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席维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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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顺利成功,虽然身体状况不佳,术后恢复情形很差,但方靖远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经过几天的休养及葯品的补充体力后,在言澍的安排下,方靖远转院,病房位于石宸寰所住的楼层之下,个人病房,还有二十四小时的私人看护。

    如此一来,在状况稳定后,方玮即可销假上班,在方靖远的坚持下,晚上也不需留在这里照料,比起之前,一切变得顺心。

    方靖远很满意现状,可对这样的转变,心中当然起疑,但只要一提起,方玮就用公司福利及保险费带过,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

    然后,是言澍的存在,攫走他大半的注意力。

    第一次见面,从方玮看他的表情,方靖远就知道这名男子便是曾在孙女口中出现的那个人,而且自看护及护士那里,也大概得知能住进这家医院,全赖他的安排。

    只是,他还有问题,很想探究。

    “我想喝现打的果汁,你去外头帮我买好不好?”刚用过晚餐,方靖远趁看护休息用餐时向方玮要求。

    “我请林阿姨待会儿去买好不好?”方玮想多把握陪他的时间。

    “林太太照顾我很辛苦,怎好意思这样麻烦她?”方靖远拧眉。

    “不然,你帮我”方玮转头看向言澍。

    “你这么不想帮我跑腿?”方靖远动怒。“算了,我不喝了。”

    “不是啦”方玮想解释,却又怕像在辩解,只好答应。“好、好,我去买,等我回来哦!”对言澍使了个眼神要他帮忙照顾,她离开病房。

    直到脚步声去得远了,言澍才走到床旁的椅子坐下。“请问,有什么事吗?”

    “欸,被识破了”怒意在霎时间全然消散,方靖远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言澍微笑看着他。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知道方靖远的脾气很好,即使病痛缠身,也从不曾吵闹要求,更别说是为了一杯果汁发怒。

    突然变得任性,定是为了将她支开。

    “言先生,有些事我想问你,若是猜得不对,就当我没说过。”方靖远不安地搓着手,斟酌着措词。“我记得,你说过你是绫罗纺织的律师?”

    “是。”言澍颔首。不曾隐瞒,是为了试探方靖远的反应,那时,乍闻绫罗纺织,方靖远的神色震动了下,虽只一瞬间,并没逃过他锐利的眼。他一直等着,等方靖远主动找他谈。今天把方玮遣开的举动,他并不意外。

    “是石宸寰要你来的吗?”虽然方玮说他们是因车子擦撞认识,但他总觉得没那么巧。

    不清楚他知道多少,言澍心里衡量,须臾,才点头应道:“是。”

    “难怪。”方靖远苦笑。“那你也知道方玮和我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了?”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言澍也不打算隐瞒。“她一直以为您不知道,坚持不肯认石宸寰。”

    “怎么这么傻”方靖远低喃,而后欣慰微笑。“她是个好孩子,带她去吧,她陪了我这些年,也该够了。”

    “我答应过她,除非她自己开口,否则我不会提起这件事。若可以的话,您知道的事,我想也暂时先别跟她说。”他怕她胡思乱想的小脑袋,会担虑更多。

    看着他俊傲的面容,方靖远心里不住思量。

    在他面前,这男人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但那存在感,却是让人无法忽视。他把一切隐藏得极好,让人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反倒是方玮,心思耿直的她不懂掩饰,视线常会不自觉地跟随着他,眼中的爱恋和依赖是那么明显。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对方玮,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因为石宸寰的命令才接近她?”既然石宸寰已找到方玮,他不用担心他走了之后没人照顾她,他只担心,这位言先生是否也爱着方玮?他很怕,这只是方玮的一厢情愿,最后会受伤。

    这话,问住了他。言澍双手交握,平稳无波的面容出现豫色。

    要完成石宸寰要他娶她的愿望,又能让方靖远放心,该选哪个回答还需要考虑吗?但话到了喉头,脑海中浮现她的笑靥,竟无法脱口而出。

    他不敢认真,他也不能认真,他只能扮演好保护者的角色。

    方靖远颇感惊讶。虽然几不可见,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显露情绪,而他不过是问了和方玮有关的事。

    “你和方玮真是擦撞认识的?”他换了话题,不再追问,因他已得到他要的答案。越是犹豫,越是透露了隐匿于心的讯息。

    言澍难得有窘迫的时候。该死的,那带着微笑的表情和变了话题的态度,分明有鬼。老人家老爱妄下评论!

    “没错,我是后来才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他很快就恢复泰然自若。

    “我没想到石宸寰会隔了这么久才找来。”方靖远叹了口气。“要是她知道,应该很高兴。”

    言澍知道他说的是林螺。“之前找人困难重重,不像现在只要调阅户籍资料,很快就可以找到。”

    “也是,亏得石宸寰记挂这么多年,也不枉她这么念着他了。”方靖远低道。“其实,我该感谢石宸寰,要不是他,我不会这么幸福。”

    “您不介意?”言澍很诧异。一个男人为他人扶养孩子已属宽宏大量,更遑论是接受妻子心系他人。

    “介意什么?知道她心里也有我,这就够了。这种老人家的感情,你们年轻人不懂。”他微笑摇头。“石宸寰还好吧?之前看报纸,他的身体状况好像不太好。”

    “他也住这里。”言澍回答,心里玩味着那番话。是否年龄未到,体验未到,他无法理解那样的境界?

    “那好,我和他可以比赛看谁先到她身边了。叫他别赢我,他得留点时间和失而复得的孙女相处,这一点,我已经快弃权啦!”

    言澍闻言勾笑。原来,她的开朗全来自于他,就连面对死亡,都能那么积极正面。

    “到时你得帮我劝方玮那孩子想开点。”原本他放不下心,如今有人守着,他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只要是人,终究得走这一遭,没什么好难过的。”

    “我会的。”言澍给予承诺。

    方玮买了果汁回去,看护也刚好回来,方靖远一直赶她走。她拗不过,只好离开去探望石宸寰,看她提早到,石宸寰可高兴的。

    回程的路上,方玮质问:“你刚刚有没有乘机跟我爷爷说什么?”

    “没有。”言澍答得干脆。都是方靖远跟他说的,他可是什么都没说。

    “真的?”方玮挑眉看他。离开前,她明明看见爷对他笑了下。

    “嗯。”他点头,没再回答。

    见他不说话,方玮也跟着低头不语。

    她总觉得,他有些变了。

    他变得体贴温柔,不再用话激她,也不再和她唇枪舌剑,不仅在两位老人家面前维持温文的形象,连私底下都这样,让她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她好怀念那个面貌凶恶的他。

    沉默间,车子来到她家门口。

    “早点睡。”言澍打开中控锁。

    开门下车,方玮又突然探头进来。“跟我进来一下好吗?我有事请你帮忙。”

    “你还在弄网拍?”言澍熄火下车,跟她走进家门。

    灯一亮,不见上次凌乱的惨状。

    “要我帮什么忙?”他问。

    方玮粉脸微红,把帆布包往茶几一放,深吸口气,回头看他。“过来一下。”她朝他招招手。

    “什么事?”言澍没动。她闪耀羞怯及意图的眼神让他觉得不妥。

    他真的怪怪的!方玮气鼓了双颊,直接逼近他。“你在怕什么?”

    他怕会公私不分。只要扯进个人情感,事情会变得复杂,他只能退回面具之后,做好守护者的本分。

    没将心思显露,他温和一笑。“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就是一副让人这么想的样子!”方玮气不过,一把捏住他的双颊往旁拉扯。“笑成这样很恶心耶!你的大哥脸咧?”

    言澍也不挣扎,就这么任她揉捏。

    原以为可以激起他的怒气,这反应让她好沮丧。方玮停下动作,手缓缓下滑,停在他的胸前,被羽睫半覆的瞳眸里满是被拒于外的难过。

    “我做错什么?”她的声音哑哑的,听起来情绪很低落。

    有些事,她好想跟他分享。

    想跟他说,主任没针对她的请假大肆刁难,反而要她有困难直说,让她好感动;想跟他说,他提供的好方法,让业务不敢再造次,巧因直夸她聪明;想说机车又跟她闹脾气发不动,想说午餐发现了一家好吃的拉面店,好多好多事,有的没有的,她都好想跟他说,他的态度,却让她说不出口。

    她的音调,让言澍的心头变得沈窒。她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他,没拿捏好分际。他伸手将她轻拥入怀。“因为我对在乎的人反而会变得小心翼翼。”他低叹了口气,是说词,也是真实。

    他的低喃,混和了心跳声撞进耳里,方玮先是愣了下,而后整个脸红了起来。他说他在乎她?

    “我没听清楚,再说一次!”她仰起头,着急喊道。

    回应她的,是他温暖的吻。温暖,短暂,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就已离开。

    “我该走了。”他怕再待下去,他会管不住自己。

    这样哪够?她还没吻过瘾啊!“等一下!”方玮揪住他的衣襟扯下,踮起脚尖主动吻住他。

    动作太猛,甚至还撞痛了他的唇,但那笨拙的技巧,却如火燎原,点燃了所有潜藏的情感。他紧拥住她,霸道地吻她,掠夺她所有的呼息。

    贪婪的欲望变得难以压制,他要更深的吻,要她,想用所有的心力去爱她

    爱?!这个字眼将他吓出一身冷汗,他放开了手。不,他不能爱她,爱会让人变得自私,他无法想象,若有朝一日她爱上别人,他是否还能平心静气地守在她身边?他做不到像方靖远那般无私,平衡会被破坏,他不能爱上她!

    “你之前说的还是不对,我喜欢你,当然不讨厌你的吻。”没发现他的异状,方玮说出心里的告白,玩弄他胸前的钮扣,羞得不敢抬头。

    话语里的甜蜜,转化成他心里的苦涩,言澍深吸口气,将它压下。

    这样很好,她爱上他,会和他结婚,完成石宸寰的心愿,而他,也会恪尽职守,保护着她。

    “我真的该走了。”不敢看她,言澍在她额上轻吻了下,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他说,他在乎她抚着唇,上面仿佛还留有他的温度,方玮脸又红了起来,却压不住不停上扬的笑意。

    “你怎么了?”一早上班,就见方玮趴在桌上,骆巧因关心问道。

    “头有点痛,而且想吐。”方玮勉强抬头,如此简单的动作,就让她觉得好不舒服。

    “你脸色好差,请病假回去吧。”

    “不行,我请的假够多了。”方玮摇头,撑着坐起,这一动,让她的胃一阵翻腾,她连忙深呼吸忍住。

    “你不照顾好自己,怎么照顾你爷爷?”温柔的骆巧因难得板起脸。

    “我身体不舒服还要被你凶啊?”方玮咕哝,感觉身体好虚弱。

    “我这是关心你。”骆巧因好气又好笑。“看你最近心情都不好的样子,又不照顾自己,难怪会生病。”

    方玮揉揉额角,被说中心事,不由得长叹口气。

    没错,她最近心情真的不是很好。

    在医师的建议下,爷转到了安宁病房,这也意谓着死亡的分离近在眼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花了好些时间才能接受。

    还有言澍的事,也让她好不安。他几乎把男朋友的角色扮演得完美无缺,细心、体贴、呵护,找不出任何缺点,但越完美,越让她觉得不真实。

    她见过他的另一面的,脾气差、嘴巴坏,会怒会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管她再无理取闹,都一迳带着包容的笑,像是什么都无所谓。

    她至今还是不懂为什么他会变得这样,害她老是像个笨女人似的,不断地逼问他是不是真心想跟她交往?是不是真的把她当女朋友?他却总是用在乎她、重视她这些说词来回应她,听在耳里,让她的不安愈渐扩大。

    这是热恋期所该体会的吗?为什么她不觉得甜蜜,反而怀念起刚认识的他呢?

    “我不要紧啦,应该只是小靶冒而已。”方玮强逼自己扯出微笑。

    “你没吃早餐吧?这份给你,我再去买。”骆巧因将买来的蛋饼递给她。

    “我不想”话才说到一半,油腻的味道飘进鼻子,方玮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赶紧冲到厕所,吐了个唏哩哗啦。

    “你要不要紧?”随后追来的骆巧因担心极了。

    方玮闭眼喘息,觉得好像快晕倒了。她按下冲水马桶,走出厕所,到洗手台掬水漱口。

    “你回去吧!”骆巧因抽了几张卫生纸给她。

    方玮接过,看到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我好像真的撑不下去了。”她苦笑。

    病弱的外表相当有说服力,方玮顺利请了假,离开公司。

    一时之间,也不知到哪里看病,只好踏进每天都会报到的医院。诊断是感冒引起的肠胃炎,她没马上离开,吞了葯后,静静地坐在外头的椅上。

    反正回去也是睡觉而已,难得有时间,她想多陪陪爷。或许是方才吐过舒服了些,或许是葯效发挥,一段时间后,她已感觉好了许多。

    方玮站起,长长吁了口气,搭乘电梯前往安宁病房。她轻敲了下门,推门走进,看到方靖远熟睡着。

    “方老先生刚打了止痛葯,正睡着呢。”看护走近悄声说道。

    那闭着眼的模样,让她莫名感到害怕。有一天,爷将会这样闭着眼,长眠不醒方玮别开头,不敢再看。“我爷爷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大概中午,你要不要先去外头走走?”

    “嗯。”方玮点头。

    一出病房,她无力靠在墙上,双手蒙面。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将要断裂的绳索,只能等,消极地等着命运宣判的那一天到来,完全无计可施。

    不行,要笑,爷不会想见到她这样。这段时间,先去陪陪石爷爷吧!她深吸口气,整理好情绪,往楼上走去。

    才刚到石宸寰的病房外,就可听到激动的咆哮声由里传出,即使经过房门的隔挡,仍清晰可闻。方玮怔住,不知该不该敲门。

    “我是你外甥,又是总经理,为什么不让我知道遗嘱内容?凭什么只告诉这小子?这根本没道理!”

    有人回应,但声音没特别起伏,几乎听不到。

    “但我是关心舅舅啊!”再回话,虽仍是激动响亮,但话里的嚣张气焰已消了大半。“当然不是,怎么会呢?言律师,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所有人之中,我对舅舅最尊敬了。”

    知道言澍也在,可以帮着石宸寰,方玮定下心后,又不悦拧眉。

    要不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她还真想冲进去骂人。这人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如果尊敬的话,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病弱的老人大吼大叫?

    “没有啦没有,没事、没事,我只是过来报告公司最近的状况,顺便问一下而已。我先走了。”

    听到声音朝门边接近,方玮赶紧跑到另一头,假装路人。

    门一开,一名秃头的瘦削男人走出来,才一踏出门,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无踪。“他妈的!等老头死了,看你还嚣张什么!”他嘴中念念有辞,往电梯走去。

    方玮朝他消失的方向用力扮了个鬼脸。她才想骂脏话哩!连亲人都这样,难怪石爷爷不快乐。这个发现,让她心头像堵了块大石,有股冲动,想跟他说她其实是他的孙女。

    或许,先验个dna吧,她不是想背叛爷,而是方玮叹了口气,也不懂横在心头的复杂情绪是什么。

    她走近门口,看到门只是虚掩并未关上,正要敲门时,里头传来声立

    “你和小玮最近怎么样?”

    方玮动作一顿,心因期待他的回答变得忐忑。她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说话,但他最近的反应太扑朔迷离,她好不安,任何可以了解他想法的机会都不想放过。

    “还好。”他的声音响起,就像他这些日子脸上挂的笑容一样淡。

    “这样怎么够?”石宸寰不满地嘀咕着。“你明明答应我要娶她,帮我保护她的,怎能不加把劲将她追到手?我没多少时间能等了。”

    “我在努力。”

    略带为难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里。

    他叫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唯一浮现的念头,是他曾径说过的这句话。

    她总算明白,难怪他的态度变了,他在扮演,在石爷爷的要求下,将追求的男友角色扮演得丝丝入扣。

    他没爱过她,对吧?对他而言,她只是个命令,为了报恩而执行的命令

    方玮看着门,突然间,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

    她不难过,一点也不难过,又不是没和人分过手,不爱就不爱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脸上痒痒的,她伸手去触,却触到一片湿濡,她怔住。

    为什么会掉泪?为什么指尖这么冰?她一点也不在乎啊!方玮牙关咬得死紧,要自己释然,泪水却不断地潸然落下。

    突然,门被拉开。

    看见是她,和她哭泣的苍白面容,言澍愣在原地。

    倔强让她逼回眼里的泪水,用力抹去泪痕,方玮闪过他,走进房里。

    “方爷爷,我来看你了。”她故作轻快地说道,藉由低头拿报纸的举动,遮住眼肿鼻红的表情。“我念报纸给你听。”

    她听到了。言澍懊恼闭眼,不曾体会过的担虑揪紧了心。他无声喟叹,定了定神,而后旋回房里。

    “你怎么来了?”石宸寰惊喜低喊。

    “早上有点不舒服,偷懒请病假。”发现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她清了下喉咙。

    “不舒服?阿澍,快带她去看医生。”石宸寰急忙喊道。

    “不用了,我刚”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掌覆上她的额。

    发现没发烧,言澍放下心,伸手握住她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拧起眉。“走,我陪你去门诊。”

    他还要扮演这样的角色多久?他竟能用如此关心的神情碰她?恶心感突然一涌而上,她甩开他的手,冲进厕所,吐了。

    她的状况,让石宸寰担心不已。

    方玮将一切全都归咎到生病,石宸寰不疑有他,直嚷着要言澍送她回去休息。

    拗不过石宸寰,方玮只好离开。才一走出病房,她马上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迈进,眼中完全没有他的存在。

    看着她挺得僵直的背影,言澍轻叹口气,默默地跟在后头。

    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不是怕她会因此厌恶他,而是怕伤害了她,在她的世界里,婚姻和爱情是划上等号的。

    而今,他仍然伤害到她,摧毁了她期待的爱情。

    出了医院,见她往反方向走去,他上前拉住她的手。“我的车停另一边。”

    “我自己会回去。”她冷硬道,用力抽回手。

    言澍不语,直接挡住她的去向。她的脸色那么差,他根本不放心让她自己骑车回家。

    斑大的身形挡在面前,方玮火大,生病中的她没体力和他玩这种你挡我闪的游戏。

    “你想怎么样?”直视他的杏眸闪耀怒火。“没奉命把我护送到家,会让你觉得怠忽职守吗,言大律师?”

    面对她的讽刺,言澍依然沉默。

    “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辩才无碍吗?为什么不说话?”方玮怒吼,眼眶忍不住泛红。他逆来顺受的态度让她心好痛!

    “你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她受伤的神情,拧着他的心思。

    “我不用你送!”在病房强忍的情绪全然爆发,她忍不住大吼。“你真伟大,为了报恩,什么都可以牺牲,去你的!你牺牲你自己啊,为什么要拖我下水?为什么要让我以为你也真的爱上了我?我还以为你真的在乎我”她泣不成声。

    她的指控像锐利的剑,狠狠刺进他的心。“我是在乎你。”

    “在乎?”方玮讥诮大笑,泪水奔流。“你还要用这样的话骗我多久?如果我不是他孙女,你才不会在乎!”

    他无法反驳她。他庆幸是她,让他可以守在她身边:却又痛恨是她,他不能爱上她。但,若不是她,他势必会在石宸寰的安排下另娶他人,和她再不会有交集。想到这样的结果,言澍眉宇痛苦蹙起。

    看到他的表情,方玮心整个碎了。她竟让他为难到出现这种表情

    “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想恨他,却又为这样的他心疼掉泪。泪奔得太急,抹了又掉,她干脆放弃,任泪水滑落脸颊。

    见她抹泪抹得眼下红成一片,言澍唇紧抿成一直线,气他,也气她伤害自己。想上前拥她入怀,但他没有资格,他只能在身侧紧握成拳,提醒自己别逾越。

    “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原来我居然直到今天才懂。”她哀凄一笑,用力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他。“你可以不要爱上我,但请你别再用那种虚假的态度对我,可不可以?”

    那被泪水浸润的瞳眸,晶灿得让他无法直视。他别开视线,才能逼自己说得淡然。“我尽量。”

    尽量?就这样?方玮瞪着他,不知该生气,还是该为他感到难过。那时,他说得无谓,其实,他一直把父亲的罪衍深刻心里,石爷爷的原谅,反成了种责难。

    抹去残留的泪痕,方玮扳正他的脸,望进他的眼里。“如果做不到的话,我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你,就算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会视若无睹,听到没有?”

    “别让两位老人家难过。”言澍低道。

    他还好意思这样对她说?方玮一火,直接揪住领带把他的脸扯到面前。

    “去你的报恩!你想完成石爷爷的愿望,我偏不让你达成!”她在他耳旁大吼,倏地松手,转身走回医院。

    哀住发疼的脖子,言澍走到树下,点了烟抽,抬头仰望天空。

    视若无睹,个性直爽的她做得到吗?若做得到,是否也代表着他伤她的程度?他长长吐了口气,希望随缭升的烟将心中的郁闷吐出,没想到,反更加沉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