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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见千夙定定看着那几个身影,不由问她是怎么回事。
千夙没吭声。总觉得那几个身影怪怪的。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正看得怔怔时,那群人为首的那个突然朝这边望过来。
她赶紧垂头装作喝茶。那双眸子太过锐利,绝对不是一般人。
千夙终于明白过来那几个人为何会看起来怪怪的。他们身着雁京城普通男女的衣裳,然而走起路来,两腿分得很开,像走外八字。
另外,他们的行为举止也很奇怪,特别是那个着青绿袄子的姑娘,取路边小摊的双喜结,不是拿或者捏,而是平掌切过去将结弄到手心里。
一般来说,姑娘家家的动作不会这么粗犷,除非是……
千夙捧着茶杯,装作不经意地打量那姑娘。瞧那姑娘的装扮,一支头钗都得百银,定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姐,然而她的手,一点没有纤纤玉手的感觉,却也不像干过重活的手。
沉吟片刻,千夙收回目光。她知道这些人是打哪儿来的了。
今晚闹元宵,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眨眼到了晚上,京城的街上挂满了灯,一眼望过去,年少的哥们姐们,穿梭于灯海中,意境特别美。
千夙不由想起那首诗,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青衫袖。
多么美的情话。
林春第一次见识到京城的元夜,乐得跟只小鸟儿似的,见了什么都感兴趣。
千夙见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决定寻一静处待着,太拥挤的长街,并不适合孕妇。她顺手拈来身旁灯上挂的谜题。
却在此时,白天见的那几人路过,那青绿袄子小姑娘满是不屑:“还以为这些灯谜有多难,不过是雕虫小技。阿牧哥,听说猜中灯谜最多的人,能得到一个大灯笼,写上愿望挂在最灵验的庙里,明年此时便能实现。”
“是么?绿枝,你觉得明年此时我也能实现夙愿?”身材高大的男子眸光微敛。
那唤绿枝的姑娘满眼的心心,比街市的灯还要亮:“阿牧哥,绿枝相信你一定可以。”
得,又是一个深陷情爱的姑娘。
可她说的话,不得不让千夙深思。这个叫阿牧哥的,要实现什么夙愿呢?如果他的夙愿是建立在让这里的百姓活在心深火热中,那么,这样的夙愿还是早些毁灭的好。
她得去找贺渣渣的。这件事不能拖,甚至比成亲重要得多。
正欲转身,前面不知何时围了一个小圈,那个叫绿枝的姑娘大声嚷嚷起来:“你撞我是什么意思?趁机占我的便宜?你们这里的男子就是这般的不磊落?”
“姑娘,小生并非有意撞你,方才是前面的人拥过来,小生才会一时不察撞了姑娘,这便向姑娘赔罪。”
“赔罪?你赔得起吗?今儿不断你一条臂,明儿你还会乘机占别的姑娘便宜。”
那小生连连解释:“姑娘,小生已说过,不是有意撞你。小生的意中人就在不远处,又何必去占姑娘的便宜?姑娘何必因此小事不饶人?”
“小事?你觉得这是小事?让我来教教你,这到底是不是小事。”绿枝猛地从腰间甩出一条鞭子,这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那小生向后退,旁人都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和为贵。
可这个绿枝就是不依不饶:“胆小怕事之徒,披着书生之皮的畜生,姑娘我叫你这辈子都记住今日,让你得罪姑娘我。”
绿枝一鞭子甩过去,小生躲到了摊档后头,那鞭子将摊档的脂粉俱打落在地。
摊档主求饶:“姑娘,小的只靠今晚卖点脂粉给家中婆娘买吃的,你怎的把小的谋生的都打落了?”
绿枝冷笑:“打落了又怎的?赔你你敢要吗?”说着又一鞭子过去。
当街闹事也不嫌败露自己的身份。千夙摇头,那个阿牧哥还是阿里郎什么的,有这么一位猪队友,人生不幸。
大伙都在斥责绿枝,那脂粉摊档主连声说要报官,绿枝手起,一鞭子又要过去。
她身旁的阿牧哥扯住她:“绿枝,走。”
“阿牧哥,是他们太过分。今儿不教训这些夷蛮,我绿枝回去还怎么混?”绿枝冲动要推开阿牧哥冲过去。
“还嫌闹得不够大?想让官府将你抓进大牢?”阿牧哥语气冷硬。
绿枝冲口而出:“让他们来,我看他们有几斤几两能将我抓进大牢。我不怕。”
“你不怕。好,那你便自个儿继续闹,是死是活我不管了。”
眼见阿牧哥要走,绿枝急了:“阿牧哥,我知道了,我不闹还不成吗?我就是见他们太可恶了,才想教训一二。”
绿枝这话一出,旁边的百姓听了更是火上心头。这位小姑娘年纪不大,怎的这样刁蛮任性?当街说教训就教训,说甩鞭子就甩鞭子,到底家里有没有长辈教养的?那小生分明不是故意撞她,却差点要捱她的鞭子。
千夙听了也很不爽。本来她想着自个儿是个孕妇,不该替那小生还有摊档主出这个头,然而,心里那股想教训回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挡也挡不住。
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那个阿牧哥和绿枝的跟前,他们二人身后像是侍卫的人提剑将她包围。
“不好了,要杀人了。”那摊档主见此阵势,匆匆拉了千夙一把:“大妹子,快走,我不要他们赔钱了,也省得他们要伤及无辜。”
千夙却反过来安抚摊档主:“大叔,做错事的是他们,即便提剑提到天皇老子那儿去,也占不了理。你放心,我定要他们赔你钱,赔你礼。”
“可是……”那摊档大叔很是不放心。眼见那些人不是好相与的,还带了侍卫随从,哪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惹得起的?
绿枝见身旁的阿牧哥望着那个女子,很是不悦,便让随从上前抓那女子。
“慢着。”阿牧哥不让侍卫上前。他一瞬间收敛了身上那股子傲气,反倒低头作揖:“这位娘子可是有话要说?”
千夙冷笑:“还知道作揖,蠢不透嘛。这位仁兄的家人无故在街市喊打喊杀,还将摊档的脂粉打落在地,难道不该向摊档大叔赔礼赔银子?我见过许多女子,各具特色,唯独没见过如此嚣张跋扈的女子,难不成皇天后土都是你们家的,才这样叫嚣人前?”
绿枝气不过,拎着鞭子上前:“哪里来的小泼妇,敢这样对阿牧哥说话。”
冷不防千夙伸手握住她的鞭子:“这便是你行凶的武器,是物证,人证是各位街坊,你污辱人在前,教训人在后,中间还弄没了人家的脂粉,这罪行够关你一阵子。你若不赔礼赔钱,那便看看你走不走得出雁京城。”
那小生与摊档主俱声援:“没错,大伙就在这儿,看你走不走得出去。”
绿枝的脸有些许扭曲,嘴里骂道:“泼妇,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试试看谁走不出去。”
“你应该就是你嘴里说的这些,不然你怎么这么清楚?你想向我甩鞭子也得看你够不够格。来啊,我肚子里还有一条人命,让大伙看看你是怎么行凶的,我不怕闹到你老家门前去,让你老家人戳你脊梁骨过一辈子。”千夙板起脸来,看了那条粗粗的鞭子一眼,又面向阿牧哥。
“这位仁兄怎么没话说了?难不成你们就是这般的不磊落?”千夙把绿枝方才叫嚣的话还回去。
阿牧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分明是温柔似水的,却迸发出熊熊烈焰,让他不得不站住脚听她一言。
他白了绿枝一眼,意指她闯下大祸,然后又作揖:“这位娘子说得夸张了,不过是闹市的小纷争,怎堪说得如此严重?”
“不严重,”千夙盯着绿枝,“你们觉得不严重?让我来教教你们,这到严不严重。”
说着千夙弯身捡起一盒脂粉,猛地砸向阿牧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