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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的杏贞见到自家小姐同大小姐交好当然乐见其成的,忙取出了如意糕。
独孤容姿亲身接过这如意糕递了过去,“龚记饼铺的如意糕,嫡姐趁热尝尝看,可不可以堵住嫡姐的嘴。”
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嫡姐自小便爱吃这如意糕,每回去嫡姐那儿,总可以瞧见几碟子的如意糕。
“龚记?那儿可是极难买到的……”
龚记饼铺每日里也就做那么点儿如意糕罢了。
独孤容烟手中捧着尚有余温的如意糕,望了眼面色不变的独孤容姿,局促地咬紧唇。
原是为给自个买这如意糕才晚归了。
“罢了罢了,本也无事,仅是带了展参将过来,你也知道,外祖父早年上阵时,这展参将即是近身侍奉的,你可不准骄纵,连我亦是敬他几分的……”
独孤容姿笑着点点头,“容姿牢记嫡姐教诲。”
展旌,着实值得自己敬佩。
此人曾多次护外祖父在战场上脱险,更难得的是那份心性。
自己要得他的青眼,怕亦是不易的,前一生自己脾性骄纵,对这个脾性粗犷目中无人的展旌可是恨得牙痒痒的。
同样,他亦是瞧不上她这个不成样儿的嫡次女的。
不过,此人心直、护主,是个极忠心的。
独孤容姿送走了独孤容烟便疾步进了茶厅。
展旌一身棕色短打衣裤,负手立在茶厅一株莺儿旁。
“是容姿来迟了,让您久等了。”
展旌转过身,而斥责之词却是卡在喉咙里。
他盯着满脸和善之意的独孤容姿,只可以把那话咽下,微微一哼,“容姿小姐也太抬举展某了,展某仅是个粗人,哪有何久不久等的……”
他睹了眼这个往常总是妖妖娆娆、自命孤傲实际上骄纵蛮横的独孤容姿,眸中满是探究之意。
容姿小姐当真是转了脾性?
独孤容姿亲身向前倒了杯热茗,笑道:“好在的是这茶还是温的。”
展旌没有接过那杯盏,仅是轻咳了一声,“大小姐让展某来,展某仅是看在景老太爷的脸……”
独孤容姿轻轻笑着,没有坐到上首,而是挑了张斜右方的藤椅,如此突如其来的敬意让展旌也不好发挥下去了。
其实,说起来,展旌跟她还是有些黏亲带故的。展旌的母亲也姓揆,乃是揆家老族主跟苗夷女奴偷偷生下的女儿,与外祖母景老夫人是同父异母姐妹关系,虽然年岁差了二十岁,地位也是云泥之别,却否认不了骨子里的血亲关系。
而容姿的母亲是景老夫人最小的女儿,由于其它女儿皆远嫁,景老太爷为安抚妻子,便同意让容姿母亲随了母姓,即揆氏。
算起来,展旌与容姿母亲是同辈,前者称后者为表姐,而容姿,则应叫展旌一声表舅。
只可惜,由于展旌母亲是女奴之女,因此,无论是揆氏一族,还是朝廷,至今都不承认展旌的贵族身份,任凭他怎样有出息,怎样的功勋卓著,却仍改变不了他贱民出身的本质。
“容姿小姐您不必如此,展某也不可以真就保证您毛发无损地回来。”
点点头,独孤容姿浅笑道:“展参将误会了,您是外祖父的救命恩人,容姿敬您是应当的,外祖父当初让您来独孤府仅是怕母亲受了委曲……”
她沉沉地叹口气,继续说:“可眼下母亲已然不在,展参将还留在独孤府尽然即是对嫡姐、容姿和容若的情意了,容姿如何不知?”
展参将愣了半晌,“容姿小姐……您真的这么想?”
独孤容姿恣意地喝了口茶,“嫡姐让您来护容姿周全,这即是容姿欠您的人情。”
展旌毕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一时也开不了口来,憋了大半晌,起身拱手道:“明日展某便早些来长春馆等着。”
这模样,居然是恭顺了几分。
他出茶厅之时还不敢相信地回首望了眼容姿小姐。
却瞧她仍是平淡地坐在那儿啜了口手中的青瓷茶盏里的茶。
分明是个深闺弱女,却背脊挺直,这气势竟令自个想到了战场上挥斥方遒的景老太爷……
他惶张地摇摇头。
自己是糊涂了?拿个深闺妇人跟老太爷比?
入夜,长春馆的灯方要落下,便来了位稀客。
杏贞进屋通报之时便瞧见独孤容姿愣愣地立在窗前了。
她顺着独孤容姿的目光望去,窗外的一池春水在夜色中极其静谧,借着流出窗口的灯光还可以瞧见上边时而飘过几片落叶。
回过神,杏贞忙开口说:“小姐,外边费姨娘来了,说是探望您。” 独孤容姿略一思量,点点头,“请进来罢。”
说着随手拿过一件外衫披在一身杨桃色蝴纹寝衣的外边。
杏贞踟蹰了一瞬,撇了撇嘴道:“小姐,这么晚了……您还要见她?不如我说您歇下了罢?”
这费姨娘不即是一个平日里最闷不做声的姨娘么?这时莫非赶着来巴结自家小姐了?
那也不必挑这快要落灯时啊!这费姨娘果真呆怔的,瞧瞧这都是什么眼力劲儿?
独孤容姿垂下了眼帘,沉吟片刻后低笑了一声,“怕是前几日……夏姨娘的事唬到了这位费姨娘罢了。”
杏贞恍然大悟地样子,“看起来她是怕洛氏也给自个下药!小姐可是又可以护住她、又会医术的!”
说着她扭身的动作一滞,“那……那岂非来扰了小姐的清净?我还是去应付她走罢!”
独孤容姿笑着向前一步,用指骨点点杏贞的额头,“去请进来罢,倘若来你家小姐这儿求可以了身达命的庇护,这费姨娘又怎会不携有用的筹码来?”
杏贞出去了片刻之后便掀了帘子,费姨娘忙道:“多谢杏贞姑娘了。
杏贞恣意地点点头,便告辞了。
彼时的独孤容姿已是立在一盏大理石插屏旁的乌木雕螭纹鱼桌前。
费姨娘忙行了半礼,“这么晚来叨扰容姿小姐,着实是贱妾的不是。”
独孤容姿回了一礼,指着边上的金漆木雕花椅道:“姨娘的心意容姿心领了,姨娘坐罢。”
费姨娘唯唯诺诺地斜签着身子坐了,“容姿小姐,贱妾……”
她快速地抬眸望了眼独孤容姿。
这容姿小姐倒是真的不像往常了……光是那眼神便敛起了很多,不如同往常那般气焰极盛了。
这夏氏一事,着实是令自个没有料到,逆转这一事的居然是最不可能的容姿小姐!
洛氏怕是自个也没料到罢?
自己以为可以养废了这个容姿小姐,乃至自己占上便宜,看起来是阴沟离翻船了。
这沉默气氛下,独孤容姿倒不惶不忙的,她随手拾起了掌边摆放着的一只雨过天青色的青瓷茶盏。
抿了口茶,独孤容姿的目光才定定地落到了费姨娘的身上。
费姨娘方才匆促收回了自己探究的目光,“贱妾是来探望容姿小姐的。”
独孤容姿却是悠悠开口说:“听闻费姨娘这两日总去瞧新添的小少爷。”
费姨娘心中一紧,忙点头道:“贱妾同夏姨娘向来有交情的,这回亦是去祝贺她喜得贵子。”
独孤容姿抬眸,替她倒了杯茶,道:“那姨娘彼时来我这儿……莫非是为讨杯茶水?”
费姨娘局促地搅了搅手中的丝帕,自己就当是赌上一回!
最终她心一横,“容姿小姐,贱妾是来提醒您的啊……洛姨娘她……她……想要害您啊!”
独孤容姿却是安稳地端在在椅子上,乃至连手都没抖一下。
沉默之下,费姨娘只觉得自个的心跳都快了很多,那气氛都压得她抬不起头。
她艰难地咬紧唇,“容姿小姐,贱妾并非是信口雌黄!”
独孤容姿抬起了眸,眼中却是一种极淡漠的处事不惊,费姨娘一时竟然是懵住了。
“姨娘莫非是要告诉容姿,此话是那萃雯所传?”
独孤容姿心中暗暗忖度了片刻,萃雯是洛氏边上的二等丫头,可同费氏边上的一个浆洗老妈子有些亲戚关系。
说起来,这还是前一生雪雁在自己脸前给费氏上眼药时抖搂出来的事儿。
为彼时,前一生自己可是气冲冲地去镂月斋羞辱了一番费氏,从此那费氏更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躲在镂月斋守着庶出的四小姐独孤世媛过活了。
果真,听见了萃雯的名讳,费姨娘身子一僵。
怎么可能?!
容姿小姐怎么可能会知道?
她惊惶无措地望向了独孤容姿,却如同陷入了独孤容姿如深渊一样的眸中。
“姨娘这一趟怕是是不可以如愿的,倘若没有要紧事,不如早些回去歇息罢。”
说着独孤容姿便慢慢立起身。
费姨娘一下子便跪下,“容姿小姐!贱妾并非有意要来欺瞒容姿小姐,但贱妾真的是来提醒您小心的!”
独孤容姿唇边微微扬起,指节轻点着那张质地乘的乌木雕螭纹鱼桌,极清脆的声响一下下地传进了费姨娘的耳朵里。
“容姿可当不起姨娘的如此大礼,容姿也明白姨娘所求,既然姨娘诚心而来,那容姿自然也不会把姨娘拒之门外的。”
费姨娘再也撑不住一样,绷紧了的心也倏地泄了气一样。
“贱妾知道忍让是无用的!贱妾还知道,洛姨娘想把四小姐配给她内侄做妾哇!”
独孤容姿沉沉地在心中叹口气。
宁当贫门妻,不攀高门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