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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晚餐时间,硕大的餐厅中间摆放着10人位的条形餐桌,球形水晶吊灯和周边的壁灯,被反射到墙上的茶色玻璃饰面,整个餐厅光灿耀目。
上等的骨质瓷餐具,薄薄的发出清脆的声音,镶银边的牛骨筷子,奥地利的水晶水杯泛着晶莹的光。虽然只有三个菜一份汤,但菜品样式和口味都很讲究。
餐桌旁,只有王静和叶添天一起用餐。
“……今天我看好的那个裙子竟然没有我的尺码,但真的很好看啊,要不然,明天我带你去看看?陈姨做鱼还真是不错啊,添天,你快尝尝这个。你也太瘦了,不过你们年轻人都挑食,你看看小城那孩子,总说自己好好吃饭,好好吃饭能瘦的那个样子吗?也不正经找个工作,女朋友也不知道有没有。不过他还小,你奶奶还是最关心你的婚事,毕竟她那个年代,到了你这么大,孩子都能离开家生活了。……”
自从叶添天回来,王静好像心情大好。终于在家里不用一个人吃饭了。但是筷子在她嘴里进进出出也阻止不了她从未断开的话语。
一边吃饭,一边吐鱼刺,一边话题那么跳跃,一边还不重复!这都是怎么练就出来的啊?!叶添天表面上敷衍着,头脑却神游出去。
今天给她最大的震惊都不是上午的被抢劫,而是下午陈挺的出现。
他变化确实很大啊,竟然还离开了部队!叶添天有些记不清楚他以前的样子了。她努力去想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却想起了很多支离的片段。第一次,第一印象,大概是那次吧,她突然觉得好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王静停了一下,看着一边吃饭一边傻笑的叶添天,把椅子朝叶添天的方向靠了靠,像个小孩看见商场玻璃罐里的棒棒糖一样,好奇得盯着她。
回过神来的叶添天也注意到了王静古怪的眼神,她急忙说:“妈,吃饭吧,我哪有陈姨做的这盏红枣乌鸡羹好看啊。”
王静眯缝起眼睛,“不对,刚才笑什么呢?你这丫头,有好笑的事情也不和我说说,就顾着自己高兴。”
“妈,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上学的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啊?快和我说说,关于男同学的吗?”每个女人都八婆,尤其是看韩剧的女人,尤其是看韩剧还不能自拔的女人。
叶添天看到王静双眼烁烁放光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也有可爱的一面。如果老爸叶承德和弟弟小城能多回来陪陪她就好了,其实,她总喜欢说那么多话,说到底,不还是因为寂寞嘛。好不容易能拉到一个人说话,当然啰啰嗦嗦一吐为快,却不知道这样更吓坏了她身边的人,便更不愿意和她过多相处。啊,这简直就是死循环啊。
叶添天有些心疼王静,她想和她分享这刚被记起的小回忆。
“妈,你还记得我当年被爷爷逼去军校的事情嘛?高中毕业以后,我要去念艺术院校,爷爷他不让,说那些不是正经人做的事情。结果我们两个就扛上了。那时候爷爷身体还那么硬朗……”
说到爷爷,叶添天鼻子好酸,他虽然古板,虽然霸道,但那是最疼爱她的爷爷,真心疼爱她的爷爷,再也回不来的爷爷。
“我记得,那时候啊,你可给你爷爷气的够呛,他宁可让你在家里呆了小半年,也不让你去外地上学。最后你还是拧不过,去了你爷爷安排的军校了吧。”王静也回忆道。她也觉得叶家的孩子都有被安排的未来,幸好那时候小城还小,现在大学毕业了他也可以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追求他所谓的理想。
叶添天仔细梳理了一下思路,尽可能完整的还原当年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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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岁的叶添天,充满了浪漫主义的少女情怀和愤世嫉俗的愤青观点,她穿耳洞、打台球、滑轮滑、写蹩脚的诗词,迷恋某个酒吧的乐队。所以,当她的志愿想报考外省的那所知名的艺术院校的时候,爷爷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他不能把这个“离经叛乱”的叶家孙女送到省外去,一定要看着她,把她心中“牛鬼蛇神”的小野草斩草除根。
说到对人的改造,军队,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更何况,凭叶司令一句话,整个军区的军校恐怕都会抢着要叶添天。
叶添天说什么也不去军校,她本来想一哭二闹三上吊,等爷爷心情好了就让她去想去的学校。但是几个月过去了,来自敌方的镇压却愈发严重。
先是限制叶添天的朋友接触,接着停掉了叶添天的零用钱,最后发展成半禁闭状态。
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每天唱着铁窗泪的叶添天终于妥协,同意去省内那所鼎鼎大名的陆军军校念书了。
叶添天知道军校是要剪短发的,她之前特意去美发中心剪了头发,齐肩发,不张扬,想着这样就不会被逼着剪短了。
第一天到学校上课,整个教室里坐着笔直的学生,穿着一样的迷彩训练服,一眼望过去,她还以为都是男生呢,原来,女生头发是要更短的啊。
她被安排在中间的第三排,她无所谓,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太明显。但白衬衣齐肩发的女生,坐在迷彩服中间,好似一朵水灵灵的莲花,释放幽幽的清香。
在根本听不懂的那节课过去后,课间时候,一位教官进来找叶添天。
“那个新来的,就是你。”他指着叶添天,“你这是什么样子,快跟我走。”
“咦?叔叔,要带我去哪?”叶添天散漫惯了,被“发配”到军校本就一肚子怨气,便悠悠得站起来,没心没肺得问。
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引起教室里面哄堂大笑。
教官气的脸都绿了,在这些学员面前,他以后还怎么有威严。他一抬手,要打在叶添天的头上。
叶添天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觉得自己被使劲得拽了回来,后背碰到一个身体才停下来。
教官的手,扑了个空。
在军校,学员被打或者体罚,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叶添天从小就众星捧月,从来就只有她欺负别人,哪有她被迫害的时候。
“陈挺,你干什么?”教官瞪眼睛质问后面的人。
现在还依然拽着叶添天手腕的那个男生终于说话了:“于教官,她今天刚来,还不了解情况。”
“哼,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进军校了,你看看你这个头发,现在跟我去理发室!”于教官声音洪亮,不容分手。
叶添天经过刚才那下,突然害怕了,现在和他走,在人少的地方对她下手怎么办?那些美国枪战大片的画面一下子都从脑袋里蹦出来,不行,绝对不能和他去!她下意识抓了下那个男生的胳膊。
“于教官,马上就上下堂课,她今天刚来,本来就跟不上,再占用课堂时间这样不好。更何况,还是张教官的课。”陈挺的声音不大,每一个字都很清楚,态度不卑不亢。
“好,陈挺,你是区队长,我今天下午4点再来检查,她的头发必须剪完。完不成你和她都去跑操场!”于教官转身愤愤地离开。
叶添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低头发现自己还拉着别人的胳膊呢,连忙把手拿开。
她感激得看着这个叫陈挺的男孩,轻轻的说:“刚才,太谢谢你了。”
男孩高高瘦瘦的,和每个男学员一样,皮肤被晒得黝黑,短寸的头发贴着头皮,眼睛小小的,眼神却很凌厉。他不耐烦的撇了叶添天一眼,说:“不用谢,你这个头发,是该剪短。”
“那下午你们训练的时候我再去剪吧。”
哼,不想训练?想得倒美!陈挺面无表情的说:“下午的训练必须参加!”
“啊?那我今天四点前就没有时间了啊。”叶添天眉头微蹙,目光涟涟,摆出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样。
“你不是还有中午吃饭时间嘛。”声音如人,冷冰冰的。
“……”第一天就不让吃饭啊?叶添天压下想骂人的冲动,不死心得说:“我吃不吃饭无所谓了,让剪头发的教官不能好好吃饭,他肯定不会好好剪的啊。”
“人长成这样,剪成什么都一样。”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叶添天顿时被憋成了内伤,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和她说话。她想骂人,发现她根本不会骂;她想给他点教训,发现身材根本不是对手;她想让爷爷来给她撑腰,突然想起自己是被爷爷“发配”到这里的。
啊~~~~~!!!她在心里抓狂大叫着,叶添天啊,叶添天,你这是什么命,来这里第一天,就被这么多人讨厌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