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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中殿,众人按主宾位一一落座。九儿气呼呼地坐在王风旁边,俏面含霜,看也不看他一眼。而王风,也装作没看见似的,时不时地与众人谈笑一两句。随着魂啖拍了拍手,众人慢慢地停下了谈笑,一阵细细的丝竹声传了过来,其中鼓声隐隐,不过数息间,声音便渐渐清晰响亮起来。
香风拂动,扑鼻而来。众人凝目瞧去,只见自中殿两角,各走出一列云髻高耸的青衣女子,轻迈碎步,手拿乐器,或箫或笛,或琴或筝,或铜钟铁鼓,或金笙银钹,更有诸多奇形怪状之发音器物,不能一一道足。
来到大殿当中,这共有五十名青衣女子排列成行,齐齐冲着上方一礼,然后又隐入中殿两旁,再也不见。
又过了片刻,一股浓郁而不刺鼻,热烈又沁人心脾的芬芳漫卷而至,数声磬板敲响后,众乐又渐渐响起,不过片刻,已是钟鼓齐鸣,丝竹声大作。
一名赤衣女子长袖如云,轻衫如火,自半空中闪现,又冉冉下降,落至地面后翩翩起舞。跟着,又有两名身着橙、黄二色长裙的女子飘飘然降落,与那名赤衣女子一起,对歌对舞起来。
过不多时,又有三名各穿着绿、青、蓝三色长裙的女子自空而降,与原先落地的三名女子一样,时而组和成阵形,时而又散落有致地合着音乐的节奏,纤腰扭动,手舞足蹈。
再过不久,忽听得曲调一变,大带异风。鼓声隆隆,铁琴铮铮,悠扬的钟声中,一名紫色长裙的女子,自地上缓缓露出,处在曼舞的六名女子正中,似是一蔟紫色的花蕊。
看着场中七名彩衣女子轻歌曼舞,众人均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只有坐在王风斜对面的黑魅妖王,频频地看向九儿,目光中闪烁着贪婪和淫邪,又显得心不在焉。
在场中人,修为均比黑魅要高,面对黑魅似有意无意的无礼之举,要么是事不关心浑不在意,要么便是碍着魂啖的面子,装作视而不见。只是这一切,哪里瞒得过王风和九儿自己的眼睛?
乐声悠悠,舞步盈盈,佳曲虽好,总有终了之时。待曲终人散后,魂啖笑道:“久闻上界声族曲艺乃天籁之声,无双无匹,趁此良机,不知我等可有耳福,得以聆赏否?”说着,站起身来,满面肃穆,躬身向声族族长亦梦行了一礼。
天魔声族曲艺,向来冠绝八宇。其中又以天魔八音为最。聆闻天魔八音,修为低浅者听之,自是心乱神迷,状如疯痴,难以把持,更有甚者,或终生呆傻,或须虞命丧;而修为高深之士听之,不仅毫无损害,反而神清魂宁,周身元力自然流转,一息比得上静修数月之功。所以,修为低者对天魔八音畏之如虎,而高深之士则视其为天籁之声。
面对主人的以礼相求,亦梦倒也不好断然拒绝,看了看狂野和幻心一眼,终于对魂啖点了点头。魂啖大喜,立即对手下八人先行传音一番:“呆会儿听曲时,若有任何不适,千万不可强抗,速速离去为好。”然后亲自搬来一张长桌,放在亦梦跟前。
亦梦黑纱蒙面,黑裙玄带,露出的肌肤却如雪似玉。只见她纤手伸出,轻轻地在长桌上拂过,似是拭去灰尘一般,衣袖滑过桌面后,一张长约六尺的古琴赫然出现在长桌之上,其色黑亮,其弦金黄。
“不用紧张,我自有分寸!”看着对面的五名妖王一脸的凝重,亦梦缓缓开口,声音娇脆又柔润,一时竟听不出其年龄大小,似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女的嗓音,但若说她是一个中年妇女,在座中人也深信不疑。“今日一奏,只弹其四,余者却也不必!只略为诸位助兴耳!”一抖衣袖,伸手往琴上弹去。
“叮咚”一声,宛如清泉流淌,又似重锤一击,众人心头不由地一震。王风心道:“天魔八音在她手中弹奏而出,比之悠悠,自是不可相提并论。悠悠与她一比,就琴音威力而言,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琴音如水,淙淙流动,在整个大殿中回荡。众人大多双目微闭,似是徜徉在一汪清泉之中,自然清爽,受用之极。只有那数名妖王,虽然也是双目不睁,但在片刻后,额上隐见汗渍。众人的修为之高低,在这一曲中已分高下,且一目了然。
不到片刻,一曲已近尾声。忽然一声急响,琴音戛然而止,余音兀自绕梁盘旋,不竭不绝。“啪啪”声响起,魂啖率先鼓起掌来。众人一面跟着鼓掌叫好,一面脸带兴犹未尽之色,各各神采飞扬,精神大振。
亦梦略略欠身,一手轻拂,桌上长琴已然消失不见。
“今日得闻族长雅奏,如聆天籁,我等当真耳福不浅!”待掌声稍竭,魂啖再次冲着亦梦一礼,然后又对众人含笑道:“只是有曲无歌,终有余憾!接下来,就由本方献丑了!”一提音调,魂啖又沉声道:“柔石何在?速速作赋一首,为尊客助兴!”
一人自殿角应声而出,发须灰白,神态飘逸,正是帝宫总管柔石妖尊。
上前数步,柔石冲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开口笑道:“在下班门弄斧,献丑莫怪!贱名柔石,取‘顽石虽柔,也能破天’之意!此番承钧令,浅吟一赋,只为博得尊客一笑,乃余之愿也!”
说完,就在地面上盘膝而坐,手一翻,一面小巧玲珑的铜鼓已横置膝上,右手拿着一柄小锤,当下击节而歌起来:“鸿蒙初判,天地始分,五行终定。八卦两仪演至理,难明了阴阳浊清。无论善恶,何分正邪,本心自辨别……”
声音苍浑有力,鼓点咚咚震心,词意浩瀚,歌调激越,比之适才亦梦的天魔八音,另具夺人心魄之处。
只听柔石继续歌道:“……方宇纵横,逍遥看我独行。雷霆九天响彻,水起风生,电光射乱云。日照铁甲,月映刀剑,秋高杀气横。沉尸折戟,白骨森垒,碧血洒无尽。佳宾远来,共谋一醉痛饮!”
一鼓重敲,歌声骤停,柔石妖尊的这首“百字令”终于鼓停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