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凉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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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无相山庄来讯,老庄主在午憩时遭人暗杀,在场侍奉的弟子皆受重创,生死未卜,据闻凶手使的正是当初伤了无相老庄主的魈一门独门掌法。”

    这两人瞒着他去送狐,累得才由无相山庄别苑回来没多久的他又得赶着出门,好不容易得空休息,已过初更。苍玄呷口茶汤,若有所思的眼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不发一言的阙掠影。

    啊扁端上馒头权充茶食。“刚蒸好的,加了点糖,配茶刚刚好。”

    “影儿。”苍玄笑着放了个热腾腾的馒头在她桌前。“趁热吃。”

    她摇首,将馒头放回木盘。“不饿。”

    “给点面子。”浮扁拈起一口大小,半强迫地送入她口中,笑瞇了眼,等着她的赞赏。“好吃吧。”

    她淡看他的笑脸,接过他手中的馒头。

    瞥过她襟口隐隐露出的红痕,苍玄双眸闪了闪。“无相山庄宣布暂时闭庄,并多次来请我和影儿过府,我想,小狐儿送回山林、浮扁的伤也已痊愈,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再不走,恐怕一年半载都和无相山庄脱不了关系。”

    饮口茶,阙掠影看向苍玄“就明日吧。”

    啊扁定定地瞧了她无表情的芙容好半晌,笑道:“待会儿我再做些干粮,方便路上带着。”

    “有劳了。”苍玄为浮扁已空的杯子斟满。“你之后有何打算?”

    啊扁绕高两眉“自然是回师门了。”

    苍玄和蔼的眼中闪过一抹锐利光芒。“没别的想法?”

    吹凉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舔舔唇,浮扁摇首。“没有。”

    “哦?”苍玄笑着起身,将一旁的阙掠影拥入怀中。“我和影儿虽以天涯为家,真要联络倒也不难,就不知你的师门在何处,方便成亲时送张帖子给你。”

    “成亲?”浮扁一愣,看向没半点反对之意的阙掠影,酸意在胸中发酵,但他仍堆起笑,拱手道:“恭喜!只是届时恐怕不克前去祝贺,不知两位喜欢怎么样的贺礼?”

    “心意最重要。”苍玄含情脉脉地执起她的手轻吻。“你说是吗?影儿。”

    看了眼浮扁,阙掠影无所谓地道:“我没有意见。”

    握紧手中杯子,浮扁笑问:“我至今未识情滋味,不知苍对掠影姑娘是怎生的感情?”

    苍玄在她身边坐下,亲昵地将她搂入怀中。“刚开始是怜惜,我们两人都是温性子,没有突生的爱火,日久而生情,就是如此吧。”

    “是吗?日久生情哪。”心仪之人近在咫尺,但这回,他连碰触都做不到,他所喜爱的小牡丹,原来早就让细心人移植进园中,他却连一小方土壤都没办法给予不想从她口中听到答案,咽下唇边的苦涩,浮扁朗笑道:“你们继续用吧,我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可以带在路上。”

    待浮扁走远,阙掠影抽开身子,偏首看着苍玄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意。“苍,你是故意的?”

    帮自己倒了杯茶,苍玄大方承认。“是啊。”

    “你想娶我?”她刚才是听到什么笑话。

    苍玄摇头“一点都不想。”别逗丫好吗?谁想娶自己的女儿啊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他好歹也是含辛茹苦地养了她十年。

    “为什么说这种谎?”方才不是挺像那回事吗?

    他愉快地朝她眨眨眼“你说呢?”

    她爽快地丢出评价“无聊。”

    苍玄起身,抬手碰了下她的颈,意有所指的问:“你还要压抑自己多久?”

    他颇富深意的碰触让她倏地捂住襟口,有些遭人看清的难堪,她撇过螓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啰。”苍玄摇头晃脑地往厅门走去。“我家影儿向来聪颖,为兄可不希望你从此变呆。”

    望着苍玄悠哉而去的背影,阙掠影在口中喃道:“什么兄长嘛”

    直到她跟在苍身边第五年时才知道他厚颜的程度原来她从十岁起认了个比她大三十余岁,比爹亲和娘亲还年老,将扮猪吃老虎做得十足的兄长!

    在厨房忙至三更,将食物打点妥当的浮扁走出厨房,揉揉有些酸的肩、伸伸懒腰,眼尖的看到不远处的树下有抹倒影,扬起自个儿都不知道的温柔笑意,步至树下,仰望上头窈窕的人儿。

    “还没睡?”

    他的声音唤回阙掠影的思绪,淡淡地睐了他一眼。“不困。”

    简洁又冷淡的模样一如初遇,已经很习惯的浮扁目不转睛地瞅着,将她的倩影一一地收进心底。

    “你打算破坏百生手立下的规矩,不索取报偿吗?”

    “一命偿一命,你我两不相欠。”月儿已偏西,闪烁的星子像打翻了的宝盆,微冷的空气虽清醒了她的思绪,却理不清见着他时紊乱的心情。

    啊扁伸出一指“我身上最有价值的便是杀人本领,不如免费帮你杀个人吧。”

    “不必。”她终于正眼看他,却迷失在他漾着星光的翠眸中。

    “就杀左清逑,如何?”他食指摇了摇,满意地看着她乍变的神色。

    “你”“我怎么知道?”他灵活地上树,倒挂在另一根粗壮的枝桠,与她对视。“你家的内贼,不是这么说的吗?”

    “你为什么会放在心上?”十年了,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她无一日或忘,只是左清逑这个人就像从人世间消失似的可,她的事与他何干呢?

    “为什么啊”浮扁刮刮自己的脸皮,掏出怀中收藏的银簪,递给她。“物归原主。”

    “回答我。”她没有接过银簪,坚持地凝望着他,胸口的心跳没来由的加快。

    “十年前,我看了个小姑娘很可爱,一时善心大发想帮她,就是如此而已。”既然她心有所属,而他却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此时再说出心衷,只会徒增她的困扰。

    纤手抚上胸口,听了他无所谓的话语,她为什么会有受伤的感觉?因为他曾表现出的喜欢?她不懂心底漫上的凉意所为何来。

    “是吗?”

    啊扁干脆主动将银簪插入她未有任何装饰的发中。

    她抽下还他。“我并非原主。”

    啊扁忍不住抱怨。“没见过比你更不爱打扮的姑娘。”身上老是耐穿的素色衣裳,头上梳的发髻一样简单,顶多以素色丝线固定,身上更无熏香,白白糟蹋了她的好相貌。“拿去典当至少值几十两银子啊。”

    “你要便拿去。”

    啧!真不爱美。他又扬起一指“我还可以帮你多找一个人。”

    阴掠影冷冷地瞪着他爽朗如常的笑脸。“你是在预约下两回的葯费吗?”

    他答得无赖“人有旦夕祸福嘛,先打点好准没错。”

    “留着找其他人吧。”两人终究是陌路人,不想和他再有牵扯,阙掠影纵身下树。

    “真可惜。”浮扁足下一旋,稳稳坐上树,两腿晃啊晃的。“阙若煦这个名字你不陌生吧?”

    “阙若煦”三字一入耳里,阙掠影瞬间飞纵而上,一把揪住他的襟口。“你说什么?”

    就要分离了,让他偷点香,应该无所谓吧。在脑中自行将行为合理化,一手搂上她的纤腰,擒她入怀,印上他想念一晚的唇。

    他的唇,热得让她晕眩!不让自己有机会沉溺,她用力拍开他,气息微紊乱。“你骗我?”

    真可惜!侵略的眼光扫过她微颤的红唇,翠眸若醉,长指轻抚她的芙容,浮扁缓缓摇首“没有。”

    “若儿还活着?”她无法不激动,妹妹,她唯一的亲人,若还在世、若还在世

    “据六扇门的熟人说,当年曾大举搜山数次,皆未寻着她的尸首,官方的记载是列为失踪。”浮扁摇头晃脑的抛出诱饵。

    她轻哼“六扇门的熟人?”衙门的人?明明是仇家吧。

    啊扁轻咳了声“反正,她还活着的机会很大。”见她芙面上又惊又喜的神情,他扬扬眉“如何,我这订金,收吗?”

    这回,她没有一丝犹豫。“收。”

    “我可以有个要求吗?”他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嗅着她身上自然的清香。

    他的气息拂在她的颈侧,带来某种騒动和燥热,她深吸口冷清的空气稳下心绪。“什么要求?”

    他偏首望向她的芳容“我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她嗤道:“知之甚详的你,怎会不知我姓名?”

    “我想听你亲口说。”那个美丽的名字,唯有她清雅冷淡的嗓音,才足以相得益彰。

    “那你呢?”感觉他的唇微擦过她的颈项,她浑身一震,将他挑逗的唇捂上。

    啊扁轻佻一笑,以舌轻舔她的纤指,满意地看着她有些羞窘的神情。“我就叫浮扁啊。”

    “本名?”她挑眉,拉过他的外衣,将手指拭净。

    啊扁带笑的眼里有着回想。“从我有记忆以来就在街上游荡了,挨饿受冻、遭人拳脚是常事,直到被少主拾回,我才有了浮扁这个名字。”

    没想到他身世竟是如此的阙掠影,诧异得水眸圆睁,静静看着他没丝毫怨恨,只是像说他人的故事一般叙述。

    他带着笑意回忆道:“听说我应该叫娘的那个女人是金陵城的某个富家千金,爱上了一名来自西域的商贾,那男人有双比翡翠还美的眼,后来,商人走了再也没回来,千金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等不着情郎,只好死了心,几次打胎不成,最后只好将腹中的胎儿生下,让婢女拿出城外丢弃。”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他的笑是那么的无邪,她的心却因故事而一阵阵抽疼,柔荑有着自己的意识,抚上他带笑的俊脸。

    啊扁笑嘻嘻地捉住她的纤手,放在唇畔亲吻。“婢女弃婴之处是城外的破庙,她将孩子放好后,喃喃的说了这段经过,有个老乞丐不巧听个一清二楚。而那老乞丐养了我几年,故事就是从他那儿听来的。”

    “为什么”

    “嗯?”他含情地望着她不小心泄漏的不舍因他而起的不舍,令他十分开心。

    “你为何还笑得出来?”常常见他笑得无忧也无愁,不正经的笑、顽皮的笑、爽朗的笑,虽也瞧过他阴沉的一面,但仍不掩他阳光的特质,他虽说得轻松,但其中的艰辛绝非三言两语足以道尽。

    啊扁耸耸肩“你认为我必须很忧郁气闷,必须很愤世嫉俗,抱怨上天的不公吗?”见她不语,他长指轻柔地抚平她眉心的皱折,笑道:“这有好处吗?这能改变已成的事实吗?不能的。乐天知命,随遇而安的过不也挺好?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寒暑,不快乐些,岂不蚀本?”还是别补充他还有个爱玩他的命的主子好了,弄个不好让她难受,他可罪过。

    “你很豁达。”她的指恋恋地抚上他的眉、他的眼,最后停在他爱笑的唇上。

    “爱上我了?”他不正经的抛媚眼。

    阙掠影一愣,是吗?她对他真有情愫吗?在幻狐洞中才会情不自禁地回应?是吗?爱?以为早已将所有的感情埋葬在骤变的那一日,但胸口因他而起的怜惜是爱吗?

    见她没如以往的反驳,瞧他的神情带着愣然和疑惑,浮扁心底一跳,收起笑意,将她安置好后,纵身下树。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了吗?”

    他突然的拉开距离,除了让她困惑外,骤失热源的身子也有些冷,她定定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美丽的翠眸中瞧出端倪,却失望地发现她什么也瞧不出,当他刻意隐住自己的喜乐时,竟是如此的令她陌生。

    她不言,他也有耐心的不语,静静的等着,等着那两瓣如花的樱色唇瓣吐露出他亟欲珍藏的记忆。

    望着他深沉的翠眸,她缓缓开口“璎珞,阙璎珞。”

    “璎珞”他静静地咀嚼她的神情、音色,和那个对他而言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芳名,而后一点一滴的,吞入腹、藏入心,深深地刻在记忆之中,再也不放手。

    “很美的名字。”浮扁扬起笑,抛个飞吻给她。“天快亮了,歇会儿吧。”他摆摆手,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望着东方微微露出的鱼肚白,眺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阙掠影理不清脑海中因他而起的疑惑,犹有他气息的指抚上心口,她的心有些疼、有些

    寂寞。

    跋在无相山庄来请人之前下山,避免不必要的追逐,三人以上乘轻功赶路,途中偶尔稍做休息,三日后,在栖云山下的小村内借宿一晚。

    苍玄在用过晚膳后即称累早做休息,在小厅中对坐却无话题亦无睡意的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

    “明日,就要分道扬镳。”她与苍往东,他往西,两个方向,两条道路,两种不同的人生。

    “你真要回师门?”既然他提了,她这么问也不算腧矩。

    “是啊。”他咧开笑容。

    他笑得好虚假,阙掠影在心中评道。

    “在魈一门,你过得好吗?”

    “不赖。”有任务时砍砍人头,没任务时连睡三天三夜窝着当废柴也没人管,收入颇丰,挺惬意的。

    “不想笑时就别笑。”那张笑脸,明明灿烂得可以,但在她眼里却比哭还难看。

    啊扁一愣。“没啊。”太久了,笑已成了他的保护色,他忘了不笑时该有什么反应,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看穿的竟会是她。

    “连在我面前也不能放松吗?”口中吐露的直接话语令她一惊。太超过了,这已超过医者与病患的隋分。

    他抚着下巴,不正经地回道:“不觉得我笑起来俊帅十倍不止吗?怎么样,有没有稍微心动?”

    “没有。”她会对他虚假的笑感到不悦,为什么?她不愿深思其中的含意,干脆起身。“累了,早些歇息。”

    他突然擒住她的皓腕。“每当牡丹花开时,我会在芙蓉城中的悦来楼留信,但何时找着人我无法预知。”

    “我明白。”她颔首。这些年来随着苍四处云游的她打听不到任何消息,浮扁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轻易的找到。看着他仍不放的大掌,她挑眉问:“这有事?”

    没事,只是他还不想放,他想拐走她,他想独占她,他想让她属于他,他想带着她远走天涯,但,这样的日子不会是她要的。

    啊扁起身,翠眸醉人地锁着她的,倾身在她耳畔低道:“在我离开之前,可以开开心心地笑一个给我看吗?”

    “为什么?”他低醇的声音带有晓力,她的身子从被擒住的皓腕开始微微发热。

    “我从未见你开怀笑过。”上回的笑太短暂了,不够他回味,他需要更多的记忆,能让他度过下一个十年。

    她想也没想的驳回。“没事乱笑岂不像个呆子?”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不会啊,我就常这样。”

    “办不到。”强人所难。

    啊扁一脸的失望,学小九尾狐的绝招,双眸染上湿润,哀哀切切地直瞅着她。

    赖皮!阙掠影不自觉的往后退一步,明明知道他是装的,她就是没办法对这样的一张脸疾言厉色,深吸口气,硬声道:“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啊扁嘟嘴轻嚷:“小气!”随即翠眸一转,高高兴兴地拉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那么,当作练习,下回见到我时一定要笑给我看喔。”

    她双手开始发烫,却抽也抽不回,只好回了句:“再说。”

    “好无情喔。”他泫然欲泣。

    “我可以进房休息了吗?”熟悉的火气又被他惹起来,他现在已不算是她的病人,足以让她大展拳脚个尽兴。

    啊扁迅如闪电地各在她左右手心烙下一吻,在她发作前赶紧松开,一溜烟走进房,再探首好心情地和她道晚安。“珞儿,早些睡。”见她两颊袭上两朵罕见的红云,他笑得像只偷吃腥的猫儿,缓缓关上房门。

    望着他合上的房门,他明明印在掌心的吻,却好似烙在她心头,让她的胸口有丝甜意,他唤她名字时的神情、他佻达的笑意、他拂在她耳畔的气息明白自己蓦然的心动后,他的一举一动让她心头没来由的柔软,心跳不已。明明是个无法留住的人,这道醉人的阳光,虽然照进她的生命,却也只是留下一道深深的影子罢了。

    阙掠影收回目光,明媚动人的水眸黯下,吹熄小厅的烛火,步入为她预留的房中。

    躺在床上将两人的互动听得仔细的苍玄,低低地叹了口气。

    险险地闪过一道疾影,就见一片被贯注内力的青叶嵌在头侧的树干之中,入木三分。

    痹乖!君上昂怪叫:“浮扁,你是这么招待老相好的?好歹咱们半年多不见,礼数真不周到!”

    “喔,是吗?”浮扁随手抓下一把树叶,非常有诚意的从善如流,打算好好尽一下礼数满足他。

    “慢、慢、慢!”眼见苗头不对的君上昂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掌问:“你心情不好?”

    心情恶劣到极点的浮扁扯出阳光般的朗笑,一字一顿的道:“很、不、好。”

    很懂得见风转舵的君上昂大大地点头,挥挥手。“行,改日再找你。”他才不沾晦气。

    “找我何事?”浮扁慢条斯理地跟在他身后。

    君上昂小心打量他的神色。“心情好了?”

    他笑着摇首,答得很直接:“不。”是更恶劣。

    和浮扁交手几年的君上昂,凭着老道的经验,继续往前疾行。“不说。”

    “说嘛,说嘛。”浮扁轻松自在的神态就像在散步。

    “谁惹你了?”甩不掉人的君上昂干脆停下脚步,坐在大石上歇歇腿。

    冷笑几声,脑中不断浮现的倩影搔动他的心绪;浮扁半真半假地答道:“女人。”明明才分别几日,他想念她,非常、非常想。

    “女人?”君上昂啧啧有声地瞧着眼前的老相好兼死对头。“你发春?”

    “好说。”讲得真难听。

    “哪家的女人?”君上昂两眼贼兮兮地朝他身上溜啊溜。“不会是无相家的吧。”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你跟了我多久?”

    “不久。”君上昂摊摊手。“接到消息才刚要上栖云山就遇上你”他上上下下、前后左右仔细地打量眼前的笑脸大猫。“你拐走的是无相家二小姐?还是三小姐?或者是两个都拐了?据说两位小姐都是只应天上有的美人儿,借一个瞧瞧如何?”

    啊扁抛了个媚眼“你说呢?”

    “我说”瞧他的反应,心中有底的君上昂丧气地低下头。“两个都不是。”

    “聪明。”不愧当了多年的跟屁虫。

    君上昂抓头低喃:“真不是你?那还有谁能无声无息地自无相山庄拐人?”

    “无相山庄有人失踪?”会是白曦月做的?浮扁直觉摇首,那小子连点人味也没,像个完美的杀人傀儡,毫无感情,何况他没理由做此等拐人的行径。

    “老庄主挂了,两位小姐失踪,却都算到我六扇门的差事上。”君上昂一个头两个大地抱着头在原地蹦蹦跳跳。“找麻烦嘛。”

    “无相老头的事归我魈一门。”浮扁好心地拍拍他的肩“那两个女人,你自个儿慢慢找吧。”

    “那女人究竟是谁?”君上昂狡猾地绕回原来话题,邪恶地瞄着浮扁,嘿嘿,他不会是看上栖云山上哪个道观修行中的小道姑吧?

    “你想和红袖姑娘抢生意吗?”小道消息探得那么清楚,改行和未婚妻妇唱夫随,当个武林探子不也挺好。

    “好端端的,提她做啥?”君上昂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小心地东看西看。

    “还在躲她?”他跑不累啊。

    “不问就不问嘛。”君上昂嘟囔。“别再提那个名字了。”免得他头疼。

    瞥了眼陷入自怨自艾情绪的君上昂,浮扁心情大好,以指戳戳他“找我贵干?”

    他们俩的情谊挺诡异的,一个是京兆六扇门走路有风的总捕头,一个是“魈一门”旗下神出鬼没的顶尖杀手,明明是正邪不两立的死对头,但只要彼此不碍谁的事,见面倒还能聊上个两句。

    “关于魈一门门主交替之事”君上昂期期艾艾地开口。

    “消息真快!”浮扁吹了声口哨。“红袖姑娘为了你,当真是连命都不要了。”连他这个门中之人都才知道不久,斐红袖为了心上人竟连这种消息都弄得上手。

    “不是叫你别提那个名字了吗?”君上昂脸红的咕哝。“继任隐岚堂的是谁?”

    啊扁绕高两眉“红袖姑娘没告诉你?”

    “唯有这个她不肯说。”君上昂脸上的热度持续上升。

    瞧他的脸这么红,肯定是要付出额外的代价吧。“想知道本门内务?你要付出的代价是?”

    “你要坑我?”君上昂猛然抬头,看向笑得一脸欠扁的浮扁。

    “明明都猜出答案了却还要问。”这种笨蛋不坑坑谁啊。

    “是吗”君上昂苦笑。“真是他啊。”

    “我说你啊,”瞄到不远处小心地追着两人来的纤影,浮扁拍拍他的肩。“到手的幸福不掌握,会飞走喔。”

    “不是说别提她了吗?”他的脸又红了。

    “好,那说别的。十年前的京兆阙家血案是否有什么民间不知的消息?”

    君上昂回复正常,目光闪了闪。“你为什么想知道?”

    “好奇。”在他再问之前,浮扁不疾不徐地堵住他的问题。“这是你刚才问题的代价。”

    礼尚往来的默契让君上昂发作不得,撇撇唇道;“犯下当年血案的百锥寨全员和阙家庄的前任管事,在案发三日后被发现死在寨中,根据仵作的验尸报告,他们全是饮下毒酒被毒死的,且劫来的财物全数失踪。”

    啊扁沉吟了一会儿。“那些死者中是否有一名唤左清逑?”

    “左清逑?”谁啊?将整个案情相关资料皆记在脑中的君上昂完全没这名人物的记忆。

    “没有吗”全寨皆亡、财物失踪,摆明就是黑吃黑,而关键的左清逑就如烟雾般在人间蒸发“还有其他消息吗?”

    “三年前京城第一善人沐天云买下阙家废墟,仿阙家庄的规模原址重建。”瞧浮扁深思的目光,这左清逑,有追查的价值。君上昂心里暗忖。

    “沐天云是吗”有人敢买那座荒废已久的庄园?他是觉得血宅不够凶?还是压根不信邪?抑或是

    君上昂忍不住碎啐念:“你究竟知道什么?交流一下也好啊”啊扁突然叫道:“啊!那不是红袖姑娘吗?真是好久不见,愈发标致了。”

    “在哪?红袖在哪?”君上昂紧张的左望右瞧,没见到总是追在他身后的火红身影,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是说好不提她吗?”

    “昂君。”才说着,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伴随着一道纤影出现在他面前,大红色的锦绸,紧束的腰身强调不盈一握的腰肢,长长的一双水袖整齐地收在袖腹,宛如一只美丽的红蝶。如画的眉,欲语还休的水眸,潋滟的唇,明艳动人的细致丽容,在见到心上人时更美上三分。

    “你、你、你”君上昂略显阴柔的俊脸爆红,手指微颤的直指眼前的女人他的未婚妻。

    “我如何?”斐红袖趁他还来不及反应,柔荑拉下他,红唇印上那个脸色通红的男人。

    “哇!”君上昂压根不敢反抗,在她红唇稍离,赶忙躲到浮扁身后。

    见斐红袖水眸危险的瞇起,浮扁示好地举起两手示诚,将背后那个男人抓到身前当供品。“不用在意我,不必客气,请继续。”

    “什么不必客气?”君上昂揪住他的衣襟,哀号道:“我会被吃掉啊。”

    “我同意。”浮扁认同的颔首,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相信我,全天下的男人都非常羡慕你有此等好运道。”真是不知足,小心被雷劈啊,兄弟。

    君上昂掏出袖中暗袋特意求来的符咒,贴上逼近的斐红袖。“定!”

    见她真的不动,只用那双迷得他七荤八素的水眸不悦地瞪着他,他举起一指,再度重申他的原则“我一定要在洞房花烛夜才要享受我应有的权利。”

    被定住不表示不能说话,斐红袖瞇细一双美眸,质问道:“何时?”

    “啊?”

    “你何时才要将我娶过门?”他以为一个未婚姑娘这样追他真的是不要颜面吗?若不是他迟迟无法给她一个承诺,她才不会以自身为饵逼他。

    君上昂的气势霎时少了半截。“再再说。”

    “再说?”她瞪向一旁看戏看得好不快乐的浮扁。“什么时候再说?”

    啊扁笑着挥挥手“我是路人,当我不存在,谢谢。”

    君上昂十指频绕。“就那个时候再说。”

    “再等下去我就老了。”斐红袖水眸浮上泪雾。

    “你才二十,还可以等啦!”见她落下泪,君上昂急得直跳,以肘顶了顶一脸趣然的浮扁。“交给你了!”说完,连忙开溜。

    “交给我?”等他走远,浮扁缓缓回身对斐红袖眨眨眼,不急着撕去那张灵验的黄符,一副做生意的口吻道:“红袖姑娘,你要我怎么做?”

    她已经追他追到这种程度,他竟敢如此待她,芙面上泪意未干,斐红袖银牙暗咬,狠声道:“杀了他!”

    啊扁知解的颔首“交给我,你绝不会失望,只是你当然也得付出相等的代价。”

    美目火辣辣的焚烧着君上昂离开的方向。“说!”

    他笑笑地开出条件“只要你帮我打听到两个人的下落,事成之后,我将君上昂打包送至你房中,你想如何玩他都行。”

    迅速远离中的君上昂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浑身发毛。

    “成交!”该死的男人,君上昂,你等着吧,只是“你为何不用魈一门的情报网?”

    啊扁笑着撕下黄符。“这你就不需过问了。”

    “影儿,没胃口?”

    “不。”阙掠影举箸夹了些素斋入口,眉心微皱,缓缓将口中食物吞下腹,淡道:“太咸,也太油腻。”

    “是吗?”苍玄带有深意的眼神瞟向她倒茶的势子。“以往从未听你抱怨过呵。”

    她一顿,默默将茶汤斟满,捧着冒着白烟的杯子,碧绿色的水泽有着一张分别数日的男人笑脸。

    以往,从不觉得自己所做的膳食清淡,亦不觉外头的食物口味油腻过重,摄食对她而言,只是延续生命所需这些日子,被浮扁的好手艺养刁了胃口,不管多么有名、多么美味的斋食,总觉得少了一味。

    那一味,偏偏是再也尝不到的。

    唇角不自觉地勾勒出一抹苦笑,饮进那杯名为愁绪的茶汤。

    将一切看进眼里的苍玄轻叹口气,任谁都可以看出影儿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由不识情爱的女孩转变成女人,散发着属于她的风情,而初生却面临别离的爱苗,正以自己的姿态悄悄长大,他呢,则以旁观者之姿,静静地等待这朵名为等待的爱情花朵绽放,并期待它被唯一识得此花的男子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