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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颖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托着腮,偷偷打盹,午睡时间已过,但她还是睡不够。
考试将近,上班兼念书,逼得她透不过气来。
稳重的脚步声从公司正门传来,最后停在寒颖面前。
这位先生应该是客户吧?!她继续闭目养神。
“小妹!”
“嗯。”她随便应了声。
“不要睡了。”
咦,这声音好熟!
她悚然睁开双眼,首先瞧见的,是双昂贵的进口意大利鞋,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老板回来了。
“睡醒了吗?”
寒颖差红了脸。“对不起,老板,下次不敢了。”
她硬是低着头,心想,老板怎么还不走?
沈了然直盯着寒颖,一股熟悉的感觉掠过他心头。
他忆起心底的遗憾雪子。
忽地,沈了然发觉她与雪子竟是如此相像。
“老板,你要责备我,就请说吧!你站着不走,我很害怕的。”事已到此,她只得认栽地抬起头。
那双美丽的大眼竟与雪子是一模一样的,他吓得往后倒退,禁不住轻喊:“雪子。”
见他脸色发白、双唇微颤、两眼空洞,寒颖以为他看到鬼了。
她的样子像鬼吗?一定是的。
她的皮肤太白了,长期的劳累使她的劳累使她的脸颊凹陷而无光泽,加上嘴唇惨白、长及腰际的秀发,和白色t恤,不像鬼才怪。
沈了然则不断提醒自己,一定是他的幻觉,这个女孩比雪子小了二十岁,怎么会是雪子呢?一定是他太想念雪子了。
“寒颖,晚上还要上课固然很累,但上班打瞌睡是不应该的,知道吗?”他叮嘱着。
奇怪!他今天怎么没发火?望着老板离去的背影,寒颖纳闷着。
沈了然进了专属办公室,闷闷的凝视窗外,每每回想起过去,总令他伤痛不已。
雪子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可是,最后关头,他竟为利弃爱,出卖了她。
二十年前,他是富有地主的独生子,也是个多情的花花公子,疯狂的爱上“茶室”女子雪子。
他曾在雪子面前发誓,终生只爱她一人,为了爱,他不要名,也不要利,于是他们计划一起逃亡。
然而就在当晚,他得知父亲为人担保,而被保人卷款逃逸,一夕之间,他家积欠大笔债务,黑道分子场言要要来讨债、杀人。
“你是沈家唯一的命脉,快逃吧!逃到日本去。”父亲要他逃亡。
为了钱,他反咬雪子一口,告诉老鸨雪子想与他私奔的事,害得她遭受毒打
由于深感自己对不起雪子,至今他仍孤家寡人一个,他这是自己的报应。虽然找不到雪子,但他愿意待下去,直到雪子出现。只要知道她过得很好,他也就安心了。
没想到一等就是二十年,如今,他已四十岁。
“对不起,老板,我敲了门,你没应声。”秘书王仙仙开门而入,打断沈了然的沉思。
“没关系。”他紧锁眉头。
“老板,盛得胜的遗孀陈花绒女士三点会来。”
沈了然点头。
他的陈花绒虽没照过面,但在商场上,她以美丽动人、精明冷酷闻名;人称她为“冰霜美人”
自从嫁入盛家后,她聪明的驾驭盛得胜,进而掌控盛氏集团,由此可知她的“厉害”
陈花绒扬言要取得t区那块土地的所有权,否则要让他的事务所倒闭。
哼!未免太瞧不起他了,毕竟他也不是泛泛之辈。
天不怕、地不怕,是他一贯的作风,倒是要让兆骥改姓盛,是个大难题。
快三点了!他起身走向会议室。也好,就让他领教一下这位冰霜美人陈花绒。
“盛夫人,这边请。”王仙仙开门请她入内。
“久仰大名,盛夫人。”沈了然抬首凝视眼前的“冰霜美人”却猛地用手撑住桌面。
雪子!眼前的女人是雪子!
“这儿没你的事了,仙仙。”他强作镇定地说。
王仙仙颔首离去。
“雪子,是你,真的是你。”他欣喜若狂地紧拥住她。“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好久,也等了你好久。”
“住口,沈了然。”陈花绒使劲挣脱他的手臂“以前那个雪子早已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盛得胜的遗孀,陈花绒。请注意你的态度,沈大律师。”
“不,你明明就是雪子。”他咆哮着。
“沈了然,在你对我做了那么残忍的事之后,我怎么还会是雪子?你太瞧不起我了,你以为我会轻易原谅你?”
沈了然面容惨白,不发一语。
“你也不想想,在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以陈花绒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为的是什么?与你重温旧梦吗?”她不屑的笑着。
“雪子,难道你忘了我们以前的誓言?我们曾经那样相爱,那样真诚的拥有彼此。”他急急地道。
“真是笑话!不要忘了是谁先负了谁。在你抛弃我的那晚,就该知道负心汉的下场。”满脸憎恨。
“我错了!这二十年来,我也是在悔恨中度过。瞧,我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就是一直在等你啊!雪子。”
“够了,沈了然,那是你应得的报应,用不着再对我虚情假意。二十年来,我对你的爱早已死了,我的世界只有金钱。为了钱,我可以不择手段,即使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不,我不相信,你是爱我的,我一直等着你,就是想赎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不用了,你根本不用赎罪,你早已偿还。”陈花绒冷漠的指出。
“什么意思?”他不明白。
“我做过更伤天害理、更残酷无情的事,这个仇,我早就报了。”她阴森地笑了笑。
沈了然的一颗心沉到谷底。他抓住雪子的手,急问:“什么意思?说?”
“放开我,你没有资格碰我。”
“你不说,我就永远不松手。”他的语气透露着坚决,双手加无情的抓紧她的手臂。
雪子痛得龇牙咧嘴。“好,我说,但你会后悔的。”
“说!”
“二十年前的冬天,一个可怜的女人生下一名女婴,那女婴没有父亲,因为有个无情的男人抛弃了她们,为了报复,为了泄恨,她诅咒那个男人没有后代。哼!寒冷的十二月,她将那名女婴丢入冰冷的河水中,让她活活冻死。”
“天啊!你杀了我们的孩子。”他无力地瘫在椅子上,眸里盈满泪水,一下子仿佛老了好几岁。“你要我愧疚一辈子,是不是?为什么在二十年后,你才狠心地告诉我,我有个女儿,而这孩子却死了?雪子,你好狠啊!”“是吗?”她优雅的坐回椅子,双脚交叠。“我最狠的一面还没展现!”她甜甜一笑。
她失去了一个女儿,而且自己就是刽子手,可是,为什么她如此镇定、如此无所谓?沈了然不敢置信她的无情。
“从这件事,相信你一定能明白,如果我得不到那块土地的所有权相信我,你的事务所一定得关门。”
沈了然突感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黑暗,整个人往后倒去
“了然。”陈花绒扶住他,语气中透着关心。
他甩开她的手“放开,不要碰我。”
他把头埋在双膝之间,良久,等他再度抬起头,只见双眼充满哀痛。
“现在,你来讨价,要我连本带利带给你,是不是?”
陈花绒笑笑,表情显得冷漠,令人猜不透。“一开始我痛恨盛得胜的遗嘱分配,但在仔细思量后,我明白这是天赐良机。如果我得到那块地土地,起码会拥有十亿。但若得不到,我会让你声败名裂,这不啻又是一种报复。不管如何,我都能够从收渔翁之利。”她站起身。“记住,还有四个月,除非你能找到兆骥,不然你的一世英名,你的事业,都将成为历史名词。”
“雪子!”
他痛心疾首的呼喊。“我将尽一切力量让你得到那块土地。至于你想怎么对付我、报复我,我都不在乎。我爱你,这一生一世我只爱你一人。”
陈花绒背对着他。“我找人查过,兆骥人不在台北。兆家在台中太平乡有一间古厝,听说那里住着一名中年男子,我想,他应该是兆骥吧!毕竟,他没有理由离开家乡才对。”她扭转门把。“喔!对了,沈律师,我是陈花绒,不叫雪子,你的情我心领了。”
透过门上的小玻璃,老板与一位商贵妇人的动作、神情隐约可见。寒颖识相地站在外头,托着茶水静观一切。
大门霍然打开,寒颖躲避不及,一失神,与那女子撞个正着,茶水泼了对方一身。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的鲁莽。”她紧张的用手轻拍那女士衣服上的茶渍。
“没关系,只是做事不要这么莽撞。”她冷冷的道。哇!她好美!典雅的套装、价值非凡的手链、戒指、耳环把她衬托得雍容华贵、明艳动人,寒颖忍不住猜想,她大概只有三十多岁吧!
“以后做事小心点,这套衣服的价值恐怕用你半年的薪水也还不起,知道吗?”
“谢谢您,女士,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真是好人。”第一次见面,她却已喜欢上这名妇人。
是吗?我是好人?陈花绒抿唇自问。第一次,她居然听到有人说她是好人?!
“小妹,你姓什么?”寒颖紧跟在她后头,陈花绒只好随口找话题问。
“我姓唐。”她爽快地答。
“唐?!”陈花绒顿时感到一阵晕眩,紧靠着墙壁,差点透不过气来。
她的姓这么怪吗?寒颖困惑了。这不是一个很普通的姓吗?这女士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今天真是怪事连篇,一下子是老板看她像鬼,一下子是这位高贵的女士商因她的姓而脸色发白。
陈花绒伤心地看着寒颖。她的女儿如果没死,应该也这么大了吧?
但是女儿死了,死在她的暴行之下,她是凶手,冷血地亲手扼杀骨肉!她一定是魔鬼!陈花绒猛地推开寒颖,夺门离去。
寒颖呆立了好一会,直觉今天的事真的很奇怪。
兆骥开了近六个钟头的车,才回到他出生的偏远小镇。
尽管这里有许多不愉快的回忆,他还是深爱这处淳朴之地。
窗外翠绿的山峦、整齐的稻田、质朴的四合院,一一在他眼底掠过。
兆骥突然停车,大踏步走到一片原野上“我回来了,我可爱的家。”他狂吼。然后又自觉羞涩,傻笑着坐回车里,向家的方向驶去。
转了个弯,红转白瓦的四合院便出现在眼前,老刘早在门外守候。
银灰色的bmw跑车停在院外。
“少爷,你回来了。”老刘兴奋不已。
“刘叔,真高兴见到你。”他猛握住老刘的手不放。“是啊,少爷上次回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刘叔,我是人在外,心系家。”他有些感慨。
“我知道,少爷,家里每样家具我仍保存完整,随时等着你回来。”
兆骥环顾四周,与他三年前不,十年前离开时完全相同。只是,景物依然,人事已非。
“少爷,不要难过了!”老刘了解他在想些什么。
“刘叔,谢谢你帮我打点这儿的一切。”
“哪儿的话,守着这座古厝、守着你母亲、守着你,是我毕生的责任。”老刘忠心地说。
兆骥的母亲兆铃是兆家的独生女,年纪轻轻就成了未婚妈妈,保守落后的村庄使兆铃备受折磨,饱受他人的冷言冷语、指指点点。
只是,她从来无动于衷、视若无睹,从不肯透露兆骥的父亲是谁,直到她过世前。
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鼎鼎有名、叱咤风云的人物盛得胜,兆骥备受刺激,原来有钱有势的男人就可以始乱终弃、玩弄女人,不认他们母子。
就这样,他离开家乡,到美国打拼,开创自己的天下。他努力不懈、任劳任怨,发誓要超越盛得胜。
只可惜,一切都是白费。盛得胜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兆家世代务农,安守本分,只有一块还算有价值的地和一间古厝,在兆铃死后,这些全归兆骥所有。
兆骥进了大厅,怡然自得的脱下西装与皮鞋,换上一件无袖汗衫和短裤。
“少爷,穿鞋。”老刘手拿一双拖鞋。
“不,刘叔,你忘了,这才是真正的我。”他爽朗的道。
“是,我知道少爷永远是属于这地方的。”
“没错。我永远属于这块土地,爱太平、爱古厝。”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窗外。
“少爷,既然如此,你就该认祖归宗,改姓盛才是。”老刘乘机提出。
“刘叔,你”他惊愕连刘叔也如此劝他。
“孩子,听我说,盛得胜生前数次抱病前来,在你母亲的坟前忏悔。其实,他是爱你的,要你改姓盛是他的希望,也是你母亲生前未了的心愿。”
“真是好笑,他从未尽饼父亲之责,如今没有子嗣才想到我,那我算什么?是狗、是猪、还是物品?”他嘲讽道。
“孩子,别再怨怼了,盛得胜的财产可说多不胜数,我相信,他一定留有大笔遗产给你。”老刘心虚地假装猜测。
“钱、财产、土地,我不需要,也不想要,要我改姓,门都没有。”他倨傲地说。
“可是,盛得胜的律师会找你,陈花绒更是不会放过你。”老刘紧张的提醒他。
“什么意思?”
“我只是害怕,怕他们对你不利罢了!”
“刘叔,你太神经质了。放心,顺其自然吧!我不知道盛得胜遗嘱的内容,但是无论他怎么分配,我都不会在乎的。”他伸伸懒腰“对了,山里的小木屋现在如何?”
“还好好的呢!门前种了青菜,还养了几只鸡,前阵子已接水管至木屋,可直接饮用山泉,另外还加盖了浴室、厨房、有床、有被子,只是,没有瓦斯、电视和冰箱,烧菜要用木头。”
“这么说,住那里不会饿死就对了。”兆骥的目光炯炯有神。
“少爷,你真爱说笑。我知道你很喜欢小木屋,就每天骑着机车,到那里整修、种菜,我相信,少爷一定会回来的。”
“刘叔,谢谢你。”
小木屋筑在兆家那块山坡地的一片凹穴里,是兆骥年少的避风港,也是他摆脱禁锢的地方。他爱极了小木屋,那地方是如此远离尘嚣,如此浑然天成。
“很好,明天一早我就到木屋,享受一下田野生活的趣味。”
“少爷,那地方太偏僻,离其他住家起码也有二十多公里,你一个人住那,我不放心。”
“刚才不是说了,不会饿死的吗?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是那种生存能力很强的人。”他自信的拍拍胸脯。
“那老刘陪你去。”
“不,不要。刘叔,我想单独一个人在那里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