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继续演示

姚霁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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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回思徐元鲁此前所为,陈滢便越坚信这个判断。

    他曾经两度亲身演示,亦数次指出疑点。如今想来,与其说他在质问陈滢,倒不如说,他是用一种另类的方式,点明陈滢证词中的漏洞。

    屏风之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便响起了元嘉帝温和的声音:“曹卿、赵卿,二位怎么看?”

    两人连忙起身,赵无咎当先开言:“微臣附议。”

    这就是站在徐元鲁一边儿了。

    不过,他很快又补充道:“然微臣以为,庶民、妇人登堂讼事,有违祖制,亦有失法度。微臣请陛下勿为一时之乐,而行愈矩之事。”

    身为御史,便要尽劝诫之责,赵无咎向来以此为荣,且奉行到底,而他之所以做到高位,也和他这一根筋不无关系。

    通常说来,一根筋的人都比较耿直,不太会拉帮结派,其结果就是人憎鬼厌,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什么都敢谏。

    “赵卿的意思,朕明白了。”元嘉帝很温和地道,倒也没生气。

    赵、徐二人都表了态,曹子廉也不能不说话,于是便道:“陛下,微臣以为,此案尚有可商榷之处,陈大姑娘的说辞,微臣并不敢苟同。”

    他略略加重语气,力求让声音和表情都变得沉重:“此案就发生在天子脚下、一等公爵家中,实是震惊朝野。若案子不破,我等又将以何等面目面对满朝文武、黎民百姓?”

    言至此节,他的神情又从沉重变为严肃:“本案原本证据确凿、口供完备,微臣以为,不能仅凭陈大姑娘一面之辞,便放过凶嫌,让此案成为悬案。臣请陛下三思。”

    “微臣附议。”赵无咎居然又附议了。

    这一回,他却是偏向了曹子廉。

    他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微臣也认为,陈大姑娘之演示、验证,虽然侧证紫绮不是凶手,然,陈大姑娘也并不曾指明真凶。依大楚律,若真凶未现,则人证、物证并口供所指之人,仍需拘押在监,不可放其归家。”

    《大楚律》中的有些条款,确实规定得比较含糊,而赵无咎所言,亦并非空穴来风。如果真要一条条细抠的话,仅凭紫绮拿着刀子倒在杀人现场,便足以定她的罪了。

    屏风后,又是一阵沉默。

    徐、曹、赵三人尽皆躬立,静候圣裁。

    “其实,民女还不曾演示完。”一道干净的声线响起,如轻篙破水,将满室寂静敲出涟漪。

    屏风后蓦地传来一阵低笑。

    显然,这是元嘉帝发出的,而出来说话的,却仍旧是贺顺安。

    这位老大监走出屏风,满是褶子的脸绷得铁紧,即也抻不平那道道沟壑:“陛下着陈大姑娘继续演示。”

    元嘉帝两度对陈滢的口谕,皆是命其演示。

    哪怕反应最迟钝的人,现下也能咂摸出点味儿来。

    皇帝陛这下是在给陈大姑娘撑腰呢。

    一时间,陈滢又成众目所瞩,道道视线意味不同。

    既然天子都发了话,三位大人自是没什么可说的,俱重新归座。

    陈滢上前躬了躬身,微带歉意地道:“三位大人见谅,民女的演示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意在洗清紫绮的杀人嫌疑,这一部分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还有第二分部,则是民女的对真凶的推测。”

    她略略直身,依次看向三位主审官,神情淡定:“除此之外,民女还有一点个人的想法,将会放在第三部分阐述。请陛下并三位大人稍候,民女先做个准备。”

    她回至原先的位置,将乔小弟一号、二号,以及周九娘一号、二号,尽皆撤下,请几名胥吏帮忙,抬上了“乔小弟三号”,与“周九娘三号”。

    “这两个纸人,是用来辅助第二部分对真凶的推测的。”陈滢解释地道,又分别用手推了推,两个纸人纹丝不动,显然颇具分量。

    “这两个纸人的重量,分别与乔小弟、周九娘体重相同。民女还在底下安了底座,以使他们达到真人双足立地的平稳程度。”陈滢最后解释道,便又回到了堂前。

    “接下来,民女要请一个帮手前来演示,请几位大人应允。”

    徐元鲁并不多言,只挥挥手,一胥吏立时飞跑了下去。

    趁此时机,陈滢走到“乔小弟三号”身边,拿木棍分别点向他的颈部、后背与前胸,说道:“民女方才证明了,乔小弟身上的刀伤,并非紫绮所为。可是,真凶莫非是某个高壮的男子么?民女认为,很可能也不是。”

    她踱了几步,面带沉吟:“不知几位大人有没有注意到,乔小弟脖颈处的勒伤,伤痕十分怪异,力道均匀,且走势大异于寻常。”

    “本官也注意到了。”徐元鲁沉声道,双眉紧锁:“据本官所知,举凡背后锁喉之伤,多在喉节处呈‘一’字型伤痕。而本案勒痕却是以喉节为中点,向两侧平均延伸,如树枝分叉,十分罕见,。”

    “徐大人高见。”陈滢向他笑了笑。

    乔小弟脖子上的勒伤,呈“V”形,以喉节为中心,向两侧延伸,殊为怪异,徐元鲁不愧为老刑事,一语中的。

    陈滢此刻的感觉很怪,就像是回到了侦探先生的世界,与经验丰富的警员或检察官讨论案情。

    “民女曾请人多次演示,而无论锁喉者如何发力,伤痕皆与乔小弟不同。后来,民女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陈滢的面上露出奇异的神情,似连她自己亦为这推断而讶然。

    “民女在想,这处伤痕,会不会并非手臂锁喉所致,而是以别的方式造成的?只是,当民女想到这一点时,三日之期已近,民女并未来得及加以验证,只能先行赶制出乔小弟与周九娘三号纸人,并请人找来了一位帮手。”

    她的话声停住了。

    因为,方才下去的吏员已然回转。

    他并非一个人回来的,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人。

    确切地说,是跟着一名男童。

    堂下立时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

    这审得好好的案子,叫来个男童来做甚?