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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红呆呆地盯着地上的血,和倒下的冯嫂。随即,她匆匆跑上前去,摸了摸冯嫂的脉搏。
这一声大吼,令林楚红冷不丁打了个寒噤。这时,她才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后院里还住着冯嫂瘫痪的婆婆!”
冷汗沿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每走一步,林楚红便在心中暗暗念叨:“冯嫂,老婆婆,对不住了。不是我想杀你们,而是怕这陈年旧事被上官瑞那贼人知道,用来大做文章,使得陈家身败名裂。那样的话,我的荣华富贵,将受到莫大威胁;我们林家戏班,也便没了庇护。你们活着也是痛苦,不如早早死了,我会每年烧些纸钱给你们,让你们在冥间过得富足快活。”
这样想着,恐惧的心理减轻许多。林楚红大着胆子走到后院儿冯嫂婆婆的屋前,轻轻推开房门。
屋内漆黑一片。林楚红在屋门停留半晌,待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才轻轻走了进去。隐隐约约地,她看到屋角一张大床上,半躺着一个人。
“谁?”床上的人听到声响,把脸转向林楚红。
林楚红双手抓紧衣角,悄悄靠近床前。
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花白的头,眼窝深陷,嘴角下垂,一副可怜又恐怖的模样。透过薄毯,可以看见她的腿的轮廓。细而短,怕是多年瘫痪缺乏运动,肌肉已经萎缩。
乍看上去,林楚红有些不忍下手。但这老人却觉床前人不是自己的儿媳妇,便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林楚红心想,这老太婆虽然瘫痪在床,但声音倒是洪亮。若不小心解决她,怕是她的叫喊会惹来四邻的注意。
于是,她轻笑道:“我是冯嫂的朋友,来看看婆婆。”说着,她假意去帮老人家整理枕头,眼光却瞄到床边另一床棉被。那本是冬天用来御寒的,现在已经初夏,棉被便被叠好,搁置在床边。
林楚红迅地一把扯过被子,猛地捂到老人家脸上。又怕声音跟着被子泄露出来,便隔着被子死死捂住老人的嘴巴。
老人双腿不能动,只能挣扎着用手去抓林楚红,扯她的胳膊和手。林楚红咬着牙不放手。
半晌后,老人不在有动静。林楚红又死死地捂了一会儿,才缓缓把被子拿开。
只见老人大瞪着双眼,僵直地躺在床上,没了呼吸。
林楚红被老人恐怖的面容吓了一跳,匆匆忙忙跑进前院儿,见冯嫂还躺在地上。
她将冯嫂翻转过来,又探了探她的鼻息,觉她还有呼吸。或许刚才的醉意加上被自己砸了那一下,昏厥过去。
林楚红迅地环视了四周,瞧见厨房柜子里堆着几坛像是自家酿制的酒。她打开坛子,闻了闻,知这酒是烈酒,便搬了坛子出来,将这些酒泼在后院的木门和木柱上。紧接着,又把剩下的那几坛泼到前院的屋里。这样忙完了,才举起烛台,点燃了后院的木柱和前院的桌椅。
之后,林楚红退到门边,看着火势渐渐长起来。紧接着,她将自己的髻散开,抓了抓,又将衣服下摆撕了个口子,从厨房抓了把锅底灰涂在脸上手上,才一把拉开门闩,跑了出去。
此时,段十三正向冯嫂的豆腐店而来。沈秋娘是北方人,喜欢喝豆腐脑,而段十三几乎每天这个时候,都来买豆腐脑给沈秋娘。但当他走到豆腐店门口的时候,现店里亮如白昼。浓浓的黑烟冒出来,猛地惊觉:“不好,失火了!”
等他跑到店门前,门突然打开,一个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与此同时,屋顶崩塌,整个豆腐店化为一片火海。
“救命啊,失火了!”林楚红见正有人朝自己走过来,便惊慌地喊道。
“你没事吧?”段十三忙冲上去扶住林楚红。他本以为是冯嫂,但近看之下,原来是林楚红。林楚红是江南名角,像段十三这种喜欢沉浸在风月中的,当然认得她。
“林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段十三惊诧地问道。
林楚红抬眼瞧了瞧眼前的高大男人,觉得眼生,但也故作悲切地哭道:“今晚,我路过豆腐店的时候,冯嫂请我陪她喝几杯,我喝多了,在桌子上趴着睡了会儿。谁知,醒来的时候,见冯嫂点燃了后院的木屋子,一边放火,一边咒骂自己的婆婆。我忙去拿水灭火,冯嫂见了,却去厨房搬了几坛酒,泼了火上。结果,火势越来越大,我拉不住她,没把她救出来就”
说着,林楚红哽咽起来。此时,路上的行人,街坊邻居都出了门,纷纷从家里水井打来水灭火。
段十三放开林楚红,也去帮忙。但那酒精引起的大火岂是水能灭得了的?大火于是越燃越猛,不多会儿,那豆腐店便化为一片废墟。
林楚红呜咽着冲到废墟前,冲着余火哭道:“冯嫂,冯嫂!”
认识她的街坊们叹着气,把她扶住,劝道:“林姑娘,你别伤心了。冯嫂家里出事,不是你的错。大概这家里多灾多难,合该有这一劫吧。”
段十三擦了擦脸上的汗,垂头丧气地走到林楚红面前,说道:“火势太大,到底没把人救出来。”
此时,有人向他们匆匆跑过来。段十三抬起头,见是子。转眼间,他又瞧见林楚红,不禁脱口喊道:“这不是陈家大少奶奶吗?”
段十三看了看林楚红,拉着小扬子就走。小扬子不肯走,对着林楚红手舞足蹈地问道:“喂喂,这又是怎么回事?”
段十三将小扬子拖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斥道:“管什么闲事呢。”
小扬子嘟囔道:“哪里是闲事。将军说,要我保护四小姐。现在,我见到四小姐的大嫂这么狼狈,当然也想帮帮忙呗。”
“喝,你懂什么,”段十三鄙夷地瞟了他一眼,一把搭住他的肩膀:“走吧,那个女人可不用你多余的帮忙。”
“多余?”小扬子皱眉道。
“依我看,今晚这火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按理说,从火场中劫后余生的人,该大声喊救命,语无伦次才是。但这个林楚红,口齿清晰,说话条理分明,就像是事先背好了一样。难道不可疑?”段十三冷哼道。
“那,十三叔怀疑林姑不,是陈大少奶奶纵火?”小扬子瞪圆了眼睛:“不会吧,我刚听人家议论说那是家豆腐店,豆腐店的人怎么能跟她有什么瓜葛?再说了,刚才大少奶奶那么伤心,不会是她干的啦。”
“我又没说一定是她纵火,”段十三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是说她行为蛮可疑。谁晓得。还有,女人的眼泪哪里能信得过?你秋姨当年只流了几滴眼泪,说了几句花言巧语的谎话,就让十个结拜兄弟自相残杀,轻易帮我们解决了宿敌。你说,女人的眼泪,到底能不能相信?”
小扬子吐了吐舌头,笑道:“幸好秋姨上了年纪。”
段十三将手指放到嘴边,示意他噤声:“这话可千万别被她听到。”
一夜就这样过去。第二天,巡捕房派人来简单地检查了豆腐坊的失火情况,又找来街坊四邻简单地问了话,潦草地判为:“意外失火”便纷纷撤走了。
冯嫂和她婆婆的尸骸被抬出废墟,抬到巡捕房,等着冯嫂的丈夫来认领。陈老爷听说附近的豆腐店失火,老板娘身亡,便在冯嫂的丈夫归来之后,念在街坊的情分上,买了两口上好的棺材送过去,又送了些银钱,以便他把豆腐店重新开张。又加上得知那晚未过门的大儿媳也在场,总觉得跟自家脱不了关系,事后还派人慰问了一番。冯嫂的丈夫对陈老爷千恩万谢。
而林楚红回到家后,几天晚上没睡好。时而清醒时而朦胧,被梦魇纠缠。梦到被自己闷死的老婆婆突然张开嘴,伸出很长的舌头来缠自己的脖子;梦到倒地的冯嫂突然直愣愣地跳起来,死命勒紧自己的喉咙。
就在林楚红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突觉有人死命地摇她。不多会儿,她听到耳边有人在喊她:“师姐,师姐,你快醒醒!”
林楚红这才猛然惊醒。定了定心神,看到师妹苏小恨正惊慌地看着她。
“师妹,怎么了?”她坐起来,拭掉额头的冷汗,问道。
“师姐,我还想问你呢。你在做什么噩梦,死命地勒自己的脖子,吓死我了。”苏小恨松了口气,说道。
“是吗?”林楚红狐疑地下了床,走到梳妆镜前。果然照见自己脖子上有红红的印痕,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转头见苏小恨正狐疑地盯着她,才问道:“你一大早来找我,有事吗?”
“师姐,你莫非忘记了?”苏小恨瞪圆水汪汪的大眼睛,促狭地笑道:“明天是你未来小姑子成亲的日子,陈园派人来请你去帮忙张罗婚礼呢。”
林楚红恍然道:“我倒真的忘了这事。好,我梳洗完毕马上过去。”
苏小恨点了点头,推门走了。林楚红见她把房门掩上后,才从床下取出个盒子,打开上面的锁,翻着那天从冯嫂那里得来的东西,半晌后,又重新放回原处。
此时,林楚红没有注意到的是,出了门的苏小恨并未离开,而是停住脚步,将窗户纸捅了个洞,悄悄注视着屋里林楚红怪异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