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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金福早上醒来后直到要出门时,一直没有看见安烆。
“汤叔,阿烆呢?”她问向正在庭院里打扫的汤叔。
闻言,汤叔停下手中的动作“今天早上有人来找他,说了几句话,他马上就跟那个人走了。”
“喔?是他的朋友?”
他住在这里的这段日子,从没看过谁来找他,更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朋友。
原来,他对她而言仍一直是个谜,哪一天他突然离去,她可能就找不到他了吧?
这么一想,钱金福的心情不禁有些低落。
“不知道,我只知道阿烆见到那个人后有点惊讶,好像喊他老六。”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之后,他们没讲几句话,两人便匆忙离开了。”
老六?那是谁?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汤叔摇摇头“没有。”
“嗯。”钱金福只能点头,心里蒙上一层不安。
他从来没说过会永远留在这里,更没有保证过不会离开,那
汤叔看见她发愁,赶紧安慰道:“也许他晚一点就会回来了,以他的个性,不回来绝对会说一声,你放心吧。”
她勉强露出一笑“我知道。”此时,除了这三个字,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烆除了这个名字,她还知道什么关于他的事呢?
他是哥哥的朋友,就只有这样了吧?
医院的休息室里坐了四个俊挺的男人。
“怎么今天才告诉我?”安烆望着在座的兄弟们,神色凝重。
安家老五安逸发生严重的车祸,他竟然在三天后才得知消息,还好安逸没事,不然要他怎么接受?
“没人知道你在哪里。”安杰跷着长腿,语气中有斥责的意味“当然,除了老大。”
老六安余坐在角落,静默地不发一语,通常这样的会议都没有他发言的份,他很认分的。
“当时没想到,等安逸情况稳定后,也才有时间教老六去找你回来。”安耀开口解释。
当时情况紧急,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你也该主动关心一下吧?”安杰仍气呼呼的“踏出这个家,你就不姓安了吗?竟然两年没回来过?”那干脆别回来了。
“我以为我的弟弟们都长大了,不需要我操心。”看见安杰猛向他喷火,安烆很不高兴的回道。
还要不要回来替他们包尿布啊?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他只是家中的老二,有什么大事还有老大安耀顶着,他不乘机做些疯狂的事,以后还有机会吗?
听着,安余低首轻笑。
安杰则撇开头“外头说你是安家的败家子,一点也没错,没责任感又没良心。”离开这么久,一点也不担心家人吗?
“那是外头说的。”安烆回道,朝安杰望去,挑了挑眉心“但安家的人心知肚明,谁才是败家子?不用我明说吧?”
安余的头垂得更低了,为了掩示那咧得更大的笑容。
“你是回来吵架的吗?”安耀冷声开口。
安杰幸灾乐祸地扬扬眉尾。
“呵,没有,我和老四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彼此的思念之情罢了。”安烆往椅背一靠,优雅地笑着说。
“既然回来了,就扛起责任。”安耀淡淡地说“接下老五的工作,先把安展内部安顿好。”这次安逸受伤,安展正愁没人能坐镇,安烆回来得正好。
“我”就知道老大会这么说,安烆很不愿意,却不能说不。
“已经放任你两年了。”安耀提醒他。
“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难道你寄望老四吗?”安耀的语气很明显的认定不会有人认同这件事。
安杰闻言,微愠地扬扬眸子,却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谁教老大说的是实话,他是没那个能耐,别说管理公司了,他连坐在办公桌前都坐不住。
安烆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已经吩咐公司里几个资深人员帮你。”安耀补充道。“你放心吧,等我结束了‘葵圣斯’的工作,我会回来接手,到时候看你决定是要留下或离开。”
闻言,其余三人皆抬头望向安耀。
“老大,其实你用不着”安烆知道大哥在葵圣斯做得有声有色,那可说是众所皆知的事。
安耀摇摇头“再不回来,老爸可能就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了。”再怎么厉害也是替别人赚钱,放着自家的事业不管,老爸当然有意见。
“这个老古板。”也只有老爸不在场的时候,安杰才敢这么大声地开骂。
“对了,初期老四也会去,你派点工作给他,别让他闲着。”安耀接继道。
安烆点点在。既然大哥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唇角微扬,安烆望了安杰一眼。
现在安杰也没那个心思吧?这个把感情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家伙,应该是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他的孪生兄弟身上。
“老大”安杰出声求饶。
安全不理会安杰的哀号,安耀看看时间,两老也快下飞机了。“老六,去机场接爸妈和阿姨。”
这下终于轮到安余出声了“好。”
为了安逸的事,安家的人可说是全员到齐。
“连老爸都回来了”安烆摇头叹气。
看来他这次要再逃出他们的手掌心不容易啊!
安烆站在玻璃帷幕旁,从安展大楼的高处往下望。
底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处视野极佳,但心情沉重的他却无暇欣赏。
“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两分企画案实际上大同小异,决定采用哪一份,其实都无所谓?”他问着立于办公桌前的三位资深经理。
“如果不考虑钱观内部的情况,是的。”营业处经理道。
“那如果把它列入考虑呢?”他回眸,问道。
“这”另一名经理迟疑了一下“钱锦冠很有野心,钱金福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不过,钱澧淮若是回来的话,钱锦冠似乎又不成气候了。”
“我觉得,这件案子不必这么早下决定,再观察一阵子也可以。”第三名经理如此提议。
安烆没有想到,作这个决策的竟然是他自己。
唉,老天爷似乎是故意开他玩笑。
望着桌上两份厚重的企画书,他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拿起其中一份,望了眼前的三位经理。
“就用这份吧。”
“啊?”三位经理互看一眼。“安先生,你才刚接下这个案子,要不要再观察过钱观内部的动向再作决定?”其中一名开口建议道。
“你们放心,钱观内部的问题,我比你们更清楚。”所以,他不得不选择这么做。
安烆灰色的眼眸里渐渐染上不安。
由于安烆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今天钱金福总算碰到他了。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她一看见他便问。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一堆事就这么巧合的凑在一块。
“要不是汤叔说你每晚都会回来,我几乎以为你不声不响的走了。”她脸上的表情虽淡然,但心里却充满忐忑。
安烆拉起她的手“我肚子好饿,陪我吃早餐好吗?”今天难得休息,他想暂时抛开烦心的事。
“你会突然离开吗?”钱金福忍不住问。
“不会。”答案坚定。
“最近,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坚强了。”她缓缓地道。“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好不容易,你出现了,可是我觉得自己抓不住你,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安烆停下脚步“你想太多了。”
这个女人,再也不像他初遇害她时那般冷漠,她变了,因为他而改变,所以,他也得为她做些什么。
“也许吧。”也许直的是她多心了。
“小姐。”这时汤叔从门外领了个人进来。
她回过头,看见骆鸿桥。
“金福。”骆鸿桥微微朝他们俩点头。
“你怎么突然来了?”她问道。以前都是公司里有重大的事,他才会来家里找她哥哥。
“我刚从钱总那里过来。”他才刚踏出钱锦冠的住处。
“你去叔叔那里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是不是安展那边有什么消息?”
骆鸿桥点头,毫不隐瞒地道:“本来是星期一才宣布,不过安展内部已经先回我消息。”
“那结果怎么样?”钱金福急切地问。“不会是”刚才他是先到叔叔那里去,难道
骆鸿桥点头“他们选择了钱总的企画案。”
闻言,她整个身子几乎站不稳。
“福福。”安烆连忙扶着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眼神在不经意间和骆鸿桥交会。
骆鸿桥朝他轻点头颅,然后给他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安烆很不高兴。这个家伙,这下好了,对错全都由他来背负。
“你没事吧?”骆鸿桥走到钱金福身边,关切地问道。
她无语,只是低着头消化刚才的消息。
怎么办?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先扶你回房里休息好吗?”安烆在她耳边轻声问。
她抬头看着他,心头像被重击一般难受。“我输了吗?”
骆鸿桥在一旁听了,眼神也微微黯然“你别想太多了,你已经尽了力,真的,我们看得到。”
“可是,你们看到没有用,安展看不到,他们还是下了这个决策。”所以她全盘皆输。
“福福!”安烆语气一沉“我说过了,你不要有太大的得失心,你已经尽力就够了。”
“不够!”她守不住这一切“我去找安展的负责人,鸿桥,你快替我联系安逸。”
“安总经理出了车祸,所以下决定的不是他,而是他的二哥安”骆鸿桥正要说下去,有道愤怒的眼神在这时候疾射过来,让他闭上了嘴。
“福福,我说过了,安展看的是利益,他们不会管钱观的内部问题,你别去了,就算去也得不到你要的响应。”安烆安抚着激动的她。
“阿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哥哥回来后,我该怎么向他交代?”
“别管他了。”该死的钱澧淮。
“我只是想坚守爸爸留下来的一切,为什么这么难?”她好自责。
“你没听到我们说的话吗?你已经尽力了。”这样就够了。
骆鸿桥注视着他们两人。看来金福留给安烆去安抚就行了。“那么,我先走了。”
安烆瞪他一眼。哼,如果不是福福此刻状况不佳,他一定卷起袖子把骆鸿桥扁得满地找牙!
惹了一场风波,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读出他眼里的讯息,骆鸿桥朝他点头一笑“好好的开导她吧。”然后他转头便走,连再回过头看一眼也没有。
哇咧!安烆眼神一凛,心里诅咒这个家伙总有一天笑不出来!
“不行,我还是得见安展的负责人一面,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作这个决定,我可以亲自再跟他说明企画的内容,有任何问题,我可以马上修改。”钱金福着急地道。
“福福,你冷静点,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可是”
“他们的企画案只是暂时通过,你现在去安展,而反让他们对你反感,这么做会比较有利吗?冷静一点。”
她听了抬起眸“难道我就看着钱观在我手中失去吗?”
“不算推动。”见她终于冷静了一点,安烆继续道:“如果他们真的能把钱观经营好,那么怎么算失去呢?给他们一点时间,你也能趁这个时间作观察及准备,如果钱观真的在他们手中经营不善,你们再想办法夺回来也不迟。”
钱金福想了想,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休息一下吧,就当养精蓄锐,现在需要做的是对钱观好的事,才算不让你父亲大半辈子辛苦的一切白费。”
她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茫然且纷乱的心依然抓不到安定的方向。
钱金福一直静默着,安烆也守在她身边,安静地陪着她。
许久后,她忽然开口:“其实,我早该想到会这样了。”
“嗯?”
“我能力不及哥哥的十分之一,如果连哥哥都斗不过他们,那么我又能拿他们如何?”想想,她从头到尾只是不自量力罢了。
“别胡思乱想了。”安烆拍拍她的肩,让她倚进他怀中“也许安展有他们的考虑,并不是你的能力不好。”
说真的,以一个千金小姐来说,她的能力已经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钱金福低眉,掩不住忧愁。
“想想,这样不也很好吗?”身上背负太多,只会让人觉得沉重。
“我只是不知道哥哥回来时该怎么向他交代。”她该怎么跟哥哥说明这一切?
“他现在说不定在哪里逍遥呢!替他担这个心干嘛?”安烆有些没好气地道。
“怎么我每次提到哥哥,你都很气愤?”
“那当然。”他能不气吗?“我只要想到他把这堆烂摊子丢给你,害你深陷危险,不气愤都难。”
“你心疼我?”
“废话。这么笨的问题,以后别再问了。”这么柔弱的女人,钱澧准竟敢把她丢下,让她吃这些苦,真可恶。
“其实我早就知道哥哥没事。”钱金福轻声道。
“唔?”安烆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从哪里知道?”
“鸿桥啊。”她仰首,正好与安烆眼眸相对。
“他?他跟你说钱澧淮没事吗?”
“不是。”她摇头“而是他的反应。”
安烆心中一笑。哈,就说嘛,骆鸿桥根本不会演戏。
“他知道哥哥出事后,一直表现得很冷淡。照道理说,他和哥哥那么要好,如果发现是叔叔害了哥哥,他一定会支持我替哥哥报仇,但他没有,反而顾虑很多,我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但我确定他一定知道哥哥没事。”
原来她也发现了,难怪能这么冷静的面对兄长的失踪。
“福福真聪明。”这个女人不能小看啊。
“难道你也看出来了?”但他和骆鸿桥根本不认识,不是吗?
安烆摇头“这是钱家的事,我不多管。”
“是吗?”但她是钱家的人啊,他为何撇得这么干净?
“在钱家,我只管你的事。”见她眼神黯然,他补充道。“连钱澧准的死活我都不管。”
“听你这么说,我的心情好像没那么糟了。”
“福福。”安烆握住她的肩“既然你也猜到钱澧准没事,那就把一切都丢给他吧,那是他该做的事,不关你的事。”
“可是,我是她妹妹。”她有这个责任。
“那他就更不应该让你烦恼这些,妹妹是用来疼爱的。”那是安家一向奉为圭臬的法则,他唯一的妹妹安琳可说是他们兄弟们掌心中的宝贝。
“当你妹妹一定很幸福。”钱金福觉得当他的家人真好,从他的言语中,不难发现他对家人浓厚的感情。
“喂,妹妹我有一个,已经不需要了。”一个就够了,要那么多个干嘛?
“啊?”
“但我缺一个老婆,有兴趣吗?”这可是成为他的亲人最快的方法“你放心,我给你的家一定会很幸福,不会像这里。”
“我”她一点也不了解他,对未来一点信心也没有。
“你明明有无穷的心胜心,难道不能分一点摆在我身上吗?”看她那是什么表情?如果她能拿出写企画案十分之一的认真和企图就好了。
对他,她就不能好胜一点吗?
“好胜心?可是我还是从来没有赢过。”感情的事,她更没有把握。
“福福”安烆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我会帮你摆脱钱家的。”他突然发觉,这样是牢笼正是她不快乐的根源。
“你在胡说什么?”因为他那句突然冒出来的话,钱金福心一荡。
摆脱钱家?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钱家的女人都寂寞吗?”他记得这句话“我会让你成为例外的,给我一点时间。”不是现在,但未来一定会。
“你已经做到了。”她现在就不觉得寂寞,因为他在她身边。
“不,还不够。”他得彻底解决祸害的根源。
钱金福摇头“不要。”和钱家有所牵扯的人等于沾惹上麻烦,想到父亲的下场、哥哥的失踪,她心中更慌。
“别担心。”安烆安抚道。
既然钱锦冠是用见不得人的招数害惨他心爱的女人一家子,那么他就回敬他一点吧。
“当身边的一个个离我而去,我没有不担心的筹码。”她不希望再有人出事了。
“我不是钱家的人,他不会算到我头上来的。”安烆知道她的担忧。
“但你还是为了我受过伤。”那一次的惊险,她永远无法忘记。
“恶人自有恶人整治,整治他的人,也不一定是我。”他不是恶人,不过必要时也不会太善良就是了。
“阿烆”望着他温柔的眼眸,有那么一刻,钱金福好想抛下所有,但理智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她是钱锦善的女儿,为了疼爱她的父亲,她一定得再做些什么。
“好了。”安烆在她额际落下轻吻“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有点忙,我没有陪着你时,你最好别胡思乱想。”
“忙?”钱金福疑惑地望着他“忙什么?你不是流浪汉吗?有什么好忙?”她状似开玩笑地问,但希望他给她一点点真实的答案。
“家里出了一点状况。”他稍微吐露一些。
“家里?”
他点头“等一切告一段落,我会带你回去见见我的家人。”但现在并不是时候。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能告诉她吗?
“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他会把一切处理完,安家的、钱家的,一次解决。
为了钱金福,他心里有一套完善的计划正在成型。
“我嗯。”她没有资格说不,两个月,她能等的。
就傻这么一次吧,钱金福如此告诉自己。
“你这段时间就多陪陪你母亲,先别管钱观的事,听到了没?”他可不想她也扯进去。
“嗯。”她仍乖乖点头。
为了公司的事,她确实已经好久没有陪伴母校了,就好好利用这段沉淀的时间,陪陪寂寞的母亲吧。
“乖。”虽然她看来似乎不太甘愿,不过至少这是目前最好的状态了。
“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他在身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失败,是他让她觉得就算失去所有,至少还有他在,她可以依靠着他。
“谢什么?傻瓜。”安烆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