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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秋风,夹着淅淅沥沥的碎雨飘落。空中偶而掠过几片枯叶和残花,就像是无冢的孤魂野鬼。沙沙作响的树木婆娑生姿,宛若一个个手舞足蹈的精灵。断断续续呱噪的老鸦,述说出不尽的凄凉。
江心月赶走了唐宓,心情一片大好,于是蹦蹦跳跳来到山冈上。哪知山间情形如此惨淡,不由将她的兴致一扫而空。陡然想起离别的父母,以及逃难的朋友,江心月不由泛起愁来,竟有种泫然欲涕的冲动。
她呆坐在一块石头上,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调整好心情,幽幽叹道:“这么个鬼地方,能有什么野菜啊!”她将锄头重重摔在地上,又喃喃自语道:“我只知道吃,那认识什么番薯、荠菜、蕨菜、山药什么的。要是影儿在就好了,她一准什么野菜都认识。”
四野传来簌簌的响声,似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靠近江心月,可她依旧浑然不觉,兀自发着傻。簌簌声转眼便到了近前,江心月陡然惊觉,遂放眼一看,不由骇然跃起身来,惊叫道:“蛇……蛇啊!哪来的那么多大蛇。妈妈哟!救命啊……救命啊……”
只见四条儿臂粗的红斑怪蟒由四面欺近,一个个昂头吐着长信,眼露绿油油的凶光。江心月吓得魂飞天外,整个身体不停地哆嗦,冷汗更是涔涔而下。奇怪的是,四条怪蟒只是游到江心月身旁三尺处,便盘在地上盯着她不断吐信,却没有攻击的意思。但即便这样也让江心月心惊肉跳,花容一片煞白。她在心里不住求天告地,连传说中人首蛇身的女娲娘娘也求上了。
“凤舞虹桥烟霞散,杜鹃花下百毒欢。”就在江心月求爹爹告奶奶时,只听一个遒劲有力的女子声音遥遥传来。她声发时人还在半里之外,可声落时却已到了江心月身前。
江心月只觉眼前一花,便多了个一身黑色苗装,腰悬弯刀,脚踩镶花布履,小腿上缠着黑色绷带,项中挂着银锁链,且头戴斗笠面垂黑纱的女子,不由愣了一愣。她也不管人家是什么来路,见到那些怪蟒退到一旁,便强颜欢笑道:“老前辈,这些蛇宝宝是您养的吗?”
苗女冷嘲热讽道:“喔!小妹妹也觉得我的蛇宝宝可爱么?可你明明怕得要死,却为何说它们可爱?”这么一来,江心月更加肯定四条怪蟒是此人放养,于是灵机一动,满脸堆笑道:“呵呵!刚才不知是前辈的宝宝,还当是没娘养的野畜生,现在知道了,当然是越看越可爱喽!”
江心月的七分恭维三分骂,对付一般愚妇到还可以。但来者何等身份,岂是她三言两语所能糊弄的。苗女洞若观火,闻言冷冷道:“好伶俐的嘴巴,赞人还带三分损。小妹妹既然喜欢我的蛇宝宝,那老身便将它们送给你,让蛇宝宝天天陪你玩好不好?”
江心月见拍马屁拍在马腿上,心下好不后悔,忙不迭道:“还……还是前辈自己留着玩吧!我……要回家了。”苗女也不说话,就那么负手而立。可四条怪蟒却凶相毕露,发出了嗤嗤地威胁声。江心月见无路可逃,不由急哭道:“我和前辈无冤无仇,你干嘛叫蛇宝宝吓唬人家?你以大欺小,算什么英雄。”
苗女仰天打了个哈哈,幽幽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蒙江湖朋友看得起,叫一声‘万毒夫人’。顾名思义,老身自然是心狠手辣之辈,欺负欺负人,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江心月闻言大吃一惊,凛然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苗疆火凤’南宫烟霞前辈?”苗女冷笑道:“哟呵!难得还有人知道我是‘乾坤四奇’啊!老身还以为江湖上人人都骂我是毒妇呢!”江心月忙献媚道:“南宫前辈那里话,您是真英雄大豪杰,江湖中人人敬仰。普天之下,以女子身而成就如此之高者,除您老以外,不做第二人选。晚辈寒月宫江心月,给老前辈磕头了。”她说着,如捣蔥般磕了四个头,心里却暗想道:“哼!你一定没我娘漂亮。”
南宫烟霞笑道:“哟呵!小嘴巴还挺甜的嘛!小妹妹可是想让老身放你回去?”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江心月见南宫烟霞语气缓和,心里不由窃喜,可转头一想:“我要是直截了当说回家,这老太婆一定不同意,需得再跟她周旋周旋。”一念及此,她随即说道:“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求见您老人家,都未能如愿。今个小月有幸见到前辈,怎能就此一走了之呢!小月好歹也得求前辈教上一两招保命的本领,今后闯荡江湖,也能趾高气扬的说:‘喂!你们睁大眼睛瞧好了,我的功夫可是南宫前辈教的,你们别想趁机偷学前辈的高招,否则我把你们的招子全挖出来。嘻嘻!前辈您说好不好?”
南宫烟霞见江心月笑得灿烂可人,如芙蓉绽放,加之一张利嘴巧舌如簧,实在讨人喜欢,便捉住胸前竹哨吹了几声。那四条怪蟒一听到哨声,立刻钻入草丛不知去向。南宫烟霞拉着江心月的柔荑,和颜悦色道:“小妹妹真会说话,比我那侄孙女可乖巧多了。你们寒月宫在江湖上也算声名赫赫,难道还有人敢随便欺负你吗?我看到是你机灵古怪,少不得常欺负别人。”
四条怪蟒一去,江心月忌惮之心顿减,闻言连忙撒娇道:“才没有呢!小月平时很乖的。只是最近和爹娘失散了,师表哥又重病在床,常有坏人见我弱小,便欺上头来。好婆婆,你说气不气人?”她说话时神情黯然,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让人见着就心酸。
南宫烟霞慈母之心大起,一把将江心月搂入怀中,安慰道:“有奶奶在,看谁敢欺负你。等奶奶找到了宓儿,就带你们回苗岭,练好武功再出来闯荡。”
江心月哭泣是假,想脱身是真,但一听到南宫烟霞这番话,娇躯不由一震,心念电转直下,暗自嘀咕道:“宓儿,宓儿……坏了,难道她是唐宓那野丫头的奶奶?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让她知道我欺负了她孙女,她还不得让那些怪蛇吃了我。”江心月一想到这里,浑身便冒起鸡皮疙瘩,兀自战栗个不停。
南宫烟霞关怀道:“孩子,你怎么发起抖来了?”江心月强颜欢笑道:“我……我冷。”南宫烟霞闻言扯下斗篷,批在江心月身上道:“好孩子,婆婆这次来中原,是找外孙女唐宓的。听‘落英门’的人说,他被一帮从归元剑派逃出的少年劫持了,其中有一个叫江永清的,你可认识?”
江心月一听这话,暗叫不好道:“乖乖,原来她真是冲我师表哥来的。怎么办?好歹得想个法子摆脱这老太婆才是?”她心思敏捷,当下道:“小月不认识,可我听西门爷爷和北原爷爷说过此人,都赞他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我想这样的人,因该不会欺负唐姐姐吧!”
南宫烟霞闻言一怔,随即沉声问道:“你认识老臭虫和那马夫?”江心月知道南宫烟霞已经入套,于是嫣然一笑道:“认识啊!西门爷爷还在祁连山上救过我呢!后来我在汴京遇到北原爷爷,他老人家可贪玩了,常陪我们年青人嬉戏呢!两位爷爷虽然性格不同,但都很和蔼可亲,就像婆婆一样慈祥。”
“那马夫也就罢了,可老臭虫浑身骚味,怎能跟……跟我一样?以后不许在婆婆面前提老臭虫,否则我叫蛇宝宝咬你,听见了吗?”南宫烟霞忽然声色俱厉,推开江心月斥责道。
江心月害怕极了,忙唯唯诺诺道:“是,小月一定听婆婆的话,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南宫烟霞这才舒缓了神色,喟然一叹道:“哼!没来由生这闲气,倒是跟你这小丫头较起真来了。好了小月,你先回去吧!等婆婆找到宓儿再来接你。”江心月一阵窃喜,嘴上却嘟囔道:“婆婆您可一定要来啊!小月还等着跟您学武呢!相信唐姐姐也跟小月一样乖,祝婆婆早日寻到人。”
南宫烟霞笑道:“怎么!你想认识宓儿?”江心月抿嘴笑道:“她是我师姐,总要认识的嘛!”南宫烟霞颔首道:“好了,你乖乖去吧!”
江心月心花怒放,跟南宫烟霞拜别后,便下冈而去。可她走在路上转念一想:“这老太婆怎会如此轻易相信我这丫头片子,我看她必然会尾随而来。嗯!千万不能回头,要装作若无其事,待她离去后,再和罗什大哥以及师表哥逃走。就这么办吧!”
江心月猜的一点不错,南宫烟霞那会如此轻易相信她的话。早在江心月有心讨好时,南宫烟霞便隐隐察觉其话里的不实,于是悄悄跟了下来。江心月进得小院,见彭老爹正在晒鱼,于是扑上去搂住彭老爹的脖子,故作亲昵道:“老爹,我回来了。如今是深秋,山上太过荒凉,我没看到有什么可食用的野菜。”
彭老爹笑呵呵地拍了拍江心月,说道:“你只要乖乖的,老爹晚上给你做甲鱼汤吃。”江心月大喜道:“哇哈!老爹今天捕到甲鱼了?”彭老爹颔首道:“又大又肥,保你满意。”江心月一个劲拍手叫好,却听见江永清在屋里叫唤,她这才没缠着彭老爹,笑嘻嘻地进屋去了。这丫头也是精灵古怪,进屋前故意回头瞧彭老爹,眼角余光却一扫院子外。她发现不远处有株矮松随风摇曳,隐隐露出树荫下的黑影。
江心月也不掩门,只管来到床前朝江永清讪笑道:“我又不是没耳朵,大老远就听见你叫唤了。野菜没挖着,我给你熬药去,等着啊!”他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其实以南宫烟霞的功力,莫说相隔十来丈,就是二三十丈也能听见她正常的讲话声。
江永清不明白江心月为何瞎嚷嚷,于是叫住他道:“小月,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江心月生怕江永清露了身份,只好回到床边,谁知却见盘坐在一旁的罗什面色凝重,这才隐隐感到苗头不对,于是忙抢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小心说话,外面有人……”她说着清了清喉咙,又高声道:“哟呵!才半日不见,你身子骨好多了嘛!这样我就不用熬药了。有什么话快说,我可是还饿着肚子呢!”
江永清和罗什都是机谨之人,听得窗外有动静,当下会意。只听江永清笑道:“你总是改不了馋嘴的坏毛病,看我病情有所好转,便想耍赖打诨。将来要是做哥哥的不在身边,你还不得翻上天去。”江心月瞥了罗什一眼,嬉皮笑脸道:“那就找个会照顾我的相公呗!谁要你这小气鬼操心了。”罗什无奈地笑了笑道:“天下好男人是不少,但要能做小月丈夫的,可就是凤毛麟角喽!”
江心月一脸窘态,忙啐道:“呸呸呸!我江心月嫁鸡嫁狗,也绝不嫁给你们两个坏蛋。哼!”南宫烟霞在窗外听得三人尽说些男欢女爱的事情,心里好不腻烦,不由冷哼了一声,便即飘然而去。
罗什待南宫烟霞走后,这才来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观察。他见再无人窥视,于是问江心月道:“到底是什么人?不但身法极其诡异,而且呼吸均匀绵长,可见是个大高手。”江心月愁眉不展道:“她是唐宓的奶奶,‘苗疆火凤’南宫烟霞。咱们快逃吧!她是来寻我们几个晦气的。”
江永清和罗什惊诧道:“是南宫老前辈?可她为何要寻咱们晦气?”江心月气急败坏道:“哎呀!反正她此来不怀好意。‘万毒夫人’在江湖中人人敬畏,可不象西门北原两位爷爷那么和蔼,咱们还是赶快逃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这老妖婆会玩蛇……哎哟!总之很恐怖的。”
罗什颔首道:“不管南宫前辈所为何来,总之我去邻村买米时,发现了很多鬼鬼祟祟之辈,此地确实不易久留了。”江永清道:“那事不宜迟,咱们今晚便动身。”三人当下计议停当,便分头收拾东西去了。一想到能脚底抹油开溜,江心月便自鸣得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