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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应该是先找住处吧?任秋桃仔细地思考着。已经习惯了生活安稳的她,如今又要面临两年前的状况了,那时那时是初出茅庐,据说连虎都是不怕的。
车快要进站的那一瞬,她后悔了,舍不得那个有六年友情的楼容,舍不得那十八个天使般的孩子,舍不得她与楼容的小房子,那里面的家具、装饰都是她俩一件一件地置办起来的。她在想,也许是自己太冲动了?为什么刚刚还是好好的,现在却后悔了?
不要怕!任秋桃你可以的,不是一直想要到这里来的吗?如今也算是实现梦想了,怕什么?先找住处休息一下,明天去找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身边带着的积蓄应该可以让自己半年衣食无忧吧?
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拖着大大的行李袋走进这个城市的入口火车站。身边涌动着很多人,都是如她一样带着梦想和希望的吧?随着人群走了出来,吸一下大城市里特有的充满了汽车尾气的空气,忍不住又想,自己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吗?摇头!她除了向前还能再后退吗?不,当然不,勇敢的任秋桃当然不可以做一个懦夫!义无反顾地走进这个城市,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吧。
驾轻就熟,原本她以为会很难,但是没有,很容易就在路边的小便告上找到了出租房屋的消息小的房子,有家具,交通也很方便,重要的是那上面写着低廉的价格,任秋桃抬手撕了下来,她要了。为什么这样地笃定?因为那上面红红绿绿的可爱字迹,一个有着童心的人应该不会骗人吧?
抹着汗,任秋桃做几个深呼吸,七楼!她现在还有没有那个体力拿着眼前的这个大袋子爬到七楼?泄气地坐在袋子上,她上不去了,这袋子里可是她除了钱之外的全部家当,决不能把它丢在楼下自己一个人上去。已经下午五点半了,虽然太阳还灼热地挂在半空中,可是她不能再耽搁,如果这里不合适,她还要去找家旅馆,毕竟是个陌生的城市,她实在不想在天黑了之后还在街上游荡。
当她使尽了吃奶的劲走到五楼的时候便后悔了,不如先去找家旅馆住下,她太累了,坐了七个小时的火车,饭也没好好地吃,这几天都在计划着这次私自出走的事,所以睡眠也不好,这样的自己怎么能拖着这么大的袋子走上七楼?不能,可是,是再向上爬两层还是向下走五层?抬头看看,再低头瞅瞅,任秋桃倚着扶栏喘粗气,上吧,上吧,这样放弃了会不甘心的。当她认命地弯下腰想要拖起地上的大行李时,听到一阵悦耳的口哨声和轻快的上楼声自楼下传来,羡慕啊,曾经她也是这样地唱着歌跳楼梯阶的,不过,那时没有这个大袋子,也没有如此地吃不好睡不好。
江凡修来到四楼向五楼的转角时看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一件宽大的男式t恤几乎把她娇小的身体全套住了,看到她大口地喘气、看到她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看到她费力地拖动地上的一个大袋子,她是来走亲戚的吧?微微地笑了起来,怎么她的亲戚没有来接她?还是她偷偷地跑来的?这个城市里每天都有很多带着希望赶来的人,也有很多带着失望离开的人。
终于看到哨声的主人,任秋桃皱下眉,好黑的一个男人啊!黑黑的胳膊黑黑的脸再加上黑黑的短发,真怀疑他是生活在赤道的烈日下,而不是生活在这个气候宜人的北回归线城市里。然后看到他咧开嘴笑了一下,任秋桃的心里一动,好开心好阳光的笑,尤其那排白净的牙齿,让人觉得很清新。
“小妹妹,你上几楼啊?走亲戚吗?你找哪家?”
咦?她现在还像个小妹妹?对哦,今天的穿着很休闲,难怪给人看着小了,唉,小蚌子就是这样了。他怎么像个警察查户口一样?不过,看起来不像有恶意的样子,若是能帮自己一下就好了。
“呃,我上七楼。”
“七楼啊!你走不动了吧?我帮你拿。”江凡修不由分说地提起她面前的袋子,热情地说“走吧,以后出门让人来接你啊,你怎么能提动这么大的袋子呢?对了,你找谁家?我也住七楼的。”
那对自己来讲很重的袋子提在他的手里竟似无物,只见他三步两步地跨上台阶走了上去,丝毫没有受到袋子的影响。
“呃,我不是找亲戚,我是”
要不要说实话?容容说不要轻易地相信陌生的人,可是,他在帮自己啊,看样子他很热情,应该是很好的人吧?说实话应该没有事吧?
“我是想要找房子住,我从街上的小便告上看到这里的七楼有房子要出租。”
江凡修回过头,确认地问:“你要租房子?你多大?成年了吗?可以独自生活?”
她看起来真的很小,齐耳的学生发被汗水浸湿,白皙的娃娃脸上透着健康的红润,圆圆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小小的鼻子微微地向上翘起,重要的是那直白的目光,让人觉得一眼便看透了她,看穿了她。
任秋桃看着他不信任的眼神就知道这是装束惹的祸,不过这样的误会她已经习惯了,呵,不把她当成中学生就好了。
“已经二十有三了!千真万确的成年人哦!我当然可以独自生活啊。”
二十三了?“呃,是吗?你你看起来很年轻啊!你要租房子是吧?你的要求高吗房子很小,大概三十多平方吧,老房子了,所以规格不很好”他好像很了解的样子,电光闪过,天,不会是他的房子吧?不会不会这样巧吧?她的命不会这么好吧?嘿,老天还真是眷顾她,如果真的是他的,那么这个房东看起来很好相处,只要房子过得去,就住这里了。
“是你的房子吗?嘿,我的要求不高,能住就好了,最重要的是”
“租金是吗?好商量的”
“啊?”
真是不错,任秋桃躺在床上把自己的身体展成个大字,一个人独霸一张双人床,舒服,真舒服。刚走进这间房子的时候就被这张大床吸引了目光,对睡眠至上的她来说,舒服的床占了她要求的百分之八十。
“房子是前年粉刷的,上一个住户很精心,保持得也很好,如果你觉得还需要再粉刷的话”
“不需要,不需要!”
开玩笑,前年刚粉刷的还要粉刷做什么?很好,很好啦,这张特大号的床已经足以让她忽略其他的了,更何况这里真的很好。床上是机器猫的床单,窗上是淡绿色的窗帘,还有一套老式的木制沙发,一台老式的电视。
“那个你姓什么?”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江凡修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姓江,叫江凡修,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你还要知道什么吗?”
“哦,这就够啦,我叫任秋桃!身份证在袋子里,一时找不到,明天我找出来给你看啊。你的这个房子真不错,那个那个电视是彩色的吧?”
“哦,是彩色的,不过是老制式,收的频道没有新的那么多,还有就是手动调台,有些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彩色的就成了,现在看黑白的已经不能适应了这儿还有冰箱啊?”
“是啊,不过也是很多年了的,用着还可以就是声音大些这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我在这里住的时候用的”
“你在这里住饼?那你现在住哪里?”
“在隔壁,和这里是一样的规格,那边从前是我父母住着的,后来他们都过世了,我想别人总是不愿租住饼世人的房子,所以我就换了过去。”
“对不起啊!”“没关系,我父母过世五年了,已经没什么了。”
任秋桃看向江凡修,房子她真的很满意,可是为什么他一直不提价格的事?容容说后说的人比较有主动权,所以她应该等他先说的,不是吗?
江凡修看着她简单的装束和那个帆布的行李袋,他猜她的经济状况可能不是很好,不知道她可以承担什么样的价格。其实,他倒不是很在意租房子的收入,只是房子空着,有个人住至少能物尽其用,所以他合计着什么样的租金会合适。
任秋桃左转转右看看终于忍不住地发问:“江凡修,你这里很好很好租金是不是会很高?”广告上只写着价格低廉没有具体注明是多少,谁又会真的明码标价呢?
“哦,你喜欢就好了,租金你看着给吧。”觉得她似乎很需要帮助,而且一看到她就觉得很投缘。他平时是很热情啦,不过倒很少像刚才那样主动地和一个女孩子搭讪。嘿,总之事情有些失控有些反常。
啊?这个还能房客说了算吗?最好是不收,要不意思意思每个月一元钱怎么样?任秋桃在心里开着玩笑。
“这个我也不是很了解行情啦,你上一位房客是多少钱呢?或者我也用那个价格啊?”说完这话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都不知道上个人是多少钱就这样地说
“哦,上次是两个女孩子住的,每个月五百两个人分摊。要不你就每个月三百?你若是不同意”
“同意,同意!”当然同意,这样的房子,在这个城市里要个六七百是没问题的了吧?或者八九百也是可能,嘿,只能说自己的运气好。
“江凡修,你写个协议吧,我们先签了,我先交你多少好呢?”
“你看着办吧,一个月一个月地给也行。”
他还不是一般的好说话啊,不过,自己已经在他这里占了大便宜了,就不要贪得无厌了“我租一年,先交半年,等我找到了工作就把另一半交给你。”
就这样,她住进了这个具有基本生活设备的房子,然后她才发现这里的卫生一直有人打扫着,所以她不用费力地做全面的清洁。把自己的衣服、用品各自归位后,她跳到了大床上,真是不错,这张床她横着睡也没有问题,嘴边带着笑进入了来这个城市后的第一个梦乡。
“太阳光晶亮亮,雄鸡唱三唱,花儿醒来了,鸟儿忙梳妆,小喜鹊造新房,小蜜蜂采蜜忙,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
任秋桃哼着儿歌走出房门,她要去找工作,最好还是做幼儿教育的,她喜欢啦,和小孩子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只是不知道哪里有幼儿园,也不知道哪里需要人,要是有个朋友在这边就好了,至少有个人可以问一问,不像现在这样,要盲目地到处乱撞。
江凡修打开门听到久违的儿歌,多久前他也曾唱过?二十几年前吧?那时的他也还是个孩子呢。这儿歌就像久已远去的记忆,被她唤醒了一般,忍不住苞着她哼了起来。
“早啊!”听到了他的声音,她转头同他打个招呼,他不会笑自己幼稚吧?朋友说过自己很多次了,可是唱儿歌成了一种习惯,或者可以叫做职业病?
“早!你不休息休息吗?哦,要用早餐是吗?楼下左转有家小店里的早餐很干净也很便宜,我们这里的住户大多到那里去吃的。”
“谢啦!不过我已经吃过了。”
“那你真的好早啊!”“我要去找工作啊!总不能无所事事吧?”
“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这里找工作一定要带齐身份证、学历证、个人简历什么的,而且我听说面试的时候一定要很有信心,就算是自己不会的也要说会!”
“啊?不会吧?那以后露馅了不是很难堪?”
“小妹妹,找到工作是最重要的,哪里还管得了这样多?不过,我也只是听说的,倒没有经历过,所以也许是歪主意。对了,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开始的时候不要希望太高了,先安顿下来,以后可以再换的。”
他还真不是一般的热情哦,任秋桃摸摸鼻子坦白地说:“我想最好到幼儿园里工作,不过不知道哪里需要用人。”
“你是幼儿园里的阿姨啊?怪不得,现在很少有人唱儿歌的!”
“我不是阿姨,我是老师,阿姨是照顾孩子日常生活的,而我是教孩子学习的。”
“呃,不一样吗?我以为幼儿园里都是阿姨呢!”
忍不住丢给他一个卫生眼,最恨别人分不清这个了,哼,她可是经过了正规的四年幼教学习得到了学士学位的,当然不是阿姨啦。
江凡修不好意思地挠头,他是真的这样以为的,哪里知道还有分别。
“幼儿园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每个区里都有两三家比较大的公立的,至于那样比较小的私立倒是很多,可能你真的得一家一家地走。”
“嗯,谢谢你啊,我知道一定是个浩大的工程。对了,去哪里坐公车啊?”
“往前走到那棵树那儿左转你就能看到了。”
下午,坐在树阴下的小石凳上,任秋桃呻吟地捶打酸痛的小腿,真的很难啊,这些幼儿园都很分散,私立的她是不想去啦,虽然工资是不少,可是那里太松散了,对孩子也不能有什么要求。所以她还是喜欢公立的幼儿园,很正式,要求有正式的教案、明确的教学目标,以前朋友劝过她,待遇好才是重要的,可是她有自己的原则,她并不曾想做出什么惊天地的事业,只是希望学有所用。
皱着眉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不知道有多少人同她一样,带着梦想和希望来到这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同她一样,有了些挫败感,又有些后悔。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年轻人在踢毽球,小小的毽球在他们的脚下腿边轻盈翻飞,好看极了。目光过处打了个停顿,那背影好像是她的房东啊,他怎么大白天地在这边玩毽球?不用工作吗?看到了他的正脸,任秋桃直起身来想走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却看到了他很严厉的目光,那目光止住了她向前的脚步,也让她有些不解,他不是很热情的吗,怎么会有不友善的目光?算了,反正也不是很熟,一转身就近找了个地方重又坐下,翻开手里的报纸,仔细地看着招聘栏。
忽然一个人从她的面前疾驰而过,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看见刚刚踢毽子的那几个人追了过来,江凡修跑过她身边时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怎么回事?看着那个被追的人不要命般地穿过疾驶的车流跑到了路对面,而江凡修他们也跟着跑了过去,好危险,其中的一个人差点给车撞倒!还有一个人没有冲过去,丧气地挥挥手走了回来,推着一辆后面带着个箱子的自行车走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做什么?拍戏吗?不像,拍戏用不着这么拼命吧?然后听到周围的人纷纷地议论着,好像说是警察在追一个贩毒的人,他是一个警察吗?倒是挺像的,她印象中警察是应该高高大大的,很结实,很有力量的感觉。有一个警察做房东,呵,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吧?应该也很安全。
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再走一家去试运气,若还是不行就明天再说吧,今天她累坏了,真的走不动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爬回了自己的家,把买来的米菜扔到门边,顾不得脱去满是汗味的衣服,倒头便睡。
朦胧间看到江凡修在踢毽球,忍不住跑过去“一起玩好吗?”
他露出阳光的笑容,像个开心的孩子般点头,本来不会踢毽子的她竟然也控制得住这红红绿绿的小东西,左踢右踢非常自如,昂起头呵呵地傻笑,尽兴地玩是一种享受。
突然一个陌生人闯了进来,然后,江凡修拉着她在跑,很快很快地跑着,他似乎看不到身边呼啸而过的汽车,突然一辆奔驰直直地驶过来,她惊恐地大叫:“啊”粗粗地喘着气,睁开眼睛四下里看看,哪里有毽球、哪里有江凡修、哪里在跑、哪来驶来的汽车?原来是在做梦,抹去额头上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出来的,心跳十分不规则,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回复。一定是下午的事给了自己很大的冲击,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真的警追匪,别说和电视里演的还挺像的。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声音,提醒她晚饭还没有做,她呻吟一声:“好想你啊容容,想你做的菜,想你收拾干净的家,想你嘿”奸笑几声,好像想的都不是她楼容本人啊,若是让她知道了,还不骂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