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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似乎有什么沉淀下来,让人感到一种难耐的紧束感,碧翠思一直竖耳聆听两人的对话,愚者的表情虽然夸张,但是的确让她觉得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绳索勒在她的喉咙上,心脏激烈地跳个不停。
修利文盯着方脸男人好一会,对方也不着急,带着那副假惺惺的微笑定定站在那儿,好似旅馆酒店的招待一样。
“我又如何知道你的这个情报是否正确呢?”半晌,少年说到:“之前的情报有切实站得住脚的证据,但是你说会给我致命一击的行动我想,如果真有那样的行动,美杜沙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所以,这就需要您的判断了,在您做出承诺之前,我是不会透露只言半语的。”男人一副等待买主待价而沽的谄媚表情说:“我保证并没有欺骗您,但是若您无法相信在下的保证的话,就开战吧,反正之前的交易你也拿到了一些东西不是吗?就算把我杀死在这里,也不能说空手而返了。”
修利文点点头,嘴唇的弧线十分平滑,让人看不出他是否赞同对方的说法。
“就算在这里杀了你也会有新的代表出现吧?”
男人笑着摊摊手,摆出一副“你说呢”的反问表情,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了,就和做生意一样,他总有办法打动最没有购买**的顾客。他深知一点——一旦对方对某件交易心理松动,那么无论他看上去如何推诿侃价,就算以退为进,暂时离开。最终回到这里完成交易的几率也几乎有百分之八十。
换句话来说,现在蛇发者就算干掉他全部的人马,自己也会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获得远走高飞地机会。
虽然被看似同伴的家伙们暗算了一记,但只要能够逃出升天就有更多的机会去报复,去实现自己的计划。而这次背叛也足以成为催熟那项计划的理由,他将会因此得到更高的地位,可谓是因祸得福。
当然,他所承诺过的事情——再也不踏足炼狱城,也不会食言,那项计划里。炼狱城的稳固是十分必要的。
如今共济会四分五裂的征兆让他更加坚信自己地计划势必能够得到成功。
不过。原本觉得会首先出卖自己地是瘦高地男人米卢修斯。却没想到竟然是那个女人米莱蒂。联盟分裂地迹象刚刚才出现。她就立刻将它彻底且毫无顾忌地利用起来。可真是有够狠辣果断地。不愧是艾祖奥地信徒。
“好吧。我会放过你”修利文抬头朝上方回廊地战士们看了一眼:“以及你地这些手下。现在告诉你地人可以停战了。所有你知道地患者名单。以及背叛者名单。请一并交与我。然后你立刻离开我地城堡。我想。这个价码你应该可以接受吧?”
愚者脸上地笑容连眼睛都挤眯了起来。
“完全没问题。”他打了个手势。回廊里地战士们立刻垂下手中地弓箭。
修利文看向基丽。基丽点点头。将停战和防御撤退地信息传到大厅。再中转至其它小队。愚者部队对大厅地进攻看上去激烈。但节奏控制得却很好。显然早有打算。否则一旦基丽布置于大厅地部队全灭。停战协议势必无法传达——一开始。基丽就没打算考虑撤退或讲和。
修利文地魔眼中。这所建筑中各个地区地战斗很快就偃旗息鼓。残存地战士们都谨慎地结成团伙撤退到一边。敌人地进攻没什么。但是自己人地叛乱却是令人措手不及地事情。他们总算有了喘息之地。来仔细整理这一切引发地思绪和情感。
在双方中间空出的地板上。分不清是同伴还是敌人地尸体仍旧淌着鲜血,发出哀嚎,在这场战斗中,几乎没有人敢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原本亲密无间的战友,同伴和敌人的界限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此时活下来,并和自己汇聚在同一个阵营中的才值得信任——不,谁知道这里面是否还有潜伏者?但信任他们也是毫无办法的妥协,因为再猜疑下去,就会陷入更加危险的混乱中。
这样的战场。简直就是地狱。比面对炼狱的大军更令人恶心和绝望。
这种不信任感一旦扩散开来,想要重整旗鼓就是一件相当困难地事情。它在战士们心灵上留下地创伤时刻都在流血,这也是基丽不想让他们再活下去的原因——现在,这支队伍已经名存实亡了,让他们回到部队里,也只是将危险地种子带回去,面对当下每况愈下的情势,她已经没有了重新整合的时间。
她虽然现在看不到各个房间中发生的同一幕场景,但她早就已经料想到会这样。
女人压抑着无奈和怒火,单手紧握的大剑垂在地上,在寂静的房间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基丽大人?”碧翠思惊疑地看着苦苦忍耐心中战意的上司。
修利文握住勒基丽的手,这让女人身躯的颤抖不那么明显了。
“好了,谈谈你的情报吧。”少年对愚者说。
“天界的代表,也就是狄更斯,他是亚瑟王国第三贵族索玛家最后的血脉。这个家族一向做着谋士的活儿,在政坛上颇具名声和手腕,但却拥有相当英勇的战士之血,毕竟它最初的发迹依靠的是战功,直到衰败前不,直到现在,这个家族的人依旧是强硬的主战派。无论是针对炼狱还是人类。
早在末日之战前,这个家族就主张对炼狱顽抗到底,而且是令人不得不敬畏的决死态度,但是,主张更委婉一些的贵族当然不肯陪他们疯。于是异议者联合起来,在一次和炼狱的决战中出卖了他们。”愚者咯咯笑起来:“很可笑的家族,是不是?为了坚守王国最后地堡垒,索玛家族堵上了一切,结果,无论他们还是国家和人民都被国王和贵族们抛弃了,结果,那个堡垒成了这个家族和整个国家的葬歌,而国王和贵族们来到了阿滋特克,享受着贵宾待遇的玫瑰色余生。
尽管。所有人都认为索玛家族已经彻底灭亡了,但实际上,一个拥有强大个人战斗力的旁支继承人意外的在当时还十分弱小的天界力量的帮助下活了下来,他就是狄更斯的先祖,对他而言,所谓的人类已经在那场灾难中。和他所效忠的国家,他所应该保护地人民,以及他可畏可敬的亲人们一起死去了。他活下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他隐姓埋名,暗中发展自己的力量,迎接天界的降临,子子辈辈都是如此。狄更斯从生下来开始,就注定了人生地道路,就这点来说,他和您是一样的哦。蛇发者大人。”
这可真是令人心酸惆怅的故事,修利文虽然看上去是个沉默又不喜欢表达感情的人,但是他的心实际上是十分敏感纤细的。作为美杜沙家的最高领导者。他能够体会到那种处境下活下来的狄更斯先祖究竟抱持着何种绝望和愤怒的情感,他也毫不怀疑,换成自己,也一定会变成那样。
虽然对他们感到同情,但是,为了让自己和自己的家族不步入他们地下场。那么就不能放过他们——复仇鬼的执念是十分暴虐而可怕的,他们早就没再将自己当做是一个“人”另一方面,如果他们不是人,又是什么地?天界?炼狱?野兽?不,放弃了人的身份,他们不会再有第二个位置可以选择。自己存在的定义不能继续模糊下去,因此冻结为“复仇”这个意向,实在是令人寒毛直悚。
“关于索玛家族的事情。我想美杜沙家应该有更详细的记录。毕竟当时负责亚瑟王国的国王和贵族们地私下协议,并在后来的阴谋中推波助澜的便是您的家族啊。”愚者似笑非笑地说。
“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竟然没能斩尽杀绝。”修利文用手杖拍打着自己的掌心:“那么,现在那位狄更斯先生的族姓是什么呢?”
“俄万革。”愚者重重地回答道:“就是复仇者。”
修利文叹了一口气。
“那么,那位先祖还活着吗?”
“当然,虽然据我们所知,他已经消失很久了,但我们能够肯定他还活着,而且很可能已经成为当世为数不多的传奇者之一。”愚者顿了顿,笑道:“毕竟,虽然领域不同,但是他的天份和塔拉夏不分上下,而且运气也不错,背后还有天界的支援。”
“很好。”修利文说:“这一次,如果他失败了,那么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您所言极是,鄙人也期待这样地结果,毕竟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地人嘛。所以,我是不会替他保密,留给他后路的哦,请您尽管放百分之一百二十地心。”愚者谄媚地躬身道“那么,说到这个份上,相信您也可以相信鄙人之前所言非虚,他的确有能力,而且也在谋划对您危害甚重的事情。这个男人很年轻,但和他的祖辈一样满腹才华,善于攻击性的谋划和战略,身体里流着战士的血。由他负责联络我们临时组建的共济会虽然时日极短,但是其攻击力已经显而易见。我受到这次教训后已经彻底明白了,对他而言,这个组织就算立刻溃灭也无所谓,他只是见缝插针,无所不用极其地发动进攻而已。他所持有的战斗力人手资源极为丰富,在所有针对您的进攻中,都是以他的人手为先锋。”
“在黑木庄园的也是吗?”修利文问道。
“是的,伍德夫人仅仅提供恰当的时机和地利,最高级的战士都是由狄更斯召集来的。”愚者摸着脑袋,嘿声道:“我最不习惯和这种看似阴柔,实则锐利刚直的人打交道了。这种人的阴谋总是让人防不胜防,想必他是共济会里最早认清情况地人吧。我甚至觉得他派我来此早就预计到米莱蒂会出卖的我的情况,真是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啊。”
“是吗?那么,他最近的计划是?”
“在黑暗兽潮到来的时候,用炼金奇物炸毁城堡的城墙。”
几乎所有人,在听到这句话后,不由得到抽了一口凉气。
只听到愚者继续说到:“他早就做好了这个计划,说不定共济会也仅仅是计划的一部分。所有的物资已经于本城内准备妥当,而您正被其他的事情扯住了手脚,蒙蔽了双眼,相信计划在这几天内就会发动。请您务必做好准备。如果您失败了,于我个人而言,实在是十分糟糕地事情,毕竟敌人的敌人,也是可以交易的客人呢,而且像您这样的大主顾。相信未来还有相商的机会。”计划的详细情报和他可能地藏身地点”
愚者打断了修利文的话:“没有,毕竟我们虽然暂时联合起来,但立场并不一致,能够打听到这些事情已经是极限。”
修利文定定和他对视一阵,男人没有丝毫退缩,就像个以决然的态度坚持着价格底限的商人。
“那么,关于出卖你的那位米莱蒂女士,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的,因为关于她的情报并不在这笔交易中,我们之前商定的。仅仅是狄更斯先生的事情,不是吗?”愚者露出狡诈地笑容:“就算我死在这里,也不会给您免费地午餐。因为我是个商人嘛,额外的赠品早已经给您了。不过,如果是交易的话,我想,我们还是可以谈谈地,那么。您意下如何?要不要再多加一笔交易?”
“不必了,如果是刺客的话,就算现在不了解也没关系。”修利文沉默了半晌后,如此说到。
刺客并不是阴谋家,也不是政客,他们能做和会做的事情只有一样,那就是不断地猎杀。这种纯粹的意图正是他们的力量来源和局限性,单纯的暗杀几乎没有颠覆全局地力量。修利文相信,若是针尖对麦芒的话。自己的女仆卫队是不会输的。
“那么。您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只要您出价格,我可以给您相当份量的情报。相信这比您花费自己的人力物力来得便捷且便宜,毕竟,对每个人来说,所谓的价值都是不同的,而就鄙人所见,您对您家族里地人相当重视呢,有了这些情报,他们就不用置身于危险之中了。”愚者搓着双手道。
“那可真是太危险了。”修利文忽然说。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愚者地笑容有些僵硬和困惑。
“恕鄙人愚昧,您是说,用交易的方式获得自己需要地情报,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吗?”他连摆双手,试图尝试挽回这种想法:“不不,您要知道,作为商人,最好的交易就是保证双方在收获和付出的等价上。请相信鄙人,虽然不会让您多赚,但绝不会让您吃亏。”
“危险并不是收获和付出的不等价,而是不需要置身危险,用血和伤痕去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修利文说:“不付出代价,就体现不出价值,从而让人麻痹大意,我情愿他们伤痕累累,但心灵满足,也不愿意他们在堕落中死亡。”
基丽的身体倏然放松下来,碧翠思惊讶地盯着少年,这种想法是她第一次听闻的,不过,出身狂热军人之家的她却能够理解。父亲在她小时候就不断告诫她,要在永无休止的战场上活下去,就不要偷奸耍滑,将生存的机会希冀于逃避,如果不正视受伤和流血,就会掉进真正的地狱里而不得安宁。
父亲指的地狱是什么?年幼的碧翠思无法理解,即便是现在,也仅仅有一些模糊的概念,诚然,受伤、流血和死亡是恐怖的,而没有安宁也可以称之为地狱,但是父亲的意思肯定不会那么肤浅,毕竟这个家族的存在已经证明了,人是可以将这种地狱当做天堂的。可是蛇发者的话,却让她触摸到了轮廓——父亲口中地狱,指的是心灵的地狱吗?
“哦!噢!”愚者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那可真是严厉的言论,蛇发者大人,您对自己身边的人真是用心良苦啊,您才只有十三不,看上去像是十五岁呢,不过,在您这样的年纪就有这种想法,实在令人惊叹。看来您也经历了许多事情吧。”
“别用一副老实人的面孔跟我攀交情。”修利文毫不客气地说着,侧身让开了一条路:“完成交易吧,现在就带走你的人,永远不要回来这个地方。”
虽然对方正是这个月来一连串事件的罪魁祸首之一,但是似乎所有人都被蛇发者之前严厉的言论和主导性的气质给压制了,谁都兴不起反对的念头。
既然是蛇发者的话,就按照他的方法来处理好了,因为他并不是一个肤浅愚蠢的领导者啊。基于这样的念头,再一次回顾之前的谈话,众人很快就发现,果然如他所说,放走面前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得不偿失的事情。
反过来说,要自己付出巨大的代价,将对方于此地赶尽杀绝又有什么好处呢?
一行人站到修利文身后,让开了道路。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这是一次十分愉快的交易,我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的。”愚者又用那装模作样的姿势摆手失礼,然后打出手势,回廊上的敌人们立刻以整齐的行动朝建筑内部退去。
不一会,脚步声逐渐远去,愚者再次向众人微笑点头,毫不胆怯地来到修利文身前,从怀中取出用牛皮纸套好的一大叠资料交给他,然后从众人身前经过,消失在大门外。
“好像外面的结界还没有解开吧?”碧翠思忽然说。
“这不是很好吗?他那么威风,有本事就在我们出去前离开呀。”基丽哼道。
这个回答可真是十足的女人味,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那么,如果他们真出不去,就只好让他们再呆一会了。”修利文回顾众人一眼,带头朝通向建筑更深处的那扇大门兴去:“跟上来,我已经知道货物在什么地方了。”
即便不用魔眼,修利文的预知感也是正确的,一行人并没有绕多余的弯子,很快来到了隐藏着机关的一间毫无出奇之处的房间。愚者等人似乎并没有企图多做掩饰的样子,机关的位置十分明显,不过密室的大门并不在这个房间里。
修利文凭借魔眼和炼金术知识解开了最后的谜团。密室的入口在另一侧的走廊最深处,他们不得不在五分钟内抵达,否则暗门就会关闭。
共济会的人为了保密可谓是煞费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