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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与殷愿一谈后,江淘儿心里就不踏实,回房打算整理思绪,却怎样都静不下心来。
她就在房里绕来绕去、绕来绕去,绕到天都黑了,晚膳都没用,烛火也没点燃,就坐在黑夜中,被不安的虫子啃蚀着心灵。
在殷愿眼中,她究竟重要不重要?这疑问,困锁心间。
殷愿明明给了她承诺,而且表明十分在乎这个承诺,她也因为他谨慎的态度而乐不可支,可最后结果,他的承诺却成了空言,两位姐姐依然芳踪杳然,性命堪虞。
“不行,我得透透气”她憋闷不住了,要一吐为快。江淘儿走出寝室,步出楼阁,走进庭园,在夜黑风高的此时,众人皆已睡去,四周安安静静。
但“暖阁”那方向的灯火还是亮着的!
“三更半夜的,谁在暖阁?”她悄声地走过去,远远便瞧见窗纸映出两条人影来,一条是殷愿,另一条人影则动作诡异,欺近殷愿时,举止很激动。“该不会有恶徒潜进房内要杀殷愿吧?”她紧张极了,屏气凝神地走过去,即便对殷愿不满,还是移步到窗边一探究竟,就怕殷愿被人给杀死了。
“可以想见,如此一来殷家庄便可取代单家堡了。”激动的原因,原来是在为殷家高兴。“百姓们正在到处传散单家堡欺奴的恶行,这件事足以让单家堡脸面无光,而皇帝派遣的特使应该也听到消息了,一旦特使认定单家堡沽名钓誉,这个仁义王的封诰就颁布不出去了。”
“很好。”殷愿轻轻的笑语穿透纸窗,劈进江淘儿的耳朵里,也让江淘儿心凉了一大截。
殷愿在扯“单家堡”后腿,他还是在设计“单家堡”这么说来,单家欺奴之事极可能是假的,是殷愿的阴谋诡计,而两位姐姐其实是安然无恙的。
倘若真是如此,那她就不必为又星姐姐与花帖姐姐担忧了,这样很好啊,只是她为什么会觉得很悲哀?
殷愿骗她,又把她骗得团团转,让她忽悲忽喜,忽尔期待、忽尔失落,一下子将她捧在掌心呵护,一下子又弃之如敝屣让她为他团团转。
这样戏弄她很好玩吗?
那么他对她的好会不会也突然收回?依殷愿翻来覆去的习惯,是非常可能做出这种事。
房里人又说了:“属下认为,这件欺奴之事来得真是时候,让仁义王之争一直居于落后的殷家庄,有了起死回生的机会。”
“对付单家就是要以恶制恶。”殷愿下了注脚“对了,居住在元奎酒楼的皇帝特使身分查出来了没有?我已不想再等。”
“快有结果了,火凤密探已经确定了特使身分,正试图与他接触,请求他与少爷您一叙。”
藏身在窗台下偷听的江淘儿,心拧得好痛,以恶法伤人果然是殷愿最擅长之事。
算了,别再和他蹉陀光阴了,为他虚掷人生太没意义了。
她应该要想办法去找那位皇帝特使,将事实真相全部禀告,请皇帝特使裁夺,一来替“单家堡”洗清冤枉,二来商请特使上书皇帝,颁赠“恶毒王”的封诰给殷愿好了。
“慈祥王”
蓦然,江淘儿又听到与殷愿对话的部属正在出着馊主意。
“少爷,不论单家堡可否得到仁义王的封赐,为了与单家平起平坐,咱们除了想办法毁去单家的如意算盘外,您是否也该争取慈祥王?”
殷愿淡淡一笑,道:“我已在进行。”
“少爷有先见之明,慈祥王是仁慈且爱人之圣者才有资格争取,而这个爵名正适合您。”
江淘儿快速捂住自己的子邬,深怕惊呼逸出喉头,被房里的人听到。
这部属也太会胡扯了吧?殷愿只会陷害他人,哪来的仁慈心?他这一堆巴结言论让她听不下去。
江淘儿小心翼翼的退离窗口。
现在她该怎么办?
逃吧!逃离“殷家庄”去找那位特使,要他别误会“单家堡”再还“单家堡”一个公道“仁义王”是非给单家不可的。
另外还要提醒皇帝特使,绝不能将“慈祥王”赐封给“殷家庄”殷愿一旦当上慈祥王,天会下红雨,日阳将会从西方升起,龙呈皇朝会灭亡的。
“殷家庄”占地极广,江淘儿绕走各处庭园院落,走到气喘吁吁,还是找不到偷跑出庄的办法,最后决定从废园小侧门一试,但还是被拦下。
“江姑娘,您要出庄?可有少爷手谕?”黑夜里冒出了道询问,骇得江淘儿差点忘了呼吸。
“我我我我没有要出庄,我只是到处散步,随意走走而已。”江淘儿力持镇静的佯装没事,就怕被庄里的守卫发现她有逃跑的企图。
“夜已深,江姑娘还是快回形影楼休息吧。”守卫语毕,又没入黑暗中,江淘儿僵硬的点头,赶紧溜走。真可怕“殷家庄”的守卫总是神出鬼没的。
不过江淘儿并未放弃离开,她没有返回“形影楼”反而继续趁着夜黑风高,找寻出庄之法。
江淘儿只要想到殷愿的使坏模样,就愈想愈心急,非得想办法阻止不可。
她四处张望,想看看到底哪儿藏巧门小洞可以让她离开。
“江淘儿姑娘,你偷偷摸摸在做什么?”后方,乍然传来一道意味深长的问话。
吓!江淘儿心跳又差点停止。
怎么跟“殷家庄”相熟的人都这样阴沉诡异?
她僵硬的转身,深吸口气后开口。“东方公子,你怎么会在庄里?夜深人静时分,你就像个偷儿一样的突然出现。”再怎么说,他只是客人身分吧?可是进“殷家庄”倒像是进自家厨房。
“你说我是偷儿?”东方及笑了。“在下第一次被人当成偷儿。”
“我不是故意出言不逊,我只是实话实说,你鬼鬼祟祟的样子是很像小偷。”不想闲扯,以免被看穿意图,因为此人不好惹,得离他远一些。
“我像小偷,那你跟没头苍蝇一样不断在殷家庄里到处打转,还到处撞壁,更是像极了做坏事想逃跑的内贼。”
江淘儿倒抽一口凉气。“你你你你都看到了?你在监视我!”
他坏坏一笑。“你想做什么?三更半夜不回房休息,还老往殷家庄没人看守的地方钻,想做什么?要叛逃出庄?”
吓!他看出来了。
“才没有这种事。”
“没有,那随我去见殷愿。”
“不要。”
“有古怪,你真要逃走,而且是急着离开。”
她看着他,咬了咬下唇后,回道:“对,我是想走,你知道了,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想为你拍手喝采。”东方及真的给她掌声鼓励。
江淘儿傻眼。
他再道:“不要对殷愿温柔,那只会被殷愿给吃死,偶尔闹点脾气、离开他,也是训诫他的一种方式。”
江淘儿呆滞地问:“你也希望我离开?”
“当然。”
江淘儿疑惑地看着他对了,东方及要报复殷愿对他不敬,所以想借力使力,让殷愿难堪。
“可是我走不出殷家庄。”江淘儿道。
“那我带你走。”
“好,你带我走。”她马上抓住这机会,点头同意。“你带我走,现在。”
“行。”东方及马上抓住她的藕臂,一跃,飞上了屋檐,与黑夜融为一体。
“轻功。”她花容失色,颤问着:“东方公子会轻功?”
“我不仅轻功了得,还有一颗西瓜大的胆子,就敢与殷愿作对!”
咻,倏地,两人隐没在黑暗中。
天色蒙蒙亮,市集上已有商贩开始聚集,准备做生意。江淘儿踩着疲惫步伐停在一棵大树下,她太累了,想休息,前方转个弯,应该就可以看见“元奎酒楼”了。
“走不动了吗?要不要我背你?”东方及的俊容倏地晃至她眼前。
江淘儿一骇!咚咚咚地退了好几步。“不要,不要背我,你不能背我,万一又有流言蜚语,我就惨了!又要被浸猪笼。”千万别跟他靠太近。
东方及笑了。在他展现轻功窜上屋檐时,她害怕的紧抓他手臂,然而在落地后,她却像碰到瘟神般连忙甩掉他。男女之防,她倒是执行得很彻底。
“你要去哪?我陪你。”东方及故意问。
“不必,不用了。”她想都不想的直接拒绝。“谢谢你带我离开,但为了你的性命安全,你最好别让殷愿知道是你带我出庄的。”
“你还是害怕我被殷愿惩治?”
“呃”真正原因,她难以启口。
“不然就是担心殷愿误会咱们俩有奸情?”
她摇首道:“我跟你不可能有奸情,你别乱说话,也不要随便讲出奸情这两个字,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浸猪笼的恐怖景象浮上脑海,让她猛打哆嗦。
“你在担心殷愿误会你。”东方及咄咄逼人。
她怔住,眼神黯然,低低嘀道:“不是这样,我只是不喜欢被人乱扣罪名,再说,殷愿根本不会担心我。”
“你怎么知道殷愿不会在乎你?”
“我试过”她顿住,不愿多谈。殷愿那人应该没心没肝,当然不会在乎一个女子,还是个丫环身分的女子。
“有试过就行,总是要多多了解彼此,才能走得长久。”东方及忽然变得语重心长。
“没有长久,就没有了”明明知道人心不可靠,她却还是傻呼呼的赌了一把,结果就赌输了。
东方及瞅着她沮丧的神情,坏笑更深。“算了,那我就不干涉你,咱们各走各的路,如何?至于未来发展,端看各自造化了。”
“好,告辞,后会无期,永不相见。”江淘儿马上道别,飞也似的转身奔离,只想远离跟殷家庄有关的一切。
“后会有期吧。”尾句几不可闻,东方及看戏的笑容从未中断过,只可惜江淘儿没看见。
呼呼呼
江淘儿跑得香汗淋漓,终于让她找到了“元奎酒楼”果然就在前方。
酒楼的大红色门扉此刻也正慢慢打开来,跑堂们准备妥当,要开门做生意喽!
“真巧。”江淘儿一路狂奔,奔进门内,然后喘大气。
跑堂笑咪咪的上前迎客。“请问姑娘是要住宿还是用早膳?你跑得这么急,想必是迫不及待想尝尝元奎酒楼的着名早点吧。”
“我想问想问”她喘气道。
“问?问什么?”跑堂见她不是用膳,口气淡了些。
“请问住在上等房的贵客里头,有没有一位是皇帝派来的特使?”江淘儿大剌剌直接问道。
“啥?”跑堂傻眼。“你说我们酒楼里住了一位高官?还是皇帝派来的特使?”这姑娘在说什么?什么皇帝特使?
“有没有?”
跑堂一头雾水,正欲回答没有,二楼忽然传出激烈打斗声以及痛呼声,打断了跑堂的话。
砰砰砰砰砰
江淘儿闻声马上甩掉跑堂,奔上木梯,往二楼方向冲。
砰地,又一声巨响!在楼梯间的江淘儿更是飞也似的冲上去。
噗!吐血
砰!身体落地声。
“你还好吧?”奔上二楼的江淘儿见有人躺在地板上痛苦的呕血,先冲过去探视。
“江、江姑娘。”气若游丝。
她吃惊地反问:“你认得我?”她并不认识他呀。
火凤密探已无气力解释,用着最后一丝力气朝破窗方向指去。“他皇帝特使”
江淘儿顺着他手指方向望过去,瞧见房里有一名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气质静如明月,就伫立在窗边,浑身散发出一股优雅但虚幻的气息,而那张脸
他就是皇帝特使吗?
江淘儿愣住,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呀,跑掉了。”就一瞬,再看,白衣人已经无影无踪。
“你快追他向少爷、爷禀报”火凤密探说完最后一句,当场吐血,昏厥过去。
“啊,你你你你没事吧?别死啊!快来人,快救人啊”江淘儿心急高喊,而“元奎酒楼”里的客人、跑堂跟掌柜的,也纷纷围了上来。
“大夫,快请大夫。”
“他还好吧?”
“请你们送他回殷家庄,他是殷家庄的人。”江淘儿丢下话,转身下楼。
重伤者可以认出她,并且要她向殷愿传话,肯定是“殷家庄”的人。
酒楼里的人见她又奔离,连忙喊道:“姑娘你跑哪去啊?”
“我忙去。”她砰砰砰地跑下楼梯,跑出“元奎酒楼”
她得赶紧把那位皇帝特使找出来才行。
而酒楼内的人只好将受重伤昏厥的男子送回“殷家庄”去。
日正当中了,未见到江淘儿,还以为她沉睡未醒,未料,人早已离开“殷家庄”
殷愿正欲下令找她,却在同一时刻接到由酒楼送回、重伤昏迷的火凤密探。
昏迷的火凤密探伤得极重,大夫说他至少一个月都无法苏醒,如此一来,他就无法从火凤密探嘴里探知皇帝特使的真实身分。
这还无妨,教他脸色阴沉的是,江淘儿的失踪。
“元奎酒楼的人通报说是有位年轻姑娘指称伤者是咱们庄里的人,他们才会将他送回来的”管家一时间并不清楚伤者身分,不过在通报少爷后,接获马上救治的命令,而且管家也将对方所描述的姑娘长相模样重述一遍,果然是江淘儿。
“我知道了,好好照顾他。”殷愿交代道。
“是。”
殷愿转而步出房门外。
江淘儿为何不告而别?她又怎会出现在“元奎酒楼”?凭她一人之力,绝不可能离开“殷家庄”那她是怎么办到的?
不久后,殷愿想起了一个名字。
“东方及”一定是他搞的鬼,只有他才有本事将江淘儿弄出“殷家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