朵在这边分析完毕。那边,男人也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
在他眼里,朵朵也是个相当奇怪的丫头。圆圆的脸,圆圆的眼,圆圆的鼻子,连嘴巴也是圆嘟嘟的,笑起来,粉粉嫩嫩像个洋娃娃。
这女孩照说也算长得清纯可爱,尤其是两条乌黑油亮的发辫,长短及肩,随着她甩头撇嘴的动作,像刷子一般刷过来,刷过去,看起来既天真又逗趣。
只可惜,她刚刚那粗鲁的动作破坏了她可爱的形象,就连那水汪汪的一对眼睛,也仿佛在若有若无之间流露出一些让人意料不到的狡猾。
希望是他的错觉,然而,又绝不可能不是。
瞧,她现在不是一脸“凶狠”地瞪着自己?
男人暗自摇头。
“看什么看?”古朵朵被他看得有些冒火。长这么大,虽然还从没被一个正宗帅哥盯着瞧过这么久,但,那人的眼神实在太过令人玩味。
看得她鸡皮疙瘩一个个赶着出来排队。
“小心眼睛脱窗!”
她对他做个鬼脸。哼!不服气?不服也是白不服,谁叫他动作没她快?
朵朵转过身,一手推了手推车,一手抱着美容茶,心情愉快地向收银台走过去。
谁知
“小姑娘。”男人慢条斯理地叫住她。
她顿一下,没好气地回头“拜托!眼神不好使就少出来丢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