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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容姿略一思量,点点头,“请进来罢。”
说着随手拿过一件外衫披在一身杨桃色蝴纹寝衣的外边。
杏贞踟蹰了一瞬,撇了撇嘴道:“小姐,这么晚了……您还要见她?不如我说您歇下了罢?”
这费姨娘不即是一个平日里最闷不做声的姨娘么?这时莫非赶着来巴结自家小姐了?
那也不必挑这快要落灯时啊!这费姨娘果真呆怔的,瞧瞧这都是什么眼力劲儿?
独孤容姿垂下了眼帘,沉吟片刻后低笑了一声,“怕是前几日……夏姨娘的事唬到了这位费姨娘罢了。”
杏贞恍然大悟地样子,“看起来她是怕洛氏也给自个下药!小姐可是又可以护住她、又会医术的!”
说着她扭身的动作一滞,“那……那岂非来扰了小姐的清净?我还是去应付她走罢!”
独孤容姿笑着向前一步,用指骨点点杏贞的额头,“去请进来罢,倘若来你家小姐这儿求可以了身达命的庇护,这费姨娘又怎会不携有用的筹码来?”
杏贞出去了片刻之后便掀了帘子,费姨娘忙道:“多谢杏贞姑娘了。
杏贞恣意地点点头,便告辞了。
彼时的独孤容姿已是立在一盏大理石插屏旁的乌木雕螭纹鱼桌前。
费姨娘忙行了半礼,“这么晚来叨扰容姿小姐,着实是贱妾的不是。”
独孤容姿回了一礼,指着边上的金漆木雕花椅道:“姨娘的心意容姿心领了,姨娘坐罢。”
费姨娘唯唯诺诺地斜签着身子坐了,“容姿小姐,贱妾……”
她快速地抬眸望了眼独孤容姿。
这容姿小姐倒是真的不像往常了……光是那眼神便敛起了很多,不如同往常那般气焰极盛了。
这夏氏一事,着实是令自个没有料到,逆转这一事的居然是最不可能的容姿小姐!
洛氏怕是自个也没料到罢?
自己以为可以养废了这个容姿小姐,乃至自己占上便宜,看起来是阴沟离翻船了。
这沉默气氛下,独孤容姿倒不惶不忙的,她随手拾起了掌边摆放着的一只雨过天青色的青瓷茶盏。
抿了口茶,独孤容姿的目光才定定地落到了费姨娘的身上。
费姨娘方才匆促收回了自己探究的目光,“贱妾是来探望容姿小姐的。”
独孤容姿却是悠悠开口说:“听闻费姨娘这两日总去瞧新添的小少爷。”
费姨娘心中一紧,忙点头道:“贱妾同夏姨娘向来有交情的,这回亦是去祝贺她喜得贵子。”
独孤容姿抬眸,替她倒了杯茶,道:“那姨娘彼时来我这儿……莫非是为讨杯茶水?”
费姨娘局促地搅了搅手中的丝帕,自己就当是赌上一回!
最终她心一横,“容姿小姐,贱妾是来提醒您的啊……洛姨娘她……她……想要害您啊!”
独孤容姿却是安稳地端在在椅子上,乃至连手都没抖一下。
沉默之下,费姨娘只觉得自个的心跳都快了很多,那气氛都压得她抬不起头。
她艰难地咬紧唇,“容姿小姐,贱妾并非是信口雌黄!”
独孤容姿抬起了眸,眼中却是一种极淡漠的处事不惊,费姨娘一时竟然是懵住了。
“姨娘莫非是要告诉容姿,此话是那萃雯所传?”
独孤容姿心中暗暗忖度了片刻,萃雯是洛氏边上的二等丫头,可同费氏边上的一个浆洗老妈子有些亲戚关系。
说起来,这还是前一生雪雁在自己脸前给费氏上眼药时抖搂出来的事儿。
为彼时,前一生自己可是气冲冲地去镂月斋羞辱了一番费氏,从此那费氏更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躲在镂月斋守着庶出的四小姐独孤世媛过活了。
果真,听见了萃雯的名讳,费姨娘身子一僵。
怎么可能?!
容姿小姐怎么可能会知道?
她惊惶无措地望向了独孤容姿,却如同陷入了独孤容姿如深渊一样的眸中。
“姨娘这一趟怕是是不可以如愿的,倘若没有要紧事,不如早些回去歇息罢。”
说着独孤容姿便慢慢立起身。
费姨娘一下子便跪下,“容姿小姐!贱妾并非有意要来欺瞒容姿小姐,但贱妾真的是来提醒您小心的!”
独孤容姿唇边微微扬起,指节轻点着那张质地乘的乌木雕螭纹鱼桌,极清脆的声响一下下地传进了费姨娘的耳朵里。
“容姿可当不起姨娘的如此大礼,容姿也明白姨娘所求,既然姨娘诚心而来,那容姿自然也不会把姨娘拒之门外的。”
费姨娘再也撑不住一样,绷紧了的心也倏地泄了气一样。
“贱妾知道忍让是无用的!贱妾还知道,洛姨娘想把四小姐配给她内侄做妾哇!”
独孤容姿沉沉地在心中叹口气。
宁当贫门妻,不攀高门妾…… 可前一生这独孤世媛仅是做侧室的命,自己心系姬无赢的大事,连她许给了哪家作侧室也未曾过问过。
这一世自个的转变想必是令这费氏也起了想搏一把的念头。
不管她心思如何,这交易自己是不会吃亏的。
“姨娘起来说话罢。”
费姨娘却是垂着头哽噎道:“贱妾此生唯有四小姐这一个念想,容姿小姐倘若不乐意帮贱妾,贱妾着实是不知该如何了……”
独孤容姿抚起了费姨娘。
这女人是个聪慧人,这左相府的后宅女子何其多啊,可以守着女儿在洛氏的眼皮底下安然度日,其心志亦是不小的……
“姨娘还是趁着夜色不深,好生地讲一说罢,容姿愿闻其详,倘若洛姨娘想害容姿,容姿又怎可以安枕无忧地去想着媛妹妹的事呢,姨娘您说是不是如此个理儿?”
费姨娘用掌中的丝帕拭了拭眸尾,连连点头,“贱妾亦是心系容姿小姐,容姿小姐向来被洛姨娘蒙蔽,贱妾生怕……生怕您……”
“罢了,姨娘直说罢。”
这些许场面话,不提也罢不是?
一刻钟后,费姨娘一脸沉重地出了长春馆,杏贞再进里堂时,便瞧见小姐坐在梳妆台前寻着什么?
“婢女送费姨娘走了,小姐……您在寻什么?”
独孤容姿恣意地点点头,“那对和田玉芙蓉耳铛。”
“小姐,那日坠湖后扔了一只,还有一只我令人送去珠宝铺子里从新嵌那和田玉了。”
独孤容姿方才停下了动作,“原来如此,那坠子是母亲的陪嫁,是非常难得的珍宝,在湖中扔了一枚也就罢了,另一枚再出了差错我可要活不成了。”
这时婉贞掀了帘子进来,“小姐,我打听清晰了,费姨娘今日先是偷偷见了萃雯,随即还去了趟夏姨娘那儿。”
独孤容姿点点头,“费氏跟夏氏不同,她眼下仅是暂且寻我护她罢了,日后镂月斋那边儿也盯着些。”
婉贞正色地点点头,杏贞却是已然骂了出声,“她岂敢?!我呸!我还当做她是投靠小姐来了,没料到,还是个白眼狼!”
独孤容姿拍了拍她的肩,“你啊,唯有这张嘴厉害,她来我这儿,仅是做个交易罢了,她用值当的消息换了我一人情罢了。”
杏贞若有所思,“什么消息就这么值钱了?”
独孤容姿坐在梳妆台之前,拆下了发间的珠钗以及银钗,口中悠悠道:“着实,杏贞此话倒是说得对,没什么值钱的,仅是令我明白了洛氏的心思罢了……”
明日可是有一场好戏等着自个的……
翌日长春馆的灯光亮的非常早,接秀书院的俩姑姑天还未亮就赶来了长春馆。
“哎唷哟,你们即是这么侍奉容姿小姐的?倘若晚了时辰,那可是对神佛的不敬!”
“哎!你这丫头会不会做事!”
那俩姑姑立在游廊下指指点点着,杏贞一哼,口中低低呢喃着,“想害我们小姐还容不得我们小姐去晚了?生怕害不着了?”
她眸子一转,拿过了边上一个丫头手中的铜盆,那儿头是还有些滚烫的水。
杏贞算了算距离,一下子崴了脚一样,那盆子热水扑头盖脸地浇了那老妈子一身。
“哎呀!姑姑饶了我罢!我不是有意的!您不要打死我!”
杏贞愈说愈激动,径直跪下,“求您饶了我!”
那姑姑的鬓髻都歪了,面上还在湿哒哒地淌着水,那水迹漫延而下,一会儿就湿了浑身。
“小贱货!我今日不打死你!”
杏贞身子一侧,叫喊声也更高了,“求您饶了婢女,不要打死婢女!”
“放肆!”
独孤容烟穿过游廊慢慢踱来,面上的阴霾明显至极。
那姑姑身子一僵。
莫非这小丫头是看准了大小姐要来?
她来不及多想,忙跪下,清晨的凉风习习,马上就透过浸透了的衣裳冻得她打起了哆嗦……
“大小姐!奴才……”
独孤容烟走至了她的身前,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哼……我倒没料到,这府中竟也有你如此人物?可以替主人做了决定?!”
边上的杏贞则低首跪在边上,唇边微扬。
令这个老妈子狐假虎威地在这儿装腔作势!
“大小姐!冤枉啊!奴才是奉了洛姨娘的命来接容姿小姐的!”
独孤容烟一哼,“奉命?我瞧你的眼中哪儿来的主人?来人呀,把这恶奴拉下去杖打七十!”
“慢着……”
说着一个身着春芽色云纹衫的女人踱步进了院落,“大小姐,贱嫔妾边唯有这俩姑姑侍奉地周到些,况且相爷向来爱喝这姑姑泡的碧螺春,您就莫要同小人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