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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山庄一切依旧,只是,落在梅雨眼中,却又似乎有些不同了。这里是她的家,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如今,却是熟悉而陌生的。
楚傲然,明月山庄的庄主,她的父亲,自她和楚景天回来之后,便绝口不提他们曾经失踪的日子,仿佛这几个月,她从未离开一般。
这意味着他们躲掉了惩罚,然而,梅雨却并不觉得庆幸。
如果可以由她选择,那么她宁愿山庄里等待她的是一场轩然,然后,她便可以同楚景天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必再顾及别人的目光。
只是如今,她和楚景天的相会,依旧只能在夜里。
每一夜抵死缠绵,天亮后,便各归各位。
“你爱我吗?”在无数个夜晚,她这样问楚景天。
“当然。”只是他却从来不会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无论如何的热情如火,他从未说过一个简单的爱字。
“有多爱呢?”梅雨不死心,在这样的时候,也许原没有女人能够免俗。
“重要吗?”他的吻缠缠绵绵,逐渐朦胧着她的意识。
“重要,很重要。”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她坚持。
“傻瓜,记住了,永远别问男人这样的问题。”
意识抽离的前一刻,她听到了这样的答案。
只是,为什么?爱这样一个简单的字,真的如此难以出口吗?难到他连哄她都不肯?
她不解。
一个新生命的孕育,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他们从未抗拒过他的到来,只是,当他真正到来时,还是让大人有些措手不及。
一连几天,楚景天没有出现,明月山庄里找不到他的身影,甚至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这在过去,是从未有过的。
梅雨的心很沉闷,月事的延迟到发现有了身孕,一个女人最惶恐的日子里,她找不到她的依靠,陪伴在她身边的,始终只是方秋原,给她安慰的,也只是方秋原,景天,你究竟在哪里呢?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
在林间的空地上坐得久了,起身时眼前一阵发黑,这是过去没有过的事情,如果不是方秋原,梅雨大概会重重的跌在地上吧。
方秋原的怀抱很温暖,这是梅雨没有想到的,而更让人觉得温暖的,还是他的目光,写满了关切和担忧的目光,深深锁住了怀里的人儿。
“哼!”深厚突如其来的一声冷哼,让两人触电般分开,身后的树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白衣男子,正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男女“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是的话继续,当我不存在好了。”他的话,同他的目光一般的伤人。
“景天,你回来了,听我解释”乍见的喜悦还没有来得及释放,梅雨便在楚景天冰冷的目光下不知所措起来,她不善于说话,在这样的情况下,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解释?”楚景天挑了挑眉,忽然轻松的笑了出来“大小姐,您做什么事情都是您的自由,何必向我解释,我又是什么人?”
“景天,你这是怎么了,才一回来,话就这么冲?”一旁的方秋原上前一步,挡在了梅雨之前,他的本意是想拍拍楚景天的肩膀,缓和一下眼前有些尴尬的气氛,不想,他的手刚刚伸出去,眼前便是人影一花,再看时,楚景天已经退开了几丈远,仍旧笑着,不过目光却透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狠绝。
一丝凉意在心头浮起,又一点点的扩散开去,片刻之后,感觉竟如同坠入冰窟般,方秋原有好一会说不出话,待到恢复常态时,楚景天早不见了踪影,而一旁,梅雨的脸色苍白如纸,心又重陷入了痛中,痛而怜惜,这样的一个女孩,是该得到最好的,只是,为什么,她爱的,不是他呢?
感受到方秋原怜惜的目光,梅雨心中一痛,刚刚那一刻,她才忽然发现,楚景天,那个原本距离自己最近的男子,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走得那样遥远了,咫尺而天涯,是说这样的距离吧。
虚弱的笑了笑,她有些疲倦的说:“我要回去了,今天有些累了。”
“你脸色不好,我送你回去,顺便叫大夫看看吧。”方秋原体贴的说。
看大夫,那怀孕的事情岂不是天下皆知了,不知怎的,刚刚初见楚景天时,她本是极想马上告诉他这个喜讯的,不过此时,却忽然不想说了,是暂时不说还是永远不说,她还要想想,这一刻,心是真的很乱。
辗转榻上一个月,其间,方秋原来过几次,开始时是有些欲言又止,梅雨身子不适,虽看出他神色有异却没心肠追问,只是几天之后,他竟再没出现。
其实不止方秋原,明月山庄上下人等,都是开始的几天来探过病,到了后来,便集体绝迹了,就连父亲和妹妹都是如此。
一个月后,梅雨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最近几天,一直服侍她的使女莲儿也不见了踪影,这样的反常,不能不让她心疑,只是每每起身,总是头晕无力,竟不能离开床榻半步了。
梅雨原本就是聪明警醒的人,不过一来人在戒备森严的山庄中,二来一直以为身子不适是怀孕所至,竟没有十分留意,到了如今,才发觉,自己的情形,竟是中了迷药的迹象。
只是,在这样的与世隔绝而又戒备森严的地方,是什么人,在什么时间,又是透过什么,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对自己下了药呢?梅雨发现自己竟没有丝毫的头绪,大约惟一可以判断的是,明月山庄里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在自己卧床的这一个月中。
自从莲儿不见踪影后,照顾梅雨的便是一个叫松婶的中年女人,和山庄里很多的仆妇一样,松婶几乎不说话,就连呼吸的声音也尽可能的控制着,在大多的时候,她安静的好像自己并不存在一样。自然,对于梅雨的疑惑,她也保持了自己一贯的沉默,低着头,安静而木讷。
“你明知道问不出什么,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就在梅雨有些火大,准备支撑着身子坐起来的时候,一个冷峭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那声音对于她来说,熟悉而又显得陌生,落入耳中,却让人忍不住在这样一个晴朗的日子里,点点战栗。
“你——景天?你——”梅雨一时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在这样的时候看到他,自己爱的男人,心中的酸涩和委屈几乎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她有了身孕,她有了他们的孩子,她是这样的难受,而明月山庄又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说了,只是最想说的却是,为什么才来,才来看她?
“有话要说?”迟疑间,楚景天已经走到了床前,随意的挥了挥手,松婶立即躬身退开,他则轻松的撩起长袍,悠闲的坐在了一张椅上“说吧,今天我心情不错,有话尽管说好了。”
“你——”梅雨犹豫了片刻,总觉得今天的楚景天和以往的他仿佛两个人似的,同样的眉目,同样的气质,明明说不出有什么不同之处,可是感觉,却是不同了,于是她临时改口问道:“山庄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出事情?”楚景天微微挑了挑眉“怎么这样问?”
“只是爹和馨雨好些日子没来了,有点奇怪,还有,莲儿也不见了。”梅雨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说了自己的疑惑,说话的同时,她也没忘留神看楚景天的神色,只是,眼前的男人,依旧如同进来时一般的自若。
“没人告诉你吗?馨雨要成亲了,这些日子,她正忙着筹备。”待她说完,楚景天才不急不慢的说“这样大的喜事,竟然没人告诉你?”
“馨雨成亲?”梅雨一愣,这的确是一桩大喜事,只是,却不合常理,馨雨年纪还小,加上自己尚未许嫁,自来便没有妹妹抢在姐姐之前出嫁的道理,爹爹怎么会做这样的决定?于是她问:“馨雨成亲,要嫁给谁,怎么没听爹爹提起过?”
“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只是姐姐,庄主没同你说却也不奇怪”楚景天依旧不紧不慢,说话的同时还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细细的品了品,品评道:“一般得很。”
“话是这样说没错,只是馨雨居然也不来告诉我这个姐姐,是不是我做人家姐姐做得太失败?”梅雨多少有些失落,这些年里,她刻意忽略了太多的事情,回避了太多的人,到了今天,嫡亲的妹妹要嫁人了,居然也没有告诉自己“对了,馨雨成亲的日子定在那一天了?”她忽又想起了,尽管妹妹没有说,不过自己毕竟是姐姐,没有道理不准备一份礼物的。
“今夜。”楚景天依旧悠然,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作势要走。
梅雨一愣,没料到月余不见,才刚刚见面,楚景天便要离去了,心里一急,才要出声召唤,却没想他走到门前又停下了脚步。
“今晚,去喝杯喜酒吧,顺便看场好戏。”他说,没有回头,脚步只略略一停,便推门出去了。
当屋子里又剩下梅雨一人的时候,她尝试着用力支起身子,只是一躺月余,手臂竟虚软得没有一丝力道,挣扎了半晌,只觉得头昏眼花,虚汗直冒,这样,又怎样去参加晚上的喜宴呢?
她有些颓然的躺回去,心里的不安却在这寂静中点点扩大,馨雨的婚礼,反复的想着刚刚楚景天的话,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馨雨的婚事怎么看来得都是突然了些,还有,为什么楚景天始终没有说新郎究竟是谁,是他不知道吗?感觉却又不像。还有,为什么馨雨不自己来告诉她,她们自小虽然不似一般姐妹亲近,不过终究是同胞姐妹,这样的情况不在情理当中不是吗?
还有,最奇怪的就是楚傲然,长久以来,他对梅雨是倚重和信任的,毕竟她是他的长女,是将来最有可能继承明月山庄的人,没道理家里的喜事,反而要瞒着她呀。
“咯吱”一声,门又自外面被人拉开,打乱了梅雨心中的疑惑和不安,进来的人是松婶,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将手上一个小小填漆托盘放在了桌上,托盘里是一只细瓷花碗,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气。
“什么?”收起了刚刚的疑惑与不安,梅雨便又是明月山庄里那位疏离而冷漠的大小姐了。
“庄主说小姐的身子太弱了,吩咐炖了补品,小姐趁热喝了,晚上才有力气参加二小姐的婚宴。”松婶一口气说完,中间没有任何停顿,神色也没有些微的变化。
“是吗,拿来吧。”梅雨没有再问什么,她只是知道,山庄必定是出了大事,因为楚傲然是绝对不会叫人炖补品给她的,他不会叫人炖补品给任何人,这是一件只有楚家三父女才知道的秘密。
不过梅雨依旧没有拒绝这碗汤,如今恐怕已经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了,如果有意杀她,早就动手了,既然没动手,自然也不会用什么有毒的汤水来毒死她不是吗?
时间一点点的走过,梅雨安静的躺在床上,感觉着体力一点点的恢复,果然不是毒药,不仅不是毒药,恐怕还该被称做解药,看来到了天黑的时候,体力会恢复大半的。
松婶在黄昏的时候又来了,这回手里的大托盘里,整齐的摆放着一套淡粉的裙装,梅雨也不理会,只是在松婶的搀扶下起身,换装。
躺得久了,乍一坐起时,眼前只是阵阵的发黑,小腹也星星点点的作痛,梅雨将手轻轻放在腹上,抚慰着里面那幼小的生命。她不知道晚上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知道,她和孩子的生死,也只在这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