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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完志愿的第二天,灵素就找到一家快餐店,开始打工。
每日从早上6点一直站到晚上10点,没有半分钟时间坐下来休息,一身油烟,时常被客人揩油,老伴娘满口脏话,所得不过二十块钱。
这样做了一个星期,手上烫了数个水疱,鞋子似乎大了半号,双腿的浮肿一直难消。每日回家,倒在床上,十秒之内就能睡死过去。
到这时,才觉得以前过的日子,其实颇不错的了。
可是又能怎么样?她想重操旧业也无门了。
有本事的时候想做常人,没本事的时候却幻想赋有异能。人生哪有什么心想事成?
以前一直清清爽爽整整齐齐,是个清贫的女学生;如今头发不洗衣服不换,一身油气,活脱脱是个进城来的打工妹。
这副样子,即使许明正这个忠实的追随着见了,也会把他吓得飞逃。
佳人落难,须得保持整洁素雅出淤泥而不染,才可盼得骑士相救。天下可没有任何一个骑士愿意去向垃圾女表示好的。
那日中午,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送外卖的小伙子还没回来,这边又有电话来催。老板娘一声令下:“小沈去!信华大厦三楼广告部,二十分钟内送到。”
灵素只得顶着大太阳,踩着单车匆匆赶过去,一连闯了三个红灯,终于在指定时间内把盒饭送到。
从空调凉爽的大厦里走了出来,又是火辣辣的大太阳。灵素这才发现,白家那栋办公大楼,居然就在斜面不远处。两栋建筑间隔着一个小街边花园,绿意盎然。
她忽然没了急着赶回去的心情,而是走去了那个小花园,挑了一处阴凉地,坐了下来。
夏日炎热还没到顶峰,可是这个南方都会早已将她的臭名昭著的酷暑展现得淋漓尽致了。树下还算有一丝凉风,兼之多日劳累,灵素靠在椅子里,有点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睡这里?”
灵素张开眼睛。白坤元背着光正低头望着他,英俊的面孔模糊一片。
正如记忆里,两人第一次见面。
灵素看着,忽而笑了。
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没有看清楚这个人。
白坤元说:“开车经过看到你在这里。累了也不知道去我那里休息以下?”
灵素慢慢坐了起来。
白坤元微笑着,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摸摸她汗湿的头,说:“听说你这几天都在餐厅打工,很累吧?”
灵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白坤元笑“我说过,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你想打工也行,我在公司里给你安排一个实习就行了。”
灵素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他。她的眼神澄净如一汪泉水,清晰映照出白坤元自己的影子。白坤元忽然有点不安。
灵素忽然开口,仿佛随意地问:“崇光大哥可还好?”
白坤元顿了顿,说:“崇光已经搬出去了。那天争执过后,他回来收拾了东西就搬走了,我们也有阵子没见着他了。你找他什么事?”
灵素说:“我欠他一个道歉。”
白坤元笑:“明明是他冲撞的你,你道什么歉?他这个人从小就这样,直性子,有口无心,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灵素眼神依旧清澈平静,波澜不惊仿佛古井之水。她说:“不,是我做错了。我一时不慎,导致有心人有机可乘,伤害了他的利益和感情,我当然要向他道歉。”
白坤元脸上柔和的笑容渐渐凝住。
“灵素,你在说什么?”
灵素浅笑,色若春晓。她口齿清晰,语速缓慢地念道:“本人,关琳琅。神智清明,头脑清晰,在此立下遗嘱。在我死后,将我名下白氏公司5%的股份,赠与我的小叔,白崇光先生。希望他继承我继父之遗志:维护白家统一,巩固家族事业,与亲人兄弟友爱。签名,证人签名。”
白坤元的表情,随着她每一句话而变得僵硬,他的脸色,亦随着每一句话而变得苍白。等到灵素说完,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柔情,取而代之的,则是冰冷和漠然。
灵素看着,心地的痛楚和寒意一丝一丝蔓延上来,驱走了夏日里的严寒。
白坤元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看了遗嘱。”
灵素的声音亦冷漠疏离:“我以为你早会怀疑到。”
白坤元嘴角扬起一丝讥讽的笑:“怀疑又如何?”
灵素苦笑:“是啊,看了又如何?我不过一个孤苦的弱女子,任由尔等权势一族捏圆捶扁。即便到处张扬出去,也无人信我,也改变不了白大哥被你算计的命运。”
白坤元抿着唇,面无表情。
灵素转过头去,将视线投向那一片绿色。
“我历来浅眠,遗嘱公布前一夜却是睡得格外沉,连窗户开了都不知道。那夜有雨,桌上的草稿纸都打诗了,信却没湿。白坤元,你手下做事,其实很笨呢。”
白坤元依旧一言不发。
灵素轻叹“我难道又聪明吗?几次示好,几句甜言蜜语,就晕头转向找不到北。小女孩就是如此天真好哄,不知道琳琅当年是否也一样”
手臂忽然被用力抓住,一阵疼痛。白坤元带着怒火,一字一句道:“不要提她!”
灵素脸上浮现悲凉之色。
不让她说那个名字,可是因为她不配?
灵素莞尔:“我不说。我不过是一个过路人。”
她那一笑,如一朵开到极至的花,带着深深痛楚与绝望,像一根荆棘刺猛地扎进白坤元的心里。他一痛,松开了手。
灵素轻巧地摆脱他站了起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卡片,递给白坤元。
“有样好东西,看看是什么?”
白坤元接过来,似乎很困惑:“我的名片?”
“仔细看看。”
“是我名片。这是旧版的,早就不用了。”
“是。上面你的头衔,还写着副经理。”灵素说“我记得你对我说过,白崇光出国后,你才执掌的白家生意。”
白坤元说:“这的确是我三年前用的名片。你怎么得来的?”
灵素平淡的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讽刺“只是我一次整理妈妈的资料盒,找到一本她生前用的联络本,这张名片就夹在里面。”
白坤元一愣。
灵素笑了笑,说:“那时候妈妈身体已经不好,大多活都由我代劳。所以,假如你能找上门,多多少少该知道我一点的。不过也不该认为你们这些大忙人会记住一个小神婆。我只是好奇,那时候琳琅尸骨未寒,你上门来,想求个什么?”
白坤元的眼里一片寒冰。
灵素却丝毫没有怯意,反而说得越来越畅快。
“三年后,你再见到我,或许认出了我,或许调查后想起了我。于是,心生一计。可是又信不过我的能力,于是就有了刘绯云一事。那场面是否很精彩?我对付她绰绰有余,可是我手软着了她的道。你该高兴,这样的小姑娘才好操纵。”
白坤元依旧沉着气,坐着听她说。
“白坤元,那天公布的遗嘱,是琳琅以前写的吧。因为即使没立遗嘱,她的遗产也依旧由她母亲继承,所以那遗嘱你捏在手里没公布用来以防万一。而我找到的那份,时间较后,前面那份就作废。所以你才急了,才要不惜一切找出来毁了。再不济也可以偷梁换柱。接近我是为了套话,派人去搜图书馆的也是你吧?”
白坤元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灵素似乎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一点温柔,一点甜蜜,就哄得我挖空心思去找遗嘱,还乖乖地双手奉上。真是划算。恭喜你!我和白崇光都掉进了你的陷阱里,都做了你奠基的白骨。你大获全胜,风光无限,真的恭喜你呢!”
白坤元终于站了起来“灵素!”
灵素再也掩饰不住一脸的厌恶,冷冷一笑“白先生,你可真是地地道道的生意人。”
白坤元沉着声,道:“灵素,不全都是你说的那样。”
灵素已十分不耐烦:“的确不用全部,有一小部分,就已足够。”
她像避瘟疫一样连连退后。白坤元有些焦急,叫道:“灵素,你该是了解我的!”
灵素瞪大眼睛,啼笑皆非“我若不了解你,我又怎么能说得那么头头是道?”
白坤元轻叹:“灵素,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我也是真的欣赏喜欢你。把你牵扯进白家的是非,是我不对。我可以补偿一切。再说,崇光不会如你想象中那么可怜。”
灵素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扬起脸笑了起来。她穿着庸俗不合身的店服,可是气质清越,笑容依旧明丽眩目。
“补偿?就是那五万块钱吗?”
白坤元皱眉“什么五万?”
“不是你给我妹妹送了五万块医疗费?”
白坤元说:“不,我没有。你妹妹医疗费不够了,如果需要”
“不用了!”灵素打断他的话“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养活,用不着你廉价的爱心。喜欢我又如何?你口口声声说爱琳琅,她也抵不过一纸遗书。”
曾经当然深爱过的,他的爱让琳琅被束缚着无法投胎。琳琅惦记着遗嘱之事,于是被困在图书馆里三载。
可是人去茶凉,终于有爱转淡的一天。
契机是什么?灵素也不知道。白坤元也许忽然明白,故人长已矣,日子却还要往下过。并且要过得更好。
于是琳琅解脱了束缚,不辞而别。
白坤元转过身去,声音有些模糊:“灵素,我得到的,都是我应该得到的。”
“那5%的股份,是你父亲留给琳琅的,为的就是万一你和白崇光争斗起来,可用来挟制你,维持这个家不解散。”
白坤元似乎是笑了“心早散了,维持一个空架子有什么用?他老人家眼里的儿子只有白崇光一个”说着猛地闭上嘴。
灵素注视着他高大的背影,忽然发觉自己的视线在模糊。
原来那场镜花水月的梦到了尽头,回归现实世界,泪水也自然就回来了。
她已无话可说,日后想必也不用再见面。
转过身走了几步,忽然站住。童佩华就站在一株树下,死死盯住灵素,漂亮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冰霜。
灵素平静地回看着她。
给这脸色做什么?你的不幸又不是我造成的。
灵素别过连,继续往前走。
童佩华突然出手一把将她抓住,出口不善:“沈小姐,你出口勒索,就这么想走了?”
灵素一愣:“勒索?”
童佩华就像变了一个人,冰冷,敌视,充满仇恨。她冷冷道:“刚才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勒索是什么?”
灵素只觉得血液往脑门冲去:“童小姐,请你指控要有凭据。我如有半句勒索,天打雷霹。”
童佩华咄咄逼人:“这年头谁还信这个。总之,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才可以走。”
灵素的胳膊被她抓得生疼,忍不住挣扎“还要怎么说清楚?遗嘱的事”
“什么遗嘱?”童佩华猛地打断她的话“你冒充琳琅的朋友来募捐,诈骗钱财,还不知餍足,今日又上门来勒索!”
灵素呆住了。她从来没想到过人心可以这么险恶。
“那钱支票,我已经还了”
“还了?我怎么从不知道?”
“我早就退还给了白崇光。”
童佩华冷笑:“白崇光?钱是我们给的,你还他做什么?”
白坤元在远处喊道:“佩华,你放开她,让她走吧。”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童佩华顿时火冒三仗,死拽着灵素道:“想走,没那么容易!我已经报警,你同干警慢慢说去吧!”
灵素又急又气,童佩华却蛮横得很,拉着她就走。灵素急忙伸手推拒。
拉扯之间,只听“哎呀”地叫了一声,灵素手上一空,童佩华就已经软软地跌,头一下磕在石凳上。
灵素如同被电击中。她分明没有推她啊。
守在旁边的司机大呼小叫起来,白坤元立刻跑了过来,拨开灵素,扶起童佩华。童佩华无力地靠着他,幽幽张开眼睛。她的额头渗出血来。
灵素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
司机扑了过来,死劲抓住她,大叫着:“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是她推的童小姐!是她!”
白坤元抱着童佩华一言不发。
灵素急忙辩解:“不是!我不是故”
白坤元头都没回一下,而是抱起童佩华上了车,匆匆往医院而去。
灵素浑身发抖。
司机凶神恶煞地拉着灵素道:“你同我去派出所。哪里来的乡下妹子,敢对童小姐动手,活得不耐烦了!”
灵素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到最近派出所。
干警问她:“他说的都属实吗?”
灵素这才茫然地抬头看他。
干警见到这么一个美少女失魂落魄的,心里也不禁有些怜惜,想象不出她动手打人会是怎么一番光景。
灵素麻木顺从,眼神空洞,一言不发。
做完记录,干警说:“叫你家人交了保证金,接你回去吧。”
灵素却问:“那个受伤的童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干警说:“皮肉伤,已经没事了。”
灵素低下头,不再说话。
后来迷迷糊糊地坐在长椅上睡着了。梦里满是鬼魅,张牙舞爪地向她扑过来,要将她活活撕成碎片。她看到那些尖锐的指甲嵌进肌肤里,划出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她痛苦的叫喊着,远处站着一个人,漠然地看着。她向他爬过去,伸出手。那个人,白坤元,冷淡地看着她,一动不动。突然之间,她的心口剧烈地疼了起来,一瞬间夺走了她的呼吸。
灵素惊醒了过来,疼地捂着胸口弯下腰,汗珠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干警大惊失色,忙问:“你怎么了?”
灵素一把住住他“我妹妹!我妹妹出事了!我要去看她!”
干警将信将疑,却不肯放人“小姐,没人担保你还不能走!”
灵素双眼通红,神情哀惋地恳求道:“我妹妹真的出事了!我感觉到了!我求求你,求你放我去看她!”
一旁的女警凶煞地插进来“你摆这张脸给谁看?想出去,当初干吗要犯事?再闹,抓你关起来!”
灵素感觉那痛感快要把她折磨疯了,双脚一软就要跪下去。
干警帮把她拉起来“小姐,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灵素不停地说:“求求你!求求你!”
女警不耐烦,扯着她把她往里面拉。
“住手!”忽然一声喊。
两个男人匆忙奔了进来。灵素见到来人,再也忍不住,泪水滚滚流下来。
白崇光又是焦急又是心疼,一把将她扶起来报住。
灵素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白大哥,我妹妹出事了,我感觉到了!我要赶紧去看她!”
白崇光对另一个男人点点头“张律师,麻烦你了。”说罢,立刻带灵素出去。
一路闯红灯到医院。车一停,灵素就推门跳下车,半秒不停就往里面跑。白崇光摇着头,急忙跟过去。
灵素没有去病房,而是直直跑到一间手术室门外。护士认得她,大叫:“小沈,你可来了!灵净突然发病”
灵素猛地刹住脚,死死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白崇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看,灵素脸色青白,眼神凄厉,整个人像是着了魔一样,十分骇人。
他担心道:“灵素,怎么了?”
灵素置若罔闻,眼睛里似乎有光芒在逐渐熄灭下去,她紧绷着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
白崇光以为她感应到妹妹没事,这才放松,遂也跟着放松下来。
这时手术室大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灵素还是一动不动,白崇光便走过去。还未开口,就见医生无力地摇了摇头。
白崇光定在当场。
医生很是遗憾:“这孩子体质太差,没有抗过去啊。小沈,你唉,灵净她昏睡着就去了,也不是太痛苦”说着,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一声叹息而去。
白崇光这才回过神来。灵素的妹妹去世了。
死了。
灵素像是被定了身一样,还是站在那里分文不动。护士推着车出来,在她身边停下,她看都不看,仿佛神智已经不在躯体内。
白崇光只得走过去,掀开了白布。
清秀苍白的女孩子,紧闭的眼下有抹青灰色,神态倒算是安详的。
白崇光没见过沈灵净,看她同灵素并不大像,正是花季,却已经香销玉损,深觉得可惜。叹息一声,轻柔地把白布盖上。
灵素依旧站在一旁,眼睛望着一处,泪水细细渗出来。
白崇光觉得说不出来的怪异,却不敢打搅她。他看灵素浅浅地一笑,手伸在半空中,似乎要抓住什么,又似乎是放开了什么,也跟着觉得这空茫之中想必有她妹妹的灵魂。
正在同她道别吧?
灵素的手垂了下来,收回视线。
她回头看向白崇光,说:“我妹走了。”
白崇光看她脆弱忧伤,怜惜地走过去,想安慰一下,可是突然见灵素捂着胸口,蹲下呕吐起来。白崇光吓了一跳,忙过去扶她。触手粘腻,一看,地上一滩红色血迹。
灵素身子一软,倒在白崇光怀里。
***
灵素醒来时,晚霞正满天。
她闭着眼,在心里想,灵净走了,自己现在可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又想,她病了那么久,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灵净这纯洁美好的孩子,本就不该在这酱缸一般的尘世里受累。
可是,连她也走了啊忽然感觉有人轻柔地为她把眼泪拭了去。灵素一个激灵,睁开眼。白崇光的脸同她的不过距离三厘米。
灵素这才仔细看了看。他这半个月来,也憔悴不少,又为她操劳了一整天,下巴上一片青色。
白崇光。她没想到最后扶住她的是白崇光。
灵素轻叹一口气:“谢谢你。”
白崇光板着脸,半晌,才说:“你真是一个傻姑娘。”
灵素笑了,她脸色苍白,这么一笑,脆弱得十分让人疼惜。
“如果没有你在,我也就见不到妹妹最后一面。这恩,我一辈子都会记着。”
白崇光说:“若要报恩,那就振作起来。再说,你这样,我也有错。”
“怎么会?这都是我年少无知,识人不清。”
特别是童佩华,可真是高人不露,出手致命。
白崇光气道:“你同他们两个纠缠什么?你最该做的就是下半辈子都不要再见那两个人。”
灵素含笑一叹:“以后不会了。最好老死不相见,我也正好假装这丢脸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白崇光握住她的手“这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好了。不要让你以后的生活受到影响。”
“那你呢?”
“我?我这么大一个人了,不会为这种事吃药上吊。”白崇光笑了笑“其实说真的,我并不是为了白家的家业,而是不忍心看到我大哥和琳琅的一份苦心付诸流水。其实琳琅当初大可不必。我自由散漫,终是没有坤元那么适合担负起白家。”
“你同白坤元这个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了。”
“心结还需从心解,不急这一时的。我关心的是,琳琅现在怎么样了?”
“我已经没了她踪影,大概是投胎去了吧。你也要想开一点。”
“你别再为我们担心了,灵素。白坤元这人,不是好对象,他非常不适合你。你该有更好的归宿的。”
灵素感激“白大哥,谢谢你。”
“你还肯叫我一声白大哥,我已经很感动了。”
纷纷扰扰一场戏,唱到最后才知是丑角,嬉笑怒骂,不过尔尔。
“对了,可是你给灵净赠了五万元医疗费?如今用不上了,还请你拿回去吧。”
白崇光错愕道:“钱?我没有给啊?”
灵素彻底惊讶。不是白坤元,不是白崇光,当然更不可能是许明正。那还会有谁?雪中送炭不留名。
特别是,那人同她们是什么关系,又是怎么知道她们拮据的?
谁呢?
沉默片刻,灵素说:“你该动身了吧?九点的飞机。”
白崇光一愣,转瞬明白过来。灵素现已恢复了。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她冰凉柔软的手,十分的不舍,又是怀念前阵子那个明朗快乐的沈灵素,又是欣慰她恢复正常,就是肯忘掉伤痛,重新来过。
灵素感受得到他的心情,也紧紧握了握他的手说:“你多保重。”
白崇光终是走了。灵素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车流之中,心底涌上浓浓的离愁。今日一别,青山白水,不知何日再重逢。
灵净火化那日,本是晴朗天气,中途突降一场暴雨。待到灵素安置好骨灰,从灵堂里出来,雨正将停未停,天边挂着半道彩虹,悬在座座摩天大楼之上。
灵素仰望着,竟有些痴了。
许明正就在她身边,虽不能明白她心里所想,也不好打搅,便陪着她站着。
良久,灵素转过身来,对他说:“你也要走了吧?”
许明正支支吾吾。
灵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正,别这样。出国深造是好事。”
许明正唉声叹气。
灵素说:“如今交通那么发达,天涯咫尺,将来见面的机会也多。我活这么多年,要算朋友,其实也就你一个。这么艰难的时刻,都是你陪着我走过来的。你这份情意,我怎么会忘呢?”
许明正颇多无奈,说:“你始终不喜欢我。”
“我当然喜欢你。”灵素笑“虽是以我自己的方式,但喜欢你的心情是不假的。明正,这不够吗?”
够了。
这个女子清姿怡华,瑶林琼树一般的人物,是他永远可望不可及的。
灵素又转过身去望着天际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