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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月,缺的不止一点点。王府一片静谧,似在酝酿一场前所未有的暴发。
相比王府,皇山脚下则显得寂寥。客栈的烛火早早就灭了,再也听不见那夜玩儿游戏的嬉笑怒骂,因为寂静空旷,寒意更甚。
侍妾们今日不见王妃,多少猜到跟沈侧妃的意外有关,不由想起王妃在温泉交代她们的话,让她们只管装聋作哑,插手不得。她们见王爷的脸绷了一天,知道此次不比以往,兴许连王妃自己都没办法躲得过去,才会说那样一番话。
谢太妃一直陪在沈氏身旁,就担心她的胎儿有事。
而贺东风,在沈氏的房间里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回了他的房间。傅千夙一走,他的心又悬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就是感觉烦躁不安,有种此次一别,他再也见不到她的荒谬预感,然而明明他让朝雨送她回王府的。
他给轻尘传了信,让轻尘盯紧王妃。然而算好了时辰,那女人应该回到王府的,轻尘却迟迟没有回传。
人未到?还是轻尘忘了?种种猜想在他脑子里浮现,他甚至想,她是不是半途将朝雨给杀了自个儿逃跑?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明日一早就启程回京城,路途遥远,他不知道等他回去,她是不是还在王府。
贺东风死死压制想上马走人的冲动。一屋子的女眷,他若走了,她们怎么办?还有个怀了身子的沈氏,本就虚弱,再也经不起折腾。
早知会过得这样煎熬,他便不让她走。
贺东风又传了一次信,让轻尘明确回复王妃到底回没回王府,若王妃没回府,他和朝雨提头来见。再有就是,若王妃回府,可有按他的令乖乖留在主院里没出去。
传完信,他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似一点没感到寒凉。轻尘若再不回传,他便考虑换个近侍。
然而,贺东风不知道的是,他传给轻尘的信,还未到轻尘手里,就被睡不着的千夙拦截了送信的人,信到了她手上。
拆开一看,她眸光略沉。贺东风真好笑,他既然连夜让朝雨送她走,就要有她死在半路回不来的心理准备,这会儿知道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还有,他人在千里之外,却非要让轻尘执行他的命令将她关在主院里,他可真会遥控指挥啊。
千夙让送信的人等一会儿,她回了信就让他带回去。
她没走远,背过身去,咬破指尖,沾在信上,又扯了两根头发丝夹在信封里,这便让送信人带走。
原本她睡不着的,回了信后一躺床上就睡着了,许是她里的结打开了,再也不想为难自己。
当贺东风收到信时,他微松口气,轻尘能回信,意思就是她回到王府了。然而当他拆开信,那抹殷红触目惊心。他颤着手抚着那个痕迹,心像被巨石碾过!
信封里还有两根头发丝,他不知道,她是落入贼人手里,还是已经……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那样难。
贺东风将信封塞进怀里,让心腹手持他的令牌与信,快马加鞭到离皇山最近的府衙,请求派侍卫来皇山援助,看守一众女眷,直到明日晋王的侍卫到来交接。
等心腹带着一批侍卫回来时,贺东风飞身上马,急驰而去。
“王爷!”身后的心腹想跟上去,然而王爷的马早就无影无踪。到底是什么事,让王爷急得连太妃在此也顾不了?
原本该午时前后回到京城,可贺东风一路没停顿过,硬是在三个时辰赶回京城。当他下马那一刻,他的爱驹前腿已跪下,可想而知这一路往回赶有多急。
守门的侍卫见王爷风尘仆仆回来,他们速速把门打开。
朝雨轻尘向来早起操剑,见到主子那一瞬,他们有种马上就要人头落地的感觉。
贺东风提剑斩了朝雨的剑,又劈向轻尘,轻尘往后跃起,要是再迟那么一丢丢,小命不保。
“王爷饶命!”朝雨轻尘齐齐跪下。
贺东风从怀里扯出那封信,砸到他们跟前:“睁大狗眼瞧瞧,这是什么。”
轻尘先捡起那封信,拆开一看,被那血迹吓得头皮发麻,朝雨凑过来,看了同样是头皮绷紧。
他的好姑奶奶王妃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轻尘差点没哭出来,拜在主子的脚下:“王爷息怒,属下根本未收到此信。而王妃,她平安回府,爷若不信,去主院瞧瞧便知。”
贺东风听到“平安回府”那四个字,全身的力气似瞬间就被抽走,冲到了脑子血又回流至全身。
脚下一跄,他持剑撑地,在地上划出一条深痕来。
朝雨轻尘一下扶住他,都急得不行:“王爷?!”
“扶本王回主院。”
而此时,千夙才刚刚睡醒,梳洗过后,她特意换上新裁的正红裳裙。虽则天气寒冷,然而穿着新衣的感觉太好了,她在镜前转了两圈,才让竹香把她白狐毛半袖袄子取出来。
她皮肤本就白皙,在红与白的交错映衬下,更显肤如凝脂,娇嫩水灵,若不是梳起的妇人头髻,说她是二八年华都没人会怀疑。
“主子太美了。要上胭脂吗?”
千夙点头,这些胭脂是她自己花了钱定制的,与她的肤色很是贴合;竹香要为她描眉,她没让。
云氏她们喜欢描柳眉,千夙不喜欢,她最爱的是新月眉,感觉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挺好。
描了眉,上了唇脂,铜镜里的人千娇百媚,活脱脱从画师的卷轴里走出来。
“王爷今儿回来见了,定会高兴。”
千夙没吭声,是高兴还是愤怒,说不好。她只知道,今天要教训沈白莲,怎么也得衣着光鲜,光彩照人,好叫沈白莲知道,什么叫正室。
她插上那支钗头凤,脖挂一块华贵的金镶玉,两只手腕上俱戴了翡翠手镯,耳上垂着南洋珍珠,尾指别一颗细细的玛瑙。
要不怎么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千夙这么一身行头,等于将千两金,万两银挂在身上,不可谓不富贵逼人。
竹香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出去一看,竟然是王爷回来了,她跪下行礼。
贺东风见到竹香在此,知道傅千夙那女人就在里头,心里一股怒火冒起,可又抑制不住想见到她的急迫。
“下去。”他挥退这些个碍眼的。
朝雨轻尘竹香不敢多留,走得比兔子还快。虽然王爷的脸很是吓人,但是王妃应该能抚平王爷怒气的吧。
贺东风缓缓踱过去,实在也是没有多少力气了。一宿未眠,一路奔走,都是为了这女人。然而,她又是怎样捉弄他的?
“傅千夙。”
才走到门口,里头那人突然转过身来望着他,那一身潋滟的红直闯入他心间,即便是他见过那样多的美人,也忍不住叹一句,她好美。
“王爷唤我?”千夙笑着走过去,约莫离他还有一臂距离停下来。
“我”?贺东风敏锐感觉到她的变化。又在想,是不是他太过敏感了。
他伸手过去就想抓她进怀里,可她不偏不倚正巧避开,巧笑倩兮,眉目含情:“王爷不先用膳吗?我收拾了大半天,可不许弄皱我衣裳。”
贺东风收回手,她这话没问题,然他就是觉得不对劲。是了,傅千夙每当温柔对他,恰是拉远距离的表现,这么想来,他可真是犯贱,宁愿她生猛似驯不服的猫,动不动就磨牙咬人,都不愿她像眼下这般端着。
“让本王用膳,膳在哪里?”
“马上就端来。”
千夙没有喊竹香,而是她自己去端。
贺东风眼睁睁看着她走远,喉咙微哽。他到底是凭什么要受她的气?是不是这辈子都要被她吃得死死的?
然他一回来,人家又是盛妆打扮又是体贴端膳,他根本寻不着错处,如何发火?难道还要在她害沈氏孩儿这事上与她争吵不休?不,太难受了,他宁愿当这事没发生过,都不愿将她推远他身边。
可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他那样骂她,连夜将她遣回府,她是不是心里很难过,才会在信上捉弄他。
该死的,端个膳端到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贺东风感觉自己在崩溃的边缘,只要傅千夙离他远一些,他就想东想西。明明眼下他该解决的是,如何善后她害沈氏的事。
贺东风忍不住唤人:“竹香,看看王妃去哪儿了。”
竹香一会儿回来,很是焦急:“王爷,王妃听说太妃及沈侧妃、姨娘们再半个时辰就到了,匆匆去打点了。”
贺东风拧紧了眉,他前脚才回到王府,她们后脚就到了,等于是他才走不久,她们就急着跟上他了。不等王府的侍卫就贸然离开,到底是谁给她们的胆子?
还有傅千夙,半个时辰难道不够他用膳,用得着她去打点?
正怨怼时,下人端来了膳食。
“王妃在哪儿?”
“回王爷,王妃说王爷用完膳后可去正厅,她有惊喜要送给王爷。”下人们只觉得王爷王妃的感觉真好。
贺东风喜上眉梢,他完全没想到,等待他的有惊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