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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
天空飘著小雨,靡靡的细雨飘在她的长发上,向亚未站在父母亲的墓地前,眼神呆滞的看着刻著向氏夫妇的墓碑,哭了好几天,所以现在的她已经欲哭无泪,眼泪再也掉不出来了。
几天前,她还听到父亲爽朗的笑声,飘荡在每一个角落,母亲则慈祥和蔼的微笑着,才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一场无情的车祸夺走地双亲的生命,为什么老天爷要那么残忍?
向亚未抬头问苍天,雨只是继续下著,这是老天爷为了自己所犯的错误在哭泣吗?她讽刺的嘴角微上勾,不屑的笑着。
若老天爷真有悔意,就把她的父母还给她,然而她无语问苍天,衪做得到吗?
雨只是继续下著,转眼间转变成了倾盆大雨,她站在雨中动也不动,让雨水滑落发梢,在脸上奔流著,就像是代替她哭泣般,她分辨不清这是雨水还是她的泪水。
天空响起了雷声,闪电就像落在她附近,好像是在恐吓她,要把她驱逐回去一样,但向亚未毫无所觉,雷声不断的响,雨水哗啦啦的下,就在她站在雨中静止不动时,在她头顶上突然出现一把雨伞,帮她遮住雨的侵袭,但也没什么用,反正她身上已经全湿了。
在她身后帮她撑著雨伞的是一名年约六十多岁的老人,他满脸的慈祥及关心,鼻梁上戴著一副金边的老花眼镜。“亚未,雨下得这么大,回去吧!”
“杨律师,我不要紧,我还想多待在这一会。”向亚未放缓了声音,对于这个对她如亲生孙女般的老者,她心中积藏著感激。
“亚未,雨下得这么大,你站在这淋雨,你父母看了也会心疼的,听我的话,回去吧!”
一提到她的父母,向亚未的心一阵刺痛。他们都死了,她站在这里淋雨感冒,他们会知道吗?
要是有天国,她相信父母一定到了那,因为他们平时乐意助人,就算有人存心想欺骗他们的财产,父母仍是愿意拿钱出来,这么心软的他们,她想一定是升上了天。
若真有天国,她希望能以死和父母团聚,但是听说自杀的人不能上天国,那她连死都不行。向亚未茫然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她才满二十,剩下的岁月却要孤独活在这世上,那有什么意义?
“亚未,走吧!”杨律师不忍心地站在雨中发呆,再站下去她就要得肺炎了,他心一横,拖著失神的向亚未往山下走,瞬间向亚未觉得头昏眼花,天不断地在旋转著,脚一软,黑暗席卷著她。
杨律师没想到她会突然倒下去,他蹲了下来猛摇著她的肩膀“亚未,你醒醒!亚未”
向亚未已把他急迫的呼唤隔绝在耳后,雨水轻拍在她脸上,她的眼睑紧紧闭阖,雨还是不停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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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你发烧到三十九度,必须好好休息。”杨律师轻拍著向亚未的手。
在棉被下的她只露出一张因发高烧而红通通的脸颊,额头上覆盖著湿毛巾,眼睛的神采显得十分散漫。“杨律师,谢谢你。”向亚未气若游丝的从嘴边扯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他安慰她“别说什么谢谢,似乎把我当作外人看似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这样太见外了。”
杨律师是死去爷爷的故友,由于没有孩子,所以特别地疼爱她,就等于是她另外一个爷爷。
“你好好休息吧!”他轻拍著她,要她放心“我就在楼下,我会随时上楼看你的。”
向亚未点点头闭上眼睛,听著杨律师把门带上和蹑手蹑脚下楼的脚步声,接著房间的四周围寂静得可怕,她那颗昏昏胀胀的脑袋里不知是不是发烧的关系,竟然想到了爷爷。
她对死去爷爷的印象并不深,惟一记得的是小时那双长满老茧的双手抚摩她的脸颊,充满了爱意,所以她最记得也最喜欢的是爷爷那一双刻苦耐劳的手。
至于在印象中,爷爷是怎么死的,她并不记得了,只记得在十岁清晨的一个早上,爷爷就那样在自己的房里消失不见,母亲虽然对她说爷爷是生病死的,但是她却有一种错觉,爷爷并没有死,只是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而已。
为什么会有如此的错觉,向亚未也说不上来,到了年纪再大一点的时候她才肯接受爷爷再也不回来的事实。
爷爷和爸妈都在同一个天国吧!她恍惚的想着。就在梦中,她看到爷爷那一张脸孔正如此清晰地对著她笑,颜慈目蔼,且招招手要她过来。
在白茫茫的雾里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眼看爷爷离她愈来愈远,向亚未不断的往前奔跑,企图想接近他,她一边跑一边喊著:“爷爷,您等等我!”
“孩子,你来啦!”不知在何时爷爷就已经站在她身边。
她拉著爷爷的手臂,仰头渴望的期盼。“爷爷,爸和妈呢?他们在哪?他们没有跟您在一起吗?”向亚未连问了三个问题。
爷爷只是如同从小的习惯摸著她的头,带著和蔼的笑容说道:“傻孩子,你爸妈去的地方你还不能去,你的日子还长久得很,在此之前,有个地方正等著你呢。”
“什么地方?”向亚未不解的问道。
慈祥的爷爷轻轻的把她推向前“你自己看吧!”
转眼间,四周围的景物迅速的转变,突来的刺眼阳光照在向亚未身上,使她的眼睛适应不过来,过了一会才看清四周围的变化,只见原本一切雾茫茫的现场,变成了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
她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事物,看得出来这是经由人细心照顾的庭园,植物青翠、朝气蓬勃的迎向阳光,花儿一朵朵盛开招蜂引蝶著,地上铺著上好的白色大理石,供人行走使用,她就站在一棵生长茂密枝叶的树后。
望过去不远处,在庭园的正中央建著一个巨大的喷水池,喷水池上面的石雕像刻著一位美丽年轻的女子,手上拿著一个水瓶扛在肩头上,水就源源不断的从那水瓶里冒了出来。
就在喷水池前站著一个身影,从他背影望过去只看到他留著一头长至腰际间的银发,他的银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灿烂夺目,耀眼得教人不敢逼视。
向亚未不知不觉地被他那一头美丽的银发吸引过去,拨开挡在地面前的树枝树叶,才刚踏出一步,也许是那拨开树枝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他转后半旋过身子面对她。
没想到是一位陌生的女孩子闯了进来,他以命令的口气质问地“你是谁?”
向亚未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孔,承认他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有著一双湛蓝的眼眸,身上流露著一股王者的气质,他穿著一件很奇怪的衣服,有点像欧洲中古世纪骑士和古老中国所穿的衣眼综合体,即使如此也不减他万分之一的英俊。在他的衣服上刺绘著花样,照理来说应该是很女孩子气,但是穿在他身上却不显得唐突,但她全副的注意力就摆在那一双蓝得像天空一样清澈的眼眸,久久不能回神。
他微微皱著那张几近漂亮过火的脸蛋,再问她一次“你是谁?”
向亚未来不及开口回答,便发觉自己的身形正慢慢淡去,才那么一眨眼的时间,他询问的声音变得模糊,她听不到他在讲些什么,自己好像离他愈来愈远,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法,她竟然不愿离开,她伸出右手想捉住可以让自己留住不消失的东西,才发觉自己不知道在何时已在那银发蓝眸男子的怀里。
即使他用双臂拥著她,也仍然阻止不了地渐渐要消失无踪的身影,向亚未带著无助的双眸仰望着他,一颗心却为那深邃蓝得像天空的眼眸心醉,猛烈地跳动著。
不知从哪里来的冲动,她竟然轻轻的碰触他的唇,想知道他是真实的抑或只是一场梦?
向亚未能感觉到他轻浅的呼吸及温暖的唇瓣,她微微一笑,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这是她在父母死去之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你是真实的。”就在他怀里,她变得更虚幻,一阵清风吹过来,就像把她带走一样,她消失了。
向亚未从梦境清醒过来,张开眼睛望着一模一样的天花板,因发烧流得满身大汗。她有一丝迷惑,自己在什么地方,当地打量四周时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生活了二十年的房间里。
可是她想到刚刚所作的梦,真的是一场梦吗?她呆愣失神了,梦中的他是如此真实,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唇上还留著他的余温,他的手臂紧紧搂著她
她叹息,就算作梦也好,她希望能再看见他一眼,那有著一头银色飞扬的长发和蓝色眼睛的男子。
但是再次沉睡时,他却没有再进入梦中与地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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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日一早,杨律师摸著向亚未的额头,再测测自己额头的体温,很满意的点点头“烧已经退了。”
向亚未从床上坐起身子,由衷的感激他的照顾“杨律师真是麻烦你了,带给你麻烦不好意思。”
“说什么傻话,我说过不要对我这么见外,如果你把我当作一个长辈,就别老是说什么谢的谢的。”杨律师轻声斥道。
她微笑的点点头。
“哦,对了,亚未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瞬间她的神情、语气变得落寞,在这世上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自己生活的目标。
“这样好了,你就跟我住在一起吧,我一个老人家也怪孤单的,你就搬来跟我住吧!”他老人家的脸上有著期待。
“可是”向亚未脸上有著迟疑。
“亚未,你就答应我这个孤单的老人家吧!”杨律师脸上写著拜托两个字。
她为难的说:“可是我不想离开这间住了二十年的家,所以杨律师,对于你的好意,我只能说抱歉了。”
这一个生她、养她,和她度过二十年岁月的家,说要离开这她心里难免有著不舍,再说这家里有她与她父母太多太多的回忆,就算触景伤情也好,但是至少有件事能让她追悼她的父母。
“是吗?你还是舍不得离开,”他叹口气“我以为把你带离这,你就可以重新开始你的人生,看来我是错的。”
“杨律师,我真的不知怎么感激你,即使你不希望我老是说什么感激的话,但打从我心中真的很感激你这么关心我。”也许在这世上只剩下他那么关心地了,由于父母亲双方都是独子独女一脉相传的家族,所以没有任何多出来的亲戚。
而她的父母也只生下她一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向姓家族就注定只能生下一位继承人,不管这位继承人是男是女。
努力了几近十年之后,她的父母也终于放弃再生一个孩子的梦想,把她这个掌上明珠当宝般的疼,所幸向亚未也不负他们的所望,长大后是一个乖巧听话、又柔顺的女孩子。
但就在她正打算孝顺他们两个老人家时,一个不幸的恶耗传了过来,留下孤孤单单的向亚未面对著以往有著他们三个人热闹的笑语,如今却变得如此清冷的家。
家已经不是家了,一个人的家怎能算家呢?她面对著满屋子的寂寞,人又发起呆来了。
“亚未、亚未!”杨律师看到她发呆,叫了她两声才见她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的回了神。
“杨律师,有什么事吗?”
“看你老是发呆,你教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住呢?”老友及他的儿子、媳妇都死去了,只留下老友的孙女,他有这个义务照顾她,免得换自己上去后,被老友骂得狗血淋头,愧对老友呀!
“杨律师,别担心,我有能力照顾自己的,你就别老是替我操心了。”
看向亚未一副十分乐观的说著,他也不好再勉强她,只好一再对她嘱咐道:“要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来,千万不要客气知道吗?”
“杨律师,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那我先走了,我要到我的律师事务所去看一下,马上回来看你。”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孙女般不放心也不厌其烦的耳提面命著。
“杨律师,你慢走。”她正想起床送他到楼下,但马上又被他压回床上躺好。
“你千万别下床,你烧才刚退,好好休息知道吗?”
向亚未微笑点头道,目送著他下楼。
她的房间是对著大马路,而她的床旁边就有著一扇窗户,向亚未打开窗帘透过玻璃窗看到杨律师走出房子把大门关上,再走到他的车子旁,上车前还对著地房间的方向挥挥手,显然是看到自己在窗边目送他离去,而她也是微笑着扬起手对他挥了挥。
看到此景的向亚未不禁想到那一天,自己也是坐在床上与父母隔著同一扇玻璃窗挥手道别的,没想到这一别就天人永隔了。
看着杨律师的车子驶离房子,只留下一屋子的寂寞陪著她,她躺回床上去,仰望着天花板,听著钟摆滴答滴答的摆动著,就像催促时间流走一样。
最后向亚未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无聊又寂寞的感觉,从床上爬了起来,掀开被子,双脚轻触地面,她觉得双脚麻麻的竟使不上一点力来,她尝试要站起来,但是才生完-场大病的她,身体十分虚弱,她甚至能感觉到风一吹自己就会倒地不起。
她恨死如此软弱的自己,这一点小病才不会打倒她呢,向亚未倔强的靠著自己的力量走到梳妆台前,凝视著镜中发丝凌乱、蓬头垢面的女人,这就是她?以前那名快乐满足的小女孩跑到哪里去了?就随著父母的死去也一起埋葬好了。
她右手颤抖著拿起放在梳妆台前的大剪刀,左手捞起身后的长发,用剪刀对准自己的秀发,狠心的卡喳一声,发丝随即落地,她像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留了好些年的头发就这样随之落地,表情呆滞的对著镜中的自己,直剪到露出了耳根她才停手,此时的地,像个漂亮的小男孩一样。
她低头看着满地的头发,喃喃的低语道:“再见了!”她正在跟以前的自己道别。以前那一个留著长发、可爱的小女孩已经死了,而她已作好决定,准备展开迎向自己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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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杨律师回来看到潇地的头发时,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向亚未平安无事乖乖地躺在床上,他的心也放松了一半,但看到她剪得参差不齐,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时,杨律师却瞠目结舌得说不出话来了“你你你的头发”
“我的头发?”向亚未摸摸自己的头发,然后笑着道:“不错吧?这可是我自己剪的。”
“你为什么要剪成这样呢?”他以为她想不开。
“我是想跟过去的自己说再见。”
“跟过去的自己说再见?”他听不懂她的意思。
“嗯,是的。”她勉强的笑着“从前那个向亚未已经跟著父母一起死去了,现在的我是重生的向亚未,所以杨律师,你不用怕我会想不开了。”
她知道杨律师为了陪自己走过这一段灰暗坎坷难走的路,不仅浪费许多的时间及精神,就连他的律师事务所也因为她而耽误了工作上的事。
“我想我再想不开,在天国的父母一定也走得不放心,所以我要打起精神来。”要是以前的她,一定会歇斯底里地想伴随著父母一起走,但她想开了。
杨律师在心中也有些安慰感,这一段日子的辛劳总算没有白费。“太好了,你终于想通了。”
“是呀!”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也搞不懂她为何态度转变得这么大,昨天她还万念俱灰的,现在想要从头开始,这其中的问题一定不小。
“杨律师,你不替我高兴吗?”向亚未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很有技巧的反问道。
“高兴是高兴,可是”她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实在教人难以放心。
“我想我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应该是全托你的福吧!”
“我?我什么也没有做呀!”杨律师笑道。
“杨律师,是你照顾我,让我觉得在这世上还有人关心我,这就是我心灵最大的支柱,使我有勇气活下去。再说我也想过了,若我执迷不悔想自杀的话,向家最后的一滴血脉也断了,到时候对不起列祖列宗,死了以后也许到不了天国,也无颜见我的父母亲了。”
看向亚未认真释怀的表情,他安慰性的摸摸她剪得像男孩子的发型。“你终于长大了。”杨律师语重心长的说。
“头发剪成这样会不会心疼?”
她轻摇头“一点也不会,我想这是跟过去告别最好的办法,而且头发总有一天还会再长长的。”
“我想,你父母在天之灵一定会以你为荣的。”
“是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从今天起,我是全新的人。”向亚未的眼眶里有著隐隐若现的泪水,但她又很快的把它眨了回去,她不应该再掉一滴眼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